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73年7月,魯桓公夫人、魯莊公生母——文姜戀戀不舍地結束了她的瀟灑人生。
雖然文姜為了放縱自己的情欲而使魯國遭受了八輩子難以洗清的羞辱,可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運氣實在是好到了極點。
她非但沒有因為奸情敗露遭受懲處,反而在兒子的支持下與奸夫兼親哥哥延續(xù)了他們的不倫之戀,并且無疾而終后還被魯國以國母的身份風光大葬,創(chuàng)造了一個女人另類人生的不朽傳奇。
同為文姜宣淫的受害者,魯桓公死而已矣,萬事俱休,還活著的魯莊公為什么不拿出他的骨氣與節(jié)操來,橫眉怒對文姜的無恥之尤呢?
我認為,魯莊公其實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以齊襄公的強橫以及齊襄公與文姜把通奸進行到底的堅定信念,魯莊公顯然不存在棒打鴛鴦的可能性。
而且其父魯桓公之死固然因文姜宣淫而起,但實際上更應歸咎于齊襄公的心狠手辣。所以魯莊公如果找母親文姜撕皮,一者搞錯了主要對象,二者只不過是放大了魯國的丑聞效應,徒惹他人譏笑罷了,于事無補。
基于此,魯莊公采取了侍母而非仇母的態(tài)度。這是一種識時務的選擇,他在執(zhí)政早期頗受益于文姜的居中轉圜,避免了遭受齊國的強力沖擊。
然而,魯莊公似乎和齊國豪放派的女人有不解之緣,他的政治生涯從文姜這個齊國女人的淫亂而始,也伴隨著另一個齊國女人的淫亂而終。
這個終結魯莊公時代的齊國女人,是魯莊公的夫人,名字叫哀姜。
關于哀姜的身份,史籍中有不同說法,《史記》以其為齊桓公之妹,《列女傳》以其為齊侯(具體哪位齊侯則語焉不詳)之女。
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哀姜絕非齊桓公之妹,因為哀姜出嫁時(公元前670年,齊桓公十六年),齊桓公的父親齊僖公已經(jīng)死了二十七年,不可能有一個正值婚齡的女兒。
古代女子的正?;辇g,介于15歲到20歲之間,也就是說,哀姜既有可能是齊襄公執(zhí)政末期所生的女兒,也有可能是齊桓公的女兒。但是,結合哀姜的死因(詳情后述),老師傾向于認為她是齊襄公的女兒。
齊國公室歷來盛產(chǎn)美女,受益于家族的優(yōu)良基因,哀姜想必是很美的。
具體美到什么程度,老師在史籍中沒有翻閱到直接的描述,但作為哀姜有據(jù)可靠的第一任凱子,魯莊公的言行為我們提供了有力的旁證。因為他接近哀姜的過程,那叫一個急不可耐。
公元前672年7月,魯莊公與齊國卿大夫高傒在防地會盟。這次會盟,《左傳》上是找不到記載的,原因很簡單,魯莊公貴為一國之君,卻和異國臣子會盟,身份不對等,太有失國格,作為魯國人,作者左丘明為本國顏面諱,自然會有意隱去這段歷史。
齊魯聯(lián)姻應該是防地會盟的一個重要議題,因為短短數(shù)月后,魯莊公與哀姜的婚禮就進入了第四個環(huán)節(jié)——納征(亦稱納幣訂婚。古代婚禮有六個環(huán)節(jié),依次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魯莊公手握魯國的最高行政資源,夜生活絕不會單調(diào),但他仍然對迎娶哀姜表現(xiàn)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入冬后竟然親自跑到齊國去納征,而按照風俗禮節(jié),這個環(huán)節(jié)由本國大夫辦理即可。
