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拜單車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兼CEO王曉峰
百車大戰(zhàn)，鹿死誰手未可知。
撰稿丨李思萌 李志剛
氣泵打氣的轟轟響和電子鎖測試的嘀嗒聲，回蕩在上海楊浦區(qū)政立路150號江灣體育場的183室內(nèi)。三五個年輕的小伙子抬著銀色車身和橙色輪胎的自行車進進出出，他們正在維修投放在上海市內(nèi)出現(xiàn)問題的自行車，與這個房間貫通的另一間屋子是摩拜單車上海辦公室。
在2016年資本寒冬下半年，共享單車無疑成了最受資本青睞的方向。10月13日，摩拜單車宣布完成了最新的C輪融資，投資方包括高瓴資本、華平投資集團、騰訊、紅杉資本等多家投資機構(gòu)。
摩拜單車創(chuàng)始人兼總裁胡瑋煒
對我來說「我想干什么」，這個事情比較重要
2013年1月，身為汽車行業(yè)記者的胡瑋煒參加了在拉斯維加斯舉辦的國際消費類電子產(chǎn)品展覽會（CES）。那次展會給了胡瑋煒很大的刺激，「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可能發(fā)生變化，但是行業(yè)內(nèi)的人并沒有覺察到，汽車行業(yè)還在關注那些最老的問題，車型、技術、迭代。」那次活動激發(fā)了胡瑋煒回國后創(chuàng)辦汽車科技新媒體網(wǎng)站GeekCar。
2014年11月，蔚來汽車創(chuàng)始人兼董事長李斌問胡瑋煒：「你有沒有想過用共享的方式來做單車？」 當時胡瑋煒覺得自己好像被擊中了，她本來就喜歡騎行，之前在杭州、瑞典哥德堡有過繁瑣的充值辦卡租車經(jīng)歷，胡瑋煒覺得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的手段，可以解決這些問題。
2015年1月，北京摩拜科技有限公司成立。
傳統(tǒng)公共自行車損壞率高，導致賬面一直不盈利。擺在摩拜單車創(chuàng)始人兼總裁胡瑋煒面前的第一個問題是，什么樣的單車才是適合共享的？摩拜天使投資人李斌的建議是，第一，這個模式的核心是免維護；第二，它在街上有很高的可識別度；第三，是騎行體驗。所以當時摩拜團隊就提出要造一輛車，至少讓它四年不需要太多維護。
共享的要求和成本的限制促成了摩拜選擇了自己造車、自己生產(chǎn)的重模式?！改Π莸暮诵牡牧慵际俏覀冏约簞?chuàng)造，重新開發(fā)的?！购|煒說。
摩拜單車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兼CTO夏一平回頭復盤2015年7月的摩拜，那時候還是有點小文藝，希望把車做得美才上線。事實上，當時的車已經(jīng)能夠用了，但沒有想到先做1000輛或者500輛投放市場。胡瑋煒、李斌、夏一平他們將當時的版本推翻，重新開發(fā)，從設計到出樣花了不到兩個月時間，12月進入量產(chǎn)。
新版本的摩拜單車采用了單擺臂配合軸傳動的設計，單擺臂利于生產(chǎn)和組裝，而雙擺臂需要去校準，這就節(jié)省了人工的校準過程。以前的軸傳動是配雙叉，現(xiàn)在配單擺臂，如果購買現(xiàn)成的話價格很貴，同時摩拜的車身采用的是鍛造工藝，有別于傳統(tǒng)的自行車工藝。這些都沒有現(xiàn)成的東西可以做，所有的都是胡瑋煒他們重新開模。最早一批的樣車在測了幾百公里后齒輪出現(xiàn)磨損，就會掉出來。經(jīng)過反復糾正，胡瑋煒他們發(fā)現(xiàn)是因為齒槽淺了幾毫米。
