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歷史與傳揚 2023-02-17 05:00 發(fā)表于北京
《汪乃貴將軍訪談錄》是著名軍史學者，紅四方面軍軍史專家夏宇立于1988年6月，采訪汪乃貴將軍后整理而編輯。
圖為夏宇立
整理者說明：此訪談錄根據(jù)汪乃貴將軍對我的多次談話整理。上世紀80年代，我為王宏坤將軍整理回憶錄，作為王將軍的老戰(zhàn)友汪乃貴將軍，接受了我的訪問。時間為1988年6月上旬連續(xù)幾天中，地點為汪乃貴將軍武漢元寶山寓所。王宏坤是一位很好的首長。我是1933年年初才見到他的，之前我們并不認識，雖然都在紅四方面軍，但聽說過他的一些情況。在鄂豫皖蘇區(qū)的蘇家埠戰(zhàn)役時，我那時在紅七十三師二一八團當連長，我們部隊圍困青山店，他是紅十師師長，指揮部隊圍困蘇家埠，我那時就聽說他。他一直在紅十師，我原來在紅七十三師，我們不在一個師。怎么認識的呢？那是在紅四方面軍到了川陜邊以后。1932年12月份，紅四方面軍主力由鄂豫皖西征轉(zhuǎn)戰(zhàn)進入到了川陜邊，部隊先在漢中以南的鐘家溝地區(qū)住了幾天，準備再翻大巴山進入四川。當時我在紅七十三師第二一九團當副團長。部隊出動時，我們七十三師作前鋒。可是，紅四方面軍總部卻把我所在的二一九團單獨留下了。給我們的任務是繼續(xù)在陜南警戒。因為留下了我們團，考慮到先遣師七十三師兵力不足，又把紅十師的第二十九團撥給七十三師指揮，隨七十三師行動。紅四方面軍主力全部翻越大巴山進入了四川，只有我們二一九團留在陜南。當時團長是徐世奎，我是副團長，政治委員是肖永貴。那時團長還重傷未愈。我們團從鄂豫皖直到川陜邊的西征路上打得很苦。漫川關(guān)突圍時，我們團和紅十二師的一個團擔負突破任務，戰(zhàn)斗很激烈，我們團長韓金城犧牲了。這一仗很關(guān)鍵，如果突破不出包圍圈，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當時我是二營營長，徐世奎是副團長。漫川關(guān)作戰(zhàn)之后，徐世奎任團長，我升為副團長。后來在關(guān)中與敵人激戰(zhàn)中，團長徐世奎又負重傷，我們把他從戰(zhàn)場上搶下來，一直抬到陜南。徐世奎是一個大胖子，過秦嶺時，抬起來很吃力，他心里不過意，要開槍自殺，我們阻止他，我說你別干傻事，我們就是爬也要把你抬出去。我們團在陜南住下不久，總部命令我們團改歸紅十師。實際上就是把我們團和二十九團對調(diào)。這樣我們團就改稱二十九團，人們?yōu)榱朔直?，也把我們團稱新二十九團。王宏坤這時在紅十師當師長，到這時，我才認識他，接觸他。我們團改為二十九團后，杜義德調(diào)來任團政委。我們團駐陜南時，陜南成立了紅二十九軍，以陜南游擊隊編成的，劉瑞龍當時就在那里，任紅二十九軍政治部主任。我們團駐陜南時，王宏坤到過我們團，指導我們在陜南的行動。我們當時在陜南，既要對敵人防御，也要剿匪，還要進行軍事訓練。那時王宏坤告訴我們，四川、陜西的地形和敵情與鄂豫皖不同，訓練要結(jié)合實際，他還特別提出要苦練夜戰(zhàn)，夜戰(zhàn)在今后作戰(zhàn)中會有大作用。他督著我們訓練。不久，我調(diào)到二十八團，離開了二十九團。我到二十八團，大約是1933年3月間。當時，紅四方面軍部隊除二十九團在陜南外，其余的全部在川北通（江）南（江）巴（中）地區(qū)。其中，七十三師在西面，紅十師在東面，紅十一師和紅十二師在南面，總部在通江城。我們紅十師在東面，防御國民黨蔣介石嫡系劉茂恩部和四川軍閥劉存厚部。紅十師師部和紅三十團駐通江東面重鎮(zhèn)洪口，紅二十八團駐洪口南面二十多里的龍鳳場，另有師部獨立營駐竹峪關(guān)。我離開二十九團，翻過巴山，到兩河口，又到紅十師師部，見了師長王宏坤，政委周純?nèi)?，又到二十八團所在地龍鳳場。紅二十八團團長方金炎，政治委員甘良發(fā)，我任副團長。我到二十八團時，二十八團的干部剛剛調(diào)整不久，原任團長汪烈山調(diào)任紅三十團團長，現(xiàn)任團長方金炎原任紅三十團團長。到二十八團時，紅四方面軍反三路圍攻作戰(zhàn)即將開始。我們二十八團東南面不遠二十多里處余家坪等地就駐有敵人劉存厚部一個旅。師部計劃消滅這股敵人，王宏坤師長親自指揮我們團和紅三十團。他命令我和團長各帶一部分部隊分兩路行動，首先消滅余家坪北面魏家坪的敵人，我?guī)б粋€營攻下了敵軍的一個大山頭，接著向魏家坪攻擊，可是，團長方金炎帶兩個營攻一個敵占山頭沒有攻下來。結(jié)果，魏家坪的敵人經(jīng)過他前面跑到了余家坪。王師長很生氣，撤了方金炎的團長職務，任命我為二十八團團長。余家坪有利于守，不利于攻。