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
從理論上來講,無論面對多強的對手,永遠也會有勝利機會的!
通往勝利的大門通常在時間這條路上。
所有曾經(jīng)成功過的民族當中(注意,這點很重要),當明確對手后,只要將時間無限拉長,終歸大概率會反超的。
如果雙方差距非常大,還想在短時間內(nèi)取得反超,所能寄希望的就只能是小概率事件了。
比如超級天災(zāi),像公元219年的大霖雨;
比如露出了罕見致命的弱點,像白狼山奔襲,渭水畔叉腰,這都是。
對手即便強如滅霸,在一千四百萬種可能中,仍然有一次勝利的機會。
電影中,一個人鞠躬盡瘁后通常會拯救地球。
要是沒拯救的了,那就是還有續(xù)集。
不會有例外,因為人性受不了如此巨大的付出還沒有收獲。
但是吧,真實的人生卻是殘酷的。
無論什么事業(yè),一旦走到了最牛的人需要鞠躬盡瘁這一步時,通常結(jié)果都不會太好。
成功過的朋友應(yīng)該都有如下感覺:
你的成功肯定非常艱辛,需要你付出極大的努力,甚至某些關(guān)卡會讓你多少夜無眠。
但是,你基本上會得到同樣多的正反饋和好運氣。
年輕的朋友們請記住上面以及下面這句話。
當你累死累活卻始終得不到什么正反饋,甚至人家步步走在你前面,你千萬要停下來想一想,最好的選擇是換條賽道重新起跑。
時代進步了,我們今天的選擇有很多。
不像1800年前,根本沒得選。
街亭戰(zhàn)敗后,北伐的成功窗口已經(jīng)被關(guān)上了。
因為整個西北開始高度緊張,而且駐防的都是高質(zhì)量大才。
失街亭時我們詳細的講了“方策精詳,垂問雍涼”的郭淮,這位扭轉(zhuǎn)乾坤的幕后英雄開始常駐隴西。
關(guān)中也不再是魏延口中草包的夏侯楙了,而是曹家第二代的靠譜出品,被《三國演義》黑了很久的曹真。
曹真是曹操從兄弟之子,他爹在當年曹操剛起步的時候就被豫州牧黃琬干掉了。(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眾,為州郡所殺;時豫州刺史黃琬欲害太祖,太祖避之而邵獨遇害)
這份情誼曹操很珍惜,養(yǎng)曹真為義子,和自己的孩子待遇相同。(太祖哀真少孤,收養(yǎng)與諸子同,使與文帝共止)
曹真長大后作戰(zhàn)勇猛,曹操于是將特種部隊虎豹騎交給他指揮。(祖壯其鷙勇,使將虎豹騎)
這是一個相當不得了的人事安排。
虎豹騎由于是百里挑一的天下精銳組成,在曹純死后,曹操一直是自己親自控制的。(純所督虎豹騎,皆天下驍銳,或從百人將補之,太祖難其帥。純以選為督,撫循甚得人心。及卒,有司白選代,太祖曰:純之比,何可復(fù)得!吾獨不中督邪?遂不選)
虎豹騎的指揮崗位,史料記載只有曹純、曹休、曹真這三個曹家親貴擔任過,曹休和曹真也是曹操親自選拔培養(yǎng)的兩根曹家第二代軍事頂梁柱。
漢中之戰(zhàn)時期曹真開始領(lǐng)中領(lǐng)軍,進入禁衛(wèi)將軍級別;夏侯淵死了以后曹真作為征蜀護軍,督徐晃等擊破陽平關(guān)外的高詳,打通了陳倉道通路,并至武都迎曹洪等還屯陳倉,總體來講表現(xiàn)相當不錯。
曹丕繼王位后,曹真為鎮(zhèn)西將軍,假節(jié),都雍、涼諸軍事,討破張進等酒泉造反集團,不久又督軍蕩平河西,斬獲極豐!(鎮(zhèn)西將軍曹真命眾將及州郡兵討破叛胡治元多、盧水、封賞等,斬首五萬馀級,獲生口十萬,羊一百一十一萬口,牛八萬,河西遂平)
黃初三年,由于劉備已死,西北安寧,曹真被調(diào)還中央為上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節(jié)鉞。
曹丕死,曹真與陳群、司馬懿受遺詔輔政,明帝即位,遷大將軍,成為帝國軍事第一順位。
曹真在《三國演義》中高調(diào)為傻二百五代言,其實真實歷史中并非如此。
此次丞相北伐,曹真負責解決子龍出褒斜道的這一路以及安定郡的叛亂。
安定郡沒啥懸念,匪首聽說曹真來了迅速就投降了。(條謂其眾曰:大將軍自來,吾愿早降耳)
但子龍老將軍的人生終戰(zhàn),卻充滿了疑惑。
三卷史料給出的情形完全不同。
《趙云傳》中說,曹真方面兵力多出很多,所以子龍在箕谷失利,但是老將軍斂眾固守,沒受大損失。(云、芝兵弱敵強,失利於箕谷,然斂眾固守,不至大敗,軍退,貶為鎮(zhèn)軍將軍)
《諸葛亮傳》中,丞相則將箕谷戰(zhàn)敗作為一項重要論據(jù)在自己上疏請罪的時候一塊端上去了。(臣以弱才,叨竊非據(jù),親秉旄鉞以厲三軍,不能訓章明法,臨事而懼,至有街亭違命之闕,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無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闇,春秋責帥,臣職是當。請自貶三等,以督厥咎)
上面這段話,除了臭大街的馬謖之外,子龍這路的“箕谷不戒之失”有兩種說法:
一個是子龍沒有防備,所以被打敗了;
一個是“戒”通“誡”,意思是錯在丞相沒有反復(fù)叮囑勸告。
我個人傾向是子龍沒有防備,兩方面原因:
1、常理來講,丞相的部隊不會出現(xiàn)不交代明白的情況,不會出現(xiàn)“不誡”的。
2、前面那句“街亭違命之闕”說的是馬謖的抗命情況。作為對仗,“箕谷不戒之失”也應(yīng)該是子龍部的戰(zhàn)況,而且后面跟上的那句“咎皆在臣授任無方”,說明了丞相攬責兩路出兵戰(zhàn)敗時都是歸咎自己用錯了人。
子龍很可能被曹真蒙蔽偷襲了。
再來看一下《漢晉春秋》中的說法更不客氣,丞相在戰(zhàn)后總結(jié)的時候說:大軍在祁山和箕谷的時候兵力全都多于對手,沒有輸在兵,而是輸在將上了。(亮曰:大軍在祁山、箕谷,皆多於賊,而不能破賊為賊所破者,則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
看上去后兩種說法和《趙云傳》有些矛盾了。
《趙云傳》中說的是對面人數(shù)多所以輸?shù)摹?/p>
《諸葛亮傳》中說的是自己無防備所以輸?shù)摹?/p>
《漢晉春秋》中說的是箕谷開戰(zhàn)的時候自己的兵力就多,并非是人家人多勢眾打敗的。
再配合《水經(jīng)注》中的一段原文:前趙子龍退軍,燒壞赤崖以北閣道,緣谷百余里,其閣梁一頭入山腹,其一頭立柱于水中。今水大而急,不得安柱,此其窮極,不可強也。
應(yīng)該是非常窘迫狼狽,子龍才會著急到將褒斜道燒了阻敵退軍。
總體分析來看,當時最可能的情況應(yīng)該是:
1、曹真派了小股部隊偷襲子龍將軍,子龍此時兵多于敵方。(大軍在祁山、箕谷,皆多於賊)
2、曹真前期用計謀蒙蔽了子龍,讓子龍認為周邊無魏軍,隨后無防備被偷襲了。(箕谷不戒之失)
3、緊接著曹真大軍得勢不饒人的前來趕子龍。(云、芝兵弱敵強)
4、子龍看到對面人多勢眾翻不了盤了,于是親自斷后撤退,沒吃大虧。(然斂眾固守,不至大敗)
5、由于曹真追擊太猛,大有入漢中的趨勢,以至于子龍倉促下燒了褒斜北道。(前趙子龍退軍,燒壞赤崖以北閣道)
總體來講,征戰(zhàn)一生的子龍在防御阻擊戰(zhàn)中吃了曹真的大虧,人生終戰(zhàn)有些狼狽。
此次出征歸來后不久,子龍老將軍就病逝了。
很難講有沒有此戰(zhàn)失利的悲憤關(guān)系。
子龍為人嚴肅沉穩(wěn),一身是膽,在長坂坡,入西川,定軍山都是經(jīng)過考驗的,最終的總評是“黃忠、趙云強摯壯猛,并作爪牙”,是一員虎將。
此戰(zhàn)失利并不能說明老將軍水平不夠,更像是曹真的水平更高。
史載曹真每此出征都與將士同勞苦,軍賞不足就散家財補齊,士卒皆愿為用,而且從《三國志》全系列傳記中對照后,人家終其一生未逢一??!
