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世家第九【2】
是歲也，晉復假道于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宮之奇諫虞君曰：“晉不可假道也，是且滅虞?！庇菥唬骸皶x我同姓，不宜伐我。”
這年，晉國又向虞借路討伐虢。虞國大夫宮之奇勸諫虞君說：“不能把路借給晉國，否則晉國會滅亡虞國?！庇菥f：“晉國與我同姓，它不應該攻打我國?！?/span>
宮之奇曰：“太伯、虞仲【虞仲：據(jù)梁玉繩《史記志疑》云：太伯之弟當為仲雍，又稱吳仲，誤為虞仲。虞仲乃仲雍之曾孫?！?/span>，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為文王卿士，其記勛在王室，藏于盟府。將虢是滅，何愛于虞？
宮之奇說：“太伯、虞仲都是太王的兒子，太伯逃走，因而未能繼承王位。虢仲、虢叔都是王季的兒子，是文王的卿士，他們的功勛都在王室中有記載，收藏在掌管盟約的官員手中。定要將虢國滅掉，又怎么會愛惜虞國？
且虞之親能親于桓、莊之族乎【桓莊之族：指獻侯祖父、曾祖父旁支后裔。獻公曾誅殺過這些家族的群公子?！?/span>？桓、莊之族何罪，盡滅之。虞之與虢，唇之與齒，唇亡則齒寒。”
況且，晉親近虞國能勝過親近桓叔、莊伯家族嗎？桓叔、莊伯家族有何罪過，晉君竟然全部殺死了他們。虞國與虢國關系，就如同唇與齒的關系，唇亡齒寒。”
虞公不聽、遂許晉。宮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晉滅虢，虢公丑奔周。
虞君不聽宮之奇的勸告，便答應了晉國。宮之奇帶著整個家族離開了虞國。這年冬天，晉國滅亡了虢國，虢公丑逃到周京。
還，襲滅虞，虜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媵（ｙìｎｇ，映）：陪嫁?！?/span>，而修虞祀。荀息牽曩所遺虞屈產(chǎn)之乘馬奉之獻公，獻公笑曰：“馬則吾馬，齒亦老矣【馬則吾馬，齒亦老矣：《集解》曰：“以馬齒戲喻荀息之年老也?！薄?/span>！”
晉軍返回時，襲擊滅亡了虞國，俘虜了虞公及他的大夫井伯、百里奚作為獻公女兒秦穆姬的陪嫁人，并派人辦理虞國的祭祀。荀息把獻公過去送給虞君的屈產(chǎn)的名馬又獻給了獻公，獻公笑道：“馬還是我的馬，可惜也老了！”
【段意】：寫晉假虞道滅虢，復滅虞之事。虞大夫宮之奇以唇亡齒寒為喻諫虞君不可假道與晉，虞君不聽，遂導致亡國之禍。
二十三年，獻公遂發(fā)賈華等伐屈，屈潰。夷吾將奔翟。冀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
二十三年（前655），獻公派賈華等人攻打屈城，屈城的百姓都逃跑了。夷吾打算逃奔到翟。冀芮說：“不行，重耳已經(jīng)在那里了，今天你如果也去，晉國肯定會調軍攻打翟，翟害怕晉，災禍就要危及你了。
不如走梁，梁近于秦，秦強，吾君百歲后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擊晉于齧桑，晉兵解而去。
你不如逃到梁國，梁國靠近秦國，秦國強大，我們國君去世后，你就可以請求秦送你回國了。”于是，夷吾跑到了梁國。二十五年（前653），晉國攻打翟國，翟國為重耳的緣故，也從齧桑攻打晉國，結果晉國退了兵。
當此時，晉強，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邊翟，東到河內。驪姬弟生悼子【悼子：《左傳·僖公九年》作卓子。《秦本紀》、《十二諸侯年表》、《齊世家》皆作“卓”，“悼”字誤?！?/span>。
就在這個時期，晉國強大了起來，西占有河西，與秦國接壤，北到翟國，東到河內。驪姬的妹妹生下悼子。
二十六年夏，齊桓公大會諸侯于葵丘。晉獻公病，行后，未至，逢周之宰孔。
