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自油糊辣子
敲下這個標題，我知道意味著什么。
事實上從教多年自己一直還是游走在教育圈邊沿，現(xiàn)在自絕于此也罷。一個人活到即將四十歲了還不敢說點真話，何以迎接不惑之年？
期末剛剛結束，也許，你們知道我要說什么。
在批判之前，我先說一下我的經(jīng)歷。
從小學一年級起，一到期末考試，我的同桌就換成了雷打不動的“留級王”小H同學，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她三年級下期還是四年級初輟學為止。小H比我大5歲，我讀一年級時她已經(jīng)讀第三個一年級了。啟蒙我一、二年級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是個非常年輕的女教師，考前編好座位后，她將我單獨叫到祠堂廂房大柱后（宗祠改的學校）鼓勵引導，就我作為一班之長如何幫助同學維護集體榮譽云云語重心長了半節(jié)課。
后來的兩年四次期末大考，我都刻意把字寫大，小H長頸鹿一般坐在我旁邊，我蟬聯(lián)全鄉(xiāng)第一，她一躍而上成為班上優(yōu)等生。
三年級新?lián)Q一個男班主任教語文，仍然很年輕，期末仍然安排小H與我同桌，同樣的說辭同樣的語重心長。不記得是第一學期還是第二學期，自然科目那年考試很難，我只考了84分，小H只比我少兩分，而我們是班上唯一上八十的兩個優(yōu)生！
班上平常很努力成績也很不錯的我的好同學們竟然都沒有傻大個小H考得好！直到這次考試，十來歲的我才突然醒悟，懵懵懂懂地開始質疑公平，也強烈意識到自己與老師的惡！其后，因了這個意識的覺醒，越發(fā)發(fā)覺老師的表里不一，因為當事人都健康地活得正滋潤，此處略去諸多細節(jié)。
這段經(jīng)歷，我舊文中曾提到過。
需要再補充一點的就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全國九年義務教育推行的前夕，廣大農(nóng)村的師資力量薄弱至極的大環(huán)境，那時初中沒畢業(yè)高中沒畢業(yè)的就充斥到學校當民辦老師代課老師的真是多于牛毛。水平實在有限卻認真過頭的老師比比皆是，這真是學生的一大災難！
當年，期中過后不期末統(tǒng)考的科目開的課往往全被這個班主任霸占，一節(jié)課一節(jié)課整黑板整黑板地抄作業(yè)給我們做，重復地做，常年累月如此，自己卻總是錯誤百出，而有人若指出他的錯誤他就惱羞成怒，而最惱火的是他從不針對錯誤懲罰，一罰總喜歡罰全班，這無法令人心服。每次被連坐懲罰后，我就在其大版抄題時總舉手挑錯，故意讓其難堪，后來因為不服他遲到罰錢的制度，帶著六七個拒絕交罰款的同伴公然逃學過一回跑去了到山上摘茶泡。
一忙農(nóng)活就要遲到、請假做工的我，想來還得感謝那時每學期轟轟烈烈的全鄉(xiāng)統(tǒng)考，全鄉(xiāng)第一名的成績很有用，要不然我會被收拾得很慘。
小學六年級時換了個新班主任，也是三十多歲的男教師，他上課從不叫我們起立也不接受我們的敬禮，但課堂秩序井然，沒有整版整版的作業(yè)，沒有粗暴啰嗦的訓斥，沒有因為分數(shù)將我們分為三六九等，更沒有因為要成績刻意安排座位……
盡管這位老師只帶了我小學階段的最后一年，其后也因違反計劃生育被迫離職，但他一直位列我的恩師牌位之上，我把他譽為人生中的第一任良師！
我小時候最大的理想有兩個：第一是當警察，第二就是當老師！
我們70后似乎都有強烈的拯救世界的愿望，所以當老師的強烈愿望其實源于小學前兩班主任，因為我發(fā)誓長大后要成為與他們絕不一樣的老師。
而幸運的是，我剛好遇到了一位正直的好老師，他給了我最初的指引。
走到今天，從鄉(xiāng)里縣城再到市里，初中十年高中十年，至今從教整整20年，我沒有因為成績、職稱、補課等等任何虛名微利欺騙過利用過學生，一次也沒有，即便公開課也從未提前排演，我的學生都可以作證！
正直、不欺騙是人之為人最起碼的底線，尤其作為面對廣大未成年孩子的教師來說，這是最基本的下限，現(xiàn)在卻需要拿出來顯擺，真可悲！
我的第一任女班主任還教過我們在期末試卷上做標記，六歲半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也是舞弊。
通過編排座位舞弊的方式在我工作多年后還是公開的秘密，前些年的高考所有學校都是將專業(yè)過了線的藝考生與成績好的文化生同一考室。