敵人在余家坪守起來，又從鎮(zhèn)龍關(guān)方向開來了援兵，王師長又指揮三十團一部打援，消滅了近一個團的援兵。但是，因為余家坪敵人兵力集中，工事堅固，防守很嚴，我軍攻下它很困難，于是停止了攻擊。這是我到紅十師后參加的第一仗。我們打這一仗時，反三路圍攻已經(jīng)開始，前方有些吃緊。我們十師在東面，既作東面防御，實際上也是戰(zhàn)略預備隊。當時，除了作戰(zhàn)，還要發(fā)動群眾，創(chuàng)造根據(jù)地，動員青年參加紅軍。同時，部隊又加緊訓練。王師長對訓練抓得很緊，也抓得很細。紅四方面軍在四川的夜摸夜襲訓練是他最先搞起來的。他一再強調(diào)夜間訓練出戰(zhàn)斗力。我原來在新二十九團（后來的夜老虎團），接著在二十八團，都看到他抓夜間訓練。我們在龍鳳場，他督得很緊，還親自給我們布置夜戰(zhàn)演練。剛剛到四川后不久，張國燾又在紅四方面軍內(nèi)部搞肅反了，最厲害的是十二師和七十三師。但我們十師要穩(wěn)多了，其中的主要原因是王宏坤師長把持得住。我們師政委周純?nèi)瓉硎侵醒敕志直Ｐl(wèi)局長，負責肅反，現(xiàn)在當我們的師政委，上面又有布置，所以對肅反積極。但是王師長不同，抵制得很厲害，不許隨便抓人。他說那么艱苦的情況下從鄂豫皖到川陜，要是反革命，早就跑了，還跟著我們干什么？我剛剛到二十八團時，師政委就認定我們團政委甘良發(fā)有問題，要抓他。甘良發(fā)聽說后很緊張。王師長很不滿，說自己從當紅軍起就和甘良發(fā)在一塊，甘良發(fā)沒有問題。還發(fā)火說，誰抓甘良發(fā)他就找誰。他還向總部陳述意見，保住了甘良發(fā)。還有一次，我們團機槍連搞夜訓，到達目的地后少了一個排。師政委斷定這個排投敵了，命令把連長、指導員抓起來。王師長不相信，我也不相信。王師長不許抓連長、指導員，命令我調(diào)查，到底是什么原因，那個排到哪里去了？調(diào)查結(jié)果是這個排的排長聽錯了集合地點，把部隊帶到別的地方去了，他們還在那里傻等。對調(diào)查出的結(jié)果，師政委無話可說。在肅反的那個關(guān)頭，像這樣，王宏坤師長保護了好多人。余家坪作戰(zhàn)后，我任紅二十八團團長，這是第一次當團級主官，又是到了一個原來并不太熟悉的部隊，心里沒有底。王師長鼓勵我：“大膽干，我相信你能干好。”他還很細致的告訴我他當團長時的一些辦法和經(jīng)驗。我們二十八團一直駐守龍鳳場，與余家坪等地的敵軍劉存厚部對峙。大約是1933年5月初，軍閥田頌堯三路圍攻最緊張的時候，我們的主力集中在南面和西面，軍閥楊森以為有機可乘，出動兩個多團突襲龍鳳場。我們二十八團長期集中主力訓練，一直盼望有大仗打，早就嚴陣以待，敵人來了更好，給了敵人以迎頭痛擊。楊森原想撿個便宜，沒有料到反而損兵折將，只得倉皇潰逃。5月中旬，劉存厚又聚合八個團攻占了竹峪關(guān)。紅四方面軍總部決定集中部隊反擊敵人。參戰(zhàn)部隊除了我們紅十師，還有紅十一師、十二師主力，由徐向前總指揮親自指揮。當時給我們二十八團的任務是在兄弟部隊兩個營的配合下攻下竹峪關(guān)西南面重要山頭陣地觀音梁子。這是一場硬仗。王師長給我交待得很細致。部隊怎樣出擊、怎樣準備，還帶我到前面仔細察看地形，要求我腦子里裝著地形，要我把地圖畫了又畫。我們的戰(zhàn)斗在半夜時發(fā)起。觀音梁子山勢很險峻，敵人也做了很多堅固工事，又砍下了很多大樹做鹿寨，很不好攻。因為我們有了夜戰(zhàn)的嚴格訓練，夜間突擊對我們有利。這一仗打起來后，敵人拼命固守，我們堅決猛攻，敵我反復爭奪。到天亮時，我們終于攻下了觀音梁子敵人陣地，殲滅敵人一個團大部。我當時就在前線指揮，在戰(zhàn)斗中負了傷。攻下了觀音梁子很關(guān)鍵，等于敵人的后路將被我軍切斷。敵人見后路受到嚴重威脅，立刻一片慌亂。加上我軍兄弟部隊從北面、西面的猛攻，敵人全線潰敗。我軍全線出擊，這時天下大雨，山洪暴發(fā)，敵人官兵許多被洪水卷走。我軍緊追潰敵六七十里，俘虜敵軍上千人。這一仗打完后，東面的劉存厚再也不敢動了。這樣，我軍集中兵力反擊田頌堯的三路圍攻。緊接著，發(fā)起空山壩戰(zhàn)役，徹底粉碎了敵人的三路圍攻。竹峪關(guān)作戰(zhàn)后，我們團沒有參加空山壩作戰(zhàn)，而是立即返回龍鳳場、九子坡，繼續(xù)擔任在東線防御劉存厚、楊森等部敵人的任務。空山壩大捷后，紅四方面軍在大量殲滅敵人的同時，先后收復了通江、南江、巴中等地，并推進至儀隴、廣元、蒼溪地區(qū)。我們二十八團也乘機向前推進，直至土地堡，迫使當面的敵人劉存厚部后退百余里。紅四方面軍歷時4個月的反三路圍攻，共計斃傷敵人1.4萬余人，俘虜敵人1萬余人。這之后，召開了木門會議，紅四方面軍由四個師擴編為四個軍。分別把紅十師擴編為紅四軍，紅十二師擴編為紅九軍，紅十一師擴編為紅三十軍，紅七十三師擴編為紅三十一軍。我們紅四軍，分別擴編為三個師：第十師、第十一師、第十二師。紅四軍軍長王宏坤，政治委員周純?nèi)?，副軍長劉世模。第十師師長汪乃貴，政治委員甘良發(fā)。第十一師師長陳再道，政治委員葉成煥。第十二師師長劉世模（兼），政治委員徐長勛。圖為紅四軍軍長王宏坤