二十六年（前652）夏天，齊桓公在葵丘與諸侯舉行盛大盟會。晉獻公因病去的晚，還沒到達葵丘，就遇見周朝的宰孔。
宰孔曰：“齊桓公益驕，不務德而務遠略，諸侯弗平。君弟毋會【弟：通“第”。但，只?！?/span>，毋如晉何。”獻公亦病，復還歸。
宰孔說：“齊桓公越發(fā)驕橫了，不盡力修行德政而想方設法向遠方侵略，諸侯們不滿意。您還是不去的好，齊桓公不能對晉國怎么樣?！奔又I公有病，就返回晉國了。
病甚，乃謂荀息曰：“吾以奚齊為后，年少，諸大臣不服，恐亂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鲍I公曰：“何以為驗？”
不久，獻公病重，就對荀息說：“我讓奚齊繼承王位，可是他還年幼，大臣們都不服，恐怕要起亂子，你能立他嗎？”荀息說：“能?！鲍I公說：“拿什么做憑證？”
對曰：“使死者復生，生者不慚，為之驗?！庇谑撬鞂俎升R于荀息【屬：通“囑”。托付?！?/span>。荀息為相，主國政。
荀息回答說：“假使您死后再生還，活著的我仍然不感到慚愧，這就是憑證?！庇谑?，獻公把奚齊托付給荀息。荀息做國相，主持國家政務。
秋九月，獻公卒。里克、邳鄭欲內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亂【三公子：指申生、重耳、夷吾?！?/span>，謂荀息曰：“三怨將起，秦、晉輔之，子將何如？”
秋季九月時，獻公逝世。里克、邳鄭想接回重耳，利用三位公子的黨徒作亂，便對荀息說：“三個怨家將要起來，外有秦、內有晉國百姓幫助他們，你打算怎么辦？”
荀息曰：“吾不可負先君言?！笔?，里克殺奚齊于喪次，獻公未葬也。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齊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葬獻公。
荀息說：“我不能違背對先君的承諾?！笔?，里克在守喪的地方殺死奚齊，當時，獻公還未被安葬。荀息打算一死了之，有人建議不如立奚齊的弟弟悼子并輔佐他。荀息便立了悼子安葬了獻公。
十一月，里克弒悼子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玷【《詩》所謂“白珪之玷”：引詩出自《詩·大雅·抑》。珪：玉。玷：玉的斑點?！?/span>，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荀息之謂乎！不負言?！?/span>
十一月，里克在朝堂上殺死了悼子，荀息為此也自殺了。君子說：“《詩經(jīng)》所說的'白珪有了斑點，還可以磨亮，話要是說錯，就不能挽救了?！@就是說的荀息呀！荀息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span>
初，獻公將伐驪戎，卜曰“齒牙為禍”。及破驪戎，獲驪姬，愛之，竟以亂晉。
當初，獻公將要討伐驪戎時，龜卜說過“讒言為害”。等到打敗了驪戎，得到了驪姬，獻公十分寵愛她，竟因此搞亂了晉國。
里克等已殺奚齊、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于翟，欲立之。重耳謝曰：“負父之命出奔，父死不得修人子之禮侍喪，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span>
里克等人已殺死了奚齊、悼子，派人到翟國迎接公子重耳，打算擁立他。重耳辭謝道：“違背父親的命令逃出晉國，父親逝世后又不能按兒子的禮儀侍候喪事，我怎么敢回國即位，請大夫還是改立別人吧?！?/span>
還報里克，里克使迎夷吾于梁。夷吾欲往，呂省、郤芮曰：“內猶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難信。計非之秦，輔強國之威以入，恐危?！?/span>