子龍沒有料到,他這一燒產(chǎn)生了巨大的蝴蝶效應(yīng)。
帥才的曹真戰(zhàn)后做了如下判斷:
1、諸葛亮這回在祁山失利,整個隴西大整風,郭淮又常駐隴西,應(yīng)該無需再擔心。
2、趙云撤退的時候又把褒斜北道給燒了,此一路也無需再擔心。
3、下次諸葛亮再興兵作亂的話肯定走陳倉道!
曹真隨后派郝昭、王生守陳倉,整修城池。(真以亮懲於祁山,后出必從陳倉,乃使將軍郝昭、王生守陳倉,治其城)
這個英明判斷,在不遠的未來將讓丞相品味到啥叫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
挫敗了丞相的北伐后,曹叡要打開國的第一戰(zhàn)了,他聽從了司馬懿的建議,選了吳國下手。
隨后算計人天下無敵的孫權(quán)把曹休給賺了,九月,陸遜在石亭大敗曹休。(石亭之戰(zhàn)具體在司馬家專場時細講,非常有意思)
十一月,遠在漢中的丞相聽說了孫權(quán)在東面又一次打贏了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東線元氣大傷,而且張郃配合司馬懿作戰(zhàn)把關(guān)中軍都調(diào)走了,于是再次上表:漢賊不兩立,王業(yè)不偏安,咱得繼續(xù)討賊!
此次上表中,丞相寫了很多,有一條讓人相當心酸:
自打臣到了漢中的一年多時間里,趙云、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已經(jīng)過世七十多人了。手中的少數(shù)民族賨叟、青羌散騎、武騎等一千多人全都是數(shù)十年之內(nèi)所糾合四方之精銳,不是咱本土自產(chǎn)自銷的。
再過幾年,又該死一批,咱想打也打不動了。
丞相心里很明白,最好的機會已經(jīng)過去了。
越往后越難打了。
為啥這么說呢?
因為他在上疏中說出了那句“老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活一天,就努力一天吧,至于最終的結(jié)果,以臣的水平是無法猜測的了。”(臣鞠躬盡力,死而后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十二月,丞相率軍來到陳倉,看到了剛剛整修完畢的陳倉城(寶雞市代家灣村)。
丞相這次的戰(zhàn)略思路,是通過占領(lǐng)陳倉城達到在關(guān)中斷隴的目的。
陳倉城是此次丞相出招的關(guān)鍵布局,因為陳倉城有兩項優(yōu)勢:
1、地勢險要,城防堅固。(亮本聞陳倉城惡及至)
2、陳倉城位置關(guān)鍵,緊鄰渭水和汧水,當年秦文公因此地位置樞紐,所以在此筑陳倉城。(四年,至汧渭之會,曰:“昔周邑我先秦嬴於此,后卒獲為諸侯?!蹦瞬肪又?,占曰吉,即營邑之)
這里是關(guān)中和隴西的連通必經(jīng)要道!
此路之外,其實自渭水上游還有一條,叫做陳倉狹道,但基本無法行軍。
上一次罕見的成功案例是夏侯淵自己蔫在后面總督糧草,逼著張郃當炮灰的自殺式馳援。(使張郃督步騎五千在前,從陳倉狹道入,淵自督糧在后)
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張郃運氣爆棚!
當時馬超已經(jīng)處于強弩之末,張郃半條命的從陳倉狹道艱難上隴后,馬超帶著數(shù)千氐羌雇傭兵來逆戰(zhàn)張郃,人家少數(shù)民族一看見魏軍正規(guī)軍來了還沒打就都跑了。(郃至渭水上,超將氐羌數(shù)千逆郃,未戰(zhàn),超走)
由于陳倉狹道的出口同樣也是陳倉故道的出口,所以丞相在留兵保護這里糧道的同時就捎帶腳把這條道封死了。
出來就是送死!
丞相此次的戰(zhàn)略目標如下:
1、突然襲擊拿下陳倉城。
2、隨后以陳倉城為阻擊,吸引關(guān)中援軍甚至隴西援軍奔襲支援,自己在陳倉城防守反擊,殲滅敵軍有生力量。
但是到了陳倉以后,丞相發(fā)現(xiàn)壞了!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本來就險要的陳倉城被進一步加固整修,還有鎮(zhèn)守河西十多年的太原名將郝昭專門駐守!(亮本聞陳倉城惡及至,怪其整頓。聞知昭在其中,大驚愕??酌魉芈?wù)言谖饔型?,念攻之不易?/strong>
郝昭在陳倉駐防的這半年多,生生又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蓋了一座城出來!(有二城相連,上城秦文公筑,下城魏將郝昭筑)
其實和二爺新筑江陵城是一個意思,就是你一座城要打兩遍了。
郝昭新修的這個下城在《寶雞縣志》里是這么形容的:“后倚原麓,前橫高岸,據(jù)勢建筑,可容兵馬數(shù)千,誠異境也”
丞相一看這新起來的城,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br>
怎么突然間變出來了這么個東西呢!
丞相先是圍住陳倉,隨后派郝昭的老鄉(xiāng)靳詳在城下游說他。
城上的郝昭說:老鄉(xiāng)??!魏國法律你是知道的(我家人現(xiàn)在都是人質(zhì)),我深受國恩(我不是馬超那種坑爹坑子的),咱就別廢話了,你讓你家丞相來打吧。
丞相不氣餒,再派老鄉(xiāng)進行陣前策反,說你肯定打不過?。∧憔颓О褋砣?,我們這好幾萬呢!
郝昭直接不廢話了,說:我認識你,箭不認識你。
之后,就是蜀漢在陳倉城外進行當世最高科技的進攻武器專題展示,丞相先是架云梯,被郝昭火箭燒了。(起云梯沖車以臨城,昭于是以火箭逆射其云梯,梯然,梯上人皆燒死)
丞相上沖車,被郝昭用繩子系上石磨的原始手榴彈砸榻。(昭又以繩連石磨壓其沖車,沖車折)
丞相架高塔往城里射箭,用土填了護城河,還想直接從高塔上運兵進去干郝昭,郝昭又找來工程隊在城內(nèi)又修了墻。(亮乃更為井闌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塹,欲直攀城,昭又于內(nèi)筑重墻)
丞相隨后開始挖地道,郝昭又在城內(nèi)掘橫溝進行破壞。(亮又為地突,欲踴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內(nèi)穿地橫截之)
馬謖啊馬謖,瞅瞅人家,地底下臊得慌嗎?
郝昭的千把來人就這樣靠著這個關(guān)中要塞跟丞相的數(shù)萬大軍扛了20多天。
此次丞相的戰(zhàn)略意圖是什么呢?
并非要去搶關(guān)中啥的。
其實就是陳倉,他想占領(lǐng)這個進入關(guān)中的灘頭陣地,隨后依此打阻擊。
看到郝昭的威力了嗎?
不僅僅是這個小伙子真棒,更重要的是一座險峻的要塞很多時候是可以打出很多阻擊手法的。
丞相的北伐用一句話形容,就是一步?jīng)]趕上,步步趕不上。
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就生出了這么大的變數(shù)!
這次的郝昭修新城有多大的戰(zhàn)略意義呢?
工程英雄郝昭被封侯就自不必說了,連之前判斷丞相出陳倉派郝昭去修城的曹真都被增加封邑了!(真以亮懲於祁山,后出必從陳倉,乃使將軍郝昭、王生守陳倉,治其城。明年春,亮果圍陳倉,已有備而不能克。增邑,并前二千九百戶)
丞相這邊打,曹真也在派費耀等去援救郝昭。
大領(lǐng)導(dǎo)曹叡再調(diào)第一次有偉大表現(xiàn)的張郃去救火。
曹睿命張郃放下方城的駐防部隊,趕緊上洛陽來,準備好了京師的南北軍三萬人和武衛(wèi)、虎賁全都撥付給張郃讓他火速馳援陳倉。(遣南北軍士三萬及分遣武衛(wèi)、虎賁使衛(wèi)郃)
曹叡擺酒給張郃踐行,問:你到時諸葛亮會不會已經(jīng)拿下陳倉了呢?
張郃很有經(jīng)驗,說到:甭?lián)?,諸葛亮也就還十天的糧食,估計我到那時諸葛亮已經(jīng)跑了。(郃知亮縣軍無谷,不能久攻,對曰:'比臣未到,亮已走矣;屈指計亮糧不至十日)
張郃在哄領(lǐng)導(dǎo),除非他知道漢中的糧倉家底,否則他怎么可能算的出來丞相的漢中后勤能力。
最終撤退的原因是啥呢?