開始組成新的紅十師，通知我，要我當師長，我不干，一段時間沒有到職。師部里只有師政委甘良發(fā)，再就是師部參謀處長宴仲平在維持。軍政委周純?nèi)u我，我還是不干。后來軍長王宏坤和我談，我哭了。他說要你當師長，這是總部決定，你怎么不干？我說怕干不好。王宏坤說，你的團長干得不錯嘛，打仗不錯嘛！你怕什么？有什么干不好的？把部隊帶好，把打仗指揮好，你能干得好。他又批評又鼓勵。之后，到毛壩場，命令就下來了。不去不行。這樣我就當上了十師師長。我那時副團長、團長、師長，一年升三級。當時哭，是心中沒有底，怕干不好，辜負了希望。我們十師師部，我是師長，甘良發(fā)任政治委員，湖北紅安人。參謀處長是宴仲平，湖北麻城人。政治部主任黃從榮，也是湖北人。師部就這樣組織起來。師下轄三個團：二十八團、二十九團、三十團。二十八團團長朱德思，政委叫陳××，紅安人，后來犧牲了。王近山是其中的一個營長。二十九團團長劉先潤，政委范朝利。三十團團長張昌厚，政委×××，記得張吉厚在一營當營長。二十八團是老基礎，就是原二十八團。另以兩河口、芝麻口等地三個獨立團編為二十九團和三十團。改編組建完成是在反三路圍攻勝利后，時間大約在1933年8月。我們師政委甘良發(fā)，湖北紅安人，資格比較老，1932年春天蘇家埠戰(zhàn)役時，他任二十八團政委。參謀處長宴仲平更是老資格，湖北麻城人。黃麻起義后，游擊隊從木蘭山上下來，鄂豫皖紅軍只有一二百人時，宴仲平就是大隊長。他資格老，人很好，就是指揮打仗不行。他很樂觀，休息的時候，喜歡說上一段大鼓書。他的大鼓書說得好，大家很愛聽。政委甘良發(fā)在幾個月后的反六路圍攻的峰塵戰(zhàn)斗中犧牲了。他犧牲后，由徐立清接替師政委職務，徐立清調(diào)走后是張廣才接任（軍政委代理）。之后，我負傷了，傷愈后離開了四軍，調(diào)到紅三十軍任八十九師長，后來又任九十師師長。我們紅十師編成后，主要是訓練部隊，準備向敵人發(fā)起進攻作戰(zhàn)。當時，川陜蘇區(qū)的整個形勢很好。反三路圍攻作戰(zhàn)勝利后，紅四方面軍部隊擴編完成，川陜根據(jù)地在不斷鞏固中也在迅猛發(fā)展，紅四方面軍總部指揮兄弟部隊在西面和南面先后發(fā)起了營（山）渠（縣）戰(zhàn)役和儀（隴）南（部）戰(zhàn)役，這兩場進攻戰(zhàn)役，大量地殲滅了敵軍，擴大了根據(jù)地。我們這邊，也在行動。我們當面的主要對手是軍閥劉存厚。劉存厚最精銳的部隊就駐扎在我們龍鳳場對面不遠處的余家坪等地。其實，我們也沒有閑著，我們一面命令部隊看住東面余家坪的敵人，一面也不斷派出小部隊向南面達縣、宣漢方向出擊，迫使敵人不斷向后收縮。但是，我們最希望的是消滅余家坪的敵人。后來，機會終于來了。1933年10月，紅四方面軍總部計劃發(fā)起宣（漢）達（縣）戰(zhàn)役，消滅劉存厚部。決定紅軍部隊分左中右三路行動，王宏坤軍長指揮我們四軍十師和十二師一個團為左路，目標是消滅余家坪的敵人，奪取萬源。余家坪駐守敵人一個旅三個團。我們左路又分為兩路行動，我率領二十八團和二十九團為一路，從龍鳳場出發(fā)，經(jīng)苞芝場向南行動，先消滅鎮(zhèn)龍關(guān)的敵人，然后向東迂回；軍長王宏坤親自率領三十團和十二師三十六團從洪口出動，從北面直向余家坪、草場壩攻擊。我們攻擊鎮(zhèn)龍關(guān)很順利，殲敵一個營，占領了鎮(zhèn)龍關(guān)。接著向東迂回，到石窩場，又消滅敵人數(shù)百。王宏坤軍長帶三十團和三十六團向余家坪和草場壩的敵人發(fā)起攻擊后，敵人頑強死守。軍長于是改變決心，以一部正面與敵人相持，以三十六團向草場壩以南敵人后方迂回，并占領了苦寨坪。余家坪和草場壩的敵人見紅軍深入了自己的后方，大為恐慌，慌忙向南突圍。王軍長又指揮我們在敵人逃跑的必經(jīng)之路五龍臺設下埋伏。結(jié)果全殲了敵人三個團，俘虜敵人旅長以下二千多人。五龍臺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駐守萬源的敵人廖雨辰也慌了，害怕被紅軍殲滅，帶了五個團的敵人棄城逃跑。軍長又命令我率領部隊追擊。我以二十八團在前，連夜疾進，我率領師部和二十九團在后跟進，一直追敵二百多里，直到宣漢以東的下八廟。這時，紅十二師也東進占領了萬源縣城，并向東發(fā)展，進入到城口近郊。我們到宣漢下八廟一帶，這里是川東游擊軍王維舟的游擊區(qū)。