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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兒多女多冤家
保清的老大兒子單過后，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兩口子年輕，都會跑著做生意，解放買油，解放的媳婦翠花在村里收雞蛋，然后騎自行車到城里去賣。保清老兩口也努力想致富，準(zhǔn)備給老二兒子蓋新房子結(jié)婚，老二兒子也十五六歲了，已長成大小伙子，這個老二不愛學(xué)習(xí)，就愛勞動，早就輟學(xué)在家，現(xiàn)在已成為父親的左膀右臂。好妮喜歡叫孩子們上學(xué)，任憑老倆口苦一點(diǎn)也得供孩子上學(xué)，老二在上學(xué)期間，他一放學(xué)好妮就催老二兒子：“快寫作業(yè)吧！”
“我去拾糞了，回來再寫。”老二老是這樣來應(yīng)對，母親一說叫他寫作業(yè)，他不是說去拾糞就是說去割草。
他是不是天生的愛干活不愛學(xué)習(xí)？在老二兩三歲時娘給他縫了頂瓜皮冒，還沒來得及縫冒舌頭，因?yàn)樘炖渚徒o他戴上了。老二明媚大眼，長得十分可愛，大家都很喜歡他，一天上午大人們都在打麥場里出煙，從炕里剛出來的煙葉一排排都擺在地下，金燦燦的像撒了一地黃金，自建也跑著去幫忙，他哪會呀，靜是搗亂，麥玲怕他把煙葉踩碎了，就把他拉到一旁問他：“你長大了干啥？”
“我長大了出糞坑?！边@就是他的回答，他是看到過年老的父親從糞坑里出糞，可能就產(chǎn)生了這個想法，他也許是想早日幫年老的父親干活才不想學(xué)習(xí)的。為上學(xué)他沒少挨父母的吵罵，可他還是要去割草、拾糞，最后達(dá)成了不上學(xué)的心愿。老二知道父親太不容易，小時候幫不上父親的忙，父親一個人往地里拉糞，大兒子歇著也不幫忙，當(dāng)老漢拉著糞車走在大街上時迎面碰上本院的五哥，五哥說：“你恁大歲數(shù)，孩子也不幫忙，你看我早都不干這些活了，孩子都不讓我干?！?/p>
保清聽了五哥的話，怒火中燒，這五哥也不知是在笑話他，還是.....？想當(dāng)年五哥是地富反壞右屬于黑五類的，可保清是人上人。今天給地富反壞右平反了，他們揚(yáng)眉吐氣了，五哥有一個女兒，四個兒子，家里勞力多，用不著他干活了，他在家享清福。這時保清和他相比苦日子還在后邊呢，他還有兩個小兒子兩個小女兒，大兒子自從搬出去，再也不管不問他們。經(jīng)五哥這一說，保清多年的火氣再也壓不下去了，他撂下車子氣沖沖地跑到站在路邊的大兒子身邊舉拳就打，嘴里還不住的罵著：“我算白養(yǎng)你了，我老了你歇著也不給我?guī)兔Γ疫€不如養(yǎng)條狗，狗見了我還擺擺尾巴?！?/p>
翠花聽到了吵鬧聲忙從家里跑出來，一看是公爹打自己的丈夫，忙上去拉開自己的丈夫，嘴里嘟囔著：“分家門離家戶，我們也不吃你的，也不喝你的，他都是當(dāng)?shù)娜肆?，你還在大街上打他?！?/p>
“他再大也是我兒子?！北Ｇ鍤獾臏喩戆l(fā)抖，二兒子自建忙把爹拉回了家。
好妮聽說保清在大街上打了大兒子，心里有點(diǎn)不悅，晚上好妮就說：“你那脾氣，你想叫孩子幫你，你叫他呀！他要是不幫你，你再打他，看你同著恁多人，他多下不了臺?！?/p>
“唉！真是多兒多女多冤家??！”保清嘆口氣說。