由于前期的訂單太少，跟供應商談判的籌碼自然就小，胡瑋煒算了下成本，還不如自己建廠。摩拜經(jīng)典款設計簡單流暢，胡瑋煒的理念是：能夠符合絕大多數(shù)人審美、需求的，肯定是越簡單越好，就像iPhone。車設計出來后，代工廠的老板一直勸她賣車：「你的車設計多好呀，我可以給你賣出很高的價格，賣到歐洲去?！?/span>
胡瑋煒記得，自己有點產(chǎn)后抑郁的時候，正是人生低潮期，她是理想主義者，身邊很多人卻覺得，你生孩子后不是應該找份體面的工作嗎？她的前領導也是一個最了解她的朋友告訴她：「你的眼睛里星星少了好多，你要學會相信你的力量?！购|煒后來埋頭做摩拜單車，又打電話給前領導，對方感嘆：「你這么大膽，跳得這么跳脫？」
「 我覺得是不是創(chuàng)業(yè)這件事情對我來說一點不重要，而是對我來說我想干什么，這個事情比較重要?！?/span>胡瑋煒告訴「新經(jīng)濟100人」。1982年出生的她素顏，看起來很年輕，黑色的中長發(fā)隨意散著，灰色毛衣的袖口挽起至手肘上方，面前的電腦貼著一張貼紙，上面寫著：讓自行車回歸城市。
堪比手機的智能鎖
單車出廠后，摩拜在上海斜土路公司辦公室附近4個路口投放了100來輛做試運營。在需要押金、身份證認證的高門檻下，胡瑋煒興奮地發(fā)現(xiàn)還是有很多人樂意用。她記得清楚，第一個用戶是上海交大的一名老師，背著LV單肩包。
新車出來的時候，摩拜內(nèi)部也不滿意，為什么這么重？但是，「創(chuàng)業(yè)公司再等半年把東西改好之后上線，黃花菜都涼了。」
2016年3月，摩拜單車曾嘗試傳統(tǒng)的自行車能不能行，他們投放了100輛車，一周5輛車輻條松了、斷了。3個月后，20%的自行車部分生銹。「我相信所有人都會做實心胎，因為最好的充氣胎三個月之后也會慢慢放氣。普通自行車一周就開始放氣了?！鼓Π輪诬嚶?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兼CEO王曉峰說。
摩拜單車的核心部件是智能鎖。
摩拜經(jīng)典款智能鎖 （制圖:彭瑞）
「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就是手機，不過鎖的這個外觀做得比較樸實。它里邊有SIM卡、通訊模塊，和GPS。里面接出線來也可以打電話。」摩拜副總裁楊眾杰說。
成立摩拜之后，胡瑋煒想的第一件事是做鎖。用手機掃二維碼鎖就可以自動打開，鎖跟后臺相連接。后臺可以看到數(shù)據(jù)知道怎么去運營它，知道哪里有需求，知道應該制定什么樣的規(guī)則。
鎖的制作并不是一帆風順。摩拜團隊找了很多工廠，經(jīng)過了多次實驗，直到負責鎖團隊的楊眾杰加入后，才終于實現(xiàn)了從0到1。「胡瑋煒變了很多，她不再像以前很夢想，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有現(xiàn)實的。制造是需要實驗的，不像哆啦A夢似的一掏兜什么都有了?！箺畋娊苷f。
摩拜的車在投放后，有人想把車據(jù)為己有，拿大剪鉗把鎖環(huán)剪斷。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后，楊眾杰他們試驗很多次，增加表面的硬度，跟供應商商量改換了材料。新樣品出來之后，自己還買了一把鉗子回來試著剪，結(jié)果把鉗子剪壞了。
摩拜有一個專門測試鎖開關的平臺，把鎖放上去，一開它就不停地自動開鎖，關鎖。早前試到一段時間，他們發(fā)現(xiàn)鎖上有一些零件達不到時間要求，比如說彈簧斷了。他們就去找彈簧，換不同的材質(zhì)、形狀，確保鎖在4年的條件下，它的開關鎖的次數(shù)能夠滿足。這把智能鎖還經(jīng)歷了零下10度到60度的高低溫檢測、防水測試和防震測試。
