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緯對北京最熟悉的一帶就是798，
他知道哪家湘菜館子正宗，
對位置精確到拐幾個彎、走多少步。
2010年，為了錄制《原色》，
他曾在李宗盛的錄音棚泡了一整年。
這一年，
他一首歌反復(fù)唱了300遍……
當(dāng)初，很多人羨慕楊宗緯。2003年，李宗盛為周華健制作《忘憂草》專輯后，再沒有為男歌手制作過專輯，又何況《原色》整張有三分之二都是李宗盛的作品。其實這是很有風(fēng)險的，因為李宗盛作品的個人風(fēng)格太明顯。通俗來說，當(dāng)你聽到他的歌詞和旋律，腦海中會飛快做出“這很李宗盛”的判斷。
彼時，李宗盛客居北京6年有余，經(jīng)營一家吉他廠，一家咖啡館，開過6場演唱會，還沒有讓善男信女為之動容的《山丘》。他是父母也是子女，有上司也有下屬。剛解下在工廠里做琴的圍裙，又要系上為女兒們做飯的圍裙。每天十小時職場拼殺貼身過招，兩小時應(yīng)酬修煉心法內(nèi)力。時常感觸，偶爾感動，很少感傷，最需要錢。
想當(dāng)年李宗盛并沒有今天這么火，“理性與感性音樂會”的票房遠不如“既然青春留不住”，演出商接盤也要猶豫再三。在滾石老板段鐘潭的攛掇下，他和羅大佑、周華健有了組成縱貫線巡演的念頭。當(dāng)時本想拉伍佰入伙，伍佰笑笑說，那誰當(dāng)老大？但對外說，是唱片公司之間的博弈。最后作罷，縱貫線拉來了張震岳。
2010年縱貫線解散，李宗盛受葛福鴻的邀請接下楊宗緯《原色》專輯的制作工作，一是覺得這個聲音不錯，二是因為他當(dāng)時很需要錢。
2012年，第23屆金曲獎提名揭曉，《原色》大跌眼鏡的折翼，只憑《懷珠》入圍最佳作詞。李宗盛在接受馬世芳的專訪時曾說，“唱得太像我，但不管誰來唱，都逃不出這個味兒……”而面對李宗盛的“責(zé)難”，楊宗緯更多的是無奈。之后，兩人接了同一個商演，李宗盛選擇與楊宗緯同場不相見。那天，楊宗緯特意選唱了《懷珠》，李宗盛默默在后臺聽他唱完，點點頭走了。
很多人認(rèn)識楊宗緯并不是通過《超級星光大道》，而是2013年的第一季《我是歌手》。導(dǎo)演洪濤真是活雷鋒，三個月的賽程把楊宗緯事業(yè)被“偷走”的那兩年又尋了回來。這首《空白格》唱得實在太動情，好心情都被唱得煙消云散……
洪濤說，楊宗緯代表著抒情歌未來的方向。
惡毒如耳帝，也對楊宗緯贊不絕口：“華語樂壇從未有過這樣的歌手，技術(shù)功底與人文色彩兼?zhèn)洌瑢⒖嗲榘艠返闹髁魉璧挠残灾笜?biāo)，與臺灣本土民謠的文藝范兒合二為一，他的出現(xiàn)，改變了人文歌手唱功差的慣例，打破了情歌歌手素養(yǎng)低的局面，使唱將與詩人們都被迫接受了一個新的高標(biāo)準(zhǔn)。”
李宗盛曾說《原色》集中了他最好的作品，但他也有私心，并沒有把存了10年詞的《山丘》拿給楊宗緯，那是他的心境，但也許只有唱了《山丘》，楊宗緯為《原色》所受的折磨才叫值得。
《山丘》比《原色》中的任何一首歌都火。據(jù)說高曉松因愛而羨，寫了一首歌叫《越過山丘》。說好聽些，是有些“文人唱和”的意思；說不好聽，他恐怕是不服。
高曉松很欣賞楊宗緯，他對楊的評價是，“當(dāng)其他歌手還在比唱歌的時候，楊宗緯是已過了唱歌的境界，楊宗緯是在歌唱！”于是，他心目中演唱《越過山丘》的最佳人選就是楊宗緯，但因為種種原因這首歌最終擱淺，率先被高曉松推出來的，是被反裝逼組織嘲笑與解構(gòu)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
今年10月22日，楊宗緯在北京舉行了“聲聲聲聲VOCAL”巡回演唱會，他首次在個唱上選了專輯《原色》中的《懷珠》《前戲》《底細》等歌來演唱。然而，《底細》這首歌將不會出現(xiàn)在接下去的深圳站、上海站和南京站。