“算了，指望不上就別指望他了，你看他媳婦那樣，不是個省油的燈，管他管得嚴(yán)啊！”好妮說。兩個人一直說到深夜才睡去。老二兒子自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他一心不上學(xué)想早點(diǎn)干活。他年紀(jì)小干不了啥重活，就會拾個糞，割割草、掃掃地之類的活。
幾年后他也快長成了大小伙子，可他個子高沒那么大歲數(shù)。那年他們隊(duì)請來了農(nóng)場的林業(yè)技術(shù)員，技術(shù)員建議他們種桐樹，桐樹生長期短，木材又好，技術(shù)員教他們育苗和管理，等苗長大了賣樹苗。桐樹根就是種子，只要有一小截桐樹根埋到地下春天它就會發(fā)苗，一年就會長成胳膊粗。全國都在植樹造林，需要很多樹苗，后來他們隊(duì)帶動了全村。名聲越傳越遠(yuǎn)，外地人都來買樹苗，樹苗供不應(yīng)求。后來外地人知道埋桐樹根就能長出樹苗，就要在他們這里收他們的桐樹根。隊(duì)里的男女老少齊上陣，先是在自己隊(duì)里挖，最后隊(duì)里的桐樹根挖完了，他們就結(jié)伙跑到幾十里外，到有桐樹的地方去挖，一扎長一根才買五分錢。有本錢的人又做起了二老板，在隊(duì)里收桐樹根，其他人挖的樹根先賣給二老板，二老板再聯(lián)系客戶，從中賺取差價。解放就當(dāng)了二老板，他收了很多桐樹根，從中也賺了一把。老二小小年紀(jì)也跟著村里的大人騎自行車到很遠(yuǎn)的地方挖桐樹根。自建小干不過大人，他的手上全磨的是老繭，剛開始時手都磨出了血，晚上回家娘拉著他的手直掉淚：“叫你上學(xué)你不上，你看看這手都成啥了？”
自建忙把手縮回去：“沒事，沒事，今天我挖了五塊錢?！弊越ǜ吲d的給二老報告自己的戰(zhàn)績。
解放忙著收樹根，他種的一些樹苗沒時間去刨，他就想到了弟弟自建，他找到自建給他說：“這幾天你去幫你嫂剜樹苗，等賣了樹苗給你買雙鞋?！?/p>
二老也很贊同自建去幫大哥挖樹苗，自建笑笑說：“中??！”自建幫他哥挖了幾天樹苗，手都磨破了。等大哥賣完了樹苗后，幾個月都過去了也沒看到嫂子給他買的鞋，買鞋的事不了了之。當(dāng)時分家時說，老房子南邊的幾棵樹算是兩個老人的，樹長大后叫二老賣了花錢，一天娘吩咐自建說：“叫這幾棵樹上的叉砍一下?！?/p>
自建聽話的爬到樹上剛砍完一棵，又上到另一棵上時嫂子出現(xiàn)了，她黑著臉說：“你干啥嘞？我的樹誰叫你幫忙了？”
自建嚇得哧溜可從樹上滑了下來，他怕哥嫂，他知道他們不好惹，他見過嫂子給娘吵架的樣子。娘不愿意了，心想這樹咋成你的了，也不在你的地方長著，也不是你種的，分家時明明說這幾棵樹歸兩位老人，為啥現(xiàn)在又成他的了，好妮生氣的上前和翠花理論：“啥時間這樹成你家的了？這樹是俺栽的，再說也分給俺了，這條路只是叫你走，可沒說叫樹給你們?！?/p>
“叫我走路就是我們的地方，看誰以后再敢砍這樹上的枝?！贝浠ㄟ€揚(yáng)著手比劃著。
“自建上去繼續(xù)砍?！焙媚葜笓]自建說。
“別吵了，回去做飯吧！走吧！走吧！”自建說啥也不上去砍了，自建硬拉著娘往屋里拽，一場戰(zhàn)爭才算結(jié)束。