派去的人回來報告里克，里克讓人到梁國去迎接夷吾。夷吾想回晉，呂省、郤芮說：“國內還有公子可以即位卻到國外來找，難以讓人相信。估計不去秦國，以便借強國的威力回晉國，恐怕很危險?！?/span>
乃使郤芮厚賂秦【乃使郤芮厚賂秦：《左傳·僖公九年》作“晉郤芮使夷吾重賂秦以求之”?！?/span>，約曰：“即得入，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奔斑z里克書曰【遺（ｗèｉ，未）：送給?！?/span>：“誠得立，請遂封子于汾陽之邑?！鼻乜姽税l(fā)兵送夷吾于晉。
于是，夷吾讓郤芮用厚禮賄賂秦國，并約定：“假使我能回到晉國，愿把晉國河西奉獻給秦國?！币奈徇€給里克一封信說：“假使我真能即位，愿把汾陽之城封給您。”秦繆公就派軍隊護送夷吾回晉國了。
齊桓公聞晉內亂，亦率諸侯如晉。秦兵與夷吾亦至晉，齊乃使隰朋會秦俱入夷吾，立為晉君，是為惠公。齊桓公至晉之高梁而還歸。
齊桓公聽說晉國內亂，也率領諸侯到達晉國。秦軍和夷吾這時也到達了晉國，齊國就讓（ｘí，席）朋會同秦國一起把夷吾送回晉國，立他為晉君，這就是惠公。齊桓公到了晉國的高梁就返回齊國了。
【段意】：以夷吾為線索，先寫其被伐奔梁，后寫獻公卒后，里克連殺奚齊及奚齊弟而迎夷吾入晉。寫夷吾入晉，曾厚賂于秦，為后文夷吾背信棄義伏筆。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鄭謝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爭之弗能得，故謝秦?！币嗖慌c里克汾陽邑，而奪之權。
惠公夷吾于元年（前650），派邳鄭向秦君道歉說：“當初我把河西地許給您，今有幸回國立為國君。大臣說：'土地是先君留下來的，你逃亡在外，憑什么擅自許給秦國呢？’我力爭也無用，所以向秦道歉。”同時，夷吾也不把汾陽城封給里克，反而奪了他的大權。
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會齊、秦大夫共禮晉惠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里克為變，賜里克死。謂曰：“微里子寡人不得立【微：無?！?/span>。雖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二君一大夫：《集解》曰：“奚齊、悼子、荀息也?！薄?/span>，為子君者不亦難乎【為子君：作你的國君?！?/span>？”
四月，周襄王派周公忌父與齊、秦大夫相會共同拜訪晉惠公?；莨蛑囟油鲈谕?，怕里克發(fā)動政變，便賜里克死，并對他說：“沒有你里克我不能即位。雖然如此，你也殺死了兩位國君和一位大夫，作你的國君不也太難了嗎？”
里克對曰：“不有所廢，君何以興？欲誅之，其無辭乎？乃言為此！臣聞命矣?！彼旆鼊Χ馈Ｓ谑勤嵤怪x秦未還，故不及難。
里克回答說：“不廢掉前邊的，你怎么能興起呢？想殺死我，難道還找不到借口嗎？你竟說這種話！我遵命就是了?！闭f完，里克就伏劍自殺了。而邳鄭卻由于去秦國道歉沒回來，才免于此難。
晉君改葬恭太子申生。秋，狐突之下國【下國：即新城，指曲沃。《集解》曰：“曲沃有宗廟，故謂之國；在絳下，故曰下國也?！薄?/span>，遇申生，申生與載而告之曰【與載：讓他上車?！?/span>：“夷吾無禮，余得請于帝【帝：天帝。】，將以晉與秦，秦將祀余。”
晉君重新按禮儀改葬太子申生。秋季，狐突到了曲沃，遇到申生的鬼魂，申生讓他一起乘車并告訴他說：“夷吾無禮，我要向天帝請求，將把整個晉送給秦國，秦國將祭祀我?！?/span>
狐突對曰：“臣聞神不食非其宗【神不食非其宗：神靈不接受不是他宗族的祭祀。】，君其祀毋乃絕乎？君其圖之【圖之：再考慮一下。】。”申生曰：“諾，吾將復請帝。