當然,表面上看,魯莊公的這種做法僅僅是不合禮儀,但《公羊傳》毫不客氣地指出,魯莊公此行還抱有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目的,那就是效仿當年陳廢公跨國淫亂的故事。
《公羊傳》言下之意,魯莊公此次齊國之行,與哀姜有了某種形式的曖昧接觸,肉體上有沒有越軌不說,精神上肯定已做了許多有聲有色的非分之想。
公元前671年春,魯莊公回國,但屁股還沒坐熱,入夏后又迅速萌生了再度赴齊的念頭,這一次他找的理由是到齊國去觀看社祭。
社祭是一種古代祭祀土地神的活動,其目的是為了祈求農(nóng)事得到上天的賜福,諸侯國舉辦的社祭一般局限于本國士民參加。
但齊國舉辦的這次社祭有點特殊。當時恰好有一位楚國的使者前來拜訪,齊桓公有心向他展示一下齊國的軍威(更宏大的背景是,當時楚國的勢力已經(jīng)擴張到了鄭國南境,對中原虎視眈眈,齊桓公意欲出兵打擊楚國,但目前沒有做好充分準備,故只能先采取威懾的策略),便準備借社祭的機會,舉行一次大閱兵。
所以,長勺之戰(zhàn)的功臣曹劌勸魯莊公取消行程計劃,因為他國的社祭本來就不宜觀看,更何況齊國舉辦社祭的形式與目的都不規(guī)范,作為禮儀之邦的魯國,當然不能明知其非禮而觀之。
但魯莊公根本不聽勸阻,毅然去了齊國。
對于魯莊公反常舉動的真實意圖,《春秋谷梁傳》也作了無情的披露。它認為,《春秋》之所以用“公如齊觀社”的字句來描述魯莊公赴齊國觀看社祭這一事件,那是含有深意的。
因為,“觀社”的“觀”字,常用來表示看一些不和諧的東西(類似的例子還包括前文所述的“臧僖伯諫觀魚”)。
至于到底什么東西不和諧,《谷梁傳》說得很清楚,“以是為尸女也”。也就是說,魯莊公此行,名曰觀社,實為偷偷看望未婚妻哀姜也,真是色膽包天。
魯莊公看完“社祭”回國后,陸陸續(xù)續(xù)整修了亡父魯桓公的神廟,具體工程包括,將立柱漆成紅色,并在椽頭上雕刻花紋。
這又遭致了匠師御孫的非議。因為依照周禮,諸侯的廟,立柱應該漆成黑色,椽頭也只要粗略地磨平就行,無需精雕細琢。
祖宗廟宇既是祖宗魂靈的安息之地,也是國家舉行大型典禮的場所,莊嚴肅穆,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可為什么魯莊公會胡亂進行整修呢?
這其實還是為了討好哀姜的緣故。因為魯莊公大婚時有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就是將哀姜迎到祖廟行禮。
所以,魯莊公刻意將魯桓公的廟收拾打扮一番,增加點喜慶的因素。這道理就跟現(xiàn)在人們結婚時,男方總是想方設法把新房裝修得豪華氣派些一樣。
公元前670年8月,吉期已至,魯莊公親赴齊國把哀姜迎過來,并讓公族大夫的夫人們向哀姜進獻玉、帛之類的禮物。
宗伯(官職名)夏父展告誡魯莊公,如此獻禮違反了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因為玉、帛之類的東西僅限于男子用來獻禮,女子獻禮通常是用棗、栗之類的東西。玉、帛貴而棗、栗賤,正體現(xiàn)了男女之間尊卑有別,象征著國家的秩序與法度,倘若連這點禮數(shù)都不講究,魯國豈不是將要亂套了?
其實,魯莊公并非不知道自己違禮,只是虛榮心作怪,為了凸顯魯國對哀姜無微不至的熱情,故意讓命婦們這樣做的。
面對夏父展振振有詞的勸諫,魯莊公無法辯駁,但又不愿聽從,只好耍賴說祖宗能創(chuàng)制規(guī)矩,難道我就不能?