是因為陳倉打不下來,費曜的救兵又來了,所以退了。(晝夜相攻拒二十余日,亮無計,救至,引退)
《諸葛亮傳》中倒是說了是因為糧食沒了退回來的。(曹真拒之,亮糧盡而還)
但實際上,糧食沒有的可能性非常小,更像是一種無功退兵的借口。
因為緊接著丞相的大軍并沒有閑著,又進行了同樣很遙遠的祁山道征伐,糧食可是一點沒掉隊。
丞相要是這一戰(zhàn)再無功而返,甚至被費曜打退解圍,后面就沒辦法再帶兵北伐了!
只能宣稱,我來的倉促,糧食不夠了,要不你們就完蛋了!
無論多推崇這個人,也要實話實說,而且這并不丟人。
一回回的多特么難??!
丞相撤軍,王雙率騎兵追擊,被丞相反殺。
丞相在憋著反殺王雙的時候,回軍的路上已經(jīng)命陳式率領(lǐng)二隊執(zhí)行B方案了。
陳式率領(lǐng)二隊攻擊武都、陰平二郡,狡猾狡猾的郭淮迅速引兵來救,就知道你諸葛亮沒安好心。(漢丞相遣其將陳式攻武都、陰平二郡,雍州刺史郭準引兵救之)
郭淮很興奮,但是沒多久發(fā)現(xiàn)不對了。
丞相主力走完一半陳倉道,也拐祁山道方向跟陳式一塊抽郭淮去了。(亮自出至建威)
郭淮一看大領(lǐng)導(dǎo)來了,于是趕緊往家跑,這次丞相拿下武都陰平后回軍了。(淮退,亮遂拔二郡以歸)
歷史上管陳式拿下武都陰平叫做第三次北伐。
實際上,從時間來看,第二次伐陳倉和第三次伐武都陰平應(yīng)該是一次收工的。
12月的時候,丞相已經(jīng)圍住陳倉了。(十二月,諸葛亮圍陳倉,曹真遣將軍費曜等拒之)
丞相打了20多天。(晝夜相攻拒二十馀日,亮無計,救至,引退)
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正月了。
緊接著這年的春天,陳式就已經(jīng)拿下武都陰平了。(七年春,亮遣陳式攻武都、陰平,遂克定二郡)
《諸葛亮傳》中記載的更細,陳式出擊后,郭淮被引過來了,隨后丞相親自出擊到建威,這才最終平定二郡的。(七年,亮遣陳式攻武都、陰平。魏雍州刺史郭淮率眾欲擊式,亮自出至建威,淮退還,遂平二郡)
從時間來講,不太可能出現(xiàn)丞相先派陳式出擊,自己回漢中,隨后聽說郭淮來了再折騰到祁山道的可能。
最可能的概率是陳倉撤軍時先命陳式出擊,調(diào)動出郭淮后,自己正好半路去支援陳式。
說到底,丞相仍然沒忘了他的那個拿下涼州的戰(zhàn)略,這次又推進了一塊。
但回來后,他遇到了一個比較撓頭的問題。
229年4月13日,石亭大勝的孫權(quán)登基稱帝了。
這有很大的政治問題,因為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一個天下怎么能有兩個天子呢?
當然,曹叡那個天子是不被吳蜀承認的,這就無所謂了。
但你承不承認吳老二呢?
孫權(quán)的稱帝其實是很無厘頭的,因為但凡稱帝,你是需要有手續(xù)的。
比如說魏那邊,曹丕是獻帝禪讓的,屬于走了全套的法律程序把房本過戶的。
比如蜀這邊,人家總公司雖然完蛋了,但人家有所謂的漢家血統(tǒng),然后自己宣布,天命沒走,我分公司給接上了。
就這,劉備集團還得編出來獻帝讓曹丕弄死了的謊言來宣布自己接天命的合法性。
你孫權(quán)呢?
不僅啥玩意沒有,這輩子還頭銜眾多。
剛出道時是曹操表奏的“討虜將軍,領(lǐng)會稽太守”;
后來喊曹賊后又成劉備表奏的“行車騎將軍,領(lǐng)徐州牧”了;
喊大耳賊后又變回曹爸爸的“驃騎將軍,假節(jié)領(lǐng)荊州牧,南昌侯”了;
老劉急眼后又給人家兒子當了大魏吳王。
孫權(quán)這輩子的頭銜趕上于謙老師他爸爸了。
所以先天不足的孫權(quán)方面是上趕著巴結(jié)蜀漢這邊,說咱并稱“二帝”。
做個比喻吧。
曹魏那是“可口可樂”
蜀漢這是“百事可樂”
孫權(quán)那就是“非??蓸贰?/p>
孫權(quán)就是想自己這個“非??蓸贰备鞍偈驴蓸贰眱兑粔K來跟可口可樂打擂臺。
人家“百事可樂”是不愿意的,好歹我也是國際化大品牌,大量的大臣就說咱跟丫斷交吧!
丞相針對這個情況,是這么回答劉禪的:非常時期,非常對待,非常可樂的罪過咱自己知道就完了,不宜過分張揚,先搞定可口可樂再說。
蜀漢隨后派陳震跟東吳祝賀,并約定平分天下,魏國的“豫青徐幽”歸吳,“兗冀并涼”歸蜀,算是提前瓜分了可口可樂的市場份額。
丞相在力主下,將一件外交原則性的大事件壓下來了,不過陳震這個外交官出發(fā)前,他對丞相說了這么句話:“李嚴腹有鱗甲”。(孝起前臨至吳,為吾說正方腹中有鱗甲,鄉(xiāng)黨以為不可近)
這位陳震是李嚴的南陽老鄉(xiāng),這句話的意思是“李嚴有軍事政變的可能”。
這句話使得丞相開始著手要解決李嚴問題了。
公元230年7月,曹真伐蜀。
起因是這年曹真去洛陽朝見對領(lǐng)導(dǎo)說:諸葛亮連年騷擾我們,咱得怒一把,這次抽他一回!
秋七月,詔大司馬曹真、大將軍司馬懿伐蜀。
曹真率主力走子午谷,另一部走褒斜道,司馬懿自漢水走西城,郭淮自隴西出動。
四路大軍圍剿漢中。
丞相派魏延去堵隴西方向,并在此形勢下,終于調(diào)動了在江州療養(yǎng)了好幾年的李嚴。
大敵壓境下,李嚴仍然不愿動彈,而是跟丞相講條件,說司馬懿那邊都開府了哦。
丞相將他的兒子李豐封到了江州接他的班,他才帶著兩萬部隊到了漢中。(漢丞相亮聞魏兵至,次于成固赤坂以待之。召李嚴使將二萬人赴漢中,表嚴子豐為江州都督,督軍典嚴后事)
曹真是屬于膽子比較大的,敢率大部隊走子午谷,結(jié)果他剛一入秦嶺,就連下三十多天大雨,魏軍在狹小的棧道中受的那個罪啊。(會大霖雨三十馀日,或棧道斷絕)
司馬懿先生自西城那斫山開道,水陸并進,溯漢水而上攻拔新豐縣,到了丹口時,也遇到了超長待機的大雨。
這三十多天中,曹真才走了一半路,基本工作就是在沒完沒了的雨中搶修棧道,結(jié)果朝內(nèi)大臣開始紛紛建言,別打了,等啃到漢中那這兵也打不了仗了。
九月,曹叡下令班師。
你這邊退了,那邊魏延在祁山方向開始戰(zhàn)略性反推,大敗郭淮、費曜于陽谿。
不到半年后,時間來到了231年二月,丞相興兵第三次北伐。(上一次魏延那回屬于自衛(wèi)反擊)
這次北伐的原因在于,魏國剛剛虛耗了大量的糧餉,隴西又被魏延大敗,更重要的是,曹真那邊自從子午谷退回去后就得了重病,眼瞅就不行了!
西北梁柱崩塌,無奈下曹叡將司馬懿調(diào)到了西北戰(zhàn)區(qū)救火,總督張郃、費曜諸將。(于是大司馬曹真有疾,帝命司馬懿西屯長安,督將軍張、費曜、戴陵、郭準等以御之)
就這樣,三國后期的兩位最頂級大神終于在其中一個謝幕的三年前,相遇了。
貳:漢丞相和晉宣王在祁山到底是誰勝誰負
公元231年春,丞相北伐大軍再次圍住了老景點祁山堡。(明年,丞相寇天水,圍將軍賈嗣、魏平于祁山)
走馬上任的司馬懿第一件事就傳口令命隴西州軍只留四千精兵守上邽,其余全給我救祁山去!(宣王使曜、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馀眾悉出,西救祁山)
跟剿孟達的套路一樣,我大宣王侵略如火。
司馬懿帶著隊伍往前線趕,此時官階僅此于他的張郃建言:應(yīng)該分兵把守入關(guān)中的各谷口,防止諸葛亮有后手。(郃欲分兵駐雍、郿)
張郃為啥這么判斷呢?
