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傳》在今天看來已經(jīng)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故事，白蛇與許宣的愛情故事一直是人們談?wù)摬恍莸脑掝}。在越來越多的編者的筆下，這個故事在不斷的變化和發(fā)展。經(jīng)過了幾百年的積淀，它已成為我國著名的四大民間傳說之一。

早在唐人谷神子《博異志》中有一篇名為《李璜》的短篇，寫隴西男子李璜與容貌美麗的白衣女子同居三日，歸后但覺滿身腥氣，“身重頭旋”、“口雖語，但覺被底身漸消盡。揭被而視，空注水而已，惟有頭存?！奔胰送鶎ぐ滓屡娍請@孤樹，問鄰居，則見樹下常有一大白蛇出入。這篇的末尾還附上另一個故事，說官宦子弟李琯與一素衣女子交往，歸后腦裂而卒。家人至前日留宿處查看，但見一枯槐樹中有大蛇盤曲之跡?？尘蚱錁?，得小白蛇數(shù)條。這兩個故事已經(jīng)初見白蛇影子，但故事只是為了說明妖魅害人的主題。

真正《白蛇傳》的雛形是明人洪楩的《西湖三塔記》，這是一部宋元話本。它寫宋孝宗淳熙年間，奚宣贊與白蛇精變化的白衣婦人結(jié)婚，后又幾被其所害，幸得奚真人相救，三妖被鎮(zhèn)于西湖三塔下。話本中的男主角是臨安人，名字與許宣相近，白衣婦人又是白蛇所變，且有同伴，又都被鎮(zhèn)壓于西湖的塔下，與后來的白蛇故事有明顯的淵源關(guān)系。

白蛇故事的進一步發(fā)展是在明代。明末馮夢龍《警世通言》中所輯錄的話本《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講述的白蛇的故事比以前復(fù)雜得多，也豐富的多。有了游湖借傘、訂盟贈銀、庭訊發(fā)配、贈符逐道等情節(jié)，同時塑造了眾多的人物形象，白娘子、許宣等主要人物的性格也很突出。白娘子雖然未脫盡妖氣，但已經(jīng)是一個大膽追求愛情幸福的義妖。許宣則是一個庸俗、怯懦的小市民，膽小怕事，軟弱動搖，與白娘子形成強烈的對比。這個話本描寫白娘子與許宣的矛盾，為白蛇故事的進一步演變發(fā)展打下了很好的基礎(chǔ)。

于今可見的最早的白娘子故事的戲曲創(chuàng)作，是黃圖珌看山閣刻本《雷峰塔》傳奇。此本寫成于清代雍乾時期，繼承話本對白娘子性格的刻畫，著力描寫白娘子對愛情的執(zhí)著追求。而且更多的點染了白娘子的溫柔多情，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白娘子的妖氣。但從整部戲劇來看，他所持的還是封建正統(tǒng)的觀念，對白娘子不合禮法的婚姻加以否定。從全劇的開端就看出他宣揚許、白的姻緣早由天定，非人力所能挽回。他還極力反對民間藝人在劇作中增加“生子得第”等情節(jié)，在《觀演雷峰塔傳奇·引》中說：“白娘，蛇妖也，而入衣冠之列，將置己身于何地邪？”這段話很露骨的說明在作者心里，白娘子仍然是一個妖。

乾隆中葉，先后出現(xiàn)了梨園舊抄本《雷峰塔》和水竹居本《雷峰塔》兩個比較重要的本子。梨園舊抄本早于水竹居本，相傳為陳嘉言父女的演出本。水竹居本是方成培對梨園舊抄本的改本，此本參考梨園本而增加《端陽》、《求草》、《水斗》、《斷橋》、《合缽》諸出戲，奠定了《雷峰塔》傳奇的悲劇沖突。并以其悲劇的深刻性和獨特性，征服了廣大的觀眾。

隨著悲劇沖突的深化，方本中幾個人物的形象也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特別是《端陽》、《水斗》、《求草》、《斷橋》等幾出戲中，描寫白娘子對理想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性格比黃本更深刻。她已經(jīng)成為一個追求幸福生活的蛇仙。面對強大的迫害勢力，盡管她的反抗具有很大的沖擊力，但仍然以失敗告終。白娘子在追求美，反抗丑的過程中被毀滅，構(gòu)成了她的悲劇性格。這也正是《雷峰塔》傳奇能流傳至今仍有感人力量的重要原因。