夏父展有理有節(jié)地說,如果您的創(chuàng)制符合禮法,那就能成為規(guī)矩;如果不符合禮法,那我就會仗義直書,如實記載下您的違禮之舉。
夏父展的話已經(jīng)很有震懾力,但魯莊公沉浸在泡馬子的亢奮情緒中,根本就聽不進任何勸諫。
舉了這么幾個事例,無非是想說明,魯莊公對哀姜夠意思,為了她不惜和輿論及禮法對著干。
但是,哀姜這個長著漂亮臉蛋的女人,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和姑母文姜一樣,她也是個給老公戴綠帽子的高手。
在敘述哀姜的性福經(jīng)歷之前,老師先向大家介紹一下魯莊公的主要家庭成員。
魯莊公有三個兄弟,分別為庶兄慶父、庶弟叔牙和嫡弟季友。魯莊公的老婆起碼有四位,分別為孟任、哀姜、叔姜和成風。魯莊公的兒子起碼有四個,分別為公子般、公子啟、公子申和公子遂。
叔牙之所以提起“一生一及”,并非空穴來風,事實上,魯國向來就有這種獨特的傳承習慣,自開國始祖伯禽算到魯莊公,十六任君主的傳承中竟然有五對“一生一及”的現(xiàn)象。
當然,“一生一及”只是叔牙擺出來的依據(jù),他話語的重點還是“慶父也存”,意即推薦親哥哥慶父繼承王位。
對于叔牙的回答,魯莊公嘴里未置可否,但心里極為驚懼。
同學們翻閱前文可知,魯國最近一次發(fā)生的“一生一及”,是魯惠公死后,其庶子魯隱公暫攝王權;又過了十一年后,魯惠公的世子(同時也是魯隱公的異母弟)魯桓公即位。
魯桓公取得王權的方式相當暴虐,他殺死了魯隱公,然后踩著魯隱公的尸骨走上了權力頂峰。這個血腥案例帶給魯莊公的不止是一種命運輪回的心里映射,還包括現(xiàn)實的憂慮。
因為,依照東漢著名今文經(jīng)學家何休在《春秋公羊傳解詁》中的說法,當時叔牙有意弒殺魯莊公,甚至已經(jīng)準備好了發(fā)動兵變的器械。
叔牙走后,季友來了,他回答道:“般也存,君何憂焉?”意即推薦公子般繼承君位。
魯莊公人之將死,無助感很強烈,對于公子般滿不滿意尚屬次要,關鍵是必須徹底摧毀叔牙可能已經(jīng)策劃好的篡位陰謀,因此把叔牙的意見說給了親弟弟季友聽。
季友聞言大怒道:“夫何敢?是將為亂乎?夫何敢!”
魯莊公從季友的怒氣中找回了一點勇氣和信心,于是和季友商議,趁自己大權尚未旁落之際,搶先動手,鏟除叔牙。
未幾,季友以魯莊公的名義設置了一個局,將毒藥交給叔牙,并很貼心地告訴他,倘若服下,可保你子孫承襲爵祿,富貴無憂;倘若不服,你同樣難逃一死,而且子孫跟著遭殃。
叔牙身在彀中,無力反抗,思來想去,只好服毒自盡。
叔牙死后,魯莊公心中的千斤重擔落了地,精神一松懈,生命力便加速流失。
八月初五,魯莊公壽終正寢,在季友的扶持下,長公子般繼位為君,史稱魯君般。至此,魯國有驚無險地完成了君權交接。
然而,叔牙夭折的計劃并不是魯國政治暗戰(zhàn)的全部內(nèi)容,終極大反派此時此刻正躲在陰暗的角落里,準備露出他深藏已久的獠牙。
這個令魯莊公、季友和魯君般意想不到的幕后人物,就是慶父。
慶父的野心,誠如叔牙所表達的那樣,是希望魯桓公和魯莊公之間發(fā)生“一生”的關系后,魯莊公和慶父之間再發(fā)生“一及”的關系。
可“一生一及”到底只是個具有魯國特色的不成文習俗,與周禮確定的“父終子及”原則相悖。所以,假如慶父親口向魯莊公提出這個要求,一則顯得太赤裸,二則一旦遭拒后將會喪失轉圜余地。
于是,我們看到,叔牙充當臺面上的角色,又是建言,又是準備政變,吸引了絕大多數(shù)人的視線。
那么,當魯君般即位后,失去叔牙支撐的慶父,是不是就悄悄地偃旗息鼓了呢?