當(dāng)年很多人腹誹說，“在《原色》中只聽到了李宗盛，沒有楊宗緯”，但你現(xiàn)在再聽，《原色》中的每首都是一個小小的世界，你的我的，每天在生發(fā)的，淺練或深邃的詞曲背后，是文藝心，也是人生路。而你同樣會發(fā)現(xiàn)，楊宗緯的現(xiàn)場是目前華語歌手中唱功可以用“了得”來形容的家伙，感慨于他的年紀(jì)怎會對歌曲的詮釋如此有分量。
楊宗緯至今唱起《原色》里的歌，還會心有余悸——那一年，是楊宗緯人生的轉(zhuǎn)折點；那一年，也是李宗盛和他的終點。
1. 楊 宗 緯
把時間推回到2007年，楊宗緯因為王偉忠打造的《超級星光大道》紅遍臺灣，他是那屆“星光”最具奪冠實力的選手。最終，因為年齡問題退出了比賽。當(dāng)時蕭敬騰以踢館王的姿態(tài)橫空出世，在第一場打敗了楊宗緯，一戰(zhàn)成名，但又在《新不了情》的PK中輸?shù)猛纯蘖魈椤?/p>
我個人是非常喜歡楊宗緯的，我覺得蕭敬騰的唱法太硬了，楊宗緯更加全面些，演繹功底深厚些。
原本楊宗緯應(yīng)該和林宥嘉一樣順理成章的簽約華研唱片，可他偏偏聽信朋友忽悠，與另外一家草臺公司簽了約，而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是黑社會，倒臺前在臺灣頗有勢力。華研最終放棄了楊宗緯。
一步錯，步步錯。華納音樂回憶，當(dāng)時他們收到兩個新人的案子，一個是蕭敬騰，而另一個就是楊宗緯。從做新人的角度，“星光人氣王”楊宗緯是強于僅僅參加過三次“踢館”的蕭敬騰，但是由于楊宗緯的合約問題，他們最終選擇了合約清晰、配合度也較高的蕭敬騰。
少了專業(yè)唱片公司的加持，楊宗緯成了草臺公司的傀儡。在那段糟糕的合約期，他不配合活動，不接受采訪，各種抗拒。臺灣媒體黑他，經(jīng)紀(jì)人也黑他，這直接導(dǎo)致了他演藝事業(yè)停滯。而相對于楊宗緯略顯孤傲的形象，蕭敬騰則更加可親。在這個眾星賣萌扮二的時代，蕭敬騰頂著“雨神”的稱號，不時在微博上翻個空翻、犯二賣萌給點福利，這些可能都比楊宗緯實力超群的唱功來得更有話題性。
我們對楊宗緯實在知之甚少，在幾次的接觸中，除了有點臺灣男人的輕聲細語外，實在很難了解他的全貌。
曾與他合作過的工作人員說，他是一個很挑剔的人：“楊宗緯對選歌是很偏執(zhí)的。他無論參加任何電視節(jié)目或是音樂節(jié)演出，大量的時間都放在了選歌上，執(zhí)拗得人都快吐血了?！?/p>
曾與他合作過MV的導(dǎo)演說，“楊宗緯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他不要看的人，不要看到底，自己身邊人，維護到底，有一個想法上來了就很沖動要去做的，特別容易被不公平給刺激到，但是偏偏這個社會又有特別多的不公平?！?/p>
曾與他合作過演唱會的人說，“楊宗緯是一個非常獨特的人。他唱歌沒問題，但也是會緊張，特別是面對重要演出時，但他有獨特的解壓方式?！@個人叫什么名字’‘那個人叫什么名字’……全是一閃而過的工作人員；‘你們什么時候吃飯’‘吃什么飯’‘我們幾點出發(fā)’‘為什么是這個時間出發(fā)’‘會堵車么？’‘昨天不堵，今天為什么會堵’……他會不停發(fā)問，消解掉緊張的情緒，但不了解他的人，會覺得他問題好多?！?/p>
曾與之合作過的音樂人說：“楊宗緯雖然不識五線譜，也沒有上過專業(yè)的樂理課，但他對每首歌都很投入，發(fā)音吐字都研究過，他是一個對漢字很敏感的人。他的翻唱可以說是教科書級別的，很多歌手在比賽中如果翻唱，首選是聽楊宗緯的版本?！?br>
他的歌迷則說，“鴿王是一個活得細致認(rèn)真的人。他對健康很關(guān)注，生活特別有規(guī)律。他叮囑我們喝溫水，不讓喝冰水，還會給我們推薦預(yù)防便秘的藥?！?/p>
楊宗緯最終在葛福鴻的幫助下解決了合約問題，但他被雪藏的那兩年正是蕭敬騰和林宥嘉發(fā)展的黃金時期。再回來，歌壇已面目全非。