因為前兩次丞相北伐全都變出后手了。
司馬懿說:“祁山前線要是能擋住諸葛亮,將軍就說對了,如果前線擋不住,咱這還分軍,當年英布造反時就這樣把楚國的三個軍團消滅了。(宣王曰:料前軍能獨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后,此楚之三軍所以為黥布禽也)
司馬懿于是進軍隃麋(今陜西千陽縣東),準備翻山上隴。(遂進軍隃麋)
然后!史料中的差別來了哈!
《諸葛亮傳》中此次出征的全程就一句話:“九年,亮復(fù)出祁山,以木牛運,糧盡退軍,與魏將張郃交戰(zhàn),射殺郃?!?/strong>
以我們對陳壽先生的了解,這又是非主流把主流弄得不好看了。
《漢晉春秋》中的說法是:
丞相分兵留著打祁山堡,自己帶著兵奔上邽來了。(亮分兵留攻,自逆宣王于上邽)
先是擊破了司馬懿部署的救祁山方面軍,隨后瘋狂收割上邽之麥。(郭淮、費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麥)
等司馬懿趕到后,雙方在上邽東接陣,司馬懿防的無懈可擊,丞相回軍祁山。(與宣王遇于上邽之東,斂兵依險,軍不得交,亮引而還)
《晉書·宣帝紀》里面的說法是:丞相聽說司馬懿來了,自率主力來收割上邽的麥子。大伙都害怕,宣王很淡然:諸葛亮沒那個尿性,肯定什么都安排好了以后才搶麥子,咱兩天時間玩命趕絕對耽誤不了!隨后卷甲而趨,丞相看見我大宣王就嚇跑了。(亮聞大軍且至,乃自帥眾將芟上邽之麥。諸將皆懼,帝曰:'亮慮多決少,必安營自固,然后芟麥。吾得二日兼行足矣。'于是卷甲晨夜赴之,亮望塵而遁)
《晉書》里面除了描寫我大宣王的淡定人生觀和機智小判斷外,沒有提兩件事:
1、他下令馳援祁山的軍團被打爆這事被刪了。
不過側(cè)面還是表現(xiàn)了,因為丞相“自帥眾將芟上邽之麥”后“諸將皆懼”。
這意味著隴西州軍已經(jīng)被打爆了,人家蜀軍收割麥子從容美好,這戰(zhàn)斗力好可怕。
2、丞相收割麥子成功沒成功《晉書》沒提。
《漢晉春秋》說他“斂兵依險,軍不得交,亮引而還”,《晉書》說他“卷甲晨夜赴之,亮望塵而遁”。
一個說他不跟丞相打,一個說丞相嚇跑了。
這個不重要,反正后面我們能看到我大宣王的作戰(zhàn)表現(xiàn),我們是能判斷出來誰說的瞎話的。
這里面的重要點在于上邽的麥子。
上邽地區(qū)的麥子是隴西非常關(guān)鍵的軍糧基地,隴西高原地形支離破碎,干旱少雨,大部分土地不適合農(nóng)耕,上邦處于渭水南岸支流河谷,氣候溫潤,土壤相對肥沃,是隴西很少見的農(nóng)業(yè)基地。
上邽之麥決定了丞相這回北伐的成功可能。
因為不僅僅可以“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的給自己方面減負,而且司馬懿將面臨隴西無糧,自己在主場需要千里運糧的悲催境地。
《晉書》中沒提麥子這事,但是《魏書》中有提及,說曹叡派人保護了麥子,后來司馬大宣王和丞相相持的時候是靠了此麥為軍糧。(前后遣兵增宣王軍,又敕使護麥。宣王與亮相持,賴得此麥以為軍糧)
一個說丞相收割了好多麥子(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麥)
一個說司馬懿靠這麥子當軍糧(宣王與亮相持,賴得此麥以為軍糧)
這倆矛盾嗎?
其實不矛盾。
丞相割走了一大半(大芟刈其麥),然后宣王來了,仗沒能打起來,丞相也割不了麥子了,剩下的那一小半讓我大宣王吃了,確確實實人家也當了軍糧了。(賴得此麥以為軍糧)
為啥這么推斷呢?
因為最權(quán)威一手的史料《三國志·郭淮傳》里面穿幫了。
后面蜀軍出鹵城時隴右已經(jīng)沒糧食了,司馬懿準備讓關(guān)中調(diào)糧食了,最后是郭淮剝削羌胡少數(shù)民族出的軍糧。(五年,蜀出鹵城,是時,隴右無谷,議欲關(guān)中大運,淮以威恩撫循羌、胡,家使出谷,平其輸調(diào),軍食用足)
《華陽國志》里面在描寫丞相和李嚴問題時說:七月份丞相顧慮軍糧問題時,司馬懿連剝削少數(shù)民族的糧食都吃沒了。(亮慮糧運不繼,設(shè)三策告都護李平曰···時宣王等糧亦盡)
所以說,雙方第一回合,《漢晉春秋》里的場景還原的更真實。
1、丞相打爆了郭淮隴西軍。
2、漢軍去上邽搶了大部分麥子。
3、司馬懿帶著中央軍上隴后非常被動。
這事掀篇之后,史料中更大的不同又出現(xiàn)了。
《晉書》中說:我大宣王進軍漢陽,和丞相相遇了,剛一接陣又把諸葛亮嚇跑了,一直追到祁山,諸葛亮屯兵鹵城(鹽官鎮(zhèn))負隅頑抗,據(jù)南北二山斷水為重圍,被我大宣王擊破,諸葛亮接著跑,又被我大宣王追擊,干死一萬多,我大宣王領(lǐng)導(dǎo)的隴西衛(wèi)國戰(zhàn)爭圓滿落幕。(進次漢陽,與亮相遇,帝列陣以待之。使將牛金輕騎餌之,兵才接而亮退,追至祁山。亮屯鹵城,據(jù)南北二山,斷水為重圍。帝攻拔其圍,亮宵遁。追擊,破之,俘斬萬計)
提前說結(jié)論吧,《晉書》不靠譜。
兩個證據(jù):
1、鹵城之戰(zhàn)此時是五月,而李嚴喊丞相退軍的時候是六七月份的秋夏之際。(秋夏之際,值天霖雨···呼亮來還)
曹叡封賞的日子是七月份。(秋七月丙子,以亮退走,封爵增位各有差。)
這距離鹵城之戰(zhàn)過去了近兩個月,時間上和宣王的赫赫戰(zhàn)績對不上茬。
2、丞相最終退軍時射殺張郃的地方在木門道,在鹵城的北面。(亮還保祁山,郃追至木門,與亮軍交戰(zhàn),飛矢中郃右膝,薨)
啥意思呢?
后面近兩個月的時間里,丞相又將戰(zhàn)線北推了一大塊!這哪里是被砍死了一萬多人!
《晉書》里對于此次司馬懿“河內(nèi)人在隴西”的劇本進行了大量刪改,說句實在話,很沒必要。
宣王全程其實并不丟人,而且總會有別的史料將當時的原貌拼湊展現(xiàn)出來。
《資治通鑒》后來就選取了《漢晉春秋》中更為合理的版本,當時的戰(zhàn)況如那首歌里唱的一樣:
千萬里我追尋著你
可是你卻并不在意
我已經(jīng)變得不再是我
可是你卻特么依然是你
在上邽時,由于郭淮剛剛大敗,所以司馬懿并沒有跟丞相開戰(zhàn),而是展開了貼身緊逼,丞相于是引軍南退,將球往回開,打算調(diào)動好后衛(wèi)司馬懿。
丞相一退,司馬懿馬上跟上,繼續(xù)貼身緊逼,丞相走哪逼哪。
跟到鹵城時,張郃建言:咱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此屯兵,甭追了,祁山守軍知道我們來了必然軍心穩(wěn)定,我們再派一路奇兵去斷諸葛亮的后路嚇唬他,他肯定跑。(宣王尋亮至于鹵城。張郃曰:'彼遠來逆我,請戰(zhàn)不得,謂我利在不戰(zhàn),欲以長計制之也。且祁山知大軍以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於此,分為奇兵,示出其后)
咱現(xiàn)在一路貼身緊逼,老百姓都看著呢!咱以后擱這就沒法混了!這隴西最看不起懦夫!(不宜進前而不敢偪,坐失民望也)
司馬懿不搭理,繼續(xù)貼身緊逼,貼身后又不打,趕緊占據(jù)險山扎營堅守。(宣王不從,故尋亮。既至,又登山掘營,不肯戰(zhàn))
司馬懿這一路的貼身緊逼全軍都看著了,跟到后面所有人都明白你司馬懿是啥戰(zhàn)術(shù)了。
你害怕人家有啥變化,所以一路跟著人家。
你害怕打不過人家,所以一直不跟人家打。
你智力戰(zhàn)力雙慫。
這就讓大魏將士很沒面子了,我們好歹是大國,是天下第一陸軍,還是主場作戰(zhàn),你就讓人家在自家主場這么隨意穿插盤帶??!