當然不是。除了叔牙以外,慶父還暗自結交了另一個重要的政治盟友。有了這個神秘人物的存在,慶父依舊大有可為。
那么,當魯君般即位后,失去叔牙支撐的慶父,是不是就悄悄地偃旗息鼓了呢?
當然不是。除了叔牙以外,慶父還暗自結交了另一個重要的政治盟友。有了這個神秘人物的存在,慶父依舊大有可為。
慶父的盟友,就是哀姜。哀姜之所以愿意在政治上力挺慶父,那是因為在私下里,慶父曾經(jīng)“力挺”過她。
慶父與哀姜的孽緣始于何時已不可考,料想應該在魯莊公與哀姜結婚之后。雖然起步晚,但來勢兇猛,不多時慶父就取代原配魯莊公,成為了哀姜的首席床客。
女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她們或許很濫情,為了尋求感官刺激而將禮義廉恥拋諸腦后;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們一旦動起真情來,也同樣會呈現(xiàn)出一種奮不顧身的狂熱,為了鐘情的男子而傾其所有。
而且哀姜沒有生育,母愛無處寄托,自然而然地傾注到慶父身上,愈發(fā)加重了兩人之間的畸情。
魯莊公彌留之際,叔牙出面為慶父鼓與呼,其實叔牙身后的主謀正是慶父自己。而更深層次的真相是,哀姜也想將慶父推上君位(反正她沒有親生兒子,無需就儲君問題在兒子與情夫中做精彩二選一)。
當季友與魯莊公合作,干凈利落地瓦解了慶父向王位的第一波沖擊后,慶父卻并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因為魯君般即位后的首要任務,不是熟悉崗位穩(wěn)固政權,而是全副身心地為亡父操辦喪事。
經(jīng)歷過喪事的同學都知道,操辦喪事很辛苦,尤其是做喪主的,一連幾天不眠不休,疲于應付各種繁瑣的喪禮程序,要是體虛腎虧,還不一定撐得下來。
其實,現(xiàn)代的喪事和春秋時代的喪事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春秋時代的喪事,那才叫真正的不厭其煩。
記載周代各種禮儀的《儀禮》一書中,收錄了專講喪禮的《喪服》、《士喪禮》、《既夕禮》、《士虞禮》四篇經(jīng)典,里面記載的從初喪到終喪的整套流程,簡直駭人聽聞。我相信很多喪主要是看了這樣的教程,一定會迸發(fā)生不如死的強烈感覺。
啰嗦了幾句喪禮,目的是想告訴大家,在魯莊公死后的至少五個月里,魯君般雖托名國君,其實只能一心一意地做孝子,根本無暇旁騖朝政(甚至連住都沒有住在王宮里,而是住在外公黨氏家),要是有人想造他的反,現(xiàn)在就是最佳時機。
慶父蓄謀已久,當然不會坐等良機流逝,而且這一次,他籌劃的行動方案更加簡潔高效。
內(nèi)容很簡潔,但背景和淵源卻要從頭交代起。
魯莊公在世時,有一次在大夫梁氏家演練求雨的祭禮,魯莊公的公子公主都在場觀看。
一個叫犖的馬夫爬到墻頭上看熱鬧,無意中發(fā)現(xiàn)金枝玉葉的公主就在墻內(nèi)不遠處,當即色心大動,對公主說了一些不三不四的風話。
這一幕恰好被公子般發(fā)現(xiàn)。公子般覺得犖太過放肆,就把他逮住,當眾用鞭子打了個半死。
公子責打下人,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事,所以當時大家都不以為然。但慶父卻是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他認為有朝一日公子般可能將成為自己的競爭對手;而犖因為遭受了公子般責打的緣故,屆時可以招羅過來一起對付公子般。
同學們或許會覺得奇怪,像犖這樣一個腦袋三條腿的馬夫,魯國沒有一萬也有九千九,慶父咋滴會對他留心呢?難道犖有什么過人之處?