有天，葛福鴻問他要不要找李宗盛制作專輯？楊宗緯心花怒放。2010年，冬，楊宗緯只身前往北京。
2. 李 宗 盛
李宗盛是當(dāng)今歌壇最有分量的人物，他的歌詞關(guān)注現(xiàn)實的人生，關(guān)心普通人的人生體驗，他的作品唱哭許多從小地方到大城市、賠盡青春不知悔的男男女女，但他很少接受媒體采訪，他拒絕被吃瓜群眾消遣，“他總覺得別人是在利用他”，一位知情人說。
李宗盛是天生的情種，八卦多到不堪負荷他的名聲，他說自己從來都不是正人君子，但大部分的時候盡量做個君子。這個歲數(shù)的男人已經(jīng)很少有人能走得進他的內(nèi)心，“如果再談戀愛，一定跟這個小女生講，我沒法讓你快樂了”，李宗盛說。
年輕時候李宗盛特別騷情，他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但從小就不能停止對女性的憧憬，年紀(jì)輕輕能追到鄭怡是他前半生最驕傲的事（下圖最左），“后來鄭怡幡然悔悟，我真是備受打擊”，李宗盛在訪問中說。
李宗盛有一串長長的緋聞名單。錄制《康永當(dāng)家》的時候，仿佛一切都明瞭的蔡康永一針見血的問，“傳言說你每制作一張專輯都會愛上一個女歌手，是不是真的？”“‘那一夜他喝醉了酒，帶著醉意而來’，是不是你去敲陳淑樺的門？”李宗盛全都推到了好友張培仁身上。
在這份緋聞名單中還有莫文蔚，被蔡康永問到，李宗盛羞紅臉，他說，“的確有愛上過——你要愛的角度，不管男還是女，我都是在深深投入。莫文蔚是非常迷人的女性，她在銀幕上性感得不得了，她會撩起我很多想象和靈感，所以創(chuàng)作和錄音的時候我就想象著她的體態(tài)……可是，當(dāng)莫文蔚不是我合作的藝人的時候，對我而言，她只是莫文蔚?！?/p>
李宗盛曾說，自己一直在音樂作品中描寫情愛，其中莫文蔚《十二樓》結(jié)尾的長旋律，隱喻“（性愛的）前戲和尾聲一樣重要”。
也有一些女歌手為李宗盛著迷，當(dāng)時還被主持人爆料某些女歌手會倒貼，有一說是梁靜茹。
“只有妹把我，哪有我把妹？若無把我妹，我就早點睡”，五十歲的李宗盛現(xiàn)場即興做了打油詩一首。猥瑣，卻又無比迷人。
楊宗緯說，“大哥告訴我，愛情要專一，不過女性朋友則可以有很多。”
李宗盛有兩個徒弟，一個叫白安，一個叫李劍青。李宗盛待白安明顯比李劍青“好”，專輯已經(jīng)發(fā)了兩張。所以，李宗盛謙虛了，他還是知道怎么讓一個小女孩快樂的。
李劍青 李宗盛 白安
在李劍青簽給李宗盛的第二年，原本是有機會發(fā)片的，我們現(xiàn)在聽到的《原色》中《懷珠》《底細》等歌，原本都是收錄在李劍青的專輯中，但這張專輯伴奏做完之后一直放在那里，因為李宗盛勸他不要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時逢楊宗緯專輯開案，李宗盛把李劍青做好的東西丟給了楊宗緯。他是不容置疑的，就如同他當(dāng)年不許陳綺貞唱《證據(jù)》，把它拿去給楊乃文一樣。
3. 相 見
從機場高速的岔口拐下來，就是798創(chuàng)意園“門廊”——酒仙橋路。這條路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樣富有浪漫氣息，飛揚的塵土、雜亂的停車位，楊宗緯繞了兩圈，才看到“798”三個紅色大字靜立在路邊。
對于楊宗緯來說，第一次站在酒仙橋路邊，想必也是錯愕大于新鮮。更何況，那時的他合約懸而未決，音樂之夢漸行漸遠。他去Acoustic House ，更像是尋找李宗盛這樣一個“心靈捕手”。
Acoustic House，又叫生活家的院子，是李宗盛多年前開的一家藝術(shù)公館，兼具咖啡、酒吧、錄音棚、小型演出等多項功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業(yè)。
