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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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故事的人發(fā)表的第1076個作品
作者：suyi
1
2017年4月3號6點(diǎn)左右，還沒來得及去父親墳頭上磕頭的時候，我八十八歲的奶奶安安靜靜的走了。
記得很小的時候，村子里每走一個老人，奶奶就會對我們這些孫輩們說：“難怪這幾天屋子里的老鼠動靜特別大，人死之前是要”收腳影子“的。”大凡意思是說人死之前，靈魂要到他（她）常去的地方走一遍，弄點(diǎn)聲音出來，讓人知道他（她）的親人有不久將死的征兆。
幾十年來，我甚至對此深信不疑。不是我信鬼神，是因?yàn)槲蚁嘈呕谘売H近關(guān)系的人與人之間即使在生死相離時更是心心相通。就像我大姨和我父親去世的當(dāng)年，我所看見的和聽到的一樣。
可是，奶奶卻一點(diǎn)征兆都沒給我們，唯一丟給我的征兆是不是她臨走前的那天夜里破除了我晚上關(guān)手機(jī)就寢的習(xí)慣，好招引我們回家見她最后一面。
無奈思慮再周全的奶奶都沒等得及，注定了非讓離她最近的長孫因之而憾恨半生。
清明假期第二天的清晨，因?yàn)闆]打算早起，睡得特別沉。被四嬸電話催醒的時間都已六點(diǎn)十分左右了，差點(diǎn)掛斷倒頭再睡?！澳隳棠炭峙虏恍辛耍s緊起來，一起回去下”嬸嬸的話短促而慌張，能聽出她一家人在電話那頭焦急萬狀。我一個炸雷似的跳起，隨手亂套了身衣服把妹妹她們叫醒?！霸趺纯赡?，你奶奶昨天還起床曬了太陽。這幾天吊水，人好多了”母親一邊給孩子找衣服一邊如是說。母親的這句話被我們無意識的復(fù)制，一時間堆滿了整個屋子，也同化了我剛接到電話時的驚乍。一屋子里的七個人，好像誰都沒有一點(diǎn)爭分奪秒的意思，穿衣、鋪被、如廁、洗涑……如同往常無別，只是動作比之往日稍快罷了，沒有多一份慌亂與不安。
2
朝陽初出，粉紅夾著橘黃，擠破東方的魚肚白，或紅，或黃，沒有一絲絲風(fēng)，卻勝過余冬的寒厲。這四月之初江南的早晨，第一縷陽光還沒來得及透進(jìn)窗戶照暖奶奶干瘦的身體，奶奶猶如熟睡了般，安詳?shù)奈㈤]雙目，翕合雙唇，臉色黯黑，沉淀的斑紋愈加濃褐，深深淺淺，不均勻地散落的臉上。那一只用了幾十年都沒換過的鐵發(fā)箍籠絡(luò)著花白的頭發(fā)，一絲一縷，清晰而有紋路。
奶奶不許自己的頭發(fā)看上去有丁點(diǎn)兒的凌亂。她時常把“人靠發(fā)來馬靠鞍”的話掛在嘴上要求自己也這樣要求她的子女?！案救思业暮⒆泳蛻?yīng)該有根本的樣。衣服不比人家穿的好，頭發(fā)可以比人家理得順”。即使是最流行男生留長發(fā)，女生燙卷發(fā)的時代，四個叔叔和兩個姑姑哪一個都沒趕過那樣的時髦，奶奶的長子，我的父親，有生的六十年，蓄發(fā)從沒超過寸許。在她老人家看來，孩子的吃穿比不上人家，可總不能樣樣輸給別家的孩子，總該有個長處。
我無數(shù)次的糾正過奶奶那句她說錯了一輩子的“人靠衣裝馬靠鞍”的俗語，最終仍無數(shù)次的被奶奶“執(zhí)迷不悟”的執(zhí)拗宣告失敗而告終。
這個耄耋之年的老人啊，帶著這句她甚至奉為真理的訛語，終于抵不過連續(xù)十六天來臥床的積病輸給死神，枕在高高的頭枕上溘然長辭。
3
奶奶一輩子沒進(jìn)過學(xué)堂的大門，沒出過自己的家門，在她那間小屋前前后后繞了幾十年，從春到冬，從冬到春，最后搭著自己踏出來的腳印連成梯，爬上了天堂的大門。俯望她用心血撫養(yǎng)長大的七個子女。
奶奶一九三零年本地生人，屬馬，兄妹六人。因?yàn)榧揖掣F苦，又是家中長女，幾歲的時候就被太爺爺送到鄰村一戶有錢的人家做“童養(yǎng)媳”。放牛、做飯、洗衣、割豬草……一切能做的家務(wù)全都落身上不說，還經(jīng)常受到那戶大家閨女的虐待。
