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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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故事的人發(fā)表的第733個作品
作者：許曉婷
原名：嫁給愛情還是嫁給金錢
我和先生能結成婚，實屬不易。在我們那，有很多人都已經要領證了，但是因為聘金談不攏，最后鬧掰了，我和先生從中殺出一條血路也著實經歷了一場鏖戰(zhàn)。
談論訂婚事宜時，母親開出了十五萬聘金的“天價”，這個價格母親其實已經打了折扣了。母親可以羅列出村里別的姑娘的“價格”：某某人家的女兒，除了聘金，還有衣衫錢，還有買金子的錢；某某親戚的女兒風光出嫁，接親的車隊一輛輛放著鞭炮出村；某某人也是嫁外地，風俗不同，可是聘金也是照咱們村的來。誰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不，結婚是全村人的事，全村人的眼睛都盯著你的聘金、房子、車子和首飾看，給多了，羨慕不已，給少了，風言風語四起。我知道母親并不是貪圖那些錢，實際母親開口的這十五萬聘金也不是被她吞去，母親要從十五萬塊里面拿出錢置辦訂婚酒席，我們的訂婚酒席不大操大辦，只是宴請訂婚當天來參加儀式的婆家人，大概兩桌。母親還要購置訂婚喜糖，大概300多斤（數量毫不夸張，在我們那里，喜糖動輒三四百斤），訂婚那天請娘家親戚用紅袋子將喜糖包裝成袋，發(fā)給至親的親人，然后娘家親戚還會用扁擔挑著兩筐喜糖，到村里一些比較久遠的親戚那里發(fā)放，大概一戶四五個喜糖這樣子。買糖果大概要一萬來塊，辦酒席大概五千塊。除了這些，訂婚當天，我還得發(fā)紅包（沒錯，是發(fā)紅包，不是收紅包），也從聘金里拿。我只有一個弟弟，要給他包一個大紅包，一般是5000塊起，沒有上限。這是大頭，剩下的都是零頭了，給外婆包200，給三個姐姐的五個小外甥一人包200。刨去所有這些的花費，剩下的聘金母親會悉數奉還。剛開始先生也不解，為何我們那的聘金會貴得驚人，先生的老家只要8000塊就能搞定整個訂婚儀式了。其實聘金是母親向女婿要的一個保障，你能否拿出這么多錢，若你拿的出，我女兒以后跟著你，我便放心了。但當時先生真沒那么多錢。先生是獨子，公公四十四歲才生的他，我們訂婚那時，公公已經七十三歲了。公婆都是干農活的農村人，平時就是耕耕地種種菜自給自足，根本沒錢資助先生，先生每個月還要拿錢回去贍養(yǎng)父母。公公之前做過手術，做手術的的錢是以先生的名義借的，先生經過兩年的努力才把債還完，因此讓老公拿出十五萬的聘金，那是比登天還難的。于是我便跟母親討價還價，在我們那，攀比之風盛行，若是聘金給少了，會讓人說三道四的。感謝母親，她頂了莫大的壓力給我“降價”，最后成交價是十萬，“便宜”了五萬。
“定價”之后，我們便開始籌錢了。先生那里只有三萬，我也拿出了私房錢兩萬，跟朋友借了五萬，因為剩下的聘金是會還回來的，所以我們跟朋友承諾，訂婚的當天晚上就會還錢。這話寫出來挺心酸的，訂婚當天是還錢日，一還還五萬。訂婚那天，穿著舊衣衫的婆婆雙手捧著一大摞一百元大鈔躬身遞給我的時候，我有一種地主剝削農民的罪惡感，而讓我心寒的是，訂婚儀式后有個鄰居大嬸對我說道：“你嫁的是大山里吧，看你婆婆穿的那身衣服，你趕緊給買件好的吧”。婆婆節(jié)儉慣了，雖是舊衣衫，卻是干凈又清香，沒想到又落人口實了。
訂婚結婚的過程，我總覺得對不起母親。母親是個要面子的人，但是為了她疼愛的女兒，她退讓了很多步。本身商議聘金的事就不是我該插手的，那時尚未出嫁的我有“胳膊肘往外拐”之嫌，母親本來是用聘金的名義為我要一個幸福生活的保障，我卻這么著急為先生找后路，母親傷心了許久。買喜糖時，我叮囑母親，不要買太貴的。訂婚還有一些其他環(huán)節(jié)，我說，能省略就省略，因為要花錢。結婚我們那很重視金飾，講究 “從頭到腳”都要有：金耳環(huán)、金項鏈、金戒指、金手鏈、金腳鏈，珠光寶器、金光閃閃，現在網絡上看到的那些全身“負重”的土豪新娘，我是親眼見過的，記得我的大姐出嫁時，就是十個手指戴滿了戒指。但先生那時不能大手筆給我置辦這些，只買了項鏈和手鐲，雙方的金戒指都是撿現成的，剛好公婆那里有當年結婚的戒指，我們便拿來戴了，款式也是最簡單的一個圓環(huán)，沒有其他裝飾。