狐突回答說：“我聽說神是不享用不是自己宗族祭祀的，如此，您的祭祀不是斷絕了嗎？您仔細考慮考慮吧！”申生說：“好吧，我要再一次向天帝請求。
后十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新城西”句：是說在新城西邊，將有一個巫者，他就是我的化身?！?/span>”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往，復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罰有罪矣，斃于韓【斃：失敗?！?/span>。”兒乃謠曰：“恭太子更葬矣，后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在兄【昌乃在兄：指重耳將昌?！?/span>。”
十天后，在新城西邊將有巫者顯現(xiàn)我。”狐突答應了申生，申生就不見了。等到狐突按期前往新城西，果然見到了申生，申生告訴他說：“天帝已答應懲罰罪人了，他將在韓原大敗?！庇谑莾和鹆烁柚{：“恭太子改葬了，以后十四年，晉國不會繁榮昌盛了，昌盛是他兄長?！?/span>
邳鄭使秦，聞里克誅，乃說秦繆公曰：“呂省、郤稱、冀芮實為不從【不從：不順從秦國?！?/span>。若重賂與謀【與謀：合謀?！?/span>，出晉君，入重耳，事必就。”
邳鄭出使秦國，聽說里克被殺，就對秦繆公說：“呂省、郤稱、冀芮確實不愿意以河西賄賂秦國。如果能夠賄賂他們一些財物，與他們商量，趕走晉君，送重耳回晉，事情就一定成功?！?/span>
秦繆公許之，使人與歸報晉，厚賂三子。三子曰：“幣厚言甘【幣厚言甘：賄品豐厚，言辭悅耳?！?/span>，此必邳鄭賣我于秦。”遂殺邳鄭及里克、邳鄭之黨七輿大夫【七輿大夫：指申生所統(tǒng)率的下軍的大夫們，當時申生有副車七乘，每車有一大夫主管，故稱七輿大夫。】。邳鄭子豹奔秦，言伐晉，繆公弗聽。
秦繆公答應了他，派人和邳鄭一起歸報晉國，用厚財賄賂了三人。三人說：“財多話甜，一定是邳鄭向秦國出賣了我們。”于是三人殺死了邳鄭及里克、邳鄭的黨徒七輿大夫。邳鄭的兒子豹逃到秦，要求秦攻打晉國，繆公沒有聽從。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倍：通“背”?！?/span>，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過禮晉惠公【禮晉惠公：以諸侯之禮會見晉惠公。等于承認其地位。】，惠公禮倨【倨：傲慢?！?/span>，召公譏之。
惠公即位后，違背了給秦土地及封里克的約定，又殺死了七輿大夫，晉國人都不順服。二年（前649），周派召公過拜訪晉惠公，惠公禮節(jié)傲慢，召公譏笑了他。
四年，晉饑，乞糴于晉【糴：買進糧食?！?/span>。繆公問百里奚，百里奚曰：“天災流行，國家代有【代有：經(jīng)常有?！?/span>，救災恤鄰，國之道也。與之。”
四年（前647），晉國發(fā)生饑荒，向秦乞求購買糧食?？姽珕柊倮镛?，百里奚說：“天災流行，各國都可能發(fā)生，救災助鄰是國家的道義。應該幫助晉國?！?/span>
邳鄭子豹曰：“伐之?！笨姽唬骸捌渚菒海涿窈巫?！”卒與粟，自雍屬絳【屬：接連?！?/span>。
邳鄭的兒子豹卻說：“攻打晉國?！笨姽f：“晉君確實有罪，晉國百姓有什么罪！”秦國終于賣給晉糧食，自雍源源不斷運到絳。
五年，秦饑，請糴于晉。晉君謀之，慶鄭曰：“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約。晉饑而秦貸我，今秦饑請糴【糴(di)：買米?！?/span>，與之何疑？而謀之【而謀之：還商量什么!】！”
五年（前646），秦又發(fā)生饑荒，請求買晉國糧食。晉君與大臣們商量這件事，慶鄭說：“君王憑借秦國力量才即位，后來我們又違背給秦地的約定。晉國發(fā)生饑荒，秦國賣給了我們糧食，今天，秦國饑荒，請求買晉國的糧食，我們給他們，還有什么疑問的呢？何必還商量呢？”
