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家張乙，在省內小有名氣，而且當烏名市書協(xié)主席已有幾個年頭，可已屆花甲之年的他，非但在書藝上沒大長進，在圈內的知名度，更是始終不溫不火，近來更是漸露萎靡之勢。
最讓張乙感到?jīng)]臉面的事，還是眼看著身邊幾個后生急起直追，大有蓋過自己名氣的勢頭。不足而立之年的路帆，練書法尚不足八載，便在全國性大賽中屢屢登科上榜，一路高歌猛進，而且真草隸篆，樣樣擅長。
前些時，挾屢屢獲獎之榮光，路帆的幾幅書法作品，一平方尺竟以近兩千元的價碼成交。這讓張乙好不眼熱心急，而且內心充滿了某種危機感，因為這是他躋身書壇大半輩子都沒有達到的全新高度。
還有剛過而立之年的王勇，不光書藝日漸精進，其書法作品更是頻頻在幾家權威性報刊上露臉，伴隨著其曝光率增高，王勇在圈內的名氣人氣，都讓張乙有望塵之憂。
看著張乙整日長吁短嘆，唉聲連連，夫人內心有點不忍，便常在他耳旁規(guī)勸，以幫張乙紓解淤積于胸中的那股煩悶之氣。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咱要房有房，城里鄉(xiāng)間各一套。要錢有錢，除你我月月進賬的工資，你每年寫字也拿得不少銀兩，閨女早已成家立業(yè)，可以說這是咱倆認識以來最無憂無慮的時光，你天天發(fā)哪門子的煩呀！
夫人勸解，不僅沒令張乙眉頭舒展，反而令其有點氣急敗壞：真真婦道人家！婦道人家！你知道個啥？在這里瞎參言。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若這些后生書藝和人氣都超過了我，書協(xié)主席當不當不算個啥，關鍵是我的作品誰還買賬。廉書記、譚市長還會時不時向我索字送人嗎？到那時，咱就不僅僅是斷了財路，更從此斷了上邊關系呀！
張乙盡管內心充滿焦慮和不安，但到了文聯(lián)，還得裝作一種心底無私狀，尤其遇到書壇后生來訪，更得裝出一副關懷備至的慈愛長輩模樣。可一回至家中，張乙的臉便立即晴轉多云。
夫人見狀，怕其日久生疾，自是心疼不已，可除那幾句開導的老俗話外，也想不出什么新轍了。誰知怕啥來啥，這天中午，譚市長派秘書小璩來張乙家索要兩幅作品，說是要送給省報某名記者做紀念，偏偏張乙的雙手此時突然顫抖不已，根本無法鋪紙磨墨，結果令那名省報名記掃興而回。
此情此景，張夫人一旁焦急萬分，可對張乙勸也不是，罵也不是。但見秘書走后，張乙反而安生了許多。事后夫人陪張乙走了數(shù)家醫(yī)院，都找不出其病根何在？他那雙手干啥都成，就是一捉毛筆就顫抖不已。
幾日過后，名記在省報文化版上發(fā)表一則消息，說是我省著名書法家張乙突然身患怪病，雙手沾毛筆便顫，且遍訪名醫(yī)，也無濟于事。看來，其書法藝術的生命就要毀于一旦云云。
消息傳出，先是張乙寄賣在各書畫店的墨寶，價格扶搖直上，接著竟出現(xiàn)了一股專門沖張乙作品而來的搶購潮，張乙的書法作品在省內店面幾乎一夜告罄。此時，無論各書畫店為張乙開出怎樣的高價，張乙都只字不寫，仿佛他一夜間從全省書壇蒸發(fā)掉了似的。
半年過后，張乙親自到省城拜訪那位名記，并為其送來兩幅自己新寫的墨寶。名記內心欣喜自不待言，忙向張乙道康復之喜。張乙道，哪里有康復之喜，我這是用嘴咬筆寫出來的口筆書法，我一直在想，我不能因為兩只手廢了，就讓自己的藝術生命也就此廢掉。
名記一聽，驚愕之狀寫滿眉宇。接著，名記又寫了一篇張乙專訪，詳盡報道張乙如何苦練口筆書法的過程。專訪登上了《中國書法報》的頭版，還配了一組張乙本人及其口筆書法的照片。頓時，張乙的名氣在全國書法界迅速躥紅。全國各大書法展覽，其作品更是創(chuàng)了包括諸多知名書法家在內都攀比不上的天價。
自從張乙患上怪病之后，其口筆書法蜚聲宇內，卻拒不接受任何人向其現(xiàn)場索字。其口筆書法的創(chuàng)作過程，甚至連其夫人也無緣得見。
張乙對外界推脫的借口，一是動作不雅，有礙觀瞻；二是本屬絕技，概不外傳。對張乙口筆書法好奇不已的張夫人，一日半夜起床小解，竟碰見張乙正手握毛筆瘋書狂寫，不僅驚喜出聲：老頭子，你的手好了？張乙見狀，臉露尷尬，忙囑咐夫人萬萬不得對外聲張。夫人會意：老東西，你還真有兩把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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