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7日,蔣介石在葫蘆島訓話后,隨即乘重慶號巡洋艦返回天津塘沽,結(jié)果在途中,老蔣戴著白手套到處亂摸,摸了一手套灰。
老蔣心里氣惱,暗自不動聲色吩咐身邊的人,把海軍總司令桂永清找來,說要給他吃飯。
圖|蔣介石視察重慶艦桂永清是蔣介石的嫡系將領(lǐng)出身,一聽蔣介石要和自己吃飯,屁顛屁顛的就趕了過來,結(jié)果就在飯桌上,蔣介石大罵桂永清:
“海軍腐化墮落成這樣,要亡國?!?/p>
一直罵到吃完飯,桂永清這才諾諾而退。
從此以后,沒人敢再陪同蔣介石一起吃飯。
話說回來,蔣介石這次在東北、華北來回奔波,是為了解決東北戰(zhàn)事,特別是那會兒,錦州被南下的東野大軍團團包圍,為了保住錦州,蔣介石不得不來回奔波,先是去找傅作義,讓傅作義抽調(diào)部隊北上支援錦州,又去找衛(wèi)立煌,讓衛(wèi)立煌從沈陽出兵。
以前是想抓我軍抓不著,現(xiàn)在我軍主力就猬集錦州城下,對蔣介石而言,這似乎是一個機會。
只是,正如蔣介石在重慶艦上摸出灰塵一樣,最終的結(jié)果其實早已經(jīng)注定。
蔣介石10月7日在葫蘆島召集諸將商討救援錦州,與我軍在遼西決戰(zhàn)的作戰(zhàn)方案時,還做了個決定,就是調(diào)集了國民黨軍為數(shù)不多的??哲姡瑺幦“淹ㄍ\州門戶的塔山打通。
也因為是國民黨軍是海陸空三軍一起出動,所以塔山阻擊戰(zhàn)后來才打的那么艱難。
不過也正如之前所說,這場戰(zhàn)役的結(jié)果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
《孫子兵法.謀攻篇》中有這樣一句話:
“上下同欲者勝”
也清楚明白的說明了這個道理。
蔣介石組建東進兵團,一開始是下了血本的,除了原本就駐扎錦西的闕漢騫的54軍外,還從華北抽調(diào)了62軍全部,92軍的21師,獨立95師;由山東煙臺抽調(diào)39軍的第2師和103師,海運至葫蘆島,統(tǒng)一歸侯鏡如指揮。
可因為調(diào)的都是原來互不統(tǒng)屬的部隊,因此這些部隊不是同一時間到的塔山。
據(jù)說也有侯鏡如故意拖延的說法,傅作義一開始不想放侯鏡如,是蔣介石逼的沒辦法,這才勉強出任了第十七兵團司令。
塔山阻擊戰(zhàn),國民黨軍最先投入作戰(zhàn)的是闕漢騫的54軍。
10月10日,54軍打了一天,我軍塔山陣地巋然不動。
10月11日,羅奇的獨立第95師投入戰(zhàn)斗,結(jié)果鬧了笑話,比如“排隊槍斃”等等。
一直到10月11日下午,侯鏡如到了塔山,國民黨軍前線指揮才到他手里,塔山阻擊戰(zhàn)真正艱難的日子才到來。
圖|侯鏡如還有一個頗有意思的事兒是,塔山阻擊戰(zhàn)中,國民黨軍雖然調(diào)動了海陸空三軍作戰(zhàn),但以侯鏡如的身份,是不可能調(diào)動以周至柔為首的空軍,以桂永清為首的海軍的。
首先是國民黨軍空軍,塔山阻擊戰(zhàn)打到最后,軍機無差別轟炸;其次是國民黨海軍,打了幾炮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國民黨軍整個所謂的海陸空三軍協(xié)同作戰(zhàn),完全就成了一個笑話。
據(jù)親身經(jīng)歷塔山阻擊戰(zhàn)的開國中將、原四縱司令員吳克華回憶:
“炮彈密如蝗群,幾十分鐘落彈五千余發(fā)。工事全被摧毀,鐵軌枕木漫天飛舞,平地犁松了幾尺土。炮傷甚大,一部分人震昏,耳鼻出血?!?/p>