[1] 虢射曰：“往年天以晉賜秦，秦弗知取而貸我。今天以秦賜晉，晉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遂伐之：借機攻伐它?！?/span>。”惠公用虢射謀，不與秦粟，而發(fā)兵且伐秦。秦大怒，亦發(fā)兵伐晉。
虢射說：“去年上天把晉國賜給了秦國，秦國竟不知道奪取晉國反而賣給了我們糧食。今天，上天把秦國賜給了晉國，晉難道應該違背天意嗎？應該攻打秦國?！被莨悴杉{了虢射的計謀，未給秦國糧食，反而派軍攻打秦國。秦國非常生氣，也派軍攻打晉國。
【段意】：寫惠公歸晉即位后一系列倒行逆施、背信棄義的行為。先對外負秦約，不與地;對內負里克約，殺里克。后又恩將仇報，在秦遇災荒時反起兵攻伐。中間夾一段申生托魂的描寫，正暗示惠公已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六年春，秦繆公將兵伐晉。晉惠公謂慶鄭曰：“秦師深矣【深：深入?！?/span>，奈何？”鄭曰：“秦內君，君倍其賂【倍：同“背”。下“倍”同?！?/span>；晉饑秦輸粟！秦饑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饑伐之：其深不亦宜乎！”晉卜御右，慶鄭皆吉【皆吉：指為御戎及右都吉利?！?/span>。
六年（前645）的春天，秦繆公率領軍隊討伐晉國。晉惠公對慶鄭說：“秦軍深入到我國境內，該怎么辦呢？”慶鄭說：“秦國護送您回國，您卻違背約定不給秦地；晉國鬧饑荒時，秦國立即運來糧食援助我們，秦國鬧饑荒，晉國不僅不給予援助，反而想借機攻打人家，今天秦軍深入國境不也應該嗎？”晉國對駕車和擔任護衛(wèi)的人進行了占卜，二者都是慶鄭吉。
公曰：“鄭不孫【孫：通“遜”。恭順?！?/span>。”乃更令步陽御戎，家仆徒為右，進兵。九月壬戍，秦繆公、晉惠公合戰(zhàn)韓原。惠公馬■不行【■：馬難起步貌。】，秦兵至，公窘，召慶鄭為御。
惠公說：“慶鄭不馴服。”就改讓步陽駕車，家仆徒做護衛(wèi)進軍秦。九月壬戌日，秦繆公、晉惠公在韓原交戰(zhàn)。惠公的重馬深陷在泥里跑不動了，秦軍趕來，惠公十分窘迫，叫慶鄭駕車。
鄭曰：“不用卜，敗不亦當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虢射為右，輅秦繆公【輅（ｙà亞）：通“迓”。迎上前去?！?/span>。
慶鄭說：“不照占卜的去做，不也應該失敗嗎？”說完，慶鄭就走了?；莨淖屃呼砻荫{車，虢射擔任護衛(wèi)迎擊秦繆公。
繆公壯士冒敗晉軍【冒?。好八罁魯 ！?/span>，晉軍敗，遂失秦繆公，反獲晉公以歸。秦將以祀上帝。晉君姊為繆公夫人，衰绖涕泣【衰（ｃｕī，崔）绖（ｄｉé迭）：喪服?！?/span>。
繆公的勇武士兵打敗了晉軍，晉軍敗退，讓秦繆公跑走了，秦軍反而俘獲了晉君帶回秦國。秦國將要殺死他祭祀上帝。晉君的姐姐是繆公夫人，她身穿喪服哭泣不止。
公曰：“得晉侯將以為樂，今乃如此【今乃如此：指沒想到讓穆公夫人如此傷心?！?/span>。且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曰'其后必當大矣’，晉庸可滅乎【庸：豈，難道?！?/span>！”乃與晉侯盟王城而許之歸。
繆公說：“俘獲了晉侯應該慶賀高興啊，現(xiàn)在你竟悲痛起來。況且我聽說箕子看到唐叔剛剛被分封時說過'他的后代一定繁榮昌盛’，晉怎么能滅亡呢？”于是，秦繆公就和晉侯在王城結盟并允許他返回晉國。
晉侯亦使呂省等報國人曰：“孤雖得歸，毋面目見社稷，卜日立子圉【卜日：擇一吉日?！?/span>。”晉人聞之，皆哭。
晉侯也派呂省等人回報國人說：“我雖然能回晉，但也沒有臉面見社稷，選個吉日讓子圉即位吧！”晉人聽到這話都傷心地哭了。