守祁山堡的賈栩、魏平多次請求出戰(zhàn),司馬懿說給我老實呆著去!哥倆比較憤怒,贊美司馬懿先生您畏蜀如虎,簡直讓天下人取笑!(賈栩、魏平數(shù)請戰(zhàn),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
司馬懿一聽,直接得病了,都別跟我說打仗的事,我都得病啦。(宣王病之)
同志們不答應(yīng),繼續(xù)請戰(zhàn)!(諸將咸請戰(zhàn))
一連兩個月,到了五月中旬,司馬懿覺得差不多了,再不打就該鬧軍變了,于是派出了憋了很久的士氣高昂大魏棒小伙子去向丞相進攻。
司馬懿這輩子干啥事都能因地制宜,不是他不會進攻,而是自己還沒上隴郭淮的州軍已經(jīng)被打爆了,麥子被人割了,已經(jīng)“諸將皆懼”了,這個時候開戰(zhàn)就違背“致人而不致于人”的兵家心法了!
司馬懿隨后利用不戰(zhàn)來消磨漢軍的士氣,積攢本方的憤怒值,將第一回合的不利局面消化掉。
司馬懿玩了把王翦滅楚的套路,先都擱那憋著,然后等憋急眼了再撒出去咬人。
五月辛巳日,司馬懿認為憋夠了,躊躇滿志命張郃帶兵攻南圍,自帶中路大軍來找丞相對打來也!(夏,五月,辛巳,懿乃使張攻無當監(jiān)何平于南圍,自按中道向亮)
張郃打不動王平,王子鈞同志帶著少數(shù)民族的無當飛軍勇猛的擋住了西北第一戰(zhàn)神張郃的進攻!(九年,亮圍祁山,平別守南圍。魏大將軍司馬宣王攻亮,張郃攻平,平堅守不動,郃不能克)
丞相則帶著主力,派魏延、高詳、吳班堂堂正正野戰(zhàn)逆擊,干掉三千多人,拿下一堆軍用物資,司馬大宣王撤回軍營。(亮使魏延、高翔、吳班赴拒,大破之,獲甲首三千級,玄鎧五千領(lǐng),角弩三千一百張,宣王還保營)
在這里要專門說一下“獲甲首三千級,玄鎧五千領(lǐng),角弩三千一百張”是個什么概念。
“甲首”在這里是指砍死披甲戰(zhàn)士三千人。(還有一種說法,“甲首”是軍中的“伍長”,基層軍官要是都死了三千,那基本就成覆滅級的戰(zhàn)役了,這就太可怕了,所以按損失小的算,砍死了披甲戰(zhàn)士三千人)
“玄鎧”是指鐵甲,按照“甲首三千級”的說法,相當于此戰(zhàn)除了被砍死那三千外,還有兩千鐵甲軍是扔了盔甲咋速度快咋跑的。
這說明魏軍被打崩了。
是大潰??!
而且“玄鎧五千領(lǐng)”是個啥概念呢?
袁紹的界橋之戰(zhàn),麴義臨陣斬其冀州刺史嚴綱甲首千余,隨后公孫瓚就崩了。
當年呂布麾下大將高順有個大名鼎鼎的“陷陣營”,據(jù)說“每所攻擊無不破者”,其實不過七百多人,就已經(jīng)牛成這樣了。(所將七百馀兵,號為千人,鎧甲斗具皆精練齊整)
曹操當年再說他太不容易時候說:袁紹有鐵甲萬領(lǐng),我特么就20領(lǐng),得虧我腦子好!(袁本初鎧萬領(lǐng),吾大鎧二十領(lǐng);本初馬鎧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見其少遂不施也,吾遂出奇破之)
所有軍械中,最值錢的就是“玄鎧”,因為制作起來復(fù)雜,造價高,而且防彈衣在戰(zhàn)場上的賦能大!
這“玄鎧五千領(lǐng)”只要裝備上,那就是頂級精銳。
鹵城之戰(zhàn),司馬懿大敗虧輸。
此次鹵城之戰(zhàn)給司馬懿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憋了兩個月的大招,全軍士氣高昂,還是當面鑼對面鼓的跟人家堂堂開戰(zhàn)。
最終戰(zhàn)績就是他發(fā)現(xiàn)大魏已經(jīng)不是天下第一陸軍了。
對面陣法已成,士卒已精,太可怕了。
再算上郭淮和費曜第一回合被丞相一頓暴打并割了麥子,兩戰(zhàn)徹底給司馬懿打虛了。
此戰(zhàn)過后,一生在戰(zhàn)場上侵略如火的司馬懿,碰見諸葛亮時再也不提進攻的事了!
《晉書》在這段歷史中選擇了大量的篡改,實際上根本沒必要。
因為其實司馬懿對戰(zhàn)諸葛亮的所有表現(xiàn)都在證明他是個最頂級的軍事家!
《孫子兵法》軍形篇中有過這么一段精髓,說的就是司馬懿和諸葛亮這兩位大神!
“昔之善戰(zhàn)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strong>
這段話不用翻譯,善戰(zhàn)者先把自己守的無懈可擊,隨后再等待敵人出漏洞。
“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讓你不輸,在你自己;
讓你勝利,其實取決于敵人是否露出馬腳。
“故善戰(zhàn)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strong>
善戰(zhàn)者能保證自己百戰(zhàn)不敗,卻不能保證百戰(zhàn)百勝,因為敵人也許像你一樣是高手。
最精髓的一句:“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strong>
勝利是提前可以判斷的,對方一定是露出了明確的敗亡信號,這是“勝可知”;
勝利不是你能操縱強求的,這是“不可為”。
整個《孫子兵法》中,其實最核心的一點就是等待。
等到“道、天、地、將、法”的“五事”大比分領(lǐng)先;
等到“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的“七計”大比分領(lǐng)先;
等到對手出現(xiàn)漏洞;
等到對手掉入到你的陷阱里;
······
當遇到各方面都比你強的對手時,一定要承認自己的差距,隨后等待!
最關(guān)鍵的就是不要亂動作!
等待對方心煩意亂!等待對方糧草短缺!等待天時出現(xiàn)幫你抹平差距!
只要不作死,就不會死!
但這一點恰恰是人這輩子最難修煉的技能!
司馬懿前面憋著士氣和蜀軍開戰(zhàn),這是在通過時間來扭轉(zhuǎn)開局不利。
這叫“致人而不致于人”!
等到堂堂而戰(zhàn)后卻打出了一邊倒的效果,發(fā)現(xiàn)己方戰(zhàn)斗力比不過對方后就堅決不再出手。
這叫“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勝可知,而不可為!”
這種頂級的精明、自知與自制,其實是司馬懿和諸葛亮過招時最核心的底色!
我們調(diào)侃之余,其實要發(fā)自肺腑的尊敬這套人生算法。
司馬懿被諸葛亮打的臉都沒了其實一點意義沒有,這段歷史對我們真正的助力是仔細品味司馬懿的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審時度勢后的實事求是,以及確定目標后的堅決貫徹執(zhí)行!
司馬懿和丞相差在哪了呢?
其實僅僅是“練兵”水平,也就是陣法和戰(zhàn)斗力。
剩下的政治、軍事、治國等等所有技能點,這倆人幾乎沒有啥差距,和雙胞胎一樣。
既生孔明,何生仲達??!
時間在推移,丞相此次拿下涼州的天平開始往漢這邊傾斜。
因為司馬懿此時已到強弩之末,隴西已經(jīng)沒有儲備糧草了,上邽的麥子又被丞相割走,連郭淮剝削少數(shù)民族的糧食都吃沒了。(時宣王等糧亦盡)
郭淮逼著人家交糧食的“恩威”真的可能有“恩”嗎?(淮以威恩撫循羌、胡,家使出谷,平其輸調(diào),軍食用足)
人家少數(shù)民族會甘心嗎?
丞相只要再堅持堅持,希望與轉(zhuǎn)機就會到來。
司馬懿就算再不犯錯,他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丞相也害怕運糧不及時,于是專門去跟李嚴溝通:現(xiàn)在我有三計,上計斷其后道,中計與之持久,下計還住黃土。”你是后勤大隊長,你感覺現(xiàn)在你還支持的起我那種戰(zhàn)術(shù)要求?(亮慮糧運不繼,設(shè)三策告都護李平曰:“上計斷其后道,中計與之持久,下計還住黃土。時宣王等糧亦盡)
就在司馬懿一籌莫展,丞相準備斷其后道之時,后方收到李嚴的情報,說軍糧不夠了,班師吧。(會天霖雨,平恐運糧不繼,遣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喻指,呼亮來還)
六月底,丞相無奈班師,司馬懿派張郃追擊,并斬釘截鐵的說:諸葛亮糧盡,追敵必大獲成功!