紅軍游擊隊主動配合我們作戰(zhàn)，襲擊潰逃的敵人。當敵人逃到南壩場、圣燈寺時，原來分散的川東游擊軍和當?shù)厝罕娢溲b也集結(jié)起來了，他們不斷向敵人發(fā)起襲擊，阻擾敵人逃跑，同時，王維舟還主動派人向紅四方面軍總部求援。于是，總部派出我們二十八團和九軍七十三團前往增援。紅軍增援部隊和川東游擊軍協(xié)力作戰(zhàn)，將敵人全部擊潰，俘虜敵人五百余人。戰(zhàn)后，王維舟的川東游擊軍改編為紅三十三軍，王維舟任軍長，楊克明任政委，羅南輝任副軍長。我們打到這里（達縣、宣漢以南）時，并不知道敵人劉湘的六路圍攻已經(jīng)準備就緒，即將對我們開始進攻了。紅四方面軍總部當時的計劃是向南進攻，順便拿下開江、開縣。沒有想到敵人的大舉進攻即將發(fā)起。敵人其實已經(jīng)早就計劃好了要對紅四方面軍發(fā)動六路圍攻。結(jié)果，我們與敵人的六路圍攻的大部隊的交戰(zhàn)，就在我們追擊劉存厚殘部的時候開始了。我們的部隊向南進到開江、開縣中間的永興場、楊柳關(guān)地區(qū)，敵人六路圍攻的主力部隊王陵基部來了。一碰面，就開打。由于之前并不知道敵人集中前來，我們的兵力也沒有集中起來。當時我手中有兩個團，二十八團和二十九團。九軍也有兩三個團，三十軍也有幾個團在附近。徐向前總指揮、陳昌浩政委也在那里。既然和敵人開打了，就得狠狠打。當時敵人很囂張，飛機輪番投彈，大炮陣陣轟擊，炸得很兇。徐總指揮決定反擊敵人。我們十師兩個團打一路。第一天，我跟著二十八團，沖在前面，望遠鏡中一看，敵人很集中。我對二十八團說，不要怕敵人多，偏往敵人集中的地方打！二十八團部隊很過硬，打仗很猛。我們利用地形順著通向開江城的河道突擊，猛打猛沖。敵人人多，擠成一團。敵人大概也沒有見到我們這樣強的對手，不怕死地專往人多的地方?jīng)_。打起來后，我們捉了很多俘虜。本來我們可以有更大的勝利，可是，后來與我們協(xié)同的九軍部隊出了一點意外，我們的后路受到威脅。結(jié)果我們不得不停止進攻。第二天，繼續(xù)打。我們四軍又加入了幾個團，由王宏坤軍長親自帶來的。其中有我們十師的三十團和十二師的三十六團。他們是從萬源方向趕來的。這時敵人也增加了兵力。我們前后在永興場、楊柳關(guān)這一帶與敵人打了五天，殺傷了敵人五千多。戰(zhàn)斗中，我也負傷了，屁股上打了一個窟窿，幸虧沒有傷著骨頭。眼看敵人越來越多，這時也知道敵人六路圍攻開始了，徐總指揮考慮要打垮敵人不容易，這樣開始改變方針，由進攻轉(zhuǎn)為防御，實行收緊陣地，有計劃有步驟地逐步向后收縮。開始收緊陣地向后收縮時，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我們紅十師和紅十二師三十六團在一起，撤到州河邊防御。敵人也抵近前來，進到州河對岸。沒有多久，在宣漢城東的三河場，敵人第五路和第六路企圖乘著大霧渡州河。敵人開始是偷渡，被我們阻擊后，改變成強渡。我們師集中三個團，加上十二師三十六團，堅決阻擊。我們的阻擊部署對頭，專等敵人大部隊下到河里，漸漸進入深水中，我們集中火力，突然開火，密密麻麻的敵人，大批被打死在河中。這一仗，僅我們紅十師，殲敵不下二千人。這之后，我們和敵人對峙了一陣，然后又向后撤。我們紅十師和紅十二師三十六團到達宣漢東北面峰塵一帶防御。進入峰塵之前，王軍長帶著我們看了這一帶的地形。根據(jù)地形，他要求我們怎樣布置防守，作了仔細交待。我們心里有數(shù)，覺得很有把握。過了不久，我們從州河邊撤過來，以峰塵一帶為防御陣地。這時，軍長到了西面紅十一師處指揮去了，我們這里由政委周純?nèi)笓]。我們到后不久，敵人就來了。敵人是劉湘的二個旅，六個團，戰(zhàn)斗力強。敵人攻擊很猛烈。我們依托陣地一次又一次打退敵人猛攻。敵人大批死傷。本來我們陣地很堅固，前面防御陣地又很陡，敵人一發(fā)起沖鋒就會遭到我軍的火力打擊，必然有大傷亡，而要想奪下我們陣地也不容易。連續(xù)打了兩天，敵人傷亡很大，士氣也落了下去。本來，在這種情況下，堅持下去對我們有利?？墒牵@種情況下，在我們師指揮的軍政委卻要我們出擊，乘勝打擊敵人。我考慮，出擊對我們不利。因為要出擊，我們必須先越過我們陣地前的陡崖，又過一條小河，再攻擊對面敵人山頭。這樣傷亡必然大，我不同意。但是軍政委要這樣。我還記得軍長領我們看陣地時也交待過：“這種陣地，只要守住陣地，殺傷敵人就行，千萬不要主動出擊攻敵人。”軍政委開始說兩次，我不理會，堅持不出擊。到后來，軍政委見敵人傷亡很大，隊伍又慌亂了，下死命令要部隊堅決出擊。我們從陣地上出擊，要越過一條小河，然后突擊對面敵人占領山頭，記得對面山頭叫四面山，山上還有一個大寨子。我們出擊，敵人拼死防守。這是一場惡仗。我們最后攻下了四面山和山上的寨子。但是，傷亡很大，還犧牲了一個團長、一個團政委。