秦繆公問呂省：“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懼失君亡親，不憚立子圉【不憚：不怕?！?/span>，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寧事戎狄：寧肯事戎狄，也不事秦?！?/span>。’
秦繆公問呂省：“晉國人和睦嗎？”呂省回答說：“不和睦。老百性怕失去國君出現(xiàn)內亂、犧牲父母，不怕子圉即位，都說：'一定報此仇，寧可侍奉戎、狄?！?/span>
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此二故，不和?！庇谑乔乜姽釙x惠公【更舍：改館。為惠公換好房子住。】，餽之七牢【牢：祭祀犧牲名。一牛一羊一豕為太牢?！?/span>。
可是那些貴族們卻很愛護自己的國君，知道有罪，他們正等待秦送回國君的命令，他們說：'一定報答秦國對晉國的恩惠’。因為這兩種情況，所以晉國不和睦。”于是秦繆公改換晉惠公的住處，饋贈晉惠公七牢犧牲。
十一月，歸晉侯。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都。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內之【利內：謀其利而接納。】。”欲使人殺重耳于狄。重耳聞之，如齊。
十一月，秦送回晉公。晉侯返回晉國后，殺了慶鄭，重新修整政務。與大臣們商議說：“重耳在外，諸侯大多認為他有利而接待他?！睍x君想派人到狄殺死重耳。重耳聽到風聲，跑到齊國去了。
【段意】：寫秦晉韓原之戰(zhàn)以及晉之大敗，惠公之被俘，以應前申生托魂之語。惠公之敗，表面為不聽卜言，實際上乃是屢次背信棄義所致。幸賴穆公夫人求情及呂省的巧妙回答，才得以被釋。
八年，使太子圉質秦。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伯卜之，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為圉，女為妾。
八年（前643），晉惠公讓太子圉到秦當人質。當初，惠公逃到梁國時，梁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惠公，生下一男一女。梁伯為他們占卜，男孩是做臣的，女孩是做妾的，所以男孩取名為圉，女孩取名為妾。
十年，秦滅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溝，民力罷怨【罷：通“?！?。】，其眾數(shù)相驚，曰“秦寇至”，民恐惑，秦竟滅之。
十年（前641），秦國滅亡了梁國。梁伯喜好大興土木、修筑城池溝塹，百姓疲憊不堪怨聲載道，多次互相驚嚇道“秦軍來了”，百姓過分恐懼，秦終于滅亡了梁。
十三年，晉惠公病，內有數(shù)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滅之，我外輕于秦而內無援于國。君即不起，病大夫輕【病：憂慮。】，更立他公子。”乃謀與其妻俱亡歸。
十三年（前638），晉惠公生病了，他有幾個兒子。太子圉說：“我母親家在梁國，今天梁被秦國滅亡，我在國外被秦輕視，在國內又無援助。我的父親病重臥床不起，我擔心晉國大夫看不起我，請改立其他公子為太子?！庇谑翘余雠c妻子商量一起逃回去。
秦女曰：“子一國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從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歸晉。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為懷公。