張郃說:不能追啊!軍法里面說歸軍勿追啊!咱又打不過人家,前年王雙追孔明就被宰了,他就愛玩反殺?。〔荒茏钒。?/p>
結(jié)果司馬懿不聽,你必須死,你威望太高,對我威脅太大,我堅守不戰(zhàn)的政策想要貫徹下去必須軍隊里面只有一個頭!
只要你在,我說不能打的時候,不服的人就會倒向你這個老革命,隊伍就會分成兩派!
司馬宣王在斗爭上向來手段狠辣沒有余地,這種追擊戰(zhàn),基本上按慣例都是派個小弟,排個二梯隊的去追。
對面有反殺高手,讓這么高級別的副司令去親自干這個活兒,實在有些歹毒。
張郃無可奈何的一把年紀以二把手的超高級別去追歸軍。(亮軍退,司馬宣王使郃追之,郃曰:軍法,圍城必開出路,歸軍勿追。宣王不聽。郃不得已,遂進)
在木門道,丞相部了一大堆弓弩手,把張郃軍射的像刺猬一樣,張郃右膝被射中,拉回去就感染死了。(蜀軍乘高布伏,弓弩亂發(fā),矢中郃髀)
司馬懿這個后衛(wèi)隊長,在終場前,成功把自己的頂級自由人前腰給折里面了。
丞相回到漢中后,比較神奇的場景出現(xiàn)了,李嚴驚訝道:咦?軍糧夠???咋就回軍了呢?(亮承以退軍,平聞軍退乃更陽驚,說“軍糧饒足,何以便歸?。?/strong>
李嚴還要殺督運糧的岑述來給自己脫罪。(又欲殺督運岑述以解已不辦之靚)
不過丞相有著良好的辦公習慣,拿出了所有的書信證據(jù),里面寫的跟他說的矛盾重重。(亮具出其前后手筆書疏,本末違錯)
李嚴無法抵賴,低頭認罪。(平辭窮情竭,首謝罪負)
李嚴為什么會干這樣一件小丑般的事,千年來眾說紛紜。
動機上就不用猜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通過丞相的無功而返來削弱丞相的威信,方便自己這個二把手上位。
眾說紛紜的是他蹩腳的做法,因為丞相手中很明白的是有他的公文證據(jù)的!(亮具出其前后手筆書疏,本末違錯)
比較大的可能,是李嚴早就安排了毀掉公文的人,但是最終沒有毀掉!
無論他是咋想的吧,總之他的做法最終漏了一個太大的尾巴。
李嚴隨后被丞相上表奏明后主,罷掉官職,削去封爵和食邑,流放到梓潼郡。
至此,劉備托孤的第九年,那位副手因為這些年權(quán)力之爭的豬油懵了心,將自己的前途和蜀漢未來徹底斷送。
丞相也失去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大好機會。
對面打也打不過,就快被餓死在隴西了,實在想不出辦法時老天給你來了李嚴這么一出。
只能說天佑司馬啊!
千百年來,犯華夏者
雖強必戮,雖遠必誅
不過風水總要輪流轉(zhuǎn)一轉(zhuǎn)
總要有個家族去開啟那三百年的莫大悲哀
這已經(jīng)不是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的事了
國運至此,天命難為
丞相退回后,由于短短半年時間,曹真和張郃都死了,再加上之前曹休的病逝,曹叡命最后一位軍事大神司馬懿全權(quán)負責雍凉地區(qū)。
多神奇啊!這才幾年啊,第二代的曹家司令曹真、曹休、夏侯尚這都壯年而亡了!
司馬懿這次被丞相弄得差點現(xiàn)眼,痛定思痛思考戰(zhàn)勝丞相的方式就是把他耗走不跟他打。
司馬懿開始給中央打報告,要求調(diào)人來進行大生產(chǎn),為他下次的貼身緊逼攢糧食。
司馬懿的報告打到中央后,時任度支尚書的弟弟司馬孚在內(nèi)部也幫著使勁,不僅從冀州調(diào)了五千農(nóng)民去上邽屯田,還建議將朝廷的中央軍擠出兩萬常駐關(guān)中,防備諸葛亮。(孚以為擒敵制勝,宜有備預(yù)···宜預(yù)選步騎二萬,以為二部,為討賊之備。又以關(guān)中連遭賊寇,谷帛不足,遣冀州農(nóng)丁五千屯于上邽)
與此同時,司馬懿在關(guān)中也開始了大生產(chǎn)運動,穿成國渠,筑臨晉陂,溉田數(shù)千頃;
大屯田的同時又興建京兆、天水、南安三地的鹽池和冶鐵,秋冬習戰(zhàn)陣,春夏修田桑。
總之,全力開動關(guān)中大生產(chǎn),為諸葛亮的下一次北伐儲備貼身緊逼物資。
丞相也在漢中進行了認真的物資儲備,在斜谷設(shè)了大糧倉,并在此處修建了超大規(guī)模的武器制造企業(yè),由名匠蒲元主持生產(chǎn)軍火,又發(fā)明了流馬(輕快高速的運糧艇),認認真真的進行了兩年多的戰(zhàn)爭準備。
234年開春,可能是丞相察覺到了什么,約吳國同時大舉,親率大軍再次出征北伐。
炎漢最后的赤星,就要來到最后的戰(zhàn)場了
公元234年,五丈原
叁:隕赤星漢丞相謝幕歸天
公元234年初,丞相領(lǐng)大軍十余萬,踏上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北伐之路。
這是蜀漢政權(quán)有史以來出兵人數(shù)最多的一次。
空前,絕后。
丞相算是押上了自己的所有家底,要跟司馬懿搏一次了。
丞相在此次決定戰(zhàn)略的時候,放棄了出祁山斷隴右的方案,也放棄了再從陳倉圍點打援的想法。
因為隴西現(xiàn)在被司馬懿建設(shè)的已經(jīng)可以打消耗戰(zhàn)了,陳倉更是啃不下來的堅城,每一次的北伐,都比上次要艱難。
第一次折在馬謖的紙上談兵;
第二次敗在曹真的基建意見;
第三次毀在李嚴的利欲熏心。
似乎每一次,老天總在你努力到極致的時候,給你扯一小下后腿。
但就這一小下,就足夠你功敗垂成!
當年曹操一浪好多年,屠徐州坑爹,搞寡婦被暴打,跟劉備喝酒玩風趣,走盧龍道五百里無人區(qū),卻依然不耽誤魏武揮鞭掃北。
老天真的在幫他。
方方面面環(huán)環(huán)節(jié)節(jié)都在幫他。
但是輪到你這時,丞相感到了一種寒冷到骨髓的無力感。
你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即便如此,只要有一個小環(huán)節(jié)出錯,就會滿盤皆輸。
自從他北伐以來,他驚人的發(fā)現(xiàn),運氣沒有哪怕一次站到他的這邊!
你沒有當年韓信水利穿插的陳倉水道了!
你沒有關(guān)張馬黃趙的人才支持了!
你沒有漢魏禪代時的混亂政局了!
你甚至面臨著從古至今活的最明白的關(guān)中防守大神!
你面對的不是失人心的章邯,不是沒見識的赤眉,不是搞內(nèi)訌的李傕郭汜,是一輩子永遠不犯錯的司馬懿!
指著自己一己之力搏蒼天,實在太難了!
丞相這次北伐,走的褒斜道。
褒斜道南起褒谷口北至斜谷口,即沿漢水支流褒水及渭水支流斜水(今石頭河)河谷而行。
這兩條河流皆以太白縣的五里坡為發(fā)源地,行程貫穿褒、斜二谷,長四百七十里。
褒斜道的大規(guī)模整修和使用起于武帝時期,天池大澤被震沒之后,陳倉道由于沒有水路,路途實在是太長了,于是張湯主持了拓寬褒斜道和疏通漕運的工作。
張湯的想法是希望再造一個水路通達的“陳倉故道”,結(jié)果修完之后發(fā)現(xiàn)確實是省了路途,但物流負擔降級的作用沒起到,因為水路還是借不上力。
褒斜二水湍流激蕩,根本無法行船。(數(shù)萬人作褒斜道五百余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
不過到了丞相這,老天爺不賞臉這事被人家搞定了。
人家又鼓搗出來了適應(yīng)特殊河道的“流馬”做物流工具。(十二年春,亮悉大眾由斜谷出,以流馬運)
十項全能外,丞相還是頂級發(fā)明家。(亮性長於巧思,損益連弩,木牛流馬,皆出其意)
此次北伐,漢軍出動了有史以來的最大規(guī)模兵團,卻沒再受到糧食問題的困擾。
老天也許真的怕他再搞出些跨時代的發(fā)明去抹平國力差距,所以這集必須得走人了!