也就是在這次戰(zhàn)斗中，我們的師政委甘良發(fā)犧牲了。我們打下寨子后，又堅守了一天一夜，最后準備往后撤。正是部隊準備往山下撤時，敵人飛子打來了，甘良發(fā)受重傷，當場沒有死，緊急送到醫(yī)院，在醫(yī)院犧牲。甘良發(fā)犧牲很可惜。他是黃安（今紅安）人，大個子，小時學唱道，他很早參加革命，參加紅軍，人很忠誠老實，軍政工作都內(nèi)行。甘良發(fā)犧牲后，我們師部在當?shù)刭I了一口大棺材，將他埋葬在駐地附近。從他受傷時起，他的警衛(wèi)員一直跟著，他犧牲后，警衛(wèi)員哭了幾天幾夜，飯也不吃，誰勸也不行。甘良發(fā)生前還喂養(yǎng)了一只猴、一條狗。畜牲通人性，那猴和狗也不吃不喝，守在棺材前，別人晚上去，它們又撕又咬。甘良發(fā)犧牲后，徐立清來了，任師政委。徐立清任師政委時間不長就調(diào)走了。徐立清走后，張廣才來了。張廣才是軍政委，接替剛剛調(diào)走的周純?nèi)瑫r兼十師政委（代理），不久我負傷后也離開了紅十師。在峰塵一帶作戰(zhàn)中，我軍大量地殺傷了敵軍，給敵人的兵力和裝備有很大的消耗。峰塵地區(qū)作戰(zhàn)后，我們紅十師又向后退了幾十里，選擇好陣地防御。當時軍政委周純?nèi)匀缓臀覀儙熢谝黄?。敵人很快跟過來，我們在這一線又打了一仗。作戰(zhàn)中，軍政委周純?nèi)撝貍覀儼阉瓦M醫(yī)院。他走后，再也沒有回四軍，調(diào)離了四軍。快過陰歷年了，天下大雪。軍長王宏坤來了。他親自指揮我們師和十二師一個團，消滅敵人一個旅。敵人的主陣地貓兒寨，敵人到處爬滿了。這之前的作戰(zhàn)中，二十八團團長、副團長都受傷了。打電話問王近山的傷情，如果可以出院回來當團長。王近山出院了，到二十八團當團長。王近山帶二十八團打正面，我親自帶領三十團從側(cè)面攻，從周家寨攻。敵人見我們攻它側(cè)面，也上周家寨，我們先攻上，占領了周家寨，敵人上來，白刃戰(zhàn)斗，把他打退。王近山也帶二十八團部隊突上了天門關(guān)，那里山陡得很。二十九團和十二師一個團也投入戰(zhàn)斗。敵人一個旅全部消滅了。這一仗王宏坤親自指揮，頑強、果斷、堅決。這是1934年過陰歷年時，在大雪天里打的。其實，我們四軍打了很多勝仗。這之后，我們在羅文壩附近扼守防御，在一次戰(zhàn)斗中，我又一次負傷，轉(zhuǎn)到后方醫(yī)院。我負傷后，徐順禮調(diào)來接任紅十師師長。徐順禮眼睛不太好。后來，紅三十團政委陳錫聯(lián)升任十師副師長。我傷好出院后調(diào)任紅三十軍第八十九師師長，離開了紅四軍。在八十九師，我任師長，程啟光任副師長，曾廣泰任政委。王宏坤同志，我這樣看他，他是一位好首長。他對我的思想行動，影響很深刻，對我?guī)椭艽?，教育也很大。他直接領導指揮我一年多，這一年多也是我進步最快的一年多。職務上，這一年我提了三級。不僅職務，能力上我有很大的提高，思想也有大進步。開始當團長害怕當不好，提拔我當師長急得哭。后來打了那么多的勝仗，消滅了那么多的敵人，與他的指導分不開。我和四軍的領導，比較起來，算和他接觸的多。副軍長劉世模我很熟，他是兼任十二師師長，主要在十二師。我和軍政委周純?nèi)灿薪佑|，但是沒有軍長多。周純?nèi)且粋€好首長，但是，軍事上不如軍長，還有時蠻干，指揮打仗還是要靠軍長。我們紅四軍三個師，大部分時間分駐三個地方，我們十師在南面，居中間，對著達縣、宣漢方向，陳再道的十一師駐在我們西面的三匯鎮(zhèn)、江口等地，劉世模十二師駐在萬源和附近地區(qū)。軍長長期在三個師里跑。王軍長指揮打仗辦法多，他喜歡動腦子，指揮機動靈活，決心又堅決果斷。跟他打仗吃不了虧。進攻有進攻的辦法，防御有防御的辦法。宣達戰(zhàn)役我們從龍鳳場打出去，直到鎮(zhèn)龍關(guān)、石窩場、五龍臺消滅敵人一個旅三個整團，然后再打到宣漢、開縣，取得了一連串勝利。以后，敵人六路圍攻，我們開始收緊陣地，收一線消滅敵人一批，接著又收，收了又打。這是徐向前的戰(zhàn)術(shù)，王宏坤具體指揮我們實行。收緊陣地，防御作戰(zhàn)，又是另一種打法。每個陣地都親自看。他指導我們，怎樣防御，怎樣布置陣地，怎樣布置兵力，怎樣做工事，預備隊放在哪里，怎樣反擊，什么情況下出擊，什么情況下不能出擊。很周密，很細致。峰塵那次戰(zhàn)斗，地形是他帶著我們?nèi)タ吹?，還研究了怎么布置的事，他特別囑咐，這種地形，把它守住，大量殺傷敵人就行，千萬不要出擊，出擊對我們不利。后來他到別的師后，周純?nèi)淖兞舜蚍?，要部隊出擊，我不同意，他下了死命令，結(jié)果雖然也打了勝仗，但是造成了大傷亡。事實證明軍長是對的。事后，他也對周純?nèi)@樣指揮很不滿。他說：“我們要勇敢，但不能蠻干。勇敢不是蠻干。”