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了這個題目,我就有了笑意。在全世界的樹木中,柳樹是品種最多的樹種之一,估計有四五百種之多。我雖然孤陋寡聞,也能數(shù)出垂柳、楊柳、紅柳、綿柳等四五種。然而在我的認知范圍內,卻沒有“東湖柳”這個樹種。將一個不確定的樹種形諸筆墨,本來就顯得牽強附會,何況還是拿來作為文章的題目!
我又不能不這么寫,因為東湖柳是鳳翔乃至西府人對生長在東湖岸邊的柳樹的愛稱,不管這些柳樹從植物學的角度叫做楊柳還是垂柳,抑或是龍爪柳還是爆竹柳,只要是柳樹,只要生長在鳳翔東湖岸邊,統(tǒng)統(tǒng)都叫做“東湖柳”。
東湖柳秉承了柳樹最大的特點,喜歡濕潤的灘地,非常容易栽植,隨手扦插即能成活?!坝行脑曰ɑú换?,無意插柳柳成蔭”,就準確地說出了它的栽植方法和成活率。正是由于這一點,它成為了我國栽植較早的樹種。它在東湖出現(xiàn)的時間,大概和東湖的歷史一樣長。
東湖最早的名字叫做橐泉。它的第一次出名,是在商朝末年的商王文丁十二年。那時候,商王文丁無緣無故地囚殺了周的先祖姬季歷,周人已經有了反叛商朝的打算。就在這關鍵時候,恰好就有鳳凰飛到了這橐泉里來飲水。鳳凰自古就是吉祥的象征,周人就想以鳳凰作為自己興起的征兆。他們給橐泉取名“飲鳳池”,又因為“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的古語,就在飲鳳池周圍廣植梧桐。而作為原始樹種的柳樹,卻因為它是這里土生土長的樹種,太普通了,竟沒有在這次變故中留下名字。
周朝興盛了二百多年以后,皇帝早已忘記了祖先的初心,把諸侯和老百姓不當一回事,隨意玩弄于股掌之間。結果,在大家的討伐聲中,把都城遷到河南的洛陽去了。曾經助力他發(fā)祥的這塊地方,也歸了“護駕有功”的諸侯國秦國。
秦國在飲鳳池的南邊建起了氣勢宏大的國都,飲鳳池也成了秦都雍城的皇家園囿。因為它在雍城之北,就叫做“北園”?!皬墓卺鳌?,“六轡在手”,“游于北園,駟馬既閑”,這就是當時北園的盛況。北園既然是皇家園囿,里邊當然是什么樹都可以長,所有的樹一視同仁。只要你有特點,長得好看就行。于是,這個園囿里到底有多少種樹,哪些樹是園里的主流樹種,是不是有柳樹,也就沒有人去關心了。
這么默默無聞地過了一千多年,柳樹終于等到了一個名氣非常大的知音。在他的提攜下,柳樹從此進入了鳳翔人的視野,成了人們茶余飯后夸耀的資本。
這個人就是宋代的蘇軾。
蘇軾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是名噪一時的文壇新秀了。第一次赴京趕考就金榜題名,得到了官職??上哪赣H在他還未上任就去世了,他只能回家奔喪。安葬了母親之后,他又在家“丁憂”,未能赴任。二次出山的時候卻又錯過了大考之期。所幸皇帝加開了個制科,蘇軾一下子名列制科三等,因此名重京師,從此步入了仕途。
蘇軾走上仕途的第一站就是鳳翔府。那時他少年得志,一心想干一番大事業(yè)。從四川眉山到河南開封,再到陜西鳳翔,這一路之上的景物人事,讓他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社會。這些感悟,在他的名篇“三記一論(喜雨亭記、凌虛臺記、鳳鳴驛記;思治論)”中都有體現(xiàn)。
蘇軾出任鳳翔府判的時候,飲鳳池這個曾經的皇家園林,經歷了千年風雨,已經面目全非了。留傳下來的,除過那錦鯉遨游的一汪清泉,就剩了“合抱如彭聃”的梧桐老樹,它們還在倔犟地證明著當年鳳凰來飲的傳說。
蘇軾于宋仁宗嘉祐六年臘月到任,第二年就開始整修鳳翔東湖。
整修東湖是一件勞民傷財?shù)拇蠊こ蹋皇钦f修就能修,這也是歷代鳳翔郡守只是小修小補,不敢大動干戈的原因。按照常理,蘇軾在鳳翔府只是一個府判,根本就不可能調動整修東湖所需的資金和人力??商K軾運氣極佳,他有幸遇到了一個和他有著共同意愿的知府宋選。
魯旭:陜西鳳翔縣人,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省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理事,陜西省民俗學會理事,鳳翔縣作協(xié)主席。1978年開始發(fā)表作品,著有《風流街》、《下鄉(xiāng)紀事》等小說作品,《二娃審案》等戲劇作品,《鳳翔民俗》(上下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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