大凡像奶奶這樣給人做“童養(yǎng)媳”的在別人家里是沒有地位的，受欺負(fù)便是常有的事。
“道英（那戶大家的閨女，和奶奶差不多歲數(shù)）經(jīng)常在我坐著搓盆子里衣服沖瞌睡的時候，拿納鞋底的針戳我，不讓我沖瞌睡”，“那時候晚上哪有覺睡??！日里在人家做事，洗了晚飯的碗都已經(jīng)很遲了，回家了還要幫你太奶奶帶人。早上起得又早，哪能不沖瞌睡。哎！不曉得瞌睡怎么那么大”。打我記事起，奶奶就時常跟我們說她小時候做“童養(yǎng)媳”的經(jīng)歷?！澳棠?，你又不是打不過她！”不懂事的我們總是憤憤不平地說?！澳哪芘?！哪能哦！……”奶奶依在竹椅上，扭頭望著屋外，南門墻根下的椿樹透出新綠，淺綠中潛伏著暗紅，一條逼仄的泥路在林蔭的包裹下分外顯眼，把門檻下一片雜樹林豎著劈開，直向著奶奶經(jīng)年累月搓洗衣服的塘口。淚花在她眼里閃動，渾濁，模糊了生有眼翳的雙眼。奶奶仿佛又追溯到幾十年前。
“算了，算了。都過去幾十年了，還提它干什么呢！人家也替你老太太養(yǎng)活了條命啊！”。奶奶真的老了，記性總是不好。每每嘮著嘮著自己提上的這事兒，最后總是用這句話剎住提醒我們不提。
奶奶童年的故事在她十幾個孫兒間一遍又一遍的傳播，孫輩們聽不厭她的苦難，雖然他們誰也無法獲得身同的感受。繼之苦難而來的卻不是仇恨，是靜靜的時日平遷帶給奶奶的難言與從容。這種剔除仇恨的回憶，除了是歲月留給人的寧靜、平和、安然之外，還能有什么？是不是更具一種無畏的力量和勇氣？
巧的是，道英后來也嫁到我們村，二十年前就過世了。出殯那天，奶奶比她親姊妹哭得還要兇。
比之童年，我對這個“惡毒的女人”，明白了許多。
4
很小的時候，我記得經(jīng)常給奶奶跑腿。
太爺爺因?yàn)楹蛢蓚€舅爺爺分家寡居，八十多歲的老人，行動有多不便。米缸時常是空的，鐵鍋時常是冰涼的。那時候幾個成家的叔叔都還沒分家，十三口人的一個大家庭，日子過得也緊巴巴的。連燒上一盤新鮮的蔬菜，奶奶都不忘記拿個竹筒粗細(xì)的大碗，挑幾筷子專門給太爺爺留起來，更何況我們家甚至個把月才能吃一次的魚和肉。
奶奶總要叮囑我路上小心，不要潑灑，不要被隔壁的兩個舅奶奶看見。我一邊帶著疑惑，一邊像個饞貓似的聞著魚肉飄散的香味飛也似地跑進(jìn)太爺爺?shù)桶睗竦拿┪?。有時，實(shí)在抵不住誘惑，就從碗里抽點(diǎn)油水。也許是做賊心虛吧，回來的時候，兩根手指頭被我吸得通紅發(fā)亮，沾滿口水。奶奶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挑塊又大又肥的紅燒肉放進(jìn)我嘴里，一邊樂呵呵地說“大頭孫子！”。
自此以后，我更樂意替奶奶跑路了，好像奶奶放了根又長又粗的魚鉤，牢牢得把這個小饞貓穩(wěn)穩(wěn)地勾住。我已全然把奶奶“不要被隔壁的兩個舅奶奶看見”的叮囑的不解拋至九霄云外。待稍解人情世事之后才明白奶奶的苦衷。
奶奶的兒女和孫輩是看著她這么待上人長大的。
至今，在我們家族里誰都沒學(xué)會把“孝”字僅僅掛在嘴邊當(dāng)戲唱的。奶奶身體力行，滋育她的七個子女，總算有回報(bào)。在她臥床不起的著十六天里，叔叔和小姑輪流照看。白天上班做活，晚上還要辛苦的整夜整夜伺候在奶奶床邊，直到長眠在輪到她幺兒看顧的那天凌晨。
5
奶奶嫁給爺爺，隨他在饑荒流年里逃難最遠(yuǎn)的地方是我在江北無為的老家，也是奶奶有生之年去過的地兒的最長的極點(diǎn)。
解放前夕，父親就是被爺爺用籮筐擔(dān)著，另一頭配著些過日子必備的雜物挑來江南落戶生根的。離鄉(xiāng)背井的爺爺受到奶奶多大多深的悉心照料才安頓了他不安的心！窮苦人渴盼能過上好日子的愿望何其真切，何其心酸！父輩以“昌”字為輩分，以致父親取名為“昌財(cái)”，三叔、四叔取名為“昌發(fā)”、“昌福”，就連小叔的名字也寓意“苦難即過，新生來臨”的意思：昌春。