時任四縱副司令員的胡奇才也回憶:
“敵人對我陣地實施摧毀性轟擊,其猛烈程度前所未有……我守備7號陣地的三十六團五連幾乎傷亡殆盡,只剩連長焦連九一人,他耳朵被震聾了,眼睛、鼻子被震出了血,依然堅守陣地……”
蔣介石10月6日在葫蘆口召集諸將領(lǐng)訓話,曾明確下令,調(diào)海軍第三艦隊最猛的24門艦炮炮轟塔山陣地,為陸上進攻的部隊提供火力支持。
重慶艦當然就成為了必然的一個選擇。
圖|重慶艦重慶艦原來是一艘英國艦艇,蓋因抗戰(zhàn)時期,英國征用了在香港停泊避戰(zhàn)的6艘海關(guān)緝私船,后來這6艘船全部損失??箲?zhàn)勝利后,國民政府向英國政府索賠,英方賠償了“歐若拉”號輕巡洋艦,該艦后來改稱為重慶號。
1946年11月9日,蔣介石派出了以鄧兆祥為首的600余名官兵到英國接收該艦艇,在經(jīng)歷了一年半的接艦訓練后,中英雙方于1948年5月19日在英國樸茨茅斯軍港舉行了軍艦交接儀式。
1948年8月,重慶艦回國。
值得一提的是,重慶艦一回國,就成為了當時中國海軍噸位最大的軍艦。
蔣介石對這艘軍艦顯然是愛不釋手,在該艦回國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里,他就坐著這艘艦艇,并多次在該艦上召集東北將領(lǐng)開會。
一直到塔山阻擊戰(zhàn)時,被調(diào)去參戰(zhàn)。
重慶艦的艦炮很猛,給胡奇才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1996年,已經(jīng)起義多年的原重慶艦艦長鄧兆祥(時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受邀到胡奇才家里做客。
一見面,胡奇才還很感慨:
“鄧老,當年你的炮太厲害了,一炮毀了我塔山陣地一個連?!?/p>
鄧兆祥連連致歉:
圖|鄧兆祥“當年多有得罪了?!?/p>
“各為其主嘛,這不能怪你!”
胡奇才略一沉吟,又問了個問題:
“我有個疑問,你們?yōu)槭裁创蛑蛑蝗挥植淮蛄??要是再打下去,我們真要吃不消了。?/p>
鄧兆祥嘆了口氣,緩緩地說出了當年的真相。
鄧兆祥從參軍開始就是在海軍中,從1914年到1923年,先后在黃埔海軍學校、吳淞海軍學校、煙臺海軍學校及南京魚雷槍炮學校學習。并且先后在北洋海軍、東北海軍、國民黨海軍之中服役。
當時接收重慶艦,英國人是提出了條件的。
一是英國皇家海軍學院畢業(yè)的高材生;
二是必須在大型艦艇上擔任過艦長。
鄧兆祥一年前才剛剛參與接收日軍艦艇“長治號”,并擔任艦長,還在1930年赴英國格林威治皇家海軍學院、英國海軍魚雷學校留過學,恰好符合要求。
1948年8月,鄧兆祥滿懷著憧憬踏上回國之路,可兩個月后接到的第一個作戰(zhàn)命令是支援“東進兵團”作戰(zhàn)。
這讓鄧兆祥十分反感。
可鄧兆祥沒有辦法,蔣介石在塔山阻擊戰(zhàn)之前,授意海軍司令桂永清以及第三艦隊司令馬紀壯在重慶艦上指揮作戰(zhàn)。
到了塔山以后,鄧兆祥干脆撂挑子不干了,他囑咐槍炮官陳景文:
“桂總司令讓你怎么打,就怎么打,不用請示我?!?/p>
艦炮的威力確實不容小覷,塔山陣地頓時一片火海。
鄧兆祥雖然說是當了甩手掌柜,但也時刻關(guān)心著前線的戰(zhàn)局,他眼見桂永清越大越瘋,炮彈就和不要錢一樣亂灑,勢必要傷及塔山周邊無辜的百姓,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勸一勸。
鄧兆祥指著海邊泛起的泥沙對桂永清說:
“桂司令,這里的水太淺了,再這樣打下去,重慶艦就有擱淺的危險?!?/p>