那是一幢全木結(jié)構(gòu)的兩層洋房，甚至門口的庭院，地上也都鋪滿了木頭，踩上去吱吱作響。院子中央，一株大槐樹靜默佇立，像是四季更迭的守院人。
一樓的兩扇門玻璃，把手被用心地做成了吉他的形狀，墻上，木牌刻出“Acoustic House”幾個字，是文藝青年都喜歡的“Comic體”。順著右側(cè)階梯拾級而上，二樓的門緊閉。狹長的走廊上，三張咖啡桌蒙了淺淺一層灰，昭示著“人跡罕至”。
在Acoustic House結(jié)業(yè)前，李宗盛只是偶爾會出現(xiàn)在那里，沏一壺清茶，和來自天南海北的旅人談?wù)勆?，侃侃音樂，那時候，一樓還是他手工吉他的展示廳。
2010年深秋，正值金色槐樹葉鋪滿整個庭院的時候，李宗盛和楊宗緯，在二樓的咖啡桌旁見了第一面。
在楊宗緯印象中，那次“會晤”不到半小時，“大哥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喜歡一直專注地看你，看你……他全身上下都是毛，如果女生很容易跌進他的情網(wǎng)。”
那次見面之后，楊宗緯隱約預(yù)感，自己會在北京呆上一段時間。但沒想到，一呆就是近一年。
4. 矛 盾
第一次進錄音室，楊宗緯的內(nèi)心是忐忑的。李宗盛有一個很慣常的動作讓他印象深刻，他會伸出食指指著他說，“你不要以為你們這些選秀歌手都自以為很會唱歌……”李宗盛一直對選秀歌手有偏見?！暗移鋵崈?nèi)心都沒有這樣想過，可又不太敢還嘴”，楊宗緯說。
李宗盛的錄音方式和一般人很不一樣，那是一種對歌手的摧毀和重塑。
楊宗緯進錄音室頭兩個禮拜，李宗盛根本沒有理楊宗緯。李宗盛回憶：“當(dāng)時，他（楊宗緯）把所有會的技巧都拿出來了，先唱這個，后唱那個，覺得很有信心。但我要讓他知道，我是什么樣的制作人，我要你進入到怎樣一種音樂狀態(tài)里，你之前的那些把戲，我都不要?！?br>
北京住了半個月，一首歌都沒開始錄，卻只收獲了李宗盛的一句“你會唱歌嗎”。
20天后，楊宗緯終于拿到了《懷珠》的詞曲，這讓他欣喜若狂。但很快，這種興奮感便消失。
一個月里，楊宗緯至少唱了300遍《懷珠》，但錄的那些音軌，李宗盛一個都不要。“每次我稍微用一下技巧，他就會說你唱歌根本不要這些油腔滑調(diào)的東西……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聽出來的”，對于楊宗緯來說，焦慮的劑量正在一點點增加，“他要我唱得平淡。我一開始很難理解，就問他，你難道讓我唱歌沒有情緒嗎？這對我來講很詭異，因為平淡的唱就等于沒有情緒的唱。”
又何止楊宗緯一個人被折磨，張信哲也是一樣。當(dāng)時張信哲認(rèn)為自己唱好就可以了，不需要特別較真兒，但李宗盛不行，對張信哲的要求特別多，一首歌反復(fù)錄、不停錄，最后張信哲不耐煩，眉毛一挑，小腰一掐，老娘不錄了！李宗盛只好作罷，“那不如你先休息吧?！?/p>
在當(dāng)時來說，李宗盛是要看歌手臉色吃飯的，但是到了現(xiàn)在的高度，是他給別人臉色看。
楊宗緯回憶說，每次被喊“CUT”，李宗盛的態(tài)度就是：“好，你自己聽，你唱成這樣！你自己聽！太匠氣了！”。這種看不到盡頭的“磨”，一度讓楊宗緯很彷徨：“我穿4件大衣，走在北京的冰天雪地里，都沒有任何溫暖的感覺?！?/p>
有好幾次，楊宗緯已接近崩潰邊緣，求李宗盛能“示范一下”，都會被后者冷面拒絕。在Acoustic House，李宗盛沒有為楊宗緯唱過一次Demo，“如果我給他一個Demo，他沒有辦法找到他原本很純粹的那個聲音”，這是李宗盛后來的解釋。
Acoustic House隔壁的店員回憶說，很多個冬天的夜里，打烊回家的他，都能看見雪地里楊宗緯一腳深一腳淺的背影：“他總是弓著背，看上去已經(jīng)到了寒冷的極限。”
5. 冷 戰(zhàn)
