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霜雁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建生和棗花兩口子上午請收割機(jī)割了三畝多地的水稻,攤在院子里晾曬。吃罷午飯,兩口子又開著拖拉機(jī)去挖花生。
“你們一會兒都不休息,又要去干啥?”說話的,是他們的鄰居周正國。
“收割機(jī)割的稻谷,也說不上累。只是崗坡子上四五分田花生,半天就挖了,正好明天周末娃子放假回來能吃上新鮮花生?!苯ㄉ艽蟾缁卮鹫f。
“我下午也沒活干,等會也來幫你們挖?!?/p>
“不用,真的不用。就那一點點,我們一會就挖回來了。你也好不容易有點空閑,還是在家歇歇吧?!苯ㄉ勒龂蟾缫埠苄量?,農(nóng)忙在家種地,農(nóng)閑在建筑工地上做砌活掙錢,是個心眼很好的人。
想當(dāng)初,建生兩口子帶著兩個孩子從興山縣山區(qū)剛搬到這個平原小鎮(zhèn)的時候,人生地不熟的,農(nóng)資不知在哪買,農(nóng)具家什不齊全,種地也跟以前在老家不一樣,都是周大哥一點一滴地指點、幫忙,才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卦谶@里安頓下來。
到了地里,兩口子各占一行開始挖花生。一鍬下去,一只手一提,花生秧連同一咕?;ㄉ吞崞饋砹耍涯喟投抖?,順手放在旁邊晾曬,等全部挖起來后直接裝回家摘,現(xiàn)在只需要把少量殘留在地里的花生撿起來放在帶來的籃子里。
一趟剛剛挖完,周大哥扛鍬就過來了。
三個人聊著天,繼續(xù)挖花生。才挖了兩三株花生,周正國突然呼吸急促起來。建生問:“怎么了?”
正國捂著肚子,艱難地說:“頭疼……肚子疼……面前堵得慌”。話沒說完,就一下子倒下去了。
建生兩口子趕忙小心翼翼地把周大哥抬到拖拉機(jī)車廂里,棗花在車上看著,建生開起拖拉機(jī)就往醫(yī)院跑。
經(jīng)過村衛(wèi)生室,村醫(yī)翻起眼皮看了看,用指頭在鼻子下面探了探,叫趕緊送鎮(zhèn)衛(wèi)生院。
送到鎮(zhèn)醫(yī)院,周正國被抬進(jìn)了搶救室。建生兩口子一身泥一身汗,臉上寫滿恐懼和擔(dān)心,守在病房門口。
不到半小時,一個醫(yī)生出來對建生說:“他是大面積急性心肌梗死,我們也盡力了。節(jié)哀。”隨后拍了拍建生的肩膀,走了。
建生和棗花一下子愣住了,隨后號啕大哭,前一小時還活蹦亂跳的人,咋說死就死了呢?
不一會兒,周大嫂紅菊和周家的親人都趕到了醫(yī)院,一時間哭聲四起,一片嗚咽。
早知道會這樣,打死我今天都不挖花生。建生傷心又自責(zé),腸子都要悔青。
紅菊一個女人家,死了當(dāng)家人,真是塌天了呀。更何況是這種毫無征兆的突發(fā)災(zāi)難!
周大哥的弟弟周正貴,看著哭成淚人的嫂子,想著家里年邁的父母和在外打工還未成家的侄兒侄女,口無遮攔地沖著建生兩口子吼起來:“不管咋說,我哥在你家出的事。他一走,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咋過日子!賠錢,五十萬!”
“兄弟,周大哥是個好人,我們不會不管的。五十萬,如果有,我一定給。可我們現(xiàn)在沒錢,等這一季莊稼收完,哪怕砸鍋賣鐵,傾家蕩產(chǎn)我也賠。我給你打欠條。”建生也亮出了自己的誠意。
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周大嫂,停止了哭泣:“命,都是命!你哥一直苦苦地種地、打工,盼著多攢點錢結(jié)兒媳婦。真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老古諺話真是沒錯?。≡俣嗟腻X也換不回你哥的命!最近他總感覺胸口悶,叫他去檢查檢查。他老是說等這陣子忙完了再說。命,都是命啊!
她像是在自說自話,又像是在對小叔子說,“人已不在了,是他自己身體的問題,就不要為難建生他們了?!?/p>
第三天,周大哥的兒子、女兒趕回來見了父親最后一面,將周哥火化安葬了。畢竟人已不在了,早點入土為安是最好的結(jié)局。
建生硬是借了兩萬元,塞給了周大嫂。他說:“嫂子,收下吧。你若不收,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錢是什么,人是什么。說一千,道一萬,周大哥人都不在了,以后田里的力氣活,我全包了?!?/p>
有人說,周家真傻,只要了兩萬塊錢。也有人說,建生真傻,明明是周正國硬要去幫的忙,又沒人請他,是他自己身體不好出的事。更何況半畝田的花生又值幾分錢呢。
都給周正國燒過了五七,棗花還是不時聽建生在家自言自語:“什么都是命呀,好好的人,咋說沒了就沒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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