戰(zhàn)術(shù)上有創(chuàng)造發(fā)明，一進四川就搞夜戰(zhàn)。夜戰(zhàn)就是他發(fā)明的。開始抓我們新二十九團夜間訓練，新二十九團后來調(diào)到三十軍，改番號二六五團，就是有名的“夜老虎團”。我調(diào)到二十八團后，我們住龍鳳場的時候，他還是督著我們搞夜訓夜摸。夜戰(zhàn)作用大，我們好多勝仗是用夜戰(zhàn)打的。比如五龍臺，消滅敵人三個整團，就是用夜間行動包圍。王宏坤打仗很勇敢。我們打開江，打青山寨，打老鷹場，他在前線親自指揮。敵人的飛機就在頭上轉(zhuǎn)，打得很兇，我很擔心他的安全，他不怕，很沉著，也不肯隱蔽，有犧牲精神。王軍長的戰(zhàn)斗作風好，對執(zhí)行上級命令堅決，為人非常忠厚，對革命事業(yè)很認真負責。對待下級，下達任務，交待很細致。我剛到紅十師時，打余家坪，打竹峪關(guān)，他把任務講了又講，兵力怎么布置，出擊怎么準備，出擊的路線怎么選，使用什么隊形，考問我對地形的清楚程度，在我面前把地圖畫了又畫。我當時心里就感覺，這個首長好，有這樣的作風，哪能打不了勝仗。他對下級任務交待很清楚，從來不發(fā)脾氣，對我也從來沒有發(fā)過脾氣。有什么問題，用開導教育的辦法。在我們遇到困難時，總是啟發(fā)我們想辦法?！澳闶窃趺锤愕难?？動腦子嘛！想想嘛！想辦法嘛！”那時四方面軍內(nèi)干部戰(zhàn)士一般都有諢名，有時相互叫諢名的多，人家叫我一個諢名“傻子”，原因是我打仗時不怕死，完全不顧及危險，所以當時叫我“汪傻子”、“傻子師長”出了名。他有時提醒我，對我說：“你可不要傻呀！不要亂來呀，子彈能打死人的，不能不防呀?！苯逃托?、細致。對工農(nóng)干部很體諒，注重培養(yǎng)。他對我們下面干部有感情。像他這樣對干部重在關(guān)心愛護培養(yǎng)的作風是很珍貴的。王軍長生活樸素。他關(guān)心部隊干部戰(zhàn)士的生活，每到一地，問生活怎樣，吃的，穿的。但自己絕不搞特殊。當時，三十軍干部到我們師，飯不吃，說是飯菜不好吃。王軍長來了，遇到什么，吃什么，同干部戰(zhàn)士吃一樣的。他與下面干部戰(zhàn)士打成一片，不擺架子，也很團結(jié)人。這不是我一個人講，大家都這樣看。那時戰(zhàn)士們看見軍長來了，都很高興，有的說：“軍長騎馬，馬給我騎一下吧！”他真的把馬讓給戰(zhàn)士們騎一騎。過去四方面軍同志說王宏坤是“老好人”。因為他對下級很和氣，很熱心，很關(guān)心愛護。要說紅軍不打人罵人，九軍、三十軍還不完全能做到，但四軍能做到，王宏坤能做到。用現(xiàn)在的話說，他始終是以教育為主。當時，四方面軍的高級干部中，有的很粗暴。九軍軍長何畏動不動就槍斃人。何畏是廣東人，他故意冬天穿短衣，夏天穿長褲。有一回，下大雪，我的一個通信員看到何畏還穿著短袖短褲，露出胸上、手臂上的毛，說了一句“像個猴子”，被何畏聽到，何畏竟然開槍把他打死了。余天云（三十軍軍長）也一樣，團長楊國夫（解放后任濟南區(qū)軍副司令）作戰(zhàn)中損失了一個連，那時我在三十軍九十師當師長，余天云要我把他拉出去槍斃，我想方設法保護他，輾轉(zhuǎn)送到政治部，藏起來，直到余天云調(diào)走。后來，楊國夫率領一個團（二七0團）補給了一方面軍三軍團，楊國夫也去了一方面軍。許世友、倪志亮、孫玉清也是弄得不好就槍斃人。倪志亮當師長時，一個早晨，炊事員大師傅送飯晚了點，倪志亮拿槍就打，大師傅沒有打死，跑到山上指著倪志亮的名字罵。四方面軍的軍長中不打人罵人的就是王宏坤，他都是采取批評教育的方法。有時說：“你怎么搞的呀？不能呢！”以教育為主。就是遇到了不得已必須處罰的事，他也不打人罵人。說王宏坤打仗不行，那是不了解歷史。我的看法是王宏坤很能打的。他指揮我們打了很多勝仗。這也不止我一個人，了解的都會這樣看。他打仗很沉著，勇敢頑強，打宣漢的草帽梁、老鷹場，我們師一天換了三個團長，二十八團換了二個，這種情況下，王宏坤勇敢堅決，又很沉著，最后打了大勝仗。在川陜蘇區(qū)，各軍之間也有些矛盾。反六路圍攻，十個月，都是把四軍放在前面分散防御，三十軍、九軍在后面集中待機。防御就是“挨打”，犧牲也很大。但是，沒有前面的防御，頂住敵人的攻勢，仗就沒法打。所以四軍的貢獻是很大的，四軍是有大功的。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都表揚了的。比較起來，王宏坤這個首長，除了指揮打仗好，指導練兵，如何訓練部隊，也很有一套。還有，如何帶兵，管理好教育好部隊，培養(yǎng)好部隊的優(yōu)良作風，也都有一套辦法。他也會用干部。能打的干部，有能力的干部，他喜歡，大膽使用。像王近山，我到二十八團時，他是連長，后來提拔當營長、副團長，再提拔為團長，張道庸（陶勇）開始也是連長，后來提拔為營長、副團長、團長。