楊宗緯的個性中有一部分非常固執(zhí)，錄音進行到中期的時候，他和李宗盛開始冷戰(zhàn)。他們之間的表達，都是透過執(zhí)行制作人李劍青。
“這個錄音過程很煎熬，我覺得可能我們對音樂的想法真不很不一樣。一首歌，他對作品只是進行比較粗淺的分析，很少把我逼出什么情緒來，然后就說那你唱吧，我卻不敢開口，因為我知道錄完大哥又會覺得都不對。李宗盛錄音比較少一句一句錄，他都是一段段來，至少唱完主歌。每次唱完他都會再來一次，‘你還可以嗎？’我不敢說不可以。”
但幾年后，他的聲音吸引很多制作人發(fā)來邀約，在和另一位資歷很深的前輩合作錄音時，他卻發(fā)現(xiàn)，大哥那樣的方法，才是最激發(fā)他的——而不是定好一個模式，讓他不斷去接近。
《底細》這首歌是難錄的，被連續(xù)推翻一個月后，楊宗緯覺得已經(jīng)到了臨界點，“嗓子啞了，該撕裂的都撕裂了，為什么還通不過？”
那天回到酒店后，楊宗緯打電話給當(dāng)時的經(jīng)紀(jì)人江一朋，裝病，“朋朋哥，我真的不行了，我喉嚨痛，這邊太冷了，我明天一定要回趟臺灣?！苯慌髣瘢爸皇Ｒ皇赘枇?，你就錄完嘛。”但楊宗緯態(tài)度堅決，“我沒法錄，我真的不行了?！苯慌笾缓么饝?yīng)，“你明天再試試吧，實在不行，我?guī)湍愀陌鄼C?！?br>
結(jié)果是，楊宗緯第二天一早去錄音室，聲音全開了，《底細》一氣呵成。
《底細》非常難唱，中間根本沒有換氣，其實楊宗緯本人是想唱舒服的歌，比如《被遺忘的》，但李宗盛拿到歌后，把主歌全都修改過，改得非?！袄钭谑ⅰ?。他改楊宗緯的作品，不用經(jīng)過本人的同意，直到楊宗緯錄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詞曲不一樣，但沒得談。
楊宗緯說，“事后我覺得修改后的作品是很正確的?！?/p>
在整個錄音過程中，李宗盛很少表揚楊宗緯，最多是“還不錯”。而整個一年，他只給了他一次鼓勵，楊宗緯至今都記得很清楚——隔著錄音室玻璃，李宗盛突然豎起大拇指說：“宗緯，沒關(guān)系，你要加油！”按照楊宗緯的說法，這也是整張專輯錄制中，他覺得最溫暖的瞬間。因為嚴(yán)苛太久，李宗盛難得的鼓勵，總讓楊宗緯有一種“恩賜”般的謹(jǐn)記。
6. 不 見
當(dāng)北京空氣有一絲夏季的味道，《原色》專輯錄制完成。李宗盛先開口：“你們再弄弄，然后把母帶寄去臺北，我怕待會堵車，先回家給女兒做飯。”
剩下楊宗緯站在那里，只機械地說“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楊宗緯很想留住他，想請大哥吃頓飯，但最終沒好意思，“大師級人物啊，我都不好耽誤他，我還滿惆悵的。但我心里當(dāng)時很扭，心想‘那你走啊’，哈哈。我跟劍青他們本來約好隔天去吃飯，但因為場面實在太尷尬了，我改了次日早班機就飛回了臺北，在他心里，對李劍青還是很過意不去，因為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楊宗緯更多的是與李劍青為伴。
出道以來，這還是楊宗緯第一次在異鄉(xiāng)呆這么久。當(dāng)他昔日的伙伴正在通告上侃侃而談新唱片、演唱會時，楊宗緯卻只有與北京漫長的冬天相伴。從追求到放棄，我們走在了解自己的路上，迷戀這趟無法完成的旅行。有時，距離是一種力量，用等候證明值得你努力的那樣?xùn)|西；有時，人生就是一連串的遺憾，沒有人知道怎么做才叫作把握。
回程那天，配合著北京的天光，楊宗緯站在一面碩大的落地窗前，北京城在眼前如畫卷般鋪開。一座城市只是取悅少數(shù)偏執(zhí)狂和戀舊者，無論人生還是感情，終有一天會像映在電影結(jié)尾雪白刺眼的“完”。楊宗緯對著玻璃的倒影，眼睛里濕濕的。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