命運(yùn)有時很會拿一個對它虔誠至極的人開玩笑。
一九七六年夏，爺爺突發(fā)腦溢血倒在鋪滿山芋藤，漫山遍野郁郁蔥蔥的山地里。驕烈的太陽炙烤著綠的發(fā)亮的蔓藤，相互推擠，得出一絲空擋透透氣兒，熱浪一滾一滾的涌來，撲打著茬壟一面被爺爺翻過藤蔓后裸露而出的雜草。身旁，歪斜橫倒著除草的鋤頭……
爺爺被村里鄰居抬回家的當(dāng)晚就去世了。不到三十的父親作了爺爺靈前的孝子。奶奶連同其余六個未成家、未成人的子女侍立在爺爺棺材前，懷里抱著不到十歲的小叔，呆呆地望著殷紅的棺蓋，哭不出的淚水倒流，苦澀地穿過喉嚨。
爺爺沒等到好日子，卻把更難熬的日子無端地丟給了奶奶。
除了生產(chǎn)勞作，奶奶唯一能給這個家添置財(cái)產(chǎn)的恐怕只剩豬圈里的一頭豬和菜地里的一茬生麻了。
奶奶是這頭母豬的專門接生婆。每臨母豬產(chǎn)前的十多天，奶奶總舍得從盛著給人吃的缽子里舀些豆腐渣摻進(jìn)豬食盆，說豬吃了會多下奶水，一窩豬崽子才不被餓死，多養(yǎng)活頭就能多賣一份子錢。幾個兒子接二連三的要成家，等不及用錢，攢一分是一分吧。
奶奶巴不得豬生一窩就能攢夠娶兒媳所有的費(fèi)用。
好多時候，母豬都在夜里產(chǎn)仔，經(jīng)驗(yàn)豐富的奶奶早早吃完晚飯，操起一條矮板凳，注滿油燈，抓一把稻草，急匆匆的趕到臭烘烘的豬圈坐下，一坐就是整宿。十幾頭豬崽在籮筐里新鮮活跳。奶奶的眼睛布滿血絲，等不及洗手就揭開鍋蓋捏一個滾熱的紅薯往嘴里塞，當(dāng)早飯。
我至今尚不知道一匹曬干的生麻能賣多少錢。至于什么季節(jié)收獲生麻卻也無從記起，只記得剝麻用的那把刀，暗黑的鐵色，卷曲成柱狀的是把手，刀頭是半曲半張的厚鐵片，刃不太鋒利。上面沾滿麻漿，斑斑駁駁。
我早上起床的時候，就能看到稻場上撐起的竹竿上密密地鋪掛著奶奶一大早收回來的生麻。淺白微黃，像珠簾般在晨風(fēng)中搖蕩，摩挲作響，鏗然有聲；又像細(xì)密的春雨，簌簌落下，如絲如線，輕柔，倏然歪斜纏繞，在空中打結(jié)……
奶奶的愿望也隨著飄蕩的生麻在胸中搖動。圍裙上布滿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漿漬，新鮮一點(diǎn)的甚至還搖搖欲墜，濕透的褲腳半卷，垂落到腳踝，后背能擰出水來。
6
那個年代，做寡婦難，做婆婆更難，何況是做四個兒媳的婆婆。目不識丁的奶奶做過來了。
十六口人的大家庭，做一頓飯菜確實(shí)是件不容易的事。閑時還好，遇到農(nóng)忙時節(jié)，搶莊稼就是搶時間。從大房開始輪流洗衣做飯，要趕早，一般都是凌晨三點(diǎn)左右起床，咚咚咚得要忙活到天大亮。
這世上婆媳關(guān)系難處，妯娌之間也難相待，難免有裂隙，尤其是像我家這樣成戶不分家的家庭，大大小小的摩擦總會常有。
母親和幾個嬸娘相互生悶氣的時候，灶臺上的兩口鍋是鐵的冷。鬧別扭的雙方誰也不肯起床做飯，誰先起床好像誰就輸了一樣，誰也不肯服誰。
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最先服輸?shù)氖亲銎牌诺哪棠獭Ｄ棠滩恢岭y為兩個兒子，發(fā)現(xiàn)苗頭后從中擔(dān)起“斡旋調(diào)停”的“大任”。先是起大早偷偷地把兩房換洗的衣服洗掉，再把全家的早飯備齊，最后從雞窩里摸出幾個新鮮的雞蛋，打碎，煮熟，放些紅糖，就是農(nóng)村女人坐月子時的一種吃法。奶奶小心翼翼的盛好，一分為二，一房一房的端，一房一房的勸。遇到兩人不省事硬拼的時候，就得多在房里多站好半天。奶奶先默不作聲，恭敬地聽一方訴苦，說著說著，話音越說越高，哭聲也越來越大，哭音的腔調(diào)對象也漸漸發(fā)生轉(zhuǎn)移變化，矛頭便無端的指向端著碗，立在床邊的婆婆了。奶奶只管聽著聽著，仍是默默的點(diǎn)頭，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隨著兒媳的哭語或輕或重。瓷碗抖動湯勺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哭聲中脫穎而出。待哭聲漸息后，奶奶才顫顫地把碗遞到她們手中，輕聲說：“快涼了，趁熱吃了吧！”。
