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本營的作戰(zhàn)計劃非常清晰,就是要尋找中國海軍主力決戰(zhàn);而李鴻章的戰(zhàn)略意圖也非常清晰,就是盡量讓北洋海軍主力避開日本海軍的鋒芒,最大限度保存實力,無論如何也不要出海決戰(zhàn)。李鴻章心里清楚得很,北洋海軍只是紙糊的燈籠,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雨。
在北線日軍大舉進犯遼東的同時,南線日軍第二軍在攻占旅順口后,也取得了渤海灣的控制權,與旅順口隔海相望的威海衛(wèi)成了日軍的下一個重要目標。日軍大本營的作戰(zhàn)目標,就是占領威海衛(wèi),封鎖直隸灣,消滅北洋海軍。進而逼迫中國政府繳械投降,又可避免列強以各種借口進行干涉。山東作戰(zhàn)和攻占威海衛(wèi),成了日軍攻占旅順口之后最重要的戰(zhàn)略目標。
威海衛(wèi)位于山東半島東北端,瀕臨黃海,西連煙臺、蓬萊,北隔渤海海峽,與遼東半島旅順口勢成犄角,共為渤海鎖鑰,拱衛(wèi)著京津海上門戶,素為重要軍事基地。
從歷史演變看,威海衛(wèi)原為濱海漁村,漢稱石落,元稱清泉夼,明洪武年間為防倭寇設衛(wèi),始稱威海衛(wèi)。1875年即光緒元年始建炮臺;十四年,設水師提督署,駐水雷營,置制造所和水師學堂,并于海灣南北兩岸和劉公島、日島、黃島等地新筑炮臺多處,成為海防要塞和新成軍不久的北洋海軍最重要的基地。威海衛(wèi)擁有不凍良港,三面環(huán)山,口門向東,劉公島扼其前,形成向東、向北兩條航道和進出口,日島、黃島、牙石等島羅列在劉公島兩側,構成港域天然屏障,形勢堪稱險要。
黃海之戰(zhàn)后,北洋海軍只剩下“定遠”、“鎮(zhèn)遠”、“靖遠”、“來遠”、“濟遠”五艘戰(zhàn)艦,而“鎮(zhèn)遠”在駛進威海北口時,不慎觸礁,受傷嚴重,搶修后雖勉強還能使用,但實在難以讓其出海作戰(zhàn)。在這種情況下,原本號稱亞洲第一的北洋海軍所擁有的戰(zhàn)斗能力非常有限,僅有的四艘戰(zhàn)艦如果真的出海作戰(zhàn),主動出擊,可能正中日軍下懷,因為大東溝海戰(zhàn)后,日艦一直采取措施,引誘北洋艦隊出海決戰(zhàn),目的當然是要一舉摧毀北洋海軍。面對日本人的計謀,北洋海軍進退兩難,出海決戰(zhàn),兇多吉少,很可能將幾十年舉國之力建設的北洋海軍徹底摧毀;不出海,或者不敢與日本海軍決戰(zhàn),這也是軍人的恥辱,北洋的恥辱。大東溝海戰(zhàn)之后的北洋已經沒有什么本錢可言,戰(zhàn),或不戰(zhàn),對北洋海軍將領來說,都是一個難題。
1895年1月20日,日軍第二軍司令官大山巖大將指揮兩萬五千大軍,在日本聯(lián)合艦隊二十五艘軍艦掩護下,繞開威海衛(wèi)正面,由榮成龍須島登陸,三天后全部登陸完畢。
榮成登陸完畢后,日軍在那里從容休整。30日拂曉,日軍集中優(yōu)勢兵力迂回威海側后,猛攻南岸炮臺。中國守軍頑強抵抗,幾次打退日軍沖鋒,激戰(zhàn)至傍晚,守軍全部陣亡,炮臺失陷。
日軍占領南岸炮臺后,隨即從南、西兩個方向逼近威海衛(wèi)城。2月1日,北岸炮臺守軍紛紛逃散,海軍提督丁汝昌聞訊即派兵至北岸炮臺,將火藥庫、大炮全部炸毀,以免資敵。
2月2日,日軍占領威海衛(wèi)城。至此,除劉公島和日島外,整個威海全在日軍手中,北洋艦隊失去后防,海軍衙門所在的劉公島成為北洋海軍的唯一依托。實際上,劉公島只是一座孤立無援的孤島。
日軍圍住劉公島和北洋艦隊后,并沒有立即發(fā)動攻擊,而是想盡一切辦法誘導海軍提督丁汝昌投降,以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面對日本人的誘降,丁汝昌不為所動,嚴詞拒絕,既然無法戰(zhàn)勝,無法逃脫,那么他就準備以一個軍人的姿態(tài)面對一切,最壞不過就是以身殉國。
2月5日凌晨三時許,日軍派遣魚雷艇從威海南口潛入港內,偷襲北洋旗艦“定遠”?!岸ㄟh”艦中彈后擱淺。無奈中,北洋將士只好自己動手,將“定遠”炸毀,以免落入敵手。
炸毀“定遠”后,北洋水師督旗移至“鎮(zhèn)遠”,后又移至“靖遠”。坐困孤島的北洋水師頑強堅持,期待清軍將領有辦法拯救他們,或者能夠從外圍對包圍劉公島的日軍給予打擊。然而,他們的這種期待始終沒有成為事實,他們的絕望情緒在滋長在蔓延。
6日晨,日軍故伎重演,再次派遣魚雷艇進港偷襲,很快將“來遠”及練習艦“威遠”擊沉。至此,北洋艦隊名存實亡,已經徹底喪失戰(zhàn)斗力。
2月9日上午八時,日本聯(lián)合艦隊向劉公島猛攻,丁汝昌登上“靖遠”艦指揮,堅守至中午。很快,“靖遠”艦中彈擱淺,被丁汝昌下令炸沉。
“靖遠”艦沉沒,對堅守劉公島的北洋將士是毀滅性的打擊,援軍無望,軍心浮動,投降的意思開始在洋員及島上紳士中彌漫。面對此情此景,丁汝昌承諾再堅守三天,如三天后援兵不至,各人可以根據(jù)自己的意愿自找生路。
2月11日,丁汝昌許諾的三天之期到了,援軍依然無望,他只好在這天夜里吞鴉片自盡。劉步蟾、張文宣等將領也在此前后自盡身亡。他們不是選擇一條逃生之路,而是坦然走向永生,用最后的選擇兌現(xiàn)了一個軍人的承諾。
丁汝昌自殺后,美籍洋員浩威提議守島將士借用丁汝昌的名義投降。2月14日下午,雙方將領簽署投降文書。17日,日軍開進威海港,清政府傾三十年國家財力營建的北洋海軍,雖然一度號稱“亞洲第一”,甚至世界第六或第八,至此全軍覆沒,成為歷史陳跡。
威海衛(wèi)之戰(zhàn)和山東半島淪陷,使京畿門戶洞開,日軍長驅直入進逼京師的危險大增,這是清廷從來最擔心的事情。因而威海衛(wèi)之戰(zhàn)就是甲午戰(zhàn)爭的巨大轉折點,先前的清廷即便在朝鮮陸地、大東溝海戰(zhàn)連續(xù)失敗,但只要本土防線不被突破,日軍不大規(guī)模登陸作戰(zhàn),京師不受戰(zhàn)爭的影響,戰(zhàn)爭總能支撐下去?,F(xiàn)在京師門戶洞開,清廷統(tǒng)治者終于在現(xiàn)實面前醒悟,終于知道李鴻章為什么在戰(zhàn)前反復告誡不要輕啟戰(zhàn)端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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