保清在外邊聽說六女兒談了個本村的男朋友，氣就不打一處來，誰叫你們姊妹幾個都嫁到本村呢?心里罵著，說啥也不愿意這門親事，一個村的不說，這家人的長相也不咋樣，保清看不上這一家人，嫌人家長得小氣，他回去對好妮說：“聽說喜玲找了個對象是南地小頭家的小兒子，這孩子他爹長得小頭小腦的，人送外號“小頭”，看爹的樣子孩子也好不到哪去?！贝_實(shí)這孩子長得不高，身量也瘦小。誰叫喜玲看上人家了呢，可能是倆人對緣份吧，也就是有共同語言，人家的兒子不高，可喜玲也不高啊，喜玲在兄弟姐妹中是最低的一個，可能是她生的不是時候。喜玲生在五八年，正趕上大生產(chǎn)和大煉鋼鐵、深翻土地和吃大食堂。好妮和隊(duì)里的社員一起不分黑天白夜的干，更顧不上孩子了。后又正趕上三年自然災(zāi)害，喜玲基本上都是麥玲看大的。上學(xué)時別看喜玲個頭不高，可她能說會道，這七個閨女中還就她會說呢，還能干，手還巧；就她在姐妹中個子最低，可能是小時候營養(yǎng)不足造成的。
晚飯后保清對喜玲明確表態(tài)：“聽說你談個對象是小頭家的小兒子，我給你說，不中，我就看不上那小頭小腦的人，你現(xiàn)在就給我打住，這婚事不能成?！?/p>
喜玲翻翻眼看看父親也不敢吭氣，父親不在跟前時，喜玲對娘說：“人家咋了，個子不高，我的個子也不高??！電線桿高，總不能把我嫁給電線桿吧！我認(rèn)為他人好，對我也好，我就是要嫁給他，除了他我別人不嫁，回頭你給我爹說說?！焙媚萦X得說得有理。
隔了幾天的一個晚上，沒事時老兩口又說起了喜玲的婚事，好妮把喜玲說的話給保清說了一遍，保清還是犟著說：“不中，我說不中就不中，姊妹幾個都嫁到這一個村多不好看?！?/p>
“你擋不住，你閨女都嫁到本村了，咋不叫俺閨女嫁到本村呢？”好妮一句話把保清頂住了，保清無法再堅(jiān)持了。
“那好，我不管了，愿嫁她就嫁，別后悔?！北Ｇ辶滔乱痪湓挸鲩T去了。
保清不想閨女們嫁到本村，有點(diǎn)屁事門口的人都知道，好事還好，遇到不好的事盡叫門口的人看笑話 。老大閨女年輕時候被公爹用擦紅薯干的擦子把頭打破，哭著回到娘家，保清是個愛面子的人，他沒去給閨女出氣，倒是九嬸站到大街上狠勁的罵大侄女的公爹不是東西，哪有公爹打兒媳婦的。二女兒又不吭氣和姐姐嫁到一個門口，保清好長時間都不和二女兒來往，老二女兒無論怎么在婆家生窩囊氣，都不敢回娘家哭訴，婆婆和老二女兒經(jīng)常無緣無故的找茬告老二女兒的狀，一告那個狠毒的丈夫就對她一頓拳腳。丈夫還在村上和好幾個女人有染，這些事全村人都知道，老二女兒桂玲還常叫兒子跟蹤她的丈夫，丈夫知道后又是一頓打罵，打完還不準(zhǔn)她哭。多年的苦和淚她只有往肚子里咽，那年她神經(jīng)了，一下子跑到鄭州，保清把女兒找回來后暫時住到了娘家。娘家的房子太少，也實(shí)在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爺爺?shù)教幗o她抓藥請醫(yī)，后來還請來了神漢和神婆，神漢在院子里驅(qū)邪捉鬼，把麥玲嚇得嗷嗷叫。桂玲的病一直不見好，保清找到楊華，經(jīng)楊華在中間說和，桂玲的婆家才把她接回了家。婆家其中兩個妹妹對桂玲還不錯，就是大妹妹和三妹妹，大妹子可憐嫂子遭罪，也是為了侄子侄女，大妹子就拉嫂子到三十里外的許昌看病過電，每星期去一趟，經(jīng)過過電，桂玲慢慢的恢復(fù)了正常。后來還擔(dān)任著大隊(duì)的婦聯(lián)主席，丈夫的惡習(xí)一直延續(xù)到老。桂玲為了自己的老父親和孩子她認(rèn)了，她一直忍耐，遷就，才過到兒女雙全，她一生受的罪和窩囊氣幾大車都拉不完。保清知道女兒苦，可他沒有辦法，還要整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和女婿和親家碰面，所以他真不想老六閨女再嫁到本村，可他又阻擋不住，就隨他們?nèi)グ伞?/p>