像程啟光、宴仲平都是很老的資格，人都很好，但是不能打仗。宴仲平是我們師的參謀處長，讓他管后勤，部隊一天沒有吃飯，宴仲平搞飯不及時，被撤職。程啟光也不能打，曾經(jīng)有一次打仗時，我對他說，你就在家里看家吧。我是1929年參加立夏節(jié)商（城）南暴動的，暴動部隊根據(jù)黨的指示，組建紅軍第三十二師，這樣我就直接參加了紅軍，在第九十七團當戰(zhàn)士。其實，我參加正規(guī)紅軍有兩次。我1929年參加商南暴動后參加紅軍，分在紅三十二師第九十七團當戰(zhàn)士這算一次。后來，還有一次。那是我在正規(guī)部隊半年多以后，領導上考慮因為我是共產(chǎn)黨員，又選調(diào)我到地方蘇維埃縣保衛(wèi)局去工作。這樣，就離開了正規(guī)紅軍部隊。我在保衛(wèi)局當特務隊班長。主要工作是捉拿和管制敵特和不法土豪劣紳，當時還沒有搞肅反。這個期間，隨著紅軍作戰(zhàn)不斷取得重大勝利，紅軍部隊快速發(fā)展壯大，鄂豫皖蘇區(qū)根據(jù)地的地方武裝也發(fā)展很快。這時上級又調(diào)我到蘇區(qū)縣里當赤衛(wèi)隊大隊長。過后不久，到了1931年夏天，又調(diào)我到商城縣獨立團一營三連當連長?？h獨立團，屬于紅軍的地方武裝部隊。也就在這時，張國燾來到了鄂豫皖蘇區(qū)，接著成立了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幾個月后，張國燾主持在鄂豫皖蘇區(qū)和紅軍中搞肅反。這場肅反，冤枉了好些人。我們原來的師長周維炯、許繼慎等都被殺害，也把我們獨立團的干部殺得差不多全完了。但我還算幸運，沒有冤枉我，我仍然還是三連連長。1931年11月7日，鄂豫皖蘇區(qū)紅軍在黃安七里坪成立了紅四方面軍。這時，國民黨蔣介石也準備對鄂豫皖蘇區(qū)發(fā)起第三次“圍剿”，為了打破敵人的“圍剿”，紅四方面軍發(fā)起了黃安戰(zhàn)役，消滅敵人一萬五千多，奪取了黃安縣城。打完這一仗后，接著，紅四方面軍主力又北上豫南，發(fā)起了商（城）潢（川）戰(zhàn)役。商（城）潢（川）戰(zhàn)役，圍城打援，紅軍包圍了商城，準備打擊從潢川方向來援的敵軍。我所在的商城縣獨立團參加了商（城）潢（川）戰(zhàn)役。這個時間大概是1932年的一、二月份，天下大雪。紅軍在豆腐店阻擊敵人，敵人來的是四個師，紅軍把敵人的援兵打垮了，消滅了敵人四千多，紅軍占領了商城，取得了商（城）潢（川）戰(zhàn)役的勝利。戰(zhàn)役結(jié)束后，在商城紅軍隊伍整編擴編。我們商城縣獨立團編到了紅七十三師第二一八團。我在縣獨立團時是一營三連，現(xiàn)在到了二一八團，還是一營三連。記得程啟光當時是二一八團副團長。到了紅七十三師二一八團，我這算是第二次到了紅軍正規(guī)部隊。我們在商城改編完成后，接著部隊就開到了皖西，準備打蘇家埠戰(zhàn)役。蘇家埠戰(zhàn)役開始，紅十師圍蘇家埠，紅十一師圍韓擺渡，我們七十三師圍青山店，青山店守敵一個團。后來，敵人從霍山城來援。師部集中主力打擊援敵，命令我們二一八團繼續(xù)圍困青山店，青山店敵人乘機冒死突圍，結(jié)果讓敵人跑掉了。敵人雖然從青山店跑出，但在路途一部被紅軍兄弟部隊消滅，一部躲進了蘇家埠，最后還是被消滅。青山店的敵人跑了，總部批評我們：十師圍蘇家埠，敵人兩個旅三個團都跑不了，你們圍敵人一個團還讓敵人跑了？全師的人都覺得沒臉面。暗暗下決心將功補過。敵人跑了，我們七十三師的圍困任務也解除了，全師集中起來，準備打擊敵人的大舉來援。過了不久，敵人從合肥的援兵來了。紅四方面軍集中主力打擊敵人援兵。敵人二萬多援兵很快被消滅，敵人的總指揮厲式鼎也被活捉。捉到厲式鼎的正好是我們七十三師，算是出了一口氣。被包圍在蘇家埠、韓擺渡的七八千敵人也被迫投降。蘇家埠戰(zhàn)役共殲滅敵人三萬多人。蘇家埠戰(zhàn)役勝利后，我們又打下了正陽關(guān)，還占領了霍邱縣城。我們七十三師屬紅二十五軍，這之前已有軍部，軍長曠繼勛，政委王平章。但是只有一個師，就是我們七十三師。到這時，又組建了二個師，七十四和七十五師。打下正陽關(guān)后，部隊回到葉家集整編。我們七十三師繼續(xù)跟著方面軍主力行動，紅二十五軍另兩個師七十四師和七十五師由軍部指揮，繼續(xù)在皖西活動。曠繼勛還親自帶著兩個團守霍邱。后來敵人第四次“圍剿”開始后，猛攻霍邱，曠繼勛指揮堅守霍邱，兩個團打得差不多全完了。葉家集整編后，我們七十三師和方面軍主力一起向西面開進。這時，我在師部特務隊。在二一八團一營三連當連長時，與指導員打了一架，受了批評處分，調(diào)我到團部警衛(wèi)連當班長。打正陽關(guān)時，調(diào)到團部特務隊。