「小的改進始終不斷，等累積到一定時候我們會出來一個大的改變?！?/span>楊眾杰說。
摩拜的智能鎖支持兩種充電方式，騎行動能充電和太陽能充電。摩拜的智能鎖是金屬外殼，里邊包含了鋰電池。自行車后面有發(fā)電機，騎行的時候發(fā)電機就會發(fā)電給電池充電，等于說有一定的騎行，鎖就一直有電。這也是有用戶反映摩拜騎起來重的原因之一。
2016年10月，摩拜發(fā)布了摩拜Lite版，騎起來更加輕便。摩拜Lite的電池采用太陽能充電的方式。太陽能充電的風險在于天氣不好，或者車筐里有什么東西遮擋電池就會影響電池效率。摩拜可以通過后臺數(shù)據(jù)監(jiān)測到弱電量、使用異常的車，通過線下運營團隊進行管理和干預。
運籌學里有個命題叫旅行推銷員問題（Traveling salesman problem，TSP），大致說的是，給定一系列城市和每對城市之間的距離，求解訪問每一座城市一次并回到起始城市的最短回路。
這用在共享單車中就是讓車在不同的距離之間，找到最佳的路徑，減少移動成本。摩拜找到了一些數(shù)學家、運籌學家、計算機學家來搭建模型，把天氣、交通方式、收入水平、城市的大小、人口等作為參考因素?！肝覀兯斗诺能囕v數(shù)量、收費價格、每天不同時間段的運營都是有模型的。用戶騎行一兩元的車費，搬運成本卻要二三十元，這個事情在商業(yè)上是不成立的。所以必須找到一個聰明的方法，能夠讓你的車輛移動成本最小化?！雇鯐苑逭f。
摩拜只需根據(jù)用戶打開App的情況，看到用戶的需求集中在哪兒，就在這種集中需求的地方去投車，不需要大街小巷每一個地方都放。這些車一旦騎起來之后，會自行循環(huán)起來，摩拜只需要去干預那些不正常的車輛。這也是摩拜跟政府有樁自行車運營最大的不同。
最早的時候摩拜團隊對自行車完全不干預，看看最后自行車會跑到哪去。他們發(fā)現(xiàn)每一個城市有它自己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比如摩拜在徐匯區(qū)內(nèi)投放的自行車，就很少流出去。中午的時候在城市中間這一帶活躍，周末的時候市中心很活躍。寶山那片區(qū)域24小時有人氣，浦東卻不一樣。浦東的人可能睡得比寶山早，起得也比寶山晚。
選擇自建工廠、自雇工人，還養(yǎng)了自己守夜的狼狗，摩拜這樣的模式面對急速擴張的時候，必然面對效率的問題。摩拜Lite版采用的是工廠代工模式，一方面是優(yōu)化用戶騎行體驗，另一方面也是為產(chǎn)能與擴張之間探索可能的路徑。
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時間
在天使輪錢用得差不多，A輪的錢還沒有到賬的時候，胡瑋煒還在全力推進摩拜的生產(chǎn)。「我當時還去借了錢來，我不想讓它停下來。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時間?！?/span>胡瑋煒說。
傳統(tǒng)自行車行業(yè)，至少兩年全新研發(fā)一款車，摩拜團隊不到半年時間就實現(xiàn)了從設計到量產(chǎn)。第一批生產(chǎn)了幾百臺，胡瑋煒他們對這款產(chǎn)品成本的期望是一千元以內(nèi)。但最后，成本是超預期。胡瑋煒明白，按照工業(yè)化的規(guī)則，批量到達一定程度的時候，成本肯定會降下來?！改且浑A段我們可能沒有把降成本當成那么那么重要的問題，核心是快速出來?！?/span>
中間他們不斷去迭代產(chǎn)品。專注產(chǎn)品、覺得時間緊迫的胡瑋煒感覺到公司沒有太多時間來等待她成長?！笇\營大腦是一片空白」的胡瑋煒告訴李斌，她需要一名CEO。
