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萱的詩
九 月
你看，這暮色剛剛好——
遠在遠方的風，涼意剛好
杏子黃的夕陽，溫潤得剛好
我走來時，山野高曠
坡上花開得剛好
我曾那樣愛過一個詞——
將暮未暮時，在暮秋的暮色里
步入暮年
我愛過一天中這樣的時刻
我愛過一生中這樣的時節(jié)
那時候，我也老了
你也剛好喜歡
而所有剩下的，我叫它余生——
睡前書
門是要反鎖的
臥室的門或是窗，總要
關一扇。擔心夜里過堂的風大，惹了舊疾
有時候也會忘，疼了也忍著
床頭的燈就在伸手的地方
省略可能的動作和語言
省略“晚安”
省略冷暖
若是偶有伸過來的臂彎
就可以熟睡了。你看，山野上合抱的兩棵榕樹
也是一睡一醒的——
致——
過些年，我會改掉些習慣
比如膝蓋疼，我歸于入秋天氣漸涼
比如頭疼，我歸于昨夜入睡染了寒氣
比如迎風流淚，我歸于北方的風
過于冷寂
有一年，我會整個夏天膝蓋疼。我會
夜里就開始頭疼。我會無故的
迎風流淚
有時候，是因為風吹向我
有時候，是因為路過一首老歌
有一次，是因為看到你，坐在照片里
向我微笑
我愛你
我喜歡那些虛無的事物
比如把一朵飄浮的云看作遠方
在素描本上
畫下樹葉，蘑菇，樹根
它們像極了故鄉(xiāng)
我喜歡一些看似虛無的事物
山谷里的風聲和水聲
低沉的暮色中
一排排稻秧，安靜地站在灌滿水的稻田里——
那些虛無看起來很輕
就像，我愛你時
曾經交付過一整片天空——
暮秋，所有相見恨晚的景色
當我說起一列火車
天空就跌落下來
四野
暗淡，飛鳥絕跡
是八千里飛渡
是流經我身體的寸寸溪流
是靜寂的曠野
是你離開后破土的消息
是顛沛與流離
打濕了我的鞋襪
我站在一小塊水域里
再次與你說起一列火車
說起所有路過，相見恨晚的景色
像鞭痕
嵌入我的眼里
流淌出——暮秋后的第三滴眼淚
月圓是投湖的破碎
月圓的時候。照見殘缺的
珍珠——這殘缺里
溢出念你的光，清冷潰散彌漫
我說我會窒息
“想念一個人，是學會用腮呼吸的過程”
教會我吟誦的那人掏空了怎樣的
心腸
我蜷縮如珍珠，飲盡深淵。飲盡倒映的
蒼穹，飲盡
天地混沌
飲不盡這人世的風沙
（天空冰凍了湖水，封住蒼白
的臉龐——升騰的鳥鳴）
你看，看這人世，怎么睡
去，怎么蒼涼
你聽
聽月圓是投湖的破碎
我投出了叮——咚
卻欠今生一個粉身碎骨
想 起
我想起去見你，我想
我想起你離開的夜晚。我是怎樣的想起
夜一勺一勺地扣下來
淋在我身上
像長久失語的人
咽下每一個遲鈍的轉身。越積越厚。銹住夜的門
可是。比夜更深的是愛
我散開長發(fā)。夜就涌了上來，夜就淹沒了枕邊的月亮
一整夜，我把自己奔跑成
你
帶走的月色
慢慢失聲的樣子
我想起去見你，我想
我記得你離開的那個夜晚。記得怎樣
半片月亮在墻上響了整夜
趙書萱，女，滿族，碩士，詩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通俗文藝研究會理事，《詩詞世界》女詩人專欄主編，中國女詩人平臺編委。詩文選入多種詩歌選本，詩文散見《詩刊》《中國詩歌》《飛天》《西北軍事文學》《星河》《天津詩人》《冀風》《關東詩人》等。出版《生活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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