客觀上說，方本是諸多《雷峰塔》戲曲中比較完整和優(yōu)秀的一個本子。他在《雷峰塔傳奇·自序》中說，他認為舊本“辭鄙調(diào)偽”，故而“重為更定，遣詞命意，頗極經(jīng)營，務(wù)使有裨世道，以歸雅正?！彼麨檫@一民間傳說做了很好的刮光磨垢的工作，使這一人神戀愛的悲劇故事家喻戶曉。

此外，晚清時期的《雷峰寶卷》，第一次將前代各個話本或傳奇中所說的宿緣解釋的明白周詳。只因一千七百年前，一條小白蛇臨于乞丐刀下，被許宣的前生買來放生，白蛇因此要去報恩，與許宣有夫妻之分。釋迦牟尼佛逼白蛇發(fā)誓，若有差池，愿受鎮(zhèn)壓之苦。寶卷增加這個開端，讓人在一開始就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操縱著白蛇和許宣的悲劇命運。

但是如果僅將《雷峰寶卷》看作是表現(xiàn)天數(shù)和因果報應(yīng)，又過于簡單化。其中還有一種倫理的因素在內(nèi)。前篇寫白蛇與許宣“夫妻恩愛如魚水，一家和樂值千金”。中間穿插盜草救夫一節(jié)，又表現(xiàn)“從此夫妻多和睦，夫唱婦隨甚殷情”。而合缽一節(jié)又描寫夫妻、母子的離別之苦，主題仍是倫理。后篇寫許夢蛟祭塔、認父、金榜題名、等情節(jié)，最后終于救出母親，“夫成佛來妻成仙”。這樣上卷寫夫妻之情，下卷寫孝子之情，家庭人倫得到了完整而有力的體現(xiàn)，這才是寶卷真正要表達的內(nèi)容。

在小說方面，署名古吳墨浪子的《西湖佳話》之《雷峰怪跡》和沉樹基編的兩篇白蛇傳故事、嘉慶年間玉山主人的《雷峰塔奇?zhèn)鳌芬约皦艋^主的《白蛇傳前后集》和著名作家張恨水的小說《白蛇傳》，都是白蛇故事的發(fā)展和演變。

清代玉山主人的《雷峰塔奇?zhèn)鳌肥?，吳炳文在序中說是為了“昭垂后世”，但從文中所述來看，作者對白蛇對愛情和幸福生活的追求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所以最后，作者還是寫了一個“標黃榜名震金街，結(jié)花燭一家團聚”的美好結(jié)局。

至于清代夢花館主的《白蛇傳前后集》則完全從一個動人的民間故事改為一部長篇的神怪小說。作者在第一回的開頭就表明了主旨：“原書的本意是說做了一個人不可以忘恩負義，就是一個妖怪也要報答前世的恩德，才能夠修成道果，位列仙班”，又借鑒《大學(xué)》“可以人而不如鳥乎”一句，說明其寫作目的。

今天的戲曲劇本《白蛇傳》主要是由現(xiàn)代著名戲劇家田漢先生依據(jù)方成培的戲曲劇本《雷峰塔》整理改編的。劇中直接讓白蛇和青蛇來到人間，刪去了“許士麟祭塔”、“白素貞?zhàn)б婪痖T”等情節(jié)，只在尾聲中暗示雷峰塔倒掉，白娘子獲救。在“開生藥鋪”一節(jié)，交代了白娘子坐堂行醫(yī)，治病救人，去掉了“盜府庫銀兩”、“盜衣物”等有損白娘子形象的內(nèi)容，讓讀者更覺白娘子可親可近。

《雷峰塔》自清初盛行于戲劇舞臺，兩個世紀以來從未間斷過，以京劇和川劇為首的《白蛇傳》故事更是在舞臺上經(jīng)久不衰。各個地方戲劇也在不斷的上演諸如《水斗》、《斷橋》等著名劇目?？傊瑥乃卧挶镜健独追逅穫髌?，再到各種地方戲《白蛇傳》和文人小說，《白蛇傳》故事經(jīng)過千錘百煉，不斷發(fā)展豐富，在思想和藝術(shù)上都達到了很高的水平，成為我國戲曲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重要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