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50年底入朝參戰(zhàn)到1958年夏回國,滿志成在朝鮮戰(zhàn)斗、工作了近八個春秋。
“我們連將近一半的戰(zhàn)友都犧牲了,許多戰(zhàn)友當時只不過十八九歲?!奔易〈筮B、年近九旬的滿志成談起在朝鮮戰(zhàn)場的日日夜夜,想到長眠異國他鄉(xiāng)的戰(zhàn)友,仍不免情緒激動,流下淚水。
“我想把炸彈拖得更遠些”
1951年春夏之交,隨著志愿軍向前推進,后勤補給線拉長,敵軍利用空中優(yōu)勢,對志愿軍補給路線進行瘋狂轟炸。滿志成所在的連隊正是負責后勤補給。
“一天傍晚,我們奉命運輸彈藥,到安州鐵路、公路交叉口時,前面已經(jīng)堵了數(shù)十輛汽車?!睗M志成說,“部隊正在搶修被炸毀的道路。戰(zhàn)友們都知道這段路是敵人重點封鎖、轟炸的,都不愿意在這兒多停留,但是道路被嚴重破壞,沒辦法,只能耐著性子等?!?/p>
“定時炸彈!”一名搶修戰(zhàn)士突然大喊。在一處深約兩米左右的彈坑右側,發(fā)現(xiàn)一枚頭部埋在土里、只露出尾翼的定時炸彈。搶修的戰(zhàn)士們想把定時炸彈挖出后抬走,可是越往下挖,難度越大,炸彈有隨時爆炸的危險。
滿志成沖了上去,請求指揮員:“為了搶時間,避免傷亡,讓我用汽車把定時炸彈拖走?!敝笓]員握著滿志成的手說:“這樣太危險了,但為了勝利,祝你成功?!?/p>
滿志成跳上最前面的一輛卡車,副駕駛蘇振玉把車上拖車繩解下,牢牢拴在定時炸彈尾部。蘇振玉也想上車,已是副班長的滿志成一邊大喊“下去”,一邊把他推下車。“班副,要小心啊。”滿志成回憶說,蘇振玉說話時眼里含著淚水。
這一刻,是生與死的較量。汽車發(fā)動,拖車繩緩緩拉直,滿志成駕車慢慢起步、緩緩向前,盡量減少震動?!罢◤椡铣鰜砹?,我想拖得遠點,戰(zhàn)友、物資就能更安全。”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定時炸彈被拖到一處山腳下?!爸笓]員緊緊握住我的手說:‘你為人民立了功!’”滿志成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仍充滿自豪。
半截遺體上的那枚紐扣
戰(zhàn)場上,任何一次短暫的分別都可能成為永別。
“八班的老王頭兒是地方駕駛員,家里有四個孩子,因為年紀較大,我們都把他當老大哥。”滿志成說,老王頭兒為人樂觀,每逢開會時,他都會在大家的歡迎下用口琴演奏軍歌。
1952年9月的一天晚飯后,滿志成所在連隊奉命前往朝鮮龍興里一座火車站裝運彈藥。當列車駛入車站,正在進行裝運時,防空哨兵鳴槍示警,敵機投下數(shù)十枚照明彈,黑夜瞬間如同白晝。敵機輪番轟炸下,現(xiàn)場彈藥也被引爆,車站陷入一片火海。
“知道消息后,連長帶領我們趕去救援?!睗M志成說,現(xiàn)場方圓一公里血跡斑斑,彈坑無數(shù),彈藥在燃燒的余火中爆炸,四處飛濺?!拔液蛻?zhàn)士小吳在一個土坑里找到一具被炸得只剩半個身軀的遺體,后來八班長辨認出遺體的工作服上的一個紐扣,是老王頭兒自己縫上的軍裝扣子?!?/p>
“技工班小蔣的遺體在火車車廂底盤下被找到,頭部幾乎辨認不清,一同犧牲的還有裝卸部隊的幾名戰(zhàn)士。小蔣是杭州人,犧牲時才19歲??!”
撤軍回國前,連隊全體同志在57位犧牲戰(zhàn)友墓地種下57棵松樹?!拔覀冞B將近一半的戰(zhàn)友犧牲在了異國他鄉(xiāng),真想他們??!”滿志成哽咽著說。
用快慢剎車與敵機周旋
槍支彈藥、食品、衣物……在向前線運送各種物資的同時,汽車部隊還需要向后方轉送傷病員。“在前線卸完物資后,馬上就要轉運傷員。”滿志成說,“有些凍傷的戰(zhàn)士手腳都動不了,我們把衣服脫下給他們?nèi)∨?,有的負傷的?zhàn)士和地面的冰雪凍在一起,當把他們抱上車時,身體還連著冰血塊?!?/p>
夜晚,布滿冰雪的山路,滿志成和戰(zhàn)友們常常僅靠著月光來照明。“1950年11月22日夜,我們緊急入朝運送彈藥,進入朝鮮沒多久就遭遇敵機來回掃射、轟炸。要說不怕,那是假話,好幾輛車被炸毀、翻車?!睗M志成在槍林彈雨中安全行駛2.2萬公里,無數(shù)彈藥、食品被他送到前線戰(zhàn)士手中,眾多傷病員乘坐他駕駛的卡車回到后方醫(yī)院。
滿志成說,志愿軍汽車兵在實戰(zhàn)中摸索出一套戰(zhàn)斗經(jīng)驗:“我們用急停車、快慢剎車與敵機周旋,當敵機當頭飛過時,利用它空中轉頭之機,加速沖過封鎖線。我見過敵機在超低空追殺我們的汽車時撞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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