公子責打下人,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事,所以當時大家都不以為然。但慶父卻是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他認為有朝一日公子般可能將成為自己的競爭對手;而犖因為遭受了公子般責打的緣故,屆時可以招羅過來一起對付公子般。
同學們或許會覺得奇怪,像犖這樣一個腦袋三條腿的馬夫,魯國沒有一萬也有九千九,慶父咋滴會對他留心呢?難道犖有什么過人之處?
誒,你們猜對了,這個犖還真的身懷絕技,不是一個尋常的馬夫。他的力氣非常大,大到“能投蓋于稷門”(魯莊公語,意即可以將曲阜城南稷門的門扇舉起來再擲出去),是一把殺人的好手。
魯莊公死后,慶父在君位爭奪戰(zhàn)中輸給公子般,恨恨不已,于是找到犖,對他說:“般毒打你的往事,舉國皆知,你又何必默默地忍受屈辱呢?大丈夫快意恩仇,你應當振作精神,去殺了般?!?br> 犖在慶父一摔一捧的鼓動下,二愣子精神發(fā)作,遂于公元前662年10月2日那天,潛入黨家,將魯君般刺死。
魯君般死訊傳開,魯國舊喪未了,再添新亡,頓時亂作一團。
慶父以戡亂為由收拾局面,首先使犖永久性地喪失了說話能力,然后趁機捕殺異己。
季友見勢不妙,逃奔陳國(他的母親是陳國人),魯國出現(xiàn)了慶父期待已久的權力真空。
但慶父并沒有貿(mào)然自立為君,因為魯君般被刺身亡,曲阜群情激憤,部分有識之士已將輿論的矛頭指向慶父。
在這樣的情勢下,如果慶父迫不及待地攫取最高權力,那等于不打自招,承認自己就是弒殺魯君般的幕后主使,必將遭受朝野的一致攻訐。
出于控制實權但又避開風頭的考慮,慶父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方案——立哀姜的侄子公子啟為君,史稱魯閔公。
魯閔公撿了個現(xiàn)成的便宜,心里卻高興不起來,他大概清楚自己只是慶父的傀儡,朝不保夕,弄不好小命也要玩完;又或者忿恨于慶父淫亂宮闈、禍亂朝政,搞得國家烏煙瘴氣,因此希望引進外國的勢力來壓制慶父。
此時此刻,在國際社會上最具有正義色彩而且又有志于維護王道秩序的諸侯,非齊國莫屬。所以魯閔公于公元前661年8月與齊桓公在落姑的盟會上,請求齊桓公出面幫助季友回國。
齊桓公慨然應允,派人赴陳護送季友回國。慶父心里雖然一萬個不愿意,但由于國內(nèi)政局不穩(wěn),無法對抗強齊,所以只能強顏笑納。
魯閔公以為,只要季友安全地返回國內(nèi),他就有了對抗慶父的資本,接下來可以一步步鏟除慶父的羽翼,廓清國內(nèi)的政治風氣,最后將慶父繩之以法。
顯然,他還太稚嫩,對敵斗爭經(jīng)驗不夠豐富,低估了慶父的張狂與殘暴。
當魯莊公未死之時,慶父尚且與哀姜打得火熱,如今魯莊公撒手西去,慶父與哀姜的奸情就愈發(fā)肆無忌憚了。
在哀姜的支持下,慶父操縱魯國的政權,政治野心進一步擴張,季友的回歸,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魯國逐漸惡化的政治局面。
同年冬天,齊桓公派大夫仲孫湫去魯國考察,仲孫湫回國后用八個字慨括了魯國的政治現(xiàn)狀:“不去慶父,魯難未已?!?br> 齊桓公的思維很跳脫,馬上問道:“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趁慶父作亂而吞并魯國呢?”
