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詞:王佑貴
作曲:王佑貴
原唱:王佑貴
翻唱:大河奔流
我們這一輩和共和國同年歲
有父母老小有兄弟姐妹
我們這一輩和共和國同年歲
上山練過腿下鄉(xiāng)練過背
我們這一輩學會了忍耐理解了后悔
酸甜苦辣釀的酒不知喝了多少杯
我們這一輩和共和國同年歲
熬盡了苦心交足了學費
我們這一輩真正嘗到了做人的滋味
人生無悔
秋天的回訪之二:
知青食堂
文︱大河奔流
闊別多年回到揮灑過青春汗水的地方,會有怎樣的感觸?是激動,是感慨,還是惆悵?40多年前,我作為知青,曾經(jīng)在三門灣畔的青珠農(nóng)場勞動生活了整整兩年,這次受當年青年隊隊友裘萬宏的邀請,又踏上了這片土地。秋陽之下、秋風之中,我在宿舍的窗前駐足,在食堂的內(nèi)外流連,在縱橫的田埂盤桓,往事像潮水一樣,一層層地涌了上來,夾雜著百般滋味。從農(nóng)場回來后,我寫了《秋天的回訪:三門灣畔這座平房》(點擊鏈接《三門灣畔這座平房》),引發(fā)當年一起在農(nóng)場插隊的知青朋友紛紛在微信群里回憶青春往事,并向我打聽農(nóng)場的近況。于是,我想按照回訪時行走的路線,接著寫知青食堂。
食堂與宿舍隔路相望,也是一座磚瓦結(jié)構(gòu)的平房,但從外觀看比宿舍要好,經(jīng)過幾十年的風雨侵蝕,仍然保留著舊時模樣。青珠農(nóng)場是國營農(nóng)場,職工實行工資制,這也是我高中畢業(yè)面臨下鄉(xiāng)時選擇農(nóng)場的主要原因,心想和農(nóng)村相比,這里的生活畢竟有保障。記得初到農(nóng)場時拿的是試用期工資,18元加糧食補貼,一年后轉(zhuǎn)正定為農(nóng)工一級,工資24元,另有2.5元的糧補??诩Z也按重體力勞動配給,男職工每月45斤,女職工40斤,別說農(nóng)村就是和其他一般單位相比,這個定量也是極高的了。農(nóng)場設有蔬菜隊,負責種植蔬菜瓜果,在蔬果上市的季節(jié),隔上一兩天,蔬菜隊茅草屋前的桿子上便會升起小紅旗,這時,有家庭的職工便差遣孩子提著籃子去排隊,按照家庭人口限量領取蔬菜或瓜果,青菜半分錢一斤,其他瓜果蔬菜都是一分錢一斤。但這些與單身知青無關,我們的伙食由食堂供應。
我和萬宏走到了食堂。當年這里是“朝陽”片區(qū)的生活中心和活動中心,經(jīng)常是人來人往。此刻雖然正是午餐時間,卻難見人影,周圍一片靜寂,沒有了記憶中的嘈雜和熱鬧。走進伙房,只見操作臺還在,但聽不見刀切斧剁的聲音;大灶還在,兩口大鐵鑊卻倒覆其上;灶膛口燒火的鐵叉還在,只是火熄灶冷,難聞煙火氣息。我們轉(zhuǎn)到餐廳,發(fā)現(xiàn)昔日售菜的窗口已經(jīng)被磚塊封堵,透過粉刷的石灰隱約可見舊時痕跡。萬宏告訴我,大批知青回城以后,食堂也就不再開伙,職工如有婚喪喜事的需要,偶爾才會借用這里的場地和設施。聽著萬宏的話,我的眼前卻浮現(xiàn)出了當年人流進出、端飯買菜的情景。