葉家集整編時，七十三師師部組建師部特務大隊，我又從團特務隊調(diào)到師特務大隊。這時，部隊很缺干部，這是因為一方面部隊擴大，需要干部，另一方面錯誤肅反，干部殺了一些。我到特務大隊沒有多久，又當了連長。緊接著，紅軍主力部隊向西開，接著又打了潢（川）光（山）戰(zhàn)役，消滅敵人一萬多。潢（川）光（山）戰(zhàn)役結(jié)束不久，紅軍準備打麻城。這時，第四次反“圍剿”還沒有開始。就在這個期間，調(diào)我到二一九團二營當副營長兼六連連長。紅軍打麻城，首先打外圍，連續(xù)攻占了麻城周邊的長嶺崗、黃土崗、福田河、中一、宋埠等地。在麻城附近消滅了敵人一個旅。麻城城內(nèi)駐敵一個師，戰(zhàn)斗力不差，麻城城墻堅固，我軍一時難以攻克。紅軍就以一部分圍麻城，主力南下武漢附近。很快占領了倉子埠，進逼黃陂縣城，威脅武漢。接著在李家集、靠山店、甘棠鋪等地打了幾仗，全部擊潰了武漢來的敵人，消滅敵人一部。其實，這個時候，蔣介石正在布置對鄂豫皖紅軍第四次“圍剿”，敵情很嚴重，我們還不知道。打了這幾仗后，張國燾又命令紅軍主力回去圍攻麻城。第二次圍麻城，先在外圍打了幾仗，掃開了外圍，消滅了一部分敵人。麻城的敵人死守。我們七十三師從西面進攻，我們奪取了西關(guān)。麻城城墻又高又大。我們攻了幾次，沒有攻上。城墻前面是護城河，當時正是水漲期間，護城河里聚滿了水。我就想，南方天氣經(jīng)常下大雨，城里的水肯定是通過護城河排出的，城墻再厚，也會有排水口，只有找到排水口，就能摸進城去。那天夜晚，我點了十幾個戰(zhàn)士，帶著他們悄悄地摸下護城河，然后在河水中尋找通向城內(nèi)的排水口。我們終于找到了。于是順著排水口的陰溝摸進城內(nèi)，突然向敵人發(fā)起襲擊。這時正是半夜，敵人還在睡夢中。我們突然打進城來，敵人也懵了。我們往城門方向打，準備打開城門，迎接主力進城。但城外我們部隊沒有動靜。這時，后面的戰(zhàn)士趕來傳達命令說，麻城不打了，部隊要立即開拔。我們又偷偷地從排水口里鉆出來，撤出了麻城。我們離開麻城好幾里路時，還聽到城里打得很熱鬧，那是敵人自己跟自己打起來了。我們從麻城撤出來，是因為國民黨蔣介石的第四次“圍剿”部隊已經(jīng)到面前了。敵人的大部隊要搶占紅安（原黃安）。軍情急如火?？偛棵钗覀儚穆槌勤s到紅安。當?shù)乩习傩照f，“麻城到黃安，九十里當一百三，會走走一天半，不會走走兩天。”我們急忙出發(fā)。那時，天氣很熱，我們急忙趕路，強行軍，一路小跑，我連熱死了幾個戰(zhàn)士。趕到紅安的西面，在馮受二與向紅安城進攻的敵人衛(wèi)立煌部打了一仗。這時，敵人的大部隊又向七里坪進攻，我們又轉(zhuǎn)到七里坪，在倒水河邊，與敵人陳繼承部打了一仗。這一仗把敵人第二師打垮了，占領它的師部。這次戰(zhàn)斗中，我負傷了，一顆子彈從腰邊穿過。敵人越聚越多。又有大批敵人向新集逼進，紅軍主力又向北運動，阻擊敵人。我在部隊轉(zhuǎn)到檀樹崗時，住了幾天，我的傷口也漸漸愈合了。接著，部隊又向東轉(zhuǎn)，到皖西，不行。敵人很集中。紅軍又向西轉(zhuǎn)。到紅安南面。我們師打詹橋。在這時，提我當二營營長。這一路轉(zhuǎn)戰(zhàn)，敵情很嚴重，敵人越聚越多。我們也缺吃的，人民群眾大力支援紅軍，糧食、南瓜、塘里的魚也吃光了，十分艱難。這之后，紅四方面軍主力向平漢鐵路以西行動，計劃以后打回來。我們從花園以北穿過鐵路。后來，敵人以優(yōu)勢兵力前堵后追，我們這就開始了西征。西征路上，打的第一仗是在棗陽新集。接著又在土橋鋪打了一仗，曠繼勛指揮不行，被撤職了。原來準備在伏牛山創(chuàng)造根據(jù)地，一看不行，敵人逼得緊。又往西走，走漫川關(guān)，被敵人包圍?？偛棵钗覀儓F打開包圍圈，突出重圍，這一仗打得很激烈，我們團長韓金城犧牲了。之后翻秦嶺，快進關(guān)中前在王曲又打了一仗。進了關(guān)中后，在彷徨鎮(zhèn)又打了一仗，消滅了胡宗南和楊虎城各一部。又翻秦嶺，過小河口，跟陜軍孫蔚如、趙壽山打了一仗。大概是王宏坤他們打的，他們走在前面，這一仗把阻攔的敵人全消滅了。以后過漢江，主力翻巴山，進入四川。把我們團留在陜南，我一個營在后掩護。在陜南，我還打了一段時間的游擊。以后又成立紅二十九軍。我大約是1933年3月份入川。到兩河口不幾天，又調(diào)到紅十師二十八團。當時紅十師師部駐通江洪口，二十八團駐龍鳳場。我走后不久，新二十九團調(diào)到了西面巴中，抗擊敵人田頌堯三路圍攻的主力，歸李先念他們指揮，后來三十軍成立，這個團稱二六五團，就是夜老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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