秦國的女子說：“您是一國的太子，在此受辱。秦國讓我服侍您，為的是穩(wěn)住您的心。您逃跑吧，我不拖累你，也不敢聲張出去。”太子圉于是跑回晉國。十四年（前637）九月，晉惠公去世，太子圉即位，這就是懷公。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內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肯召。
太子圉逃走，秦國十分生氣，就找公子重耳，想送他回去。太子圉即位后，擔憂秦國來攻打，于是下令晉國跟從重耳逃亡在外的人必須按期歸晉，逾期未歸者殺死整個家族。狐突的兒子毛和偃都跟從重耳在秦國，狐突不肯叫他們回來。懷
懷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數(shù)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何以教之？懷公卒殺狐突。
公很不高興，囚禁了狐突。狐突說：“我的兒子侍奉重耳也已經(jīng)很多年了，今天您下令叫回他，這是讓他們反對自己的君主，我用什么教育他們呢？”懷公終于殺死狐突。
秦繆公乃發(fā)兵送內重耳，使人告欒、郤之黨為內應，殺懷公于高梁，入重耳。重耳立，是為文公。
秦繆公將派軍隊護送重耳回晉國，派人先通知欒枝、郤穀（ｈú，壺）的黨徒作內應，在高梁殺死懷公，送回了重耳。重耳即位，這就是文公。
【段意】：寫惠公之死，懷公及文公之立。懷公因外無強援，內無忠臣，故速敗，這反而成全了文公。
是歲也，晉復假道于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宮之奇諫虞君曰：“晉不可假道也，是且滅虞。”虞君曰：“晉我同姓，不宜伐我?！?/span>
這年，晉國又向虞借路討伐虢。虞國大夫宮之奇勸諫虞君說：“不能把路借給晉國，否則晉國會滅亡虞國。”虞君說：“晉國與我同姓，它不應該攻打我國?！?/span>
宮之奇曰：“太伯、虞仲【虞仲：據(jù)梁玉繩《史記志疑》云：太伯之弟當為仲雍，又稱吳仲，誤為虞仲。虞仲乃仲雍之曾孫?！?/span>，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為文王卿士，其記勛在王室，藏于盟府。將虢是滅，何愛于虞？
宮之奇說：“太伯、虞仲都是太王的兒子，太伯逃走，因而未能繼承王位。虢仲、虢叔都是王季的兒子，是文王的卿士，他們的功勛都在王室中有記載，收藏在掌管盟約的官員手中。定要將虢國滅掉，又怎么會愛惜虞國？
且虞之親能親于桓、莊之族乎【桓莊之族：指獻侯祖父、曾祖父旁支后裔。獻公曾誅殺過這些家族的群公子?！?/span>？桓、莊之族何罪，盡滅之。虞之與虢，唇之與齒，唇亡則齒寒。”
況且，晉親近虞國能勝過親近桓叔、莊伯家族嗎？桓叔、莊伯家族有何罪過，晉君竟然全部殺死了他們。虞國與虢國關系，就如同唇與齒的關系，唇亡齒寒。”
虞公不聽、遂許晉。宮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晉滅虢，虢公丑奔周。
虞君不聽宮之奇的勸告，便答應了晉國。宮之奇帶著整個家族離開了虞國。這年冬天，晉國滅亡了虢國，虢公丑逃到周京。
還，襲滅虞，虜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媵（ｙìｎｇ，映）：陪嫁?！?/span>，而修虞祀。荀息牽曩所遺虞屈產(chǎn)之乘馬奉之獻公，獻公笑曰：“馬則吾馬，齒亦老矣【馬則吾馬，齒亦老矣：《集解》曰：“以馬齒戲喻荀息之年老也。”】！”
晉軍返回時，襲擊滅亡了虞國，俘虜了虞公及他的大夫井伯、百里奚作為獻公女兒秦穆姬的陪嫁人，并派人辦理虞國的祭祀。荀息把獻公過去送給虞君的屈產(chǎn)的名馬又獻給了獻公，獻公笑道：“馬還是我的馬，可惜也老了！”
【段意】：寫晉假虞道滅虢，復滅虞之事。虞大夫宮之奇以唇亡齒寒為喻諫虞君不可假道與晉，虞君不聽，遂導致亡國之禍。
