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文化程度低,朱元璋當皇帝后依舊用白話發(fā)布圣旨。其實這并非朱元璋沒有能力以文言下筆,即便無能力,還有那么多朝臣可以代為潤飾,之所以選擇白話,主要還是因為白話簡單易懂。
一
有一次,有個群島有倭寇來犯,地方官吏向上請示該怎么辦,朱元璋下了一道圣旨說:“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告訴百姓每(們),準備好刀子,這幫家伙來了,殺了再說。欽此?!?。
二
洪武三年(1370年)11月26日,給戶部下發(fā)的清查登記戶口的指示:“說與戶部官知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也,只是戶口不明白哩。教中書省置天下戶口的勘合文簿戶帖,你每(們)戶部家出榜去,教那有司官將他所管的應有百姓,都教入官附名字,寫著他家人口多少,寫得真著,與那百姓一個戶帖,上用半印勘合,都取勘來了。我這大軍如今不出征了,都教去各州縣里下著,繞地里去點戶比勘合,比著的便是好百姓,比不著的,便拿來作軍。比到其間,有司官吏隱瞞了的,將那有司官吏處斬。百姓每(們)自躲避了的,依律要了罪過,拿來作軍。欽此?!?/span>
三
洪武年間,國子監(jiān)祭酒(古禮祭祀宴饗時,由最年長尊者舉酒以祭于地,故祭酒為尊稱,同輩之長之義)宋訥遵照朱元璋的旨意,制訂了許多嚴苛的規(guī)章條文,以至于學生中有被餓死、吊死的。因此曾引發(fā)過兩次學生的抗議。
第二次時,一位名叫趙麟的太學生,寫了一張沒頭帖子(匿名的帖子)。朱元璋聞訊之后,龍顏大怒,下令將趙麟斬首示眾。事情過去十年之后,朱元璋仍然余怒未消,就跑到國子監(jiān)訓了一通話。這一通訓話,今天完整地保留在北京國子監(jiān)的一塊石碑上。
“洪武三十年七月二十三日,同本監(jiān)教官生員一千八百二十六員名,于奉天門欽奉圣旨:恁學生每(們)聽著:先前那個宋訥做祭酒呵,學規(guī)好生嚴肅,秀才每循規(guī)蹈矩,都肯向學,所以教出來的個個中用,朝廷好生得人。后來他善終了,以禮送他回鄉(xiāng)安葬,沿路上著有司官祭他。近年著那老秀才每做祭酒呵,他每都懷著異心,不肯教誨,把宋訥的學規(guī)都改壞了,所以生徒全不務學,用著他呵,好生壞事!如今著那年紀小的秀才官人每來署學事,他定的學規(guī),恁每當依著行。敢有抗拒不服,撒潑皮,違犯學規(guī)的,若祭酒來奏著恁呵,都不饒!全家發(fā)向煙瘴地面去,或充軍、或充吏、或做首領官。今后學規(guī)嚴緊,若有無籍之徒,敢有似前貼沒頭帖子,誹謗師長的,許諸人出首,或綁縛將來,賞大銀兩個。若先前貼了票子,有知道的,或出首,或綁縛將來呵,也一般,賞他大銀兩個。將那犯人凌遲了,梟令在監(jiān)前,全家抄沒,人口發(fā)往煙瘴地面。欽此!”。
四
朱元璋賜外甥曹國公李文忠詔令:“老舅家書付保兒:教你知道驢馬(驢馬即朱元璋之侄、大都督朱文正小名)做的人。當自從守住江西,好生的行事不依法度。近來我的令旨,為開按察司衙門,他三日不接,我言教在江上打著船,便似叫化的一般。他又差人往浙西城子里官賣物事,及至開我令旨,不許軍民頭目來聽。密行號令,但有按察司里告狀的,割了舌頭,全家處死。在那里奸人家妻女,多端不仁。我禁人休去張家那下買鹽,他從江西自立批文,直至張家鹽場買鹽,江上把截的不敢擋,盡他往來。南臺城里倉與庫四處,俱各有物,其余多等不仁不孝的勾當。我心里悶,說不的許多。保兒且知道這幾件。你父親到時,自有話與他說也。保兒守城子,休學驢馬。你想你母親,你便休惱我。凡事依首領官行,那家好男子,他好公主的父親,以致這弟(闕)做的事。好驢馬所言。驢馬者,朱文正也。的令史都弄(此下年久損落不可考)”。
五
《諭西番罕都必喇等詔》:“奉天承運的皇帝教說與西番地面里應有的土官每知道者,俺將一切強歹的人都拿了,俺大位子里坐地有。為這般上頭,諸處里人都來我行拜見了,俺與了賞賜名分,教他依舊本地里面快活去了。似這般呵,已自十年了。止有西番罕東畢里巴一撒他每這火人,為甚么不將差發(fā)來,又不與俺馬匹牛羊?!今便差人將俺的言語去開與西番每知道,若將合納的差發(fā)認了,送將來時,便不征他;若不差人將差發(fā)來呵,俺著人馬往那里行也者!教西番每知道。俺聽得說,你每釋伽佛根前、和尚每根前好生多與布施,么道那的是十分好勾當,你每做了者,那的便是修那再生的福。有俺如今掌管著眼前的禍福哩,你西番每怕也那不怕?你若怕時節(jié)呵,將俺每禮拜著!將差發(fā)敬將來者!俺便教你每快活者,不著軍馬往你地面里來,你眾西番每知道者!”。
六
洪武八年(1375年),給西安行都衛(wèi)下發(fā)的關于接待烏思藏僧人的指示:“皇帝圣旨,中書省官我根前題奏,西安行都衛(wèi)文書里呈來,說烏思藏哈爾麻剌麻卒爾普寺在那里住坐修行。我想修行是好的勾當,教他穩(wěn)便在那里住坐,諸色人等休教搔擾。說與那地面里官人每知道者?!?/span>
由于皇帝這一身份,他在一時之間竟然引領了“白話文運動”,這也讓后面的明代天子們,都習慣了以口語發(fā)圣旨。相較嚴肅的圣旨內容和語氣來講,讀他的白話圣旨,總是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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