——孔子的故事之二十
中國第一條廣告，誕生于2500年前的孔子。他分四科向世人介紹了他的最著名的10個學(xué)生：“德行方面突出的有：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善于詞令外交的有：宰我，子貢。擅長行政與軍事的有：冉有，季路（子路）。通曉文獻知識的有：子游，子夏?！?/span>
愛讓孔子的心化解去一切好惡的溝壑，只用公正的目光慈祥地注視著他的學(xué)生們；而公正，又讓他的愛呈現(xiàn)出土地般的寬廣與深厚，還有一種沁人肺腑的馨香。這種注視，不僅是慈愛與期待，還有學(xué)習(xí)與欣賞。他那樣激烈地批評冉有，卻又公正地把冉有列為學(xué)生中有政事能力的首位。也許這是迄今為止中國最有價值又最可信的廣告。
子貢入選，當(dāng)之無愧。
曲阜城北有一大片名叫“孔林”的森林，這是孔子及其后裔的墓地，占地3000余畝。它是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持續(xù)年代最長、保存最完整的一處氏族墓葬群?？琢值暮诵氖强鬃幽?，孔子墓右前側(cè)，有三間草房，便是孔子的學(xué)生子貢當(dāng)年為老師守喪6年的住處，也叫“廬墓處”，已經(jīng)成為中國尊師的標(biāo)志?，F(xiàn)在去曲阜孔林拜謁孔子的墓，總會“碰”到子貢?？鬃拥哪棺背希迂暿貑实牟輳]則坐西朝東，猶如一位忠誠的侍者，2500多年來就這樣侍奉著老師，沒有一刻倦怠的時候。
在《論語》一書中，子貢與子路一樣，是被提及最多的，有三十八次，而且多是他與孔子探討重要問題的問答之言?？鬃訉λ钠髦貎H次于顏回?？鬃釉?jīng)深情地說：“自從我有了子貢這樣的學(xué)生，好多遠(yuǎn)在各國的學(xué)子就絡(luò)繹不絕地來到我的杏壇學(xué)習(xí)?！笨梢娮迂曉趪H上影響力。他是那個時代著名的商人，或者干脆可以說是中國第一位真正的儒商。他更是孔子培養(yǎng)出來的聞名列國的杰出外交家，他的外交能力，就是當(dāng)今世界也很少能有人與他相比。
有一年齊國的田常帶著大軍侵略魯國，十分危急。這時，孔子對他們的學(xué)生們說：“魯國，是祖宗墳?zāi)顾诘牡胤剑俏覀兂錾膰?，我們的祖國危險到這種地步，諸位為什么不挺身而出呢？”子路首先站出來請命，孔子制止了他。子張、子石接著請求前去救魯，孔子也不答應(yīng)。只有到了子貢請求前去救魯?shù)臅r候，孔子放心而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他。
孔子深知子貢的超人外交才能，他還記得那次與子貢的談話。那次孔子問子貢的志愿，子貢慨然而答：“兩國沖突，壯士列陣，塵埃漲天，劍拔弩張，這個時候我赤手空拳就能解決兩國的糾紛，聽從我的就能勝利，不聽從我的就會失?。 ?/span>
這次魯國有難，子貢出馬果然就化險為夷。他直接去見齊軍統(tǒng)帥田常，曉以利害：“我聽說，憂患在國內(nèi)的，要去攻打強大的國家；憂患在國外的，要去攻打弱小的國家。如今，您的憂患在國內(nèi)。我聽說您多次被授予封號而多次未能封成，是因為朝中大臣的有反對你的呀。”一陣侃侃而談，便說動了田常進兵強大的吳國。緊接著又馬不停蹄，趕到吳國，游說吳王說：“我聽說，施行王道的不能讓諸侯屬國滅絕，施行霸道的不能讓另外的強敵出現(xiàn)，在千鈞重的物體上，再加上一銖一兩的分量也可能產(chǎn)生移位。如今，擁有萬輛戰(zhàn)車的齊國要獨自占有千輛戰(zhàn)車的魯國，和吳國來爭高低，我私下替大王感到危險。況且去援救魯國，是顯揚名聲的事情；攻打齊國，是能獲大利的事情?！币环挶阕寘峭跸铝嗽敺R的決心。而后子貢又出使越國，說服弱小的越國派兵支援吳國北征齊國，解除了吳國的后顧之憂。之后，子貢折返北上，出訪晉國，對晉國國君又是一通雄辯：“我聽說，不事先謀劃好計策，就不能應(yīng)付突然來的變化，不事先治理好軍隊，就不能戰(zhàn)勝敵人?，F(xiàn)在齊國和吳國即將開戰(zhàn)，如果那場戰(zhàn)爭吳國不能取得勝利，越國必定會趁機擾亂它；和齊國一戰(zhàn)取得了勝利，吳王一定會帶他的軍隊逼近晉國。”晉非?？只牛f：“那該怎么辦呢？”子貢說：“整治好武器，休養(yǎng)士卒，等著吳軍的到來?！睍x君依照他的話做了。
果如子貢所料，吳國打敗了齊國，晉國打敗了吳國，越國又趁機滅掉了吳國，而魯國得以保全。那個寫《史記》的司馬遷佩服地說：“子貢一次出使，使各國形勢發(fā)生了相應(yīng)變化，十年當(dāng)中，齊、魯、吳、晉、越五國的形勢各自有了巨大的不同?！庇辛诉@樣的外交智慧，可說是名動諸侯，曾經(jīng)當(dāng)過魯國與衛(wèi)國的宰相。他到各諸侯國的時候，不僅各國國君都會迎出國門，接到客廳里還會與國君“無不分庭與之抗禮”，也就是主客般地平起平坐。
