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還知道張雨生嗎？這個驚才絕艷又英年早逝的歌者，這個忠于自我又投身洪流的偶像。
1999年的11月12日，也就是整整20年前，他因為車禍離開人世，帶走了無限可能，也留下了美好歌聲。
歷史無法假設(shè)，或許只有每年這個時候，那些念舊的人才會想起他，想起他在《后知后覺》里的那句讖語：你不告而別，我才后知后覺。
今天，我們聊聊張雨生。
1
張雨生20歲時，最疼愛的妹妹在郊游時意外身亡。妹妹生前愛唱歌，唱得比張雨生好聽。為了完成她的心愿，讀大學(xué)的張雨生開始參加比賽、加入合唱團。他像是背負了某種使命，也像是突然醒悟：喜歡的事，就要趕快去做。
1988年，張雨生以樂隊主唱的身份參加了第一屆熱門音樂大賽，一舉拿到冠軍。在歌曲《姊妹》里，雨生像是對天上的妹妹吐露心聲：當(dāng)我終于能站在世人前面，唱著我們的共同心愿；我想你一定為我流下眼淚，這也是我的感覺。
這一年，張雨生憑一曲《我的未來不是夢》迅速躥紅，第一張專輯《天天想你》也銷量可喜。擁有清澈的高音和純真的笑容的張雨生，被塑造為乖乖的青春偶像，可他一點也不滿足于這樣的音樂。
1992年退伍之后，張雨生終于按捺不住，想做點不一樣的歌，于是有了第一張創(chuàng)作專輯《帶我去月球》。
因為漫天黑煙腐蝕掉我的夢
因為征戰(zhàn)殺伐我就快要沒有朋友
不求軒不求冕不為這紅塵所囚
——《帶我去月球》
結(jié)果就是專輯銷量大跌，唱片公司趕緊停手，拿出《大海》和《一天到晚游泳的魚》救市。這兩張專輯每張只放了一首他放任自我的歌，剩下都是為取悅聽眾而唱的流行金曲。
音樂之外，張雨生也鐘愛舞臺劇。因為他覺得戲劇是人生的一種縮影，“入戲的人雖然是瘋子，卻總強過那些只是麻木不仁的人”。
張雨生在果陀劇場演了三部話劇，拿著微薄的酬勞，不顧形象地賣命演出，也樂在其中。直到去世前不久，他終于一了夙愿，成為音樂劇《吻我吧！娜娜》的音樂總監(jiān)。
1997年，張雨生在第四張創(chuàng)作專輯《口是心非》的文案中信誓旦旦地保證“這張專輯當(dāng)然不會是最后一張”，卻在專輯面世一周之后就遭遇車禍。專輯的封面是長鼻子匹諾曹，小寶這個頑皮的孩子，也跟我們?nèi)隽艘粋€彌天大謊。
于是愛恨交錯人消瘦
怕是怕那些苦沒來由
于是悲歡起落人靜默
等一等這些傷會自由
——《口是心非》
2
90年代綜藝節(jié)目流行比賽飆高音，而張雨生的聲音溫柔和陽剛并具，在這個領(lǐng)域基本沒有對手，于是被冠上“亞洲第一男高音”的稱號。可對他而言，高音從來不是目的，只是工具。可以不受音域的限制盡情抒發(fā)感情，才是這把好嗓子唯一的作用。
如果你對他的印象僅限于《大?！贰短焯煜肽恪贰段业奈磥聿皇菈簟返人^金曲，那簡直是錯過了一個億。他有四張創(chuàng)作專輯和大量來不及發(fā)表的demo，聽了這些你才能明白為何有人會將張雨生與竇唯拿來比較。他是個多么棒的創(chuàng)作歌手啊，如今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然而在這樣一個并不健全的市場，放棄套路需要極大的勇氣。在一次電臺節(jié)目采訪中，張雨生極盡所能地解釋自己并不想做一個異類：“我們并不是另類音樂，這些東西西方在十年二十年以前就做過了。我們只是想給聽眾帶來不一樣的東西，一樣希望我們的歌可以賣過十萬二十萬張……”
張雨生的歌里少有沉甸甸的感情和大道理，他更多把音樂當(dāng)成一種游戲。再沉重的話題也能變成他筆下靈動的旋律，讓聽者享受也驚嘆。
《一想到你呀》里一大堆離調(diào)卻不突兀的鋼琴，《后窗》里古箏、二胡笛子與band sound的融合，《再見蘭花草》里深得queen精髓的華麗搖滾……一個并未受過正規(guī)音樂訓(xùn)練的音樂人能有這般鬼才，怪不得人們叫他“音樂精靈”和“音樂魔術(shù)師”。
除了擅長用音符玩游戲，張雨生也有很深的思考。從在抗戰(zhàn)老兵父親那里繼承的家國情懷，到對商業(yè)化綁架創(chuàng)作的反抗，到呼喚救助兒童的公益之聲……大到對整個人類文明的反思，小到對迷失在城市里的動物的同情，都化為他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作靈感。
羅大佑說，張雨生算是我的晚輩，他做了我們這一輩人不敢做的事。某種程度上張雨生的歌有羅大佑的影子，因此當(dāng)這種音樂在今天日益難尋，我就愈發(fā)懷念他。
如今“人文關(guān)懷”這個標簽誰都可以拿來貼在身上，每每聽到這種標榜，我總會覺得，那些人真該聽聽張雨生。
3
當(dāng)我們聽老歌的時候，懷念的是古老的情感，懷念的是當(dāng)初聽這些歌的自己，至于這些歌是否真的是佳作是另一回事。九十年代的大路情歌雖然動人，但是大多唱法平淡，編曲簡單且套路，題材和構(gòu)思更是難有新意。張雨生這樣的歌手則恰恰相反，他能令你完全沒覺得自己在聽老歌。他超前得像個異數(shù)，超前到放到今天還是令人耳目一新。
張學(xué)友、劉德華都贊嘆張雨生是既有好嗓音，又有非凡的創(chuàng)作能力的歌者。這在90年代的香港乃至整個華語主流樂壇，是極其稀罕的。
說到張雨生對樂壇的貢獻，不得不提的是張惠妹。阿妹受到張雨生的發(fā)掘，從酒吧唱進了錄音室，錄的第一首歌就是與張雨生對唱的《最愛的人傷我最深》。1996年張雨生制作并參與創(chuàng)作的《姐妹》，像一顆炸彈引爆了華語樂壇，張惠妹也憑此成為首位第一張專輯就銷量破百萬的歌手。第二張專輯《Bad Boy》更創(chuàng)下135萬的銷量紀錄。
正因如此，直到現(xiàn)在張惠妹在致敬和翻唱張雨生時仍總會哽咽，但動人不減。今年6月24日，第二十八屆金曲獎將特別貢獻獎頒給了張雨生。
當(dāng)時患了支氣管炎的張惠妹在致敬環(huán)節(jié)唱了五首歌，唱得嘶啞吃力，卻令聽者動容。
那天我看著頒獎典禮直播，聽到最喜歡的《我期待》，腦海突然映出那個西瓜頭圓眼鏡和可愛笑容，還有墓碑上的那句話：懷念一位音樂路上的大男孩，他繼續(xù)走著，我們已望塵莫及。
但是眼淚汪汪了一陣之后，我突然覺得，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或許并不是他想看到的樣子。二十年了，最好的歌者停在最好的時候，而前人開辟的路，我們可以繼續(xù)走下去。
我期待有一天我會回來
回到我最初的愛回到童真的神采
我期待有一天我會明白
明白人世的至愛明白原始的情懷
——《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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