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 后 記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在清初以手抄本的形式面世之后,便不脛而走, 在文朋社友間競相傳閱,倍受舉識,好評如云,甚至連在當時居文壇領袖地 位、具“臺閣”之望的王士禎也親自加以品評,稱之為“非尋常流輩所及也”。
乾隆三十一年,萊陽人趙起杲將《聊齋》全書付梓,從而使其流播更廣,傳 誦者更眾?!读凝S志異》漁收異聞,談狐說鬼,遣詞風致,涉事浩廣,懲賞 分明,從而形成了自身所獨具的琦瑋、淵雅、精深、豐饒、淳正的風格。蒲 翁以“志異”來為自己的書命名,又稱為是一部“異史”,這實際上也就為《聊齋志異》的創(chuàng)作手法和文本形態(tài)作出了定位。事實也確實如此,《聊齋 志異》在寫作方式和文體風格方面即如魯迅所說,是“擬晉唐小說”,然而 又融兩者為一體,而成為古代文言短篇小說之大纛,并且將我國古代志怪小 說、文言小說創(chuàng)作推向了一個極境。
《聊齋志異》一旦行世,搜印者、評騭者、題贊者、作傳者便疊出不窮, 這說明它確實具有極其豐饒的思想內涵和獨特的藝術品位,因而才吸引了一 代代的讀者,人們無不為它的杰出的文學價值成就所折服。本世紀以來,人 們對《聊齋志異》這一公認屬于經典作品行列的文學名著的閱讀興趣更是有 增無減,而學術研究界則對《聊齋志異》展開了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這不但對 于準確認識和評價《聊齋志異》的文學價值和社會影響具有積極的意義,而 且對于一般文學愛好者更好地閱讀接受《聊齋志異》也大有裨益。名著之所 以為名著,即在于它因自身的經典性而具有永久的生命力?!读凝S志異》亦 莫不如此,它的藝術價值,它的生命力,并不會因當今社會日益增長的市場、 商品意識和工具主義、技術理性而有所萎縮,相反倒是會給正在遭受物質擠 壓以致精神空間有所縮小的現代人群帶來些許精神綠蔭。任何文學接受、文 學闡釋都具有歷史性特點,我們經常說某某文學名著具有永久的藝術生命 力,實際上這種藝術生命的永久性,正是文學閱讀接受及其闡釋評價的歷史 性特點的具體呈現。當代西方接受美學家姚斯認為:“第一個讀者的理解將 在一代又一代的接受之鏈上被充實和豐富,一部作品的歷史意義就是在這過 程中得以確定,它的審美價值也是在這過程中得以證實?!睆倪@樣的觀點出 發(fā)來反觀歷代讀者對于《聊齋志異》的閱讀接受和闡釋評價經驗,我們認為 其本身即構成了一筆非常珍貴的思想資源,對于我們今天閱讀鑒賞《聊齋志 異》可以提供諸多啟迪。因為雖然說文學閱讀接受和闡釋評價具有歷史性特 點,每一個時代的讀者都有自己的接受觀念和眼光,但他們所面對的畢竟是 同一種文本,他們的接受和評價之間毫無疑問會存在著一定的承續(xù)性。我想 這恐怕也是這套名家解讀古典文學名著叢書之命意所在吧。
根據該叢書之編輯宗旨,我們從本世紀以來眾多的《聊齋志異》研究成果中遴選出一些適合于普通讀者參考借鑒,有助于加深對《聊齋志異》的閱 讀理解的文章,匯為一編,希圖對讀者朋友們有所助益。所選文章,大抵不 外關于《聊齋志異》的思想內涵,藝術特色,《聊齋志異》名篇賞析,以及 作者生平、成書經過、版本流傳等四個方面,基本上涵蓋了《聊齋志異》接 受和評價的各個主要方面。可以看出,本書的選編,并不是要為讀者提供一 部關于《聊齋志異》全部接受歷史的資料全編,而只是從普及的角度,為讀 者朋友們鑒賞《聊齋志異》提供一定的、合適的參考資料。所以,對于一些 考證性較強的研究成果,以及過于專門的學術研究論文,便只能割愛。同時, 又由于篇幅所限,對那些立意雖好巳亦有價值的文章也不能悉數收入,而只 能酌情選其一二,其余不得不放在一邊。由于選編者的眼光局限,毫無疑問 存在著對一些更精采的文章漏選的情況。所以,如果說在此選編過程中出現 “掛一漏百”的現象是因于本書的選編原則體例所致,筆者還多少可以推卸 一些責任的話,那么出現這種“遺珠之憾”的情況,則責任完全在于選編者本人,當甘受指責也??傊@一選編工作,由于種種原因,一定存在著許 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在此懇請《聊齋志異》研究界和廣大讀者朋友們理解 和批評指正。
憶得少年時代臥病在床時,一冊《聊齋志異》曾陪伴著度過了許多難耐 的光陰,其中如《嬌娜》、《嬰寧》、《小謝》等篇什,給少年時代的善感 之懷留下了多少美好的遐想,而如《考弊司》、《司文郎》等篇什,則又給 人內心以多少震撼、驚恐,其始痛快淋漓而終森陰害怕的心理體驗,至今歷 歷如在眼前。不管是蒲公筆下的可愛的狐仙鬼妹令筆者體悟到了日常生活之 外的另一種美好風景也罷,還是柳泉先生著意渲染的陰司冥界的鬼魁■魎驚 嚇了筆者也罷,總之《聊齋志異》曾經陪伴筆者度過一段漫長的缺少陽光和 精神雨露的蒼白、蕭颯的少年時代,從此即與蒲翁、與《聊齋志異》結下了 不解的精神之緣份,而閑來無事時,閱讀《聊齋》便成為一種不可缺少的文 化消遣需要,其比看電視肥皂戲、比看和侃電視足球轉播,實在令人精神愉 悅許多。數年前,曾與友人合作弄過一次《聊齋志異》的譯、注、評工作, 現在又有幸為讀者朋友們拾掇這么一個選本。但是,筆者畢竟不是專業(yè)從事《聊齋志異》研究的,所以只能是“姑妄編之”,而讀者朋友們恐怕也只能 “姑妄觀之”了,其實,“豆棚瓜架雨如絲”是一種極其妙絕的境界,編者 自編,觀者自觀,各自相安無事,夫復何求。至于更理想的選編,只能留于 能者所為了。
盛源謹識
1998 年 11 月于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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