當年食堂有七八個人專職負責知青和季節(jié)性零工一日三餐的伙食。蔬菜由農(nóng)場自己種植,那時沒有大棚技術(shù),吃的都是當令菜,春天有小白菜,夏天是“包心菜”,到了冬天則是大白菜。記得過年的時候,食堂還分給每個知青幾棵大白菜帶回家,權(quán)當年貨。每到“雪里蕻”上市的時候,從地里一車車地拉到食堂洗凈晾干,然后一層菜一層鹽地鋪在水缸或木桶里,邊鋪邊用雙腳踩熟踏實,最后用大石塊將其壓住。腌成的咸菜也就成了我們一年四季的當家菜。其他葷菜譬如豬肉,需要食堂人員一早趕幾十里路去長街食品公司憑票購買。記得食堂供應的咸菜湯一分錢一碗,菜梗炒肉絲五分錢,咸肉燉蛋一角七分。農(nóng)場雖說地處海濱,塘壩之外就是潮漲潮落的三門灣,但在計劃經(jīng)濟年代,漁業(yè)的生產(chǎn)和銷售都由國家統(tǒng)籌,海產(chǎn)品也由水產(chǎn)公司按計劃供應。有的農(nóng)場職工會在工余時間去“趕小?!保^塘壩在下洋涂上捕獲一些小海鮮以彌補食物的匱乏,但食堂很少采購海鮮,最多憑票買一些咸帶魚之類,價格也不會太便宜。
按照當時的工資收入,一餐吃了葷菜,其他兩餐就只能喝咸菜湯了。個別知青熬不住清湯寡水,就到周邊村莊轉(zhuǎn)悠,看到在稻草蓬下覓食的雞,用一把米作誘餌捉一只回來,在宿舍里用煤油爐子燒了解饞。菜吃得少,油水也少,飯量就大。知青中曾經(jīng)流傳著一件趣事,有人從家里帶回了一點帶魚干,用飯盒蒸著當菜,蒸過的帶魚干實在太香了,結(jié)果同宿舍的三個人,一個吃了一斤八兩米飯,另一個吃了一斤七兩;等帶魚干的主人下工回來,飯盒里的帶魚已所剩無幾,但他還是吃了一斤半的飯。這還真不是段子。那時大家都是十七八九、二十啷當?shù)哪挲g,對食物的需求就像禾苗對雨露的渴求,加上干的是農(nóng)活,一餐吃上七八兩米飯的大有人在。食堂早先燒的是大鑊飯,但有人覺得炊事員打飯不公平,厚此薄彼、有多有少,有知青甚至為此大打出手,后來就改為蒸飯,每餐拿著飯盒去食堂買米,吃多吃少、吃干吃稀自己掌握。但還是會經(jīng)常發(fā)生錯拿甚至故意拿走別人的飯盒、使得有人吃不到飯的情況,結(jié)果又改為打飯。翻來覆去,就是為了能夠吃好飯。那時吃飯是我們每天的一個盼頭,勞動到一半,就抬頭看太陽到了哪里;一到下工時間,就饑腸轆轆、急急匆匆地趕往食堂。最盼望的是“五一”、國慶和元旦的會餐,這時,食堂殺了飼養(yǎng)的豬,免費供應四五個菜,餐廳里沒有足夠的桌椅,大家就幾人一組,用臉盆裝著端回宿舍。有的知青甚至難得地沽酒買醉,以求消除一身的勞累。這一天真正成了節(jié)日,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喜氣。
我抬頭看向售菜窗口上方的墻壁,那里原先有著一塊黑板,我作為大隊團支部政宣委員,每期編寫黑板報的任務就由我來承擔。我會根據(jù)農(nóng)時和形勢的需要寫一些詩歌或文章,站在桌子和凳子疊起的臺子上,將自己的習作抄到黑板上面。平土造田的時候,我寫《繪新圖》:“藝術(shù)家的畫描在紙上,我們的宏圖繪在海灘。一把銀鋤——一支筆桿,添彩潤色的是滴滴熱汗”?!爸吩焯铮覀冏沸勤s月;開河壘堰,我們挾風攜電……”冬天的晚上開展義務勞動,我就寫《勞動號子》:“冬夜,大雪紛紛,地凍天寒,聽!是什么聲音夾著狂風飛旋?