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張傳紅與母親杜彩鳳合影
今天是2022年4月5日，農(nóng)歷三月初五，清明節(jié)。
昨天晚上，在附近找個地方，為逝去的父母燒紙，不知他們能收到否？今早快起床前，夢中見到父母，和以前還是一樣。這樣也好，夢中見到也是見到，就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是父母最疼愛的小兒子，也是他們最操心的。我給他們帶去了很多的幸福乃至意外的驚喜，卻也給他們帶去了數(shù)不盡的擔(dān)憂、不安乃至酸楚……我的漂泊北京，我的多次辭職，都給他們帶去了很多很多的憂慮；而我在一些文化單位的工作，文章的發(fā)表、圖書的出版、在中央臺做講座……也一再給父母以慰藉，讓他們寄予我厚望！
可是我這個小兒子終究還是不孝。在他們晚年的時候，我還是為了自己所謂的理想與人格，再次辭職，再次走上一條艱難的道路，也再次讓父母不時地操心……唉，我之不孝如此！
好在他們自有他們的福氣。母親81歲去世，父親91歲去世，都稱得上壽終正寢。村里人都說他們是自己修來的福氣。
有一種說法：“一個人去世后，只要在世還有人記得他（她）、懷念他（她），他（她）就仍然在另一個世界好好地活著。”如果這個說法是真的，那么，我希望自己的父母永遠(yuǎn)被記得，被懷念！
然后，我翻開父母以前給我的來信，摘錄一些，記載于此。
這里記載的第一封信，是父親寫于1996年7月6日的。當(dāng)時我已辭去北大一家書店的工作，致力于寫作。父親在信中提到：
知你在北京很艱苦。我和你娘信中甚是關(guān)注，心中甚感酸楚！
你選擇的路是苦澀的。但如果成功，那是非常有意義的。如果你覺得能，那就堅決走下去，不要半途而廢，我完全支持你。如果不行，那就及早另找別路，因為歲數(shù)不等人。日月一逝即去，永不復(fù)翻，是很珍貴的。
第二封信寫于1997年9月12日，是父母二人寫的。我當(dāng)時剛出版《內(nèi)廷風(fēng)波》一書。父母的信中既有欣慰，又有擔(dān)憂。
父親的信中寫道：
安安：
你前幾次來的信都收到了。相片和兩本書也收到了。勿念。能看到你的書我們比什么都?xì)g喜，你比爹有出息。爹一生除教了幾個學(xué)生外，其它一無所成。你年級輕輕已給后人留下了兩本書，這就很了不起。你的書一寄回來，爹就著手看。后來回峪里，拿回去叫你姑姑要了。你姑和你姑父七月份回來了，估計十月國慶節(jié)前回西安，要把書拿回西安叫你哥哥姐姐們看。她對你寫的書感興趣極了。你的書我斷斷續(xù)續(xù)地看了下，提不出什么意見。你寫的書是歷史書，可能平鋪直敘的語言多，而缺乏趣味性的語言少，從而夸張和虛構(gòu)的東西就更無了。不像看《三國演義》那樣熱鬧。另外你這本書又是十本書中的一本，如果不看其它的書，只看這一本就覺得無頭無尾，讀的興致也少了。這是你這本書效應(yīng)的局限性。不管怎樣，能出版這本書，這是你的心血和才華的結(jié)晶，是值得贊揚(yáng)的。
什么事情都是開頭難。開了頭就邁開了勝利的第一步。有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第三步……一定一步比一步強(qiáng)，一步比一步好。希你照著既定的方向走下去，一定結(jié)出豐碩的果實。在寫作過程中要多加琢磨，多請教別人，拜別人為師，一定會取得好的效果。
今年天氣反常，到現(xiàn)在一直很熱。希你好好保護(hù)身體。有病要吃藥，不敢硬抗。經(jīng)濟(jì)上有困難時，可及時來信，爹當(dāng)及時接濟(jì)。
今年又是一個好年景。今年爹種的黃豆多，長得很好。你愛吃豆子稀飯，冬天回來總叫你吃個夠。玉茭、葵花也不少，都豐收了。
今年我和你娘吃的玉茭毛豆特別多，前些時還盼望你能回來。你娘給你放的西瓜也爛了，結(jié)果你沒回來，很失望。暑假期間曉慶去太原住了二十來天，見了世面，胡來學(xué)習(xí)比以往加強(qiáng)了。暑假期間我和你哥蓋起了他們住的西房，這下放柴草的地方也有了。
……