結婚時，照風俗，我們那里的娘家親戚大概二三十人要陪著過去，但是父母不參與，父母只是把女兒送到門口，便回去把門關起來。但是娘家親戚過來存在三個問題，一是路途遙遠，二是親戚來參加婚禮我需要給他們包紅包，男人一人200，女人一人120。雖然只是四五千塊的支出，但對當時為辦婚禮又掏空家底的我們而言，這又是一筆巨額支出，三是婆家的老房子實在入不了他們的法眼，回去時估計他們會去母親那里添油加醋，所以結婚時，我干脆“殘忍”地不讓娘家人參加，孤身一人便遠赴千里之外的婆家。后來照親戚列出的排行榜，我是我們家族的女孩子嫁得最不好的，這當然是從金錢上來說。從感情上來說，或許我能闖入前三甲。婆家的老房子如何不好呢？房頂的木頭早已滋生了蟲子，晚上睡覺時，能清楚地聽到蟲子辛勤勞作的聲響。房子一共有三個房間，一個客廳，一個臥室，一個廚房。我們的婚房是公婆以前的婚房，婚床也是公婆結婚時買的，先生就在這張婚床上出生、成長，小姑也在這張婚床上出生、成長?；榉繘]有洗手間，結婚時，婆婆特地給我們買了個紅色的馬桶。以前公婆和先生和小姑都在家的時候，就擠在我們現在的那張婚床上睡覺，一個頭朝床頭，一個頭朝床尾，錯開著睡。后來因為我的闖入和小姑的出嫁，公婆在廚房又安了一張床。但是廚房的那張床實在太小了，經常婆婆橫著睡，公公只能蜷縮在角落里與婆婆交叉著睡，所以平時我們不在時，我們會叫婆婆到婚房去睡。有一次深夜我們沒有提前說便回老家了，公公在廚房睡，婆婆在婚房睡，我們都不忍吵醒他們，于是便默默地在客廳的地板打了地鋪。這樣荒涼的景象，直到結婚之后好久，我都不忍心告訴母親，我怕她心疼我。母親問我，“你總是說他家窮，到底多窮，你給我說一下”，我總是回答：“就是比咱家的老房子還要破舊幾倍的那種房子”。母親就不再細問了。母親的周遭，親戚朋友的女兒們都要么蓋起三層小樓，要么買了套房，只有我“一枝獨秀”。
沒有人放著幸福不要，偏偏喜歡吃苦。作為一個女孩子，我當然也希望有舒適的房子，有夢幻的婚禮，有雙方親戚的見證和祝福。訂婚結婚的過程，也曾多次有委屈的淚水。但是總覺得只要兩個人真心相守，粗茶淡飯也能長久。兩個人同床異夢，再重的金子還不是徒增孤枕的沉重。我是個很能吃的人，大學同學說，我覺得你以后一定會嫁個有錢人。我問為何，她說，這樣他才養(yǎng)得起你啊。他說的養(yǎng)是食物的養(yǎng)。起初，有些朋友替我“不值”，說我嫁給先生會很辛苦。事實上也確實很辛苦，訂婚結婚的花銷全都是我們兩人自己付的，沒從公婆那里拿一分錢，公婆想幫我們，心有余而力不足。雖然我嫁的不是有錢人，但是先生不曾讓我餓到了。先生不浪漫，不說甜言蜜語，但關愛總是悄無聲息地來?；乩霞視r，他會列出一日三餐的清單，讓公婆做給我吃。我回娘家時，先生不能同去，會給我置辦禮物孝敬丈人。平時先生會檢查我的錢包，發(fā)現沒錢了，會給我塞滿。冬日老家沒有熱水，洗碗洗衣都用冷水，不習慣的我馬上凍得手裂開了流血了，但我沒聲張，怕公婆說我矯情。先生偶然發(fā)現，立馬給我買了藥膏來涂。我膽子小，容易被嚇到，一日鄰居深更半夜還在吵鬧，先生起床要去理論，也把我叫醒。我問何事，先生說，鄰居太吵，他要去投訴。我生氣，你投訴你就去，干嘛拉我一起。先生說，我怕等一下我嗓門太大，把你嚇醒了。生了兒子之后，覺得先生愛我少了，便發(fā)牢騷，先生漫不經心地說：“你記住，我和你認識，比我和兒子認識得更早”，一句情話都沒有，卻暖暖的。如此種種小事，或許和村人們眼中的好姻緣無相比簡直弱爆了，但是卻讓我記掛心間。
嫁給錢不是不好，嫁給愛情也不全都是圓滿結局，婚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場被拿來比較的盛大婚禮落幕之后，柴米油鹽的生只有你自己知曉。看到這樣一段話“我渴望被人收藏，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苦，免我驚，免我四下流我無枝可依?！痹富橐鲋械哪阄?，真心實意，遠離攀比，收獲愛情也收獲安穩(wěn)，愿你我有枝可依。
圖片為作者本人
責編：淙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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