桂永清一聽,頓時有些心慌,
桂永清是黃埔畢業(yè)的蔣介石嫡系,也懂得一些炮兵常識,但是卻唯獨不懂海軍,他能當上這海軍司令,也完全是因為蔣介石想要去掌控海軍。
應(yīng)該說當時國民黨軍海軍將領(lǐng)中(多數(shù)閩系出身的將領(lǐng))對桂永清都看不上。
圖|桂永清如果當時馬紀壯在的話,或許還能聽出端倪(此人是正經(jīng)八百的科班的青島海軍學校畢業(yè)),桂永清那可就差的太多了。
一聽說往前有擱淺的可能,桂永清連忙下令將重慶艦開到深水區(qū),這樣一來就遠離了塔山陣地,海軍自然也就難以發(fā)揮作用。
有意思的事,當時塔山前線戰(zhàn)況激烈,陸上指揮作戰(zhàn)的闕漢騫、侯鏡如曾多次要求海軍配合,當時許多在海軍的中下級軍官對此很不滿。
“媽的,我們幫他們攻陣地打了這么久都打不下,難不成還要我們幫他們守陣地?”
這種聲音聽得多了,就連桂永清也有些憤憤不平,海軍消耗了那么多炮彈,可打下來塔山,功勞還不都是陸軍的。
思來想去,桂永清也就不愿意再賣力。
鄧兆祥后來還告訴胡奇才:
“重慶艦上的艦炮的炮彈都是從英國進口的,打一發(fā)就少一發(fā),要是打光了,桂永清自己也不好交代。”
于是乎,在塔山阻擊戰(zhàn)最激烈的時候,重慶艦卻悄悄偏離了位置。
不僅僅是鄧兆祥,當時重慶艦600多名官兵,基本上都受過高中以上的教育,有的還是大學肄業(yè),他們加入海軍,純粹是抱著建設(shè)中國強大海軍。
可國民黨軍內(nèi)部腐敗,早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包括時任海軍總司令的桂永清自己就是個貪污腐敗的老手。艦上的官兵領(lǐng)取到的薪水越來越少,僅存的為數(shù)不多的外幣,也因為回國后兌換金圓券,絕大部分都貶值了。
出于對個人前途命運的擔憂,這部分人自發(fā)的開始尋找新生。
從1948年年底開始,在中共地下黨組織的影響下,重慶艦上的官兵便開始三三兩兩的串聯(lián),一開始只是在同鄉(xiāng)中交流思想,后來逐漸延展,幾個小組的負責人紛紛交流計劃,并逐漸的確定下來。
有意思的是,在重慶艦起義后,發(fā)現(xiàn)了艦上原來有兩個地下黨組織領(lǐng)導的起義小組。
一個是以王頤楨、畢重遠、陳鴻源、武定國、洪進先、張啟鈺為最早發(fā)起人組成的“重慶軍艦士兵解放委員金”。
其中,畢重遠是中共南京市委地下黨員、張啟鈺四川地下黨,兩人還都不是屬于一個地下黨組織的。
另外一個是以曾祥福、莫香傳、蔣樹德、王繼挺等發(fā)起組成的起義組織,與畢重遠、張啟鈺領(lǐng)導的起義小組不同,這支隊伍的組成基本上都是下級軍官。
這兩個起義組織,彼此之間都不知道對方存在,甚至兩個組織的成員中,彼此還有交叉參加的。
圖|毛主席、朱老總電復重慶號官兵作為艦長的鄧兆祥,盡管事先并沒有參與任何一個起義組織,但對于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他心里有著充分的預計,作為一個愛國將領(lǐng),當他的部下來勸說他參與起義時,他先是隱瞞消息,確定了起義的消息屬實后,這才召集全艦官兵宣布了消息。
1949年2月25日,鄧兆祥在上海吳淞口宣布重慶艦起義,并將艦艇開出長江口,轉(zhuǎn)道向北。
就此,重慶艦駛向了一個光明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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