摩拜團隊
李斌找來前Uber上海總經(jīng)理王曉峰。夏一平評價：「王曉峰的到來，讓整個公司在節(jié)奏上提速，在產(chǎn)品落地、運營上帶來了很多好的影響?！?/span>
楊眾杰說：「他跟胡瑋煒是兩個風格，胡瑋煒之前比較文藝、小清新。王曉峰有的時候逼我們逼得比較狠?！?/span>
他認為王曉峰像跳高運動員那樣要求，每次升一點桿，跳一次，最后一次跳不過去了就是你的成績。追產(chǎn)能的時候，楊眾杰他們直接殺到工廠去，從整個供應鏈源頭開始，每一個物料去查，看它到底能不能滿足需求。遇到某些物料可能會有些問題，馬上找第二個供應商。
2015年12月7日，摩拜購買了一批藍車，裝上了智能鎖進行小規(guī)模試運營。摩拜團隊出動上街做地推。那件事情真正的讓摩拜團隊把以前的想法落地。運營的過程中摩拜團隊積累了很多的經(jīng)驗。車梁很容易在摔倒的時候斷了，腳蹬是最容易壞的。由于當時的鎖是機加工出來的首版件，順暢度、一致性也存在些問題，開鎖率只有實驗室里的三分之一?，F(xiàn)在，摩拜的智能鎖開鎖一次成功率在95%以上。
在上海不斷積累經(jīng)驗的摩拜，把第二站城市選在了北京。「有時候風暴眼的中心反而是平靜的。我一直希望北京能夠盡快，因為它確實是一個戰(zhàn)略高地?！?/span>胡瑋煒說。
本來2016年7月，胡瑋煒就計劃開拓北京，但王曉峰覺得還不到時候，上海的模型還沒驗證。最后團隊做了一個表格，討論分析利和弊。最后決定在8月北京試運營，9月正式進軍北京。
8月16日摩拜在北京的中關村投放試運營。摩拜后臺管理系統(tǒng)有一個設計，它在鎖車的狀態(tài)下，快速平移運動的時候會給技術團隊預警。8月17日摩拜團隊收到了預警，快速用GPS定位，定到一輛面包車，之后打電話報警。8月19日破案?！?偷車的人是一個投資公司的老總，他想要研究摩拜。警察抓獲的地方是在一個小樹林里，他們拿各種工具砸了一個多小時，硬是沒砸開?！瓜囊黄秸f。
目前，摩拜已經(jīng)覆蓋了北京、上海、深圳、廣州，和成都5座城市，并計劃明年出海去新加坡。
胡瑋煒說：「我一直在問王興，你覺得一個BOSS最重要是什么？他說活下去。」
共享單車成為了資本熱捧的風口，2016年10月ofo完成了C輪1.3億美元融資。根據(jù)IT桔子的數(shù)據(jù)，2016年8月到11月間，就有至少5家共享單車模式的公司拿到A輪及以上融資?！赴佘嚧髴?zhàn)」似乎一觸即發(fā)。
面對不斷的新人加入賽道，王曉峰覺得，不管外界如何喧囂，他可以下一個斷言說，他們一定會走幾條路。「 第一，把這個車造得盡可能容易運營。第二，一定會造智能鎖，花樣翻新的鎖會出來。第三，一定是用技術來管理、運營這個業(yè)務，而不是靠 大量的人力去搬運車輛?！?/span>
「這是摩拜的三個特點。目前，我們是唯一在這么做的?！雇鯐苑逭f。
「你做對一件事情，你就一定會面臨競爭，這在創(chuàng)業(yè)最初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的初心是什么？按照這個初心去做的話，那就戰(zhàn)斗。」胡瑋煒說。
「百車大戰(zhàn)」，未來會剩下幾家公司？胡瑋煒覺得，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一家。
「這一家會是我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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