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忌被刺后,闔閭大悅。于是,大宴群臣。伍員泣奏道:“大王之禍患皆除,但臣之仇何日可報?”伯嚭亦垂淚請兵伐楚。
闔閭曰:“待到明日當謀之?!?/span>
次早,伍員同伯嚭復見闔閭于宮中。闔閭曰:“寡人欲為二卿出兵,誰人可為將?”
伍員與伯嚭齊聲道:“惟王所用,敢不效命!”
闔閭心想:“二人皆為楚人,只是報己私仇,未必為吳國盡力?!?/span>
于是,嘿然不言,而是向南面歌吟,頃之,復長嘆。伍員已窺其意,再進言:“大王是憂慮楚國兵多將廣嗎?”
闔閭曰:“對?!?/span>
伍員道:“臣舉薦一人,可保必勝?!?/span>
闔閭欣然問曰:“卿所舉何人?其能若何?”
伍員回答:“姓孫名武,吳人也?!?/span>
闔閭聞說是吳人便有喜色。伍員奏道:“此人精通韜略,有鬼神不測之機,天地包藏之妙。自著《兵法》十三篇,世人莫知其能。隱于羅浮山之東。誠得此人為軍師,雖天下莫敵,何論楚哉?”
闔閭曰:“卿試為寡人召之?!?/span>
伍員回答:“此人不輕仕進,非尋常人可比,必須以禮聘請,方才肯就范?!标H閭從之。
于是,取黃金十鎰,白璧一雙,命伍員駕駟馬,往羅浮山取聘孫武。伍員見到孫武,備道吳王相慕之意。乃相隨出山,同見闔閭。闔閭降階而迎,賜坐,問以兵法。孫武將所著十三篇,次第進上。闔閭令伍員從頭朗誦一遍,每終一篇,贊不容已。十三篇:一曰《始計》篇,二曰《作戰(zhàn)》篇,三曰《謀政》篇,四曰《軍形》篇,五曰《兵勢》篇,六曰《虛實》篇,七曰《軍爭》篇,八曰《九變》篇,九曰《行軍》篇,十曰《地形》篇,十一曰《就地》篇,十二曰《火攻》篇,十三曰《用間》篇。
闔閭看著伍員曰:“觀此《兵法》,真通天徹地之才也。但恨寡人國小兵微,如何而可?”
孫武回答:“臣之《兵法》,不但可施于卒伍,雖婦人女子,奉吾軍令,亦可驅(qū)而用之?!?/span>
闔閭鼓掌而笑曰:“先生之言,何迂腐也!天下哪有婦人女子可使其操戈習戰(zhàn)的?”
孫武曰:“大王如以臣言為迂腐,請將后宮女侍,交臣試之。令如不行,臣甘受欺罔之罪?!?/span>
闔閭即召宮女三百,令孫武操演。孫武道:“需要大王的寵姬二人,以為隊長,然后號令方有所統(tǒng)?!?/span>
闔閭又宣寵姬二人,名曰右姬、左姬至前,對孫武曰:“此寡人所愛,可充任隊長嗎?”
孫武道:“可矣。然軍旅之事,先嚴號令,次行賞罰。雖小試亦不可廢也。請立一人為執(zhí)法,二人為軍吏主持傳諭之事;二人值鼓;力士數(shù)人,充為牙將,執(zhí)斧劍刀戟,列于壇上,以壯軍容?!标H閭許諾在中軍選用。
孫武吩咐宮女分為左右二隊。右姬管轄右隊,左姬管轄左隊,各披掛持兵器。明示以軍法:一不許混亂行伍,二不許言語喧嘩,三不許違反約束。明日五鼓,皆集教場聽操。吳王登臺而觀之。
次日五鼓,宮女二隊,俱到教場。一個個身披甲胄,頭戴兜鍪,右手操劍,左手握盾。二姬頂盔束甲,充做將官,分立兩邊,伺候?qū)O武升帳。
孫武親自區(qū)畫繩墨,布成陣勢。命令傳諭官,將黃旗二面分授二姬,令執(zhí)之為前導;眾女跟隨隊長之后,五人為伍,十人為總。各要步跡相繼,隨鼓進退,左右回旋,寸步不亂。傳諭已畢,令二隊皆伏地聽令。少頃,下令道:“聞鼓聲一通,兩隊齊起;聞鼓聲二通,左隊右旋,右隊左旋;聞鼓聲三通,各挺劍為爭戰(zhàn)之勢。聽鳴金,然后斂隊而退。”眾宮女皆掩口嬉笑。
鼓吏稟道:“鳴鼓一通?!?/span>
宮女或起或坐,參差不齊。孫武離席而起道:“約束不明,申令不信,將之罪也!”命軍吏再申前令。
鼓吏再鳴鼓;宮女都起立,傾斜相接,其笑如故。于是孫武擼起雙袖,親自操槌以擊鼓,又申明前令;二姬及宮女無有不笑的。孫武大怒,兩目忽張,發(fā)上沖冠,遽喚“執(zhí)法何在?”執(zhí)法者前跪。
孫武道:“約束不明,申令不信,將之罪也;既已約束再三,而士不用命,士之罪矣!于軍法當如何?”
執(zhí)法者道:“當斬!”
孫武道:“士難盡誅,罪在隊長。”
顧左右:“可將女隊長斬訖示眾!”
左右見孫武發(fā)怒之狀,不敢違令,便將左右二姬綁縛。
闔閭在望云臺上看孫武操演,忽見綁其二姬,急使伯嚭持節(jié)馳救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用兵之能,但此二姬侍寡人巾櫛,甚適寡人之意。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請將軍赦之!”
孫武道:“軍中無戲言。臣已受命為將,將在軍旅,雖君命不得受。若徇君命而釋有罪,何以服眾?”
喝令左右“速斬二姬!”梟其首于軍前。
于是,二隊宮女,無不股栗失色,不敢仰視。孫武于隊中再取二人,為左右隊長。再申令擊鼓:一鼓起立,二鼓旋行,三鼓合戰(zhàn),鳴金收軍。左右進退,回旋往來,皆中繩墨,毫發(fā)不差。自始至終,寂然無聲。于是命執(zhí)法者往報吳王道:“兵已整齊,愿大王觀之,惟王所用。雖使赴湯蹈火,亦不敢退避矣?!?/span>
闔閭痛此二姬,乃厚葬之于橫山,立祠祭之,名曰愛姬祠。因思念愛姬,遂有不用孫武之意。伍員進言:“臣聞'兵者,兇器也。’不可虛談。誅殺不果,軍令不行。大王欲征楚而霸天下,思得良將。良將以果毅為能,非孫武之將,誰能涉淮逾泗,越千里而戰(zhàn)者乎?夫美色易得,良將難求。若因二姬而棄一賢將,何異愛莠草而棄嘉禾哉!” 闔閭始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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