喜玲勝利了，她和男方正式訂婚了，訂婚后第二年恢復(fù)了高考，喜玲也算是高中生，學(xué)習(xí)還不錯，高中畢業(yè)后在村里的小學(xué)校教學(xué)她想去試試，說不定自己能考上呢。可她回家給父親一說兩不中，保清是個守信用的人，他怕喜玲要是考上大學(xué)再看不上他的對象，退婚使人家笑話：“別去考了，好好教你的學(xué)吧！”
“想去試試?！毕擦嵴f。
“不行，當(dāng)時你要是不訂婚隨便去考，你訂婚了就不能去?！北Ｇ逭f。
“好好，不去就不去?！毕擦峄罘?，他不想再惹父親生氣，再不提考學(xué)的事。
第二年喜玲就結(jié)婚了，保清到集上稱了幾斤瞎棉花給喜玲套了兩條被子，保清不是不舍得給女兒買好的棉花，實(shí)在是弄不來錢，再說還得省錢給小女兒和小兒子上學(xué)用，還有個不好上學(xué)的二小子自建要說對象，花錢的地方還在后邊呢，喜玲總算比她的幾個姐姐強(qiáng)，孬好還套了兩條被子。
從此家里又少了一口人，老兩口這幾年喂豬還行，一年一頭豬也賣一百多塊，好妮一年喂一群雞，公雞都叫保清拿到集上賣了，一年母雞下的蛋也舍不得吃，攢幾天保清就用一個籃子提上到集上去賣。每次保清趕集都得路過大女兒和二女兒的門口，二女兒見了爹路過就急忙上前說兩句話：“別再賣雞蛋了，你老倆吃吧！沒錢花你就說一聲我給你?！庇袝r二女兒還偷偷塞給爹幾塊錢。
“吃不完，你嬸喂的雞多?！迸畠褐赖钦f瞎話，也不給他辯論。
保清還是很滿足，他常說：“要不是共產(chǎn)黨毛主席領(lǐng)導(dǎo)，你們姊妹幾個都得去給人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他說的是實(shí)話，要是解放前這么多孩子是養(yǎng)不起的，他還是很感謝共產(chǎn)黨和毛主席。保清不停的勞作，前幾天有會，他在會上想買個牛犢，轉(zhuǎn)了幾圈最后還是他表弟給他挑了一頭牛犢，他高高興興的牽著牛回家。心里打著算盤，肯定這牛長大了能賺一筆。進(jìn)門他就給老伴吆喝著：“我把牛買回來了，快來看?！?/p>
好妮忙出來看，她咋看也看不中這頭?！斑@牛的樣子咋真不好看，誰幫你挑的？”好妮問。
“表弟幫我挑的，他當(dāng)過牲口行，他比我懂。”保清撫摸著小牛犢說。
“他懂，別叫給那一年一樣，那個楊勇申給你挑的綿羊，喂一年都不長，人家光搗你這個老實(shí)人?！焙媚菹肫鹉且荒甑难蚓蜕鷼?。好妮對表弟也沒好印象，她嫌表弟太精，光糊弄這個老實(shí)的表哥，別叫這次又糊弄他。
“好了，不給你說了，咱倆分開，你喂你的豬，我喂我的牛，咱倆比賽，到年底看誰的掙錢多?！北Ｇ逭f。
“好，你喂你的，我喂我的?！焙媚萦瓚?zhàn)了。
授權(quán)原創(chuàng)首發(fā)作者：名車香云，筆名采耘，洛陽作協(xié)、中國老年書畫研究會會員，總喜歡徜徉于文字之間：看世間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云卷云舒，寵辱不驚。不以物喜，不因己悲，不為時惑。一生愿與文字相伴，用文字來滌洗心靈，用文字來溫暖世界，用文字來放逐心目中的那一份美好！一份祝愿！用吾筆，畫吾心，抒吾臆，表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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