再讓他多待些年,以后老百姓再提起補天的,就不是女媧了!
四月,丞相來到了最后的戰(zhàn)場。
曹叡極度焦慮,漢丞相已經(jīng)快把這位魏天子弄神經(jīng)衰弱了!
尤其上一次出祁山,己方最強的解題方案已經(jīng)差點崩潰了,要不是對面出現(xiàn)了神仙隊友,司馬懿不僅打不過人家,按人家的設(shè)想是想斷其后路,把司馬懿活活憋死在隴西的!
就這人家還反殺了張郃,我曹魏西北最功勛卓著的將軍!
司馬懿在西北打成那個德行,曹叡不僅不怪罪,反而戰(zhàn)后全員封賞!
理由在《曹叡傳》正文中寫的明明白白:“秋七月丙子,以亮退走,封爵增位各有差?!?/strong>
死精銳,丟裝備、折大將,這都不叫事!
只要能把葛爺熬走,就都是好同志!
這回丞相又一次出兵后,《晉書》司馬懿的本傳中也難得的描寫了一下當時丞相給整個魏國帶來的無形壓力:“天子憂之,遣征蜀護軍秦朗督步騎二萬,受帝節(jié)度?!?/strong>
還沒咋地了,曹叡已經(jīng)怕司馬懿扛不住了,這又派過去兩萬人!
當時的情形真的是若此人不亡,則雍涼不敢解甲,中國無法釋鞍,太嚇人了!
知道丞相要來之后,司馬懿故作高深的對諸將說:“諸葛亮如果從武功出兵,依山而往東,那確實可怕;如果向西前往五丈原,咱們就沒事了。”(因謂諸將曰:'亮若勇者,當出武功依山而東,若西上五丈原,則諸軍無事矣)
這句話司馬先生說的比較風趣,給大家看一下地圖。
丞相要是去了武功,褒斜道口這個蜀軍運糧的生命線非常容易被司馬懿掐斷。
東去武功只有可能去威脅長安。
長安有那么好打嗎?
在打垮他之前,這是一條丞相注定不會選擇的路。
司馬懿先生給我們舉了個好例子,大戰(zhàn)之前先說一些對方肯定不會做的片湯話顯示自己的高深,增加己方的信心。
還是那句話,不要報以看不起的態(tài)度觀察司馬懿,他身上有著太多的人生智慧了,比如這招就很香很管用。
戰(zhàn)略分析會上,諸將建議司馬懿在渭水北岸列陣。(諸將欲住渭北以待之)
全都害怕了!
司馬懿其實也害怕,但為啥說人家是大戰(zhàn)略家呢,因為人家所有的賬算得特別明白,他表示要保護廣大渭南居民的人民財產(chǎn),孔明要是得了渭南的輜重我就更沒日子把他耗走了!(帝曰:'百姓積聚皆在渭南,此必爭之地也)
司馬懿帶著曹軍渡過渭水在南岸背水為壘。
諸將中,郭淮說了一條很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諸葛亮的意圖是連兵北山,斷絕隴道,肯定會奪北原,應(yīng)當先去占據(jù)此地。(若亮跨渭登原,連兵北山,隔絕隴道,搖蕩民、夷,此非國之利也)
此次會戰(zhàn),司馬懿從隴西把郭淮也調(diào)回來了!
從中央到邊疆,能打的全都拉到關(guān)中戰(zhàn)場了!
真的是傾國之力圍堵諸葛亮??!
郭淮這些年已經(jīng)在隴西打了太多次戰(zhàn)役了,他總是判斷丞相在瞄著涼州,想啥都是斷隴。
按照郭淮的說法,丞相真的是要斷隴嗎?
占領(lǐng)北原后確確實實能斷渭水的東西漕運,但是隴西是不需要輸血的。
丞相能夠和司馬懿大軍在此地對峙的同時再撥出一部分兵力去收割陳倉和隴西嗎?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丞相確確實實攻打北原了。
司馬懿同意郭淮看法后,郭淮在北原的營壘還沒筑成,漢軍大部隊已經(jīng)強度渭河而來,郭淮靠著先手的事先準備,驚險擊退漢軍。(宣王善之,淮遂屯北原。塹壘未成,蜀兵大至,淮逆擊之)
丞相的目的是啥呢?
是為了占領(lǐng)北原高點并截斷渭水,將司馬懿的東、西兩軍隔離,隨后各個擊破。
郭淮守住北原后不久,丞相聲西擊東打陽遂時,史料中表示司馬懿在西面部署了軍隊。(塹壘未成,蜀兵大至,淮逆擊之。后數(shù)日,亮盛兵西行,諸將皆謂欲攻西圍)
由此也全面推導(dǎo)出了司馬懿同志的戰(zhàn)略思路,就是三面立體環(huán)繞不讓丞相溜達,然后說破大天也不跟你打!
面對司馬懿的又一次貼身緊逼,丞相開始在你眼皮子底下屯田,準備長期駐軍跟你耗上了!(亮每患糧不繼,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
丞相種的是啥呢?
不是上邽的麥子了,麥子要秋天種,夏天收。
是小米。
夏播的小米一般在6月上中旬播種,種到收大約100天左右。
丞相也許還打算好了等小米收獲后再種小麥,來年夏天收,踏踏實實跟你論持久戰(zhàn)了。
一百多天過去了,丞相各種挑戰(zhàn),司馬懿就是不伸腳!
丞相使出了超級大招,把一款高端蜀錦的時尚女裝給司馬懿送去了,表示你也沒事干,給我們代代言吧。
非常有意思的是,當時的情況可并不是電視劇里面同志們義憤填膺的樣子,史料上根本沒有諸將的大怒反應(yīng)!
是司馬懿自己不干了!(數(shù)挑戰(zhàn),帝不出,因遺帝巾幗婦人之飾,帝怒)
也許是三年前在隴西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同志們?nèi)加裳獨夥絼傋兂衫碇乔嗄炅耍吘褂譀]讓我代言!
司馬懿害怕被人羞辱的消息傳出去讓基層士卒們的士氣崩盤,擺造型派人跟曹叡千里請戰(zhàn):我必須得打諸葛亮這老小子,太特么欺負人了!(帝怒,表請決戰(zhàn))
曹??吹剿抉R懿這輩子居然第一次神奇的戰(zhàn)時來請示,覺得形勢已經(jīng)非常不對了!
這老小子平時主意最特么大了!
這些年什么時候打一半問過我的想法,打孟達的時候他請示了嗎!
這特么就是讓人家擠兌的自己快混不下去了,拿我當擋箭牌來了!
曹叡這孩子為啥說他英武呢?
他自幼就經(jīng)常被曹操帶身邊,特別知道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你多么英明都不見得會比當事人的判斷好!
他知道隴西大敗后給全體封賞,他知道全力支持不外行指導(dǎo),他知道司馬懿請戰(zhàn)后要貫徹不打的制敵方針。
曹叡派了三朝老臣辛毗持符節(jié)來前線督戰(zhàn):我看誰敢動彈!都給我呆著!讓他自己走!(詔宣王:但堅壁拒守以挫其鋒,彼進不得志,退無與戰(zhàn),久停則糧盡,虜略無所獲,則必走矣。使衛(wèi)尉辛毗持節(jié)以制之)
這是對偉大的君臣組合。
古往今來能夠做到這個水平的是很罕見的。
大多數(shù)時候,為將者根本不會如此冷靜的在那忍耐;
就算是名將知道避其鋒芒,但領(lǐng)導(dǎo)人通常也不會這么清醒。
最著名的就是安史之亂時的潼關(guān)對峙,因為種種原因,李隆基不斷催促出戰(zhàn),連殺高仙芝和封常清,哥舒翰“慟哭出關(guān)”,最終潼關(guān)失守,李隆基南逃四川。
辛毗到了以后,姜維對丞相說:唉!司馬懿是跟咱打不了了!
丞相也嘆道:他但凡有辦法能贏得了咱,還用得著千里請戰(zhàn)嗎!(茍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zhàn)邪?。?/strong>
司馬懿在收下丞相的時尚女裝同時,問了使者這么一個問題:你家丞相最近吃飯睡覺咋樣啊?(宣王見亮使,唯問其寢食及其事之煩簡,不問戎事)
使者認為沒有涉及到軍事機密,于是說:我們丞相大勞模,罰20仗以上的事都會親自審閱,吃的倒是不多。(諸葛公夙興夜寐,罰二十已上,皆親覽焉;所啖食不過數(shù)升)
使者想表達的是我們漢軍在丞相的治理下無懈可擊。
司馬懿卻從中聽出了另一種味道:就你們丞相這種強度,他估計活不長了。
丞相確確實實遇到了一個神對手。
他是全才,人家對面也是全才。
他諸葛治蜀將四川漢中打造成了一臺戰(zhàn)爭機器,對面的那位也是走到哪建設(shè)到哪三年的時間將關(guān)中修理一新。
雙方都是絕頂高手,司馬懿刺探情報單單算你的工作量就猜出來了大概其。
司馬懿還在給他弟弟司馬孚的信中比較風趣的說:“亮志大而不見機,多謀而少決,好兵而無權(quán),雖提卒十萬,已墮吾彀中,破之必矣?!?/strong>
那意思諸葛亮哪哪都不行,別看十萬人來了,已經(jīng)掉入我的計劃里啦!他完蛋啦!