這樣一大早的還要再重復(fù)一次。奇怪的是，妯娌間再大的事，再深的矛盾，奶奶一碗雞蛋端過去，都能破冰而解。
7
“這人吶！上了歲數(shù)，話就更多了。真沒用了哦！下人（下代）嫌煩”。晚年，聽到最多的是奶奶常說的這句話。
大概是九五年的樣子，分家后的奶奶就一直寡居。
兩間蓋瓦的土坯房擁擠的堆放著她用了幾十幾年都不舍得扔掉的家什。床啊，箱啊，椅啊什么的。蠢笨的鍋灶幾乎占去了堂屋大半個空間，奶奶在這轉(zhuǎn)不開身的小屋子里兜米，淘米，舀水，下鍋，在灶膛口起身又坐下的佝僂身影深深印在我腦海里，使我沒生難忘的還有她常倚靠在后門邊那張油亮泛黃的老竹椅上扭頭癡望著我家大門的東墻角。那是父親在世前時常如此凝望他老母的地方，特別是父親病入膏肓，知道自己大去不遠(yuǎn)的那三個月里，每日如此，無時不專。
這一對母子，生前死后的相繼淚光盈盈。
奶奶的孫輩中數(shù)我離她最近。父親去世后，我回來的次數(shù)漸次漸稀。每回去一次去她的老屋坐一陣，奶奶巴望的盯著我，深切地叮嚀：“又瘦了，家里茶飯不要太苦哇！”、“對小家伙不要太嚴(yán)，我看小文緹（我孩子）膽子太小，你們不要嚇?biāo)薄棠涛㈤]雙眼，說著說著好像都要睡著了的樣子?！澳棠蹋抑馈?，奶奶這才一怔，摸起靠在門上的拐杖挪到陰暗的房間里，一陣窸窸窣窣后，一手撐著拐杖，一手拿點(diǎn)吃的喝的?！斑@是你大姥（大姑）前些日子回來買的，我還沒吃，你嘗嘗”。我再三推辭說不餓?！澳棠虥]什么病，氣管炎，不傳染，你別怕”奶奶硬硬的說。我只好當(dāng)著面吃了，裝出極餓的樣子?！鞍?！你爸爸……在世啊……也……這么……作假……”奶奶的聲音哽咽，老淚簌簌的垂落，轉(zhuǎn)望著我父親常坐的方向，目光孤獨(dú)，黯然。
奶奶的記性真不好了，大姑上次回來差不多都快一整年了，惟獨(dú)父親去世仍歷歷在目。
“奶奶，我要回去了”，“哦！你要回去啊”，老半天的功夫，奶奶才應(yīng)我一聲，仿佛用了好長時間才極力聽見我說的話?！跋麓位貋恚ツ惆职帜莾嚎纯?，西邊的那棵樹不曉得又被風(fēng)吹歪了沒？我好些日子沒去了……真走不動了……”。
奶奶拿給我的餅干、八寶粥、米糕之類的是不是她的“誘餌”??？我多吃一口就能在她的身邊多待一會兒，要不，我每次回去她都要倚著門框向著西邊，一直目送到村落轉(zhuǎn)角的盡頭。
8
奶奶去世前的最后一個周末，她是臥在床上跟我道別的。
“我要不要緊??？我還不想死，還想多活幾年”奶奶微弱的試探著問我?！皼]事的，奶奶。你不會死的，再吊幾天水就好了”我半哄著她，但也不相信她會死。
在那個時候，我覺得她永不老去，永不會被打倒。
可終究還是死了。
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奶奶靜靜的躺在石棺里已整整二十天了，她惡狠狠的逼我吃她東西的強(qiáng)烈愛意已蕩然無存。我想，天堂之上的奶奶不會再害怕孤獨(dú)了，天堂里有她的父母，有她的長子，世上還有她四十五個至親的兒孫凝心遙望。
我憎恨那個微寒的初冬和著這個沒有花香的仲春，我人生的至痛于此，又倍加對這輪回的季節(jié)念念難忘，親長丟下的懷想于此。
愿奶奶的靈魂安息！
以這些文字紀(jì)念奶奶。
2017年4月25日至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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