仲孫湫說:“不行。魯國以周禮立國,受到周王室和天下諸侯的尊重,如果趁亂攻擊魯國,這不是稱王稱霸的正確選擇?!?br> 仲孫湫建議齊桓公采取靜觀其變的策略,任慶父變本加厲地折騰,等到魯國局勢糜爛不堪時,齊國再出手懲惡除奸,以收取事半功倍的效果。
仲孫湫建議齊桓公采取靜觀其變的策略,任慶父變本加厲地折騰,等到魯國局勢糜爛不堪時,齊國再出手懲惡除奸,以收取事半功倍的效果。
齊國在觀望,季友在彷徨,魯閔公在掙扎,慶父和哀姜卻在孜孜不倦地謀取更高的目標。
因為看到齊國只是進行了有限的干預,魯閔公和季友又無力反抗,所以哀姜勸慶父干脆廢掉魯閔公而自立為君(寫到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句TVB的經(jīng)典臺詞:“真是有異性,沒人性!”)。
慶父正有此意,于是立即著手發(fā)動第二輪政變的事宜,這一次,他仍然使出了借刀殺人的套路。
慶父相中的殺手名叫卜齮,以前曾被魯閔公的保傅奪走田地,而魯閔公未主持公道,因此卜齮對魯閔公懷恨在心。
在慶父的唆使下,卜齮于公元前660年8月將魯閔公刺死。
倒是季友機靈,搶在慶父關門放狗之前,拉上公子申一起逃到了邾國(季友出生時,占卜師預言季友將成為魯國重輔,非他魯國不能光昌。成風后來得知了這件往事,就刻意結交季友,并把兒子公子申托付于他,所以季友與公子申的關系很密切)。
對于慶父而言,現(xiàn)在的局勢似乎與兩年前沒有多大區(qū)別,國君死了,季友跑了,魯國再也找不出一個人有資格成為他的政治對手,今天晚上,他就可以抱著哀姜在龍床上盡情翻滾。
可是,事實遠沒有慶父想象的那么美好,三個年頭之內(nèi),連續(xù)兩任國君被弒殺,魯國朝野的怨憤終于不可抑制地沸騰了。
慶父一覺醒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過往在他的淫威下集體打醬油的士民們,忽然全都跟吃了炸藥似的爆發(fā)出騰騰殺氣。
慶父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的價值觀里只崇尚暴力與權勢,他不明白群眾是世界上最不可侮的力量,但他很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如果再不閃人,他將會被憤怒的士民們生吞活剝、挫骨揚灰。
慶父終究沒有圓自己當國君的美夢,反而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連哀姜都棄之不顧,夾著尾巴落荒而逃,一口氣跑到了莒國。
哀姜也不愿坐以待斃,卷起褲管光著腳丫往邾國跑,速度一點也不比慶父慢。
曲阜方面于是把季友和公子申從邾國迎了回來。
同年冬,齊國大夫高傒率軍開赴魯國,與公子申盟會,擁立公子申為君,史稱魯僖公。隨后,高傒為曲阜修復了一大段的城墻,載譽而回。
季友在魯國站穩(wěn)了腳跟(被魯僖公封為相),立即展開對慶父的追索,派人帶著財貨到莒國去疏通關系,請求莒國把慶父的肉體引渡回魯國,死的活的都行。
莒國也不待見慶父這個色情殺人狂,收了魯國的好處后(估計還參考了齊國的眼色),就將慶父送了回去。
慶父來到離曲阜不遠的密地時,求生的本能迸發(fā),便讓追隨他的公子魚先行一步進入曲阜向當局乞命,臨別時叮嚀囑托,只求被政府判個準允自然死亡了事。
莒國也不待見慶父這個色情殺人狂,收了魯國的好處后(估計還參考了齊國的眼色),就將慶父送了回去。
慶父來到離曲阜不遠的密地時,求生的本能迸發(fā),便讓追隨他的公子魚先行一步進入曲阜向當局乞命,臨別時叮嚀囑托,只求被政府判個準允自然死亡了事。
季友那邊對慶父恨不得寢皮食肉,當然不會給慶父留下任何生的希望,遂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公子魚的請求。
公子魚也是性情中人,見沒有完成使命,當即號啕痛哭,一邊哭一邊出城給慶父復命。
慶父老遠就聽到了公子魚的哭聲,他明白,自己的路只能走到這里就打止了。
此時此刻的慶父,孤家寡人一個,待宰牲口一頭,失魂落魄,慘不忍睹。
但是,這怪得了誰呢?當年瘋狂殺戮的時候,他可曾念及“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他可曾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叫做正義的東西,無時不存、無往不在呢?