這個計劃是啥呢?
就是等死諸葛亮。
司馬懿說的是沒錯的,丞相確實不行了。
他選在這一年開春出征,還帶出了全部家底,很大程度的原因可能也在于,他感到了生命流逝的速度在加快,他也許沒有多少時光了。
八月,入秋,就在屯田的小米快要收獲的時候,就在持久戰(zhàn)思路即將讓對面貼身緊逼大隊感到絕望的時候,老天最后一次表態(tài)了。
孔明,你可敬!可嘆!你對劉家已經(jīng)做到人臣極致了!
天意難違!別再為難自己了!
跟我回天聽封復(fù)命吧!
后主派尚書仆射李福前來問接班人問題。
丞相說:蔣琬。
蔣琬后呢?
費祎。
費祎后呢?
丞相不再說話。
234年8月28日夜,有星赤而芒角,自東北向西南墜于漢營。
炎漢的最后一刻赤星墜地,丞相病逝于五丈原軍中,年54歲。
楊儀隨后率漢軍有序撤退,司馬懿興奮直追,漢軍猛回頭,司馬懿扭頭跑,漢軍入谷后發(fā)喪。
“死諸葛走生仲達”成為了關(guān)中老百姓茶余飯后的笑料,他們對于這位七年內(nèi)兩入關(guān)中的敵國丞相,似乎要比那位可笑的本國將軍更加親近。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這句話沒錯。
但如果你贏的姿勢奇丑無比,就不要怪老百姓們戲謔你。
仲達你屬這當世唯二的奇才,對于對面的這位神對手,你已盡力。
我相信,換其他任何一個人扔在隴西和渭南,都很難扛的住丞相最后三年的神功大成。
丞相走了,他用他的一生,兌現(xiàn)出了千古盛名!
你很快,也要迎來你的選擇了。
丞相遺命將自己葬在定軍山,表明繼續(xù)看后人北伐建功。
后主罕見的在臣子死后的第一時間就給了謚號,賜丞相謚號“忠武”,算是這位蜀漢丞相的一生寫照。
文臣武將的謚號一般分別以文,武兩字開頭:
文后通常跟正、貞、成、忠、端、定等字;
武后通常跟寧、毅、敏、惠、襄、順等字。
還有一種,是綜合性更全面的文武大臣通用的謚號,叫“通謚”。
丞相的“忠武”就是通謚。
丞相之后,“忠武”謚號從此也約定俗成為人臣的最高級別謚號。
這位中國歷史上,堪稱最偉大,最傳奇的丞相,謝幕離開了舞臺。
他的幾乎每一個方面,無論做人還是主政,都無可指摘!
他上表死后不加封族人,家有桑樹八百株,薄田十五頃,足以衣食保暖。
他用人公允量才,除了錯用了一次馬謖,他這輩子從來沒在人事問題上打過眼。
在他手中,壓住了蜀漢那派系龐雜的內(nèi)亂苗頭,攏住了所有的不同方向去集中干事業(yè)。
楊儀和魏延,都是有才但幾乎無法溝通相處的刺頭,他死后,二人迅速互撕,最后均無善終
沒有了丞相,這二位分分鐘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性格缺陷。
李嚴自打被托孤就找不準定位,蜀漢是小國,攥成一個拳頭還打不死人呢,哪有條件搞分權(quán)呢?
這位和他明里暗里斗了八年的李嚴,哪怕最終拆北伐的臺,讓他錯失了最好的一次機會,他最終也僅僅是將其罷官流放。
對于有罪于國的政敵,丞相的寬宏算是幾千年中國史中的極少數(shù)。
舉個最應(yīng)景的例子吧,他一生之敵的司馬懿,對政敵可是出了名的手黑。
我引用過很多次曾仕強教授的一句話:我們是中國人,我們的報復(fù)心極強,我們的報仇期極長,我們的報復(fù)力極大。
丞相作為中國人,很難得。
他所提名的蔣琬與費祎,在他死后二十多年中沒有把蜀漢這艘船帶翻,他當年看中的姜維,成為了比他還要執(zhí)著的那個堅持者。
他遇到了最難的開局,最難的蜀道,最難的秦嶺,最難的君臣搭配以及最難的永不犯錯防守大神!
最終的失敗,非人力能及,天數(shù)也。
丞相所待過的每一個地方,全部興建大利煥然一新,百姓安居樂業(yè),漢中四川的諸多民生項目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丞相剛剛千古之時,各地就已經(jīng)自發(fā)請求為丞相立廟祭祀,百姓自發(fā)逢年過節(jié)與路邊祭祀丞相。(亮初亡,所在各求為立廟,朝議以禮秩不聽,百姓遂因時節(jié)私祭之於道陌上)
老百姓為啥要十里長街送總理呢?
因為“亮之治蜀,田疇辟,倉廩實,器械利,蓄積饒,朝會不華,路無醉人?!?/strong>
老百姓吃得上飯,活的尊嚴!
時至今日,武侯祠仍然香火鼎盛,朝拜人群絡(luò)繹不絕。
中國人的信仰向來“靈”者為先,但這位漢丞相卻罕見的成為了百姓不求辦事也要祭祀的偉大神仙。
他連年興兵,但益州不疲敝。
他嚴刑峻法,但百姓無怨言。
他提弱卒數(shù)萬,東屯渭水,天下震動!
司馬宣王以十萬之眾抗之,堅壁不敢出!
論文章,《出師表》名垂千古,簡潔文風成為千年來干實事少扯淡的標桿。
論武功,他著有《南征》《北伐》諸多軍事著作,“八陣圖”名流千古,唐時入選“武廟十哲”。
丞相用兵,不動如山,進退如風,兵出之日,天下震動而人心不憂。
起巴、蜀之地,蹈一州之土,提步卒數(shù)萬,長驅(qū)祁山,慨然有飲馬河、洛之志!
司馬宣王據(jù)天下十倍之地,據(jù)牢城,擁精銳,無擒敵之意,務(wù)自保全而已,使彼漢家丞相來去自如!
司馬懿在蜀軍撤走后,行丞相營壘,觀其遺事,贊嘆曰:“天下奇才!”
他聽到“死諸葛走生仲達”不僅沒急,而是慨嘆自己不容易,我能在他生前不出錯就不錯了!
司馬懿的人生中肯定不止一次對身邊人表達過對這位神對手的崇敬,因為三十年后,他兒子司馬昭在滅蜀后專門部署一項任務(wù)!
搜尋丞相當年的治軍典籍用來操練禁軍。(帝為晉王,委任使典兵事。及蜀破后,令勰受丞相圍陣用兵倚伏之法,又甲乙校標幟之制)
輪政務(wù),他治下政治清平,法度嚴整。
輪治國,他所治理之處,百姓安居樂業(yè),無不大臺階跨步躍進。
他是個有道德,有理想,有藍圖,有風骨,有能力,有劇本的千古完人。
受六尺之孤,攝一國之政,事凡庸之君,專權(quán)而不失禮!
行君事而國人不疑!
行法嚴而國人悅服!
用民盡其力而下不怨!
他所主政的這十二年,幾乎是中國歷史幾千年來,四川人民知名度及自豪感最高的十二年!
四川這片古老的天府之國似乎從此也被武侯注入了挽救漢民族危亡的魂魄!
蒙古人鞭笞世界吊打全球時,釣魚城的川軍死死地一步不退懟死了唯一一位戰(zhàn)死沙場的蒙古大汗!
倭寇侵華時,四川成為了全中國最后的希望,川軍為整個民族貢獻出了挽救民族危亡的洪荒之力!
男兒立志出夔關(guān),不滅倭奴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處處有青山!
丞相千古,也標志著三國時代徹底進入晚期了。
這個世上,唯一一個可以和他司馬仲達等量齊觀的天下大才走了。
舞臺上,只有一個主角了。
曾經(jīng)滄海笑對水,見過太多英雄豪杰的你,該笑對小可愛們了。
三國何其多才,諸多星宿大神紛紛降世,這最后一位大神,用一生中五十年的時間,向我們展示了一個文官如何在天下大亂下,在連續(xù)三任英才之主下,一步步完成了蛇吞象的謀國之路。
這是中國歷史上的唯一
當初你裝病,被曹猛男揪過來開始了你的劇本
司馬宣王,該你再一次裝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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