孔子對子貢的器重，不僅因為他的才能，還因為他的思想，因為他的獨立思考。好多著名的思想，都是他與老師的交談切磋中得來的。如有一次他問老師：“假如有這么一個人，廣泛地給人民以好處，又能幫助大家生活得好，‘博施于民而能濟眾’，怎么樣？這樣的人可以稱為仁嗎？”在孔子的學(xué)生中，也只有子貢敢提這樣的問題。他絕不是書呆子，他知道顏回同學(xué)好，但是卻不學(xué)他的窮困潦倒。他很能做生意，也敢做大生意，握有大財，如一次曹、魯間的經(jīng)商活動，就可以“富致千金”，所以他才有資本講“博施濟眾”?？鬃幼钪雷约旱膶W(xué)生，他也明白子貢不是那種“為富不仁”的人，他的回答充滿著鼓勵與肯定：“如能博施濟眾，何止是仁，那一定是圣賢了，堯、舜恐怕都很難做到！什么是仁？自己成功也要讓別人成功，自己發(fā)達也要讓別人發(fā)達，‘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再有如“過猶不及”、“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一以貫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惡居下流”、“貧而樂，富而好禮”等傳世論斷，都是在子貢與老師的對話之中產(chǎn)生的。
孔子逝世之后，最能維護老師的，也是子貢。
那是在孔子死了之后了，顏回、子路、閔子騫、仲弓等這些孔子的大弟子們也都不在了，而孔子晚年所教的學(xué)生如子游、子夏、冉有、曾參等學(xué)問與德行還沒有為世所知，惟子貢既修養(yǎng)日深，財產(chǎn)益富，又在列國間有著很高的聲望。有一天，魯國的大夫叔孫武叔在朝廷中對官員們說：“子貢比他的老師更好更厲害?！弊迂暵牭竭@個話，就給大家誠實地打了個比喻，說自己的學(xué)問與修養(yǎng)，譬如門墻，只筑到肩膀那么高，別人站在外面往里一看，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而我們老師孔子的學(xué)問與修養(yǎng)，卻是宮墻，有數(shù)十尺之高，一般的人，連老師的宮墻的門在哪里都找不到，更看不到里面的富麗堂皇了。一般人研究老師，能夠找到門就不容易了，何況登堂入室。這也就難怪叔孫武叔這位老先生這樣說了?！?/span>
不知為什么這位老先生對孔子如此不滿，有一次又在公眾場合毀謗孔子。還是子貢站了出來予以回?fù)簟Ｗ迂曔€是用的比喻，但是語氣卻顯示著峻厲：“勸你不要這樣做！仲尼是毀謗不了的。別人的學(xué)問好道德好，那就好比一個小山包，雖然也高，但是卻可以慢慢爬到頂上、超越過去，‘猶可踰也’。至于孔子的偉大崇高，像太陽月亮一樣，你雖然不接受孔子的思想與學(xué)說，但是孔子的思想與學(xué)說還是會像日月一樣照耀你影響你。所以，你的毀謗無損于孔子，只能顯示你的不自量力罷了?！?/span>
孔子有一名叫陳亢的學(xué)生，有一次問子貢：“子貢學(xué)兄，你對孔子是客氣與謙讓吧，難道他真的比你強嗎？”子貢知道陳亢不比叔孫武叔，他不是在誹謗，而是對老師有所懷疑。稍做思考，子貢便認(rèn)真地教訓(xùn)起陳亢來：“老師生前總是教導(dǎo)我們要做君子，要做君子儒不做小人儒。而人的言談很重要，有時一張口、一句話就能看出他的無知來，所以講話一定要謹(jǐn)慎。我們老師的道德修養(yǎng)，我們老師的高明，我們是無法達到的，老師好比是天，不是樹一個梯子就可以夠得到。他只是生前沒有得到重用的機會罷了，如果得到國家而為諸侯，那是可以使百姓人人安居樂業(yè)，四方的人士都會前來歸服。老師活著是我們大家的光榮，老師死了是我們大家的悲哀，我們誰能及得了他呢？你我兩個是同學(xué)，你怎么可以把我捧得比老師還好呢？我們怎么能夠趕得上老師呢？！”
不管是孔子生前還是孔子死后，學(xué)習(xí)老師的學(xué)說、維護老師的學(xué)說，并將老師的學(xué)說運用到事業(yè)之中，對社會與時代有著大貢獻的，當(dāng)數(shù)子貢。他的貢獻是多方面的，不管是從政、外交、經(jīng)商，甚至是在孔子身后遇到懷疑與誹謗時候的挺身而出，都堪稱杰出。雖然老師對于他的經(jīng)商沒有給予過充分的肯定，但是作為中國私人經(jīng)商的第一人，子貢也為中國知識分子通過經(jīng)濟自立以達于精神的自由獨立，帶了一個好頭，樹了一個樣板。國家有難，他可以挺身而出，出仕出使。為了自在自由，他又可以扔掉官位，專心致志地經(jīng)商，并能夠回回把準(zhǔn)行情，積累財富。況且，如果沒有子貢雄厚的經(jīng)濟基礎(chǔ)作保障、為后援，孔子師徒怎能有力量在列國堅持流亡十四年，又怎能有能力為心愛的老師守喪六年？在這漫長的六年之中，不光是年華的消耗，還有坐吃山空的財力的消耗。但是當(dāng)同學(xué)們守喪三年與他握手相別的時候，當(dāng)他筑起草廬安心再守三年的時候，一個被時人也被后人忽略的地方，只有子貢心里明白，那就是要用這寶貴的時間重新消化老師的教導(dǎo)、老師的仁愛，以內(nèi)省的工夫讓自己的思想與精神來一個空前的深造與開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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