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又冰天，苦忍19年。渴飲雪，饑吞氈，牧羊北海邊。心存漢社稷，旄落猶未還……
這一曲歌唱叫《蘇武牧羊》，這深情厚重的旋律似乎把我們一下子拉回到公元前100年：
馬蹄聲聲，駝鈴叮當，北去的官路黃沙彌漫，茫茫的草原遼闊無邊。中郎將蘇武帶領副使張勝，與臨時調任使節(jié)的?；莸纫话俣嗵柸笋R，爬山涉水，一路顛簸，來到北國匈奴，恰逢緱王與原長水校尉虞常謀劃叛亂，打算劫持單于的母后閼氏歸漢。
聽聞大漢使節(jié)來訪，虞常就私下拜會曾經同為漢臣交情深厚的副使張勝，承諾埋伏弓弩手射殺叛賊衛(wèi)律，希望因此贏得大漢對母親和弟弟的照顧。
一個多月后，單于外出打獵，其母后閼氏與子弟留守。緱王、虞常率領事先聯絡好的已投降匈奴的衛(wèi)律舊部70多人準備動手，不料其中一人連夜逃走告密，招致單于子弟頑強抵抗，死傷慘重。緱王當場戰(zhàn)死，虞常被活捉。
單于命令衛(wèi)律審訊虞常，張勝擔心與虞常私會之事敗露，就把來龍去脈報告蘇武。虞常果然供出了張勝，暴怒的單于聽從屬下勸說才沒殺人，叫衛(wèi)律通知蘇武一行，連同虞常一起審訊。虞常被當場處死，蘇武對自己使節(jié)團副使張勝、?；菡f：“堂堂大漢使節(jié)被蠻夷之人審訊，有辱大漢國威，還有啥臉面活著”。說完舉起佩刀刺向自己。衛(wèi)律大驚，急忙抱住蘇武，命人尋醫(yī)救治。醫(yī)生在地上掘出小坑，生上無焰火，把蘇武受傷的身體覆蓋其上，瘀血滴滴滲出，氣息已絕的蘇武漸漸有了呼吸。單于暗暗發(fā)誓：這樣的人才一定要為匈奴所用。從此派人早晚問候，而把張勝等人拘押起來。
等蘇武身體恢復，單于命衛(wèi)律繼續(xù)審訓，要求設法使蘇武投降。衛(wèi)律就對蘇武說：“漢使出使匈奴，卻參與叛亂，按律判處死刑。但凡接受招募投降的人免罪?！闭f著就舉劍刺向張勝，張勝立即投降。又把劍揮向蘇武，蘇武一動不動。
衛(wèi)律就說自己當初叛漢歸匈，得單于提拔重用，賜官封爵，擁眾數萬，馬畜彌山，富貴異常。他勸說蘇武只要投降，就能得到同樣的富貴。蘇武不為所動，反而斥責衛(wèi)律叛主背親，買主求榮。揭露衛(wèi)律被匈奴重用，仍不能持正秉公，嚴肅法紀，報答主恩，反而另懷心思，意欲挑起戰(zhàn)爭。
這一罵，現出男兒的錚錚鐵骨。孟子早為中國男人豎起了大丈夫標桿：“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蘇武就是這樣的大丈夫，他不慕權勢、不求富貴，連單于都敬仰他、欣賞他，從此更想使他投降，為匈奴所用。
于是，蘇武被幽禁地窖，不給吃喝。
冬日的天空陰沉灰暗，一會兒就下起大雪。蘇武在地窖里餓得走不動，就爬到窖口，大把大把抓雪吃，扯下氈毛連雪咽下。這樣過了好多天也沒餓死，也不投降。
單于就把蘇武流放到遙遠的北海無人處讓他牧羊，把他的部下?；莸热朔珠_流放到別處，依舊不給糧食，用缺衣斷食和孤獨寂寞折磨他。蘇武以挖野鼠、收集草籽野果維持生存。
茫茫草原枯了又綠，綠了又黃。就這樣又過了五六年，單于弟弟於靬王來北海狩獵。他發(fā)現蘇武人勤手巧，就自愿為他提供生活用品?？上旰笏静‰x世，蘇武又陷入困境。
就在蘇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兵敗投降，因和蘇武交情深厚，不敢去見他。就這樣又過了幾年，單于不甘心，派李陵勸降。
天地蒼茫，北海望不到邊際，歲月的風霜染白了鬢發(fā)。兄弟相見，情動心傷，抱頭痛哭。草原的風帶著絲絲凄厲，刺透兩顆衷心。太久的分離，世事的滄桑，人生的無常，都化作滴滴血、點點淚，涌上心頭，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擁抱在一起。當李陵把故國現狀和盤托出，當感情的閘門完全打開，當悲慨的淚水涌流殆盡，李陵終于道出此行目的——勸降。
是啊，長兄、小弟、慈母都已不在人世，孤苦的妻子早已改嫁，妹妹、女兒、兒子音訊全無。故鄉(xiāng)的家園，他還牽掛誰？漢武大帝年事已高，法令制度變幻無常，多少人臣生死難料，他還忠于誰？時光飛逝，人生短促，青春不再，鬢發(fā)已斑，來日并不方長，凄風苦雨中，他還等待誰？李陵的奉勸字字血、聲聲淚，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可人為什么活著？榮華富貴終成土，沽名釣譽一場空。唯有真情不可拋，信賴不可欺，承諾不可棄。漢武大帝已老，可他也曾年輕，也曾重托，也曾信任。這一去，蘇武帶走的不止是使命，還有天子的人格、朝廷的國格、民族的尊嚴！蘇武手持的不止是節(jié)杖，還有國威，還有信仰！那落盡的不止是節(jié)旄，還有歲月，還有青春，還有等待！
所以，面對單于衛(wèi)律威逼利誘，面對故友李陵曉之以情，面對冰天雪地茫茫北海，面對缺衣少食的悠悠歲月，那一根節(jié)杖，從不曾離開，“杖漢節(jié)牧羊，臥起操持，節(jié)旄盡落”……
這千古一使蘇武，用19年的風雨辛酸、19年的生死離別、19年的矢志不渝，闡釋了忠誠、堅守、信仰、意志的本色，凝結成中華民族的思想文化內涵。他不止是一位把國家利益看得高于一切的民族英雄，更是一諾千金、視死如歸、忠誠守信、至死不渝的千古君子！
張 忑 俠
鳳翔縣西街中學教師?？釔畚膶W、音樂，有詩歌、散文在《中國鄉(xiāng)村》《西北作家》《大西北詩人》《一覽》“生如初見”、“時光撿漏”等雜志與網絡平臺發(f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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