最后希望你好好注意安全。你那個房東家好嗎？那是你的好朋友，要好好聯(lián)系，朋友多了路好走。別的不多說了，祝你快樂！
父97.9.12
母親在父親的信后加了幾句：
二毛：
今天是八月十一了，八月十五又來了。娘又打了好多月餅，給你放著。你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吃。過十五時你也買點(diǎn)月餅。你是不是沒錢？如果困難來信，須要多少。另外希望你好好保護(hù)好身體，注意安全。注意冷暖。娘祝你心想事成！
母親
這里記載的第三封信是我在《傳記文學(xué)》上班時父親寫的。他說：
安安：
你3月8日的信和書收到了?？戳酥笮闹泻芨吲d。你終于找到了自己滿意的工作，全家人為你祝賀。如果你感到好，又能給人家干的了，那就要恒下心來給人家干好，既能解決自己的生活問題，又能提高自己的寫作能力，還能交朋友，給自己今后的工作創(chuàng)作更好的條件。至于工資，在你看來不高，實際上并不低了。一般人是找不下這份差事的。特別是現(xiàn)在到處是下崗的人，希望你珍惜這份工作。
另外你住進(jìn)了那位出國人的房子很好。但要特別注意安全。如使用電、氣、水等，都要注意關(guān)閉，一不注意就要釀成大禍，擔(dān)當(dāng)不起責(zé)任。切記！切記！另外出外要注意關(guān)門。走時不要慌張，一定要仔細(xì)檢查，要做到萬無一失。一個人在外，一切都靠自己，別人幫不了一點(diǎn)忙。
看來你們這個《傳記文學(xué)》雜志社，是一流的雜志。寫的人物都不簡單，一般人是接近不了的，沒有一定的資格也是寫不了的。你能和這些人打交道，實在是太好，祝你好運(yùn)。
工作忙了，你怎么吃飯？要注意營養(yǎng)。要有一個好的身體，不要在生活上刻薄自己，一定要保證有一個好身體。
你大概早已給你姐打電話了吧？你媽于本月15號去太原去了，因為你姐的婆婆回長治老家，芽芽需要照料。這樣你媽可能要多住些時候。反正家里也沒什么做的。有時你們可在電話上通話。今天給你寫信的同時，也給你媽寫了一封，并把你給家寫的信，也一并遞去了。這樣她們一定會很高興的。春天來了，人們又忙著整地了。爹也不例外。除了做我的地外，還給你兄做。反正每天都能鍛煉身體，很愉快的。
孩子們都好。勿念。就寫到這，以后要每月來信一次。
祝你
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父 3.23
這里記載的第四封信，摘錄自母親的來信。她叮囑我：
娘只希望你的工作有所成就，出人頭地，到時去北京走走就心滿意足了。所以娘盼著你等著你，希望你一定要在盡可能的條件下有志氣下決心做出一定的成績。同時我也希望你一定要有一個好的身體，多鍛煉，注意安全，注意冷暖，吃好喝好，快快樂樂就好了。
這里記載的第五封信，是父親得知我又一次辭去工作后所寫。他說：
信中說，你又辭去了工作，要另找工作。這也好。因為你已有識別好壞的能力，辭掉就辭去吧！不過我想，經(jīng)常掉換單位，總不是件好事。各方面都不好。首先對自己來說沒有一個固定的工作，老是不扎實的。一來自己不能掌握一件熟悉的工作，作不出成績，浪費(fèi)青春。二來也認(rèn)不下人，更談不到交幾個互相幫助、建功立業(yè)的知己朋友。這對一個闖蕩外面的人是很不利的。所以希望你找工作，事先要慎重，要看準(zhǔn)，考慮好，一旦選準(zhǔn)的事，就應(yīng)該堅持下去。在工作中免不了有不如意處，要想辦法克服。不能一有困難就拋棄不干。因為一個人來到世上，實在太時間短了，經(jīng)不起幾回折騰就老了。所以我說你應(yīng)該抓住機(jī)遇，堅持下去，再不能朝思暮改了。
信中說有些想家了，這是人之常情。但希望你不要想家分心，因為我和你母親還不太老，身體和生活都沒有問題。你兄嫂們也都好，所以今后不要想家。有什么可打電話和來信。前天你姐和姐夫、芽芽回來走了一天，他們都好，勿念。
讀到這些信，有歡樂也有酸楚，情不自禁還會熱淚盈眶。
就記這些吧，愿父母在另一個世界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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