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終結(jié)者”無罪了，江蘇警方撤銷立案。網(wǎng)上有評論說：這是近期難得不喪的新聞。
確實如此。豈止近期，從中長期看，讓我們覺得不喪的新聞并不多。
這次昆山反殺事件的結(jié)果，符合絕大多數(shù)人期待，當(dāng)然是正能量，但不能否認(rèn)，整個反殺過程的視頻在網(wǎng)上廣泛傳播發(fā)揮了作用。而且，背后也許還有更深層的原因：殺人的“龍哥終結(jié)者”固然是打工者，被殺的“龍哥”也是無背景、無勢力、無影響的“三無”人員。
說得難聽點，“龍哥”被砍傷，事情可能還不好解決，他被砍死反而簡單了。因為“龍哥”的所有威懾力僅僅來自于其自身的無賴、暴力和紋身。他一死，所有這些都消失了。
1
從這個角度看，這次“昆山反殺”事件的結(jié)果彰顯了司法正義。但這只是邁向常態(tài)的一小步，還遠(yuǎn)不到高興的時候。
因為，“龍哥”只是一個小混混，活著不嚇人也惡心人，死了卻不會有什么后遺癥。
看“水滸”，武松斗殺西門慶，沒被判死刑，只是流放。
西門慶和縣太爺?shù)慕磺椴粶\，但縣令在判罰上還關(guān)照了武松。
原以為，武松為大哥報仇的義舉贏得了輿論支持，影響了官府的判決。
后來明白，不是這么一回事。武松第一次去衙門喊冤，縣官不受理，因為他收了西門慶的錢。但西門慶被殺了，他反而不替西門慶出頭作主了。
因為西門慶的所有威懾力來自于他的財力和關(guān)系網(wǎng)，他一旦死了，所有這些都不存在了。他在陽谷縣，沒有兄弟、沒有朋友、沒有家族。
所以，老話說：太太死了哭遍街，老爺死了沒人抬。
2
人的天生性格有溫和與暴躁的區(qū)別，但大約沒人樂意被欺負(fù)，受欺負(fù)就反抗是自然而然的反應(yīng)。
但在生活中，我們遇到不平事，往往傾向于息事寧人。所以，才會有中國式“四大寬容”：來都來了，大過年的，都不容易，人都死了。
這因為我們寬容嗎？當(dāng)然不是，強者對弱者大度，那才是寬容。弱者對強者大度，那只是無奈。
用到“四大寬容”時，往往都是我們的利益受到侵害、無奈和解、妥協(xié)時的借口。
我們會問：自己為什么這么慫？
因為兩千年來的歷史就是尚武精神不斷被閹割的歷史。
和同事聊天時，曾說起：為什么有些人脖子這么軟？
我說：因為脖子硬的都被砍了。
簡單說，在先秦時代，我們還能看到不少古風(fēng)高義的故事，但自從秦朝大一統(tǒng)之后，百代皆行秦政法。朝廷最警惕的就是民間力量對皇權(quán)的挑戰(zhàn)，所以要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鑄成金人。
改朝換代，這種趨勢不但沒有改變，反而越來越加劇。整體社會風(fēng)氣由慷慨任俠趨向于犬儒、實用主義、利己主義。
也就是說，升斗小民們變得越來越現(xiàn)實和油滑起來。
3
在我們的文化中，既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也有“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世故；既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的擔(dān)當(dāng)，也有“只管自掃門前雪，休顧他人瓦上霜”的自保；既有“忠臣不事二主”的氣節(jié)，也有“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的靈活。
前后截然不同的人生和處世哲學(xué)放在一起，似乎格格不入，又如此融洽。因為它們?nèi)鲎晕覀兊奈幕?，但卻形成于不同的時間。
前者離我們的時間久遠(yuǎn)，后者離我們的時間更近。而中國式“四大寬容”正是后者的現(xiàn)實反映。
4
不是我們愿意寬容，而是在現(xiàn)實面前不得不寬容。
遠(yuǎn)的不說，近的就有“犯紅毛者，雖遠(yuǎn)必誅”；死磕三鹿的郭利出獄后失去一切；還有，賴在高鐵座位上裝癱的“博士”，扒高鐵門不讓開車的悍婦，隨處可見的醫(yī)鬧。
歸根到底，我們的文化還是自覺不自覺服從強權(quán)的文化。這強權(quán)，既可能是朝廷，也可能是暴力，還可能僅僅是潑皮無賴的行為。
每個人都可能是強者，也可能是弱者。在強者面前的弱者，可能轉(zhuǎn)眼就變成弱者面前的強者。
“癱瘓”的“孫博士”要是碰到“龍哥”，會立刻痊愈，不必等“龍哥”動刀子。
“龍哥終結(jié)者”不是常態(tài)，只是偶然，更多則是“孫博士”式的得逞，更更多的則是在強力面前的和解。
5
陳禹殺死同門師叔呂希賢，靠的是暴力與勢力。我們只能寄望于趙半山主持公道。
鳳天南殺鐘阿四一家，靠的是暴力與勢力。我們只能寄望于胡斐對他千里追殺。
而周芷若治下的峨嵋派炸死司馬千鐘和夏胄，靠的是暴力與勢力，卻沒人敢追究他們半點責(zé)任。無非因為他們的暴力與勢力更強大。
“龍哥終結(jié)者”無罪，當(dāng)然令人鼓舞。但我們希望，下次如果終結(jié)者面對更強大的“龍哥”時，仍然可以依法無罪。
畢竟，鳳天南、陳禹、周芷若常有，胡斐和趙半山不常有，而張無忌雖有亦無用。
（微信公號：江湖種樹書）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