工作的第二年，我見證過倆同事吵架鬧得不可開交，原因就是一方舉報另一方監(jiān)考時給其學生指答案。
其后又見證過某同事故意以算錯分數(shù)為名，篡改評卷分數(shù)，鬧出過一道題原本總分8分，其涂改成9分的笑話，估計是將草寫的4改成了9，誰知碰到新上任的教導主任很細心，最后因此新出一規(guī)：以后分數(shù)統(tǒng)計有誤的試卷必須經(jīng)過學生本人、任課老師及學科組長簽字后再上報教務處更正。
工作后的第四年，我公招進了縣一中。那年暑假臨縣一同學特意來看我的時候，痛苦地說了她的親身經(jīng)歷——她所在縣的鄉(xiāng)中學年年分區(qū)統(tǒng)考，排名競爭激烈而變態(tài)，舞弊成風，瘋狂到哪種程度？她是教歷史的，區(qū)內學校交換監(jiān)考的時候，分到她班監(jiān)考的同事恰好是臨近學校的她的一位思慕者，這男歷史老師為愛瘋狂到將試題答案都抄在黑板上，結果我這位女同學那次的班平總分高達98.93！
但是，她在區(qū)里排名仍然是第四！
她說，你能想象前三名高分是怎么來的嗎？這樣的教育是我們當初追求的嗎？我至今記得她絕望無助的眼神。
再往后，我又經(jīng)歷過因為同年級同科同事泄題而致全年級科目重新出題重新考試的種種奇葩……
進高中后，高考是指揮棒，班級之間的比較其實弱化了許多，但仍然不妨礙少數(shù)老師的惡性競爭。那位92年湖南師大科班畢業(yè)的人品正直滿腹經(jīng)綸卻不擅交際的語文組長，因看不慣個別同事一改作文就將自己班平均分拔高了4、5分的公開、間接舞弊，于是不得不在我們月考段考等大大小小的考試中都采用兩個老師閱卷作文取平均分的勞民傷財做法!
十年里，雖然也見識了傍X長x長，甚至傍年級組長的同行，但回頭一看不得不說，高中階段的教師同行整體素質還是略高于中小學的。
比如說，我同事侄女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班主任拿著一疊綴著流蘇的鮮紅的請柬走上講臺，笑瞇瞇地問：小朋友們，老師明天要搬新房子了，你們想不想和老師去酒店吃基圍蝦慶祝一下？高中老師絕不會這么直白煽情的，當然，高中學生也不是這么好忽悠的。
在目前這個教育環(huán)境下，其實，想要忽悠，你忽悠學生喝自己晨尿有利于開發(fā)大腦決勝高考都是有市場的，所以，不忽悠是師德所在，與學生年齡大小真的無關。
況且，現(xiàn)在老師最需要忽悠的是家長，根本不是學生。
學生一天到晚都被搞得行尸走肉， 學習主動性被破壞殆盡，考試根本與他們無關了，分數(shù)考多少都無所謂，但家長有所謂啊，所以，有些敗類千方百計舞弊弄出個合理分數(shù)就是好讓家長欣慰，從而感恩戴德地為補課生意買單！
我原來還天真地撰文呼吁讓學生主動肩負起自己的學習使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試圖極力扭轉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局面，真是不諳世事！
我的曾祖父碰到別人偷自家園子蔬菜的時候怕賊難為情而主動回避。去年中秋回老家，我順手摘了路邊兩個桔子解渴，我母親還嘟噥不要“亂辦”（亂碰）人家的東西，竟管人家兩代人早就進城了，雜草雜樹都掩蓋了橘子樹。
祖輩父輩們從來不懂什么“慎獨”或其他君子大義，他們只是本能地遵從自己的良心。
也許，大部分農(nóng)村傳統(tǒng)家庭走出來的人，都同我一樣迷信良心的譴責，總以為人做了壞事就會寢食難安漫漫長夜無法安眠，相信良心的煎熬比一切批評指責更痛苦。
事實證明，認為敗類會自責才是理想化者最大的認識誤區(qū)。
從小H與我同桌到現(xiàn)代化的電子閱卷，三十多年過去，套路還是一樣的套路，無恥還是一樣的無恥，君不見拿著偷雞摸狗搞來的成績一路優(yōu)秀名利雙收不僅絲毫不見良心不安還在自鳴得意？
百年樹人算什么？他們只騙三年六年！
背后被戳脊梁骨算什么？大眾只笑貧！
只是，人品低劣就罷了，不要總拿教育環(huán)境為自己洗地，還把“就是分數(shù)惹得禍”說的那么氣壯山河！
別忘了，還有很多同行與你不一樣，他們排除一切干擾只為守護自己獨立的課堂，那獨立干凈的靈魂就是一面鏡子，能戳穿你所有的謊言！
別忘了，你教的學生終會長大，終會識破一切的丑陋不堪！
生而為師，請恪守人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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