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古代,人們習慣于以二元對立、非此即彼的思維方式評判人物,往往將大臣劃分為奸佞與忠良兩大類。然而,社會與人性是復雜的,有些人物是不能簡單歸類的。比如裴矩,歷仕隋唐兩代,在隋末表現(xiàn)為奸佞,在唐初表現(xiàn)為忠良,前后竟然判若兩人,這一現(xiàn)象著實耐人尋味。
裴矩是隋朝著名外交家、戰(zhàn)略家,曾不費一兵一卒就離間突厥,借內(nèi)耗削弱其實力,從而減輕對中原的威脅,為日后唐朝戰(zhàn)勝突厥埋下伏筆。他還經(jīng)略西域,致力于中西商貿(mào)和文化交流,使西域四十國臣服朝貢于隋朝,拓疆數(shù)千里,史稱“交通中西,功比張騫”。
此外,裴矩還是著名的地理學家,曾編寫《西域圖記》三卷,不僅記載西域四十四國的地理資料,還第一次詳細介紹了從地中海東岸通往敦煌的三條重要通道。以此三條道路可繪制當年絲綢之路的全部圖景,扎扎實實給唐帝國的統(tǒng)治者奠定了穩(wěn)固平順的基礎(chǔ)。因此,在隋煬帝執(zhí)政期間,裴矩確實做了不少有益于國家的事情,尤其在外交策略、安定邊境方面立下卓越功勛。
但是,裴矩善于揣摩隋煬帝的心思,往往投其所好。隋煬帝曾稱贊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未發(fā)之傾,則矩以聞;若非奉國用心,孰能若是!”裴矩洞悉隋煬帝心理,為迎合他的好大喜功,居然出了不少“餿主意”,既為自己換來佞臣名聲,也在客觀上危害隋朝國運。
大業(yè)六年(610),裴矩建議在東都洛陽舉行元宵慶典,向戎狄展示國家繁榮富強。全國數(shù)萬名藝人召集到洛陽匯演,絲竹喧囂,燈火輝煌,鬧騰一個月,耗費驚人。這場史無前例的國際大聚會把街道市場整飭一新,店鋪鋪上地毯,樹木纏上絲綢;為炫耀富有,免費向外國人提供食宿,外國人享用美酒佳肴,不用付錢就拍屁股走路。如此做秀,既浪費錢財,又滋生浮夸風。為助煬帝成就“四夷賓服、萬邦來朝”的夢想,他不顧國內(nèi)民變頻起的局勢,支持發(fā)動對高麗戰(zhàn)爭,三次出兵過百萬,終究無功而返,嚴重消耗國力,動搖國本。這也是隋朝由盛轉(zhuǎn)衰的開端。
大業(yè)末年,裴矩隨煬帝出巡江都,當時義軍四起,衛(wèi)兵士氣低落,逃跑不斷;于是他向煬帝出點子,把江都女子征集起來,分配給衛(wèi)士們“恣欲”,以穩(wěn)定軍心鼓舞士氣;煬帝大喜,立即下令照辦,包括尼姑、道姑在內(nèi)的眾多女子頓時成為“慰安婦”。
隋煬帝被弒后,裴矩被宇文化及任命為河北道安撫使,隨后又被河北義軍俘獲,為竇建德所用;竇建德兵敗被殺,裴矩率余部降唐,此后又被李淵父子委以重任,先后任殿中侍御史、民部尚書。供職于唐廷,裴矩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恪盡職守,秉公辦事。唐太宗即位之初,裴矩更能諍言直諫,敢于為皇帝糾錯。有一次,唐太宗得知許多官員涉嫌受賄,決意懲治腐敗,于是暗中派人以財物行賄,測試他們是否廉潔。有個官員接受了一匹絹繒,太宗很生氣,要把他殺了。裴矩進諫說:“官員接受賄賂,確實應(yīng)該嚴懲,但陛下使用財物試探他們,讓人落入犯法的陷阱,恐怕不符合‘道之以德,齊之以禮’的圣訓。”太宗感覺裴矩言之有理,欣然納諫,并召集五品以上的官員褒獎他說:“裴矩能當官力爭,不看朕臉色行事;如果每件事都能如此,何愁天下不治!”
針對裴矩在隋唐的不同表現(xiàn),司馬光這樣評述:“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變也。君惡聞其過,則忠化為佞;君樂聞直言,則佞化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動則景隨也。”司馬光的見解十分精辟,他認為裴矩前后判若兩人并不矛盾,只是遇到不同的君主,做出不同的反應(yīng)。
在我眼里,裴矩仿佛是上帝賜與那個時代執(zhí)政者的風向標和催化劑,他能幫助賢明的君主出謀劃策,獨當一面,暢通完善治國方略,為盛世錦上添花,也使昏聵殘暴的君主得到縱容和獻媚,變的更昏聵更殘暴更荒誕,加速腐朽政權(quán)的覆滅。在我看來,從某些方面來講.....順勢而為的裴矩所做所為并無可指責。
要知道:君主的好惡、志向既“政策”與“制度”能最大程度的直接決定一個王朝、臣子、子民的命運,如始皇臨政,放眼天下,引進賢良,改革強國興兵,賞罰分明,勇武經(jīng)國,則麾下秦軍成噬血的虎狼之師,戰(zhàn)場上奮勇向前,不斬敵首級誓不歸還,成所向無敵的雄師。如唐太宗治國,賞罰嚴明,從善如流,魏征等人才有條件如明亮的星宿般拱繞在他的周圍,交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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