一陣陣,震撼著云空雪野,一聲聲,激蕩在人們心坎……”春耕開始了,我寫《耕耘曲》:“此刻,這里綠禾如絨,碧水漣漣,拖拉機聲聲喊大干;明日,該是金稻似毯,蛙鼓串串,收割機隆隆唱豐年……”表揚好人好事的時候,我就寫《青年隊長》:“率領創(chuàng)業(yè)隊員戰(zhàn)荒涂,日迎朝陽,夜披星光。三九壘堰,夯歌震碎一河冰;臘月造田,熱汗融化十里霜。”每次抄完,我總要站在地上退后幾步讀上幾遍,就像作品得到了發(fā)表,心里自鳴得意;如果有人仰頭朝黑板看上一會,心里更是高興,似乎找到了知音。
我環(huán)視餐廳,場地上一無所有,空曠如秋后的田野。當年這里除了就餐功能,還是大隊團支部組織團員青年開展活動的場所,也是雨雪天氣不能出工時大家追逐嬉鬧、聊天唱歌的娛樂之處。記得在一個雪花紛飛的冬日,我將抄著曲譜的白紙貼在餐廳的墻上,教大家唱《過雪山草地》,室內(nèi)響著“雪皚皚,野茫?!钡母杪暎彝庹娴氖前}皚白雪、茫茫田野,情景交融,印象深刻。
在這里更多的還是開會,開過生產(chǎn)動員會和總結(jié)會,也開過表彰會和批判會。前段時間我整理舊物,翻出了在農(nóng)場期間寫下的四本日記,其中的兩則使我心生感慨。
1977年8月26日
今天晚上召開了團支部委員會議,研究Y的問題。Y是1974年的知青,因和L感情破裂,遷怒于L所管理的耕牛,在7月9日夜里在小牛身上砍了兩刀,以達到報復目的。支委會研究后決定在28日晚上召開大隊青年會議,對她進行批評幫助。
1977年8月31日
繼28日大隊青年會議之后,今天夜里大隊黨支部召開批判幫助Y大會。約是晚上7點光景,開會的人正陸續(xù)聚集到食堂門口的會場,突然有人喊道:“著火了”,人們抬頭一看,真的,食堂邊上的豬棚著火了,濃煙滾滾,烈焰騰空。人們忙亂起來,有的高聲叫喊,有的連忙跑去拿臉盆到河里端水,有的拉來了除蟲用的噴槍……經(jīng)過大家的共同搶救,火終于撲滅了。但是,一個疑團卻升起在人們的頭腦中:為什么豬棚會突然著火?它與今晚的批判會有否聯(lián)系?
朝陽大隊的怪事特別多!這些是否就是階級斗爭的反映呢?
日記記載的對Y的批判會就是在這里召開,而且我還在會上代表團員青年作了發(fā)言,痛斥Y的落后思想和破壞行為。站在故地,想起舊事,那種對萬事萬物都用階級斗爭的眼光來看待、來分析的思維方式,發(fā)言時的那種無限上綱、義正辭嚴和煞有介事,恍若隔世卻又似在眼前。
離開食堂的時候,我邊走邊回頭。這是一處給過我溫飽的地方,即便是咸菜湯、糙米飯,也喂養(yǎng)了我青春的身軀;這是一處我編織過文學夢想的地方,雖然黑板上的文字幼稚空泛,但誰又能懷疑那蘊含在激情之中的赤子之心,誰又能嘲笑一個青年在艱苦環(huán)境中不甘沉淪、不忍蹉跎的追求和向往?這也是一處留有我思想陳跡的地方,今昔對比,才能看清自己的精神如何一步步從僵化封閉中掙脫出來,知道了世界的豐富多彩。
知青食堂,對我來說已不僅僅是食堂!
(寫于2019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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