等死的過程往往比死亡來得更加痛苦,慶父沒有勇氣面對最終的審判,于是走到一輛小車前,在車轅上系一個繩結,把頭伸了進去。
一陣風吹過,慶父的身體左右擺動,就像一個孤魂野鬼。
慶父一死,這樁魯國歷史上最大謀逆案的從犯哀姜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身為國母,卻和夫兄亂搞男女關系,私下里搞一搞也就罷了,反正那時候全民淫亂,偏還想搞出點政治成果來,哀姜委實做得太過了。
但是,對于哀姜的胡作非為,最為憤恨的不是魯國,而是齊國。
同學們別忘了,哀姜是齊國的公主,而齊國目前正在打著“尊王攘夷”的旗幟維護周禮,號令諸侯。這樣的局面就好像美國上一秒鐘還在義正辭嚴地指責中國組織網(wǎng)絡入侵,下一秒鐘就忽然冒出個斯諾登踢爆“棱鏡門”一樣,肯定搞得齊桓公異常難堪。
慶父之亂雖然就此落下帷幕,但其余波并未完全消散,因為它牽引出了一個叫作“三桓”的歷史概念。
三桓,是指魯國的三個卿大夫世家——孟氏、叔孫氏和季氏。
之所以被史學界稱為三桓,是因為這三個世家最初的代表人物慶父,叔牙和季友皆為魯桓公之子。
中國古代,人們常以“孟(伯)、仲、叔、季”為次序?qū)ψ优M行排行(注:男女不能混排,也就是說兒子們作為一個群體進行編排,女兒們作為另一個群體進行編排),慶父作為長公子,其后代被稱為孟氏(因其弟公子同為魯莊公,慶父為表示君大于臣,自降排行,常以“仲”自謂,故其后人亦稱仲氏)是對的;季友作為第四公子,其后代被稱為季氏也沒問題;那叔牙作為第三公子,為什么其后代被稱為叔孫氏呢?
這個問題牽涉到一些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知識。
“孫”字用在氏稱里,其用意一般不是與其他字符共同構成這個氏的全稱。
譬如一個叫趙孫李(隨口編的)的人,趙字一般為氏,李字為名,孫字一般為尊稱,表示這個名“李”的人是趙氏的宗主。
倘若趙孫李有一個名“周”的嫡親弟弟,就不能稱之為趙孫周,而應稱為趙周。
但如果趙周成年后另立門戶,創(chuàng)立一個新的氏族,那他有可能以趙孫為自己的氏族命名,表示自己的氏族是趙氏的子孫,而后人就會稱以前的趙周為趙孫周,只是這里的“孫”字,已經(jīng)沒有了尊稱的涵義。
叔孫氏的情況與此類似,它發(fā)源于叔牙為代表的叔氏,但為了與叔氏的主支相區(qū)別,便為自己取了一個叔孫的氏稱。
三桓自魯僖公時代起,逐漸掌握魯國政權。魯宣公而后,三桓隱隱有了擅權欺主之勢。
同學們或多或少聽說過孔子周游列國的故事,可不知大家是否想過,孔子那么鼎鼎有名的一個國寶級教育專家,平時呆在家里單靠開設各種培訓輔導班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為什么要不辭辛勞地四處奔波呢?難道他傻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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