二十三年，獻公遂發(fā)賈華等伐屈，屈潰。夷吾將奔翟。冀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
二十三年（前655），獻公派賈華等人攻打屈城，屈城的百姓都逃跑了。夷吾打算逃奔到翟。冀芮說：“不行，重耳已經(jīng)在那里了，今天你如果也去，晉國肯定會調軍攻打翟，翟害怕晉，災禍就要危及你了。
不如走梁，梁近于秦，秦強，吾君百歲后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擊晉于齧桑，晉兵解而去。
你不如逃到梁國，梁國靠近秦國，秦國強大，我們國君去世后，你就可以請求秦送你回國了。”于是，夷吾跑到了梁國。二十五年（前653），晉國攻打翟國，翟國為重耳的緣故，也從齧桑攻打晉國，結果晉國退了兵。
當此時，晉強，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邊翟，東到河內。驪姬弟生悼子【悼子：《左傳·僖公九年》作卓子。《秦本紀》、《十二諸侯年表》、《齊世家》皆作“卓”，“悼”字誤?！?/span>。
就在這個時期，晉國強大了起來，西占有河西，與秦國接壤，北到翟國，東到河內。驪姬的妹妹生下悼子。
二十六年夏，齊桓公大會諸侯于葵丘。晉獻公病，行后，未至，逢周之宰孔。
二十六年（前652）夏天，齊桓公在葵丘與諸侯舉行盛大盟會。晉獻公因病去的晚，還沒到達葵丘，就遇見周朝的宰孔。
宰孔曰：“齊桓公益驕，不務德而務遠略，諸侯弗平。君弟毋會【弟：通“第”。但，只?！?/span>，毋如晉何。”獻公亦病，復還歸。
宰孔說：“齊桓公越發(fā)驕橫了，不盡力修行德政而想方設法向遠方侵略，諸侯們不滿意。您還是不去的好，齊桓公不能對晉國怎么樣?！奔又I公有病，就返回晉國了。
病甚，乃謂荀息曰：“吾以奚齊為后，年少，諸大臣不服，恐亂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鲍I公曰：“何以為驗？”
不久，獻公病重，就對荀息說：“我讓奚齊繼承王位，可是他還年幼，大臣們都不服，恐怕要起亂子，你能立他嗎？”荀息說：“能?！鲍I公說：“拿什么做憑證？”
對曰：“使死者復生，生者不慚，為之驗?！庇谑撬鞂俎升R于荀息【屬：通“囑”。托付。】。荀息為相，主國政。
荀息回答說：“假使您死后再生還，活著的我仍然不感到慚愧，這就是憑證?！庇谑牵I公把奚齊托付給荀息。荀息做國相，主持國家政務。
秋九月，獻公卒。里克、邳鄭欲內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亂【三公子：指申生、重耳、夷吾?！?/span>，謂荀息曰：“三怨將起，秦、晉輔之，子將何如？”
秋季九月時，獻公逝世。里克、邳鄭想接回重耳，利用三位公子的黨徒作亂，便對荀息說：“三個怨家將要起來，外有秦、內有晉國百姓幫助他們，你打算怎么辦？”
荀息曰：“吾不可負先君言。”十月，里克殺奚齊于喪次，獻公未葬也。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齊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葬獻公。
荀息說：“我不能違背對先君的承諾?！笔?，里克在守喪的地方殺死奚齊，當時，獻公還未被安葬。荀息打算一死了之，有人建議不如立奚齊的弟弟悼子并輔佐他。荀息便立了悼子安葬了獻公。
十一月，里克弒悼子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玷【《詩》所謂“白珪之玷”：引詩出自《詩·大雅·抑》。珪：玉。玷：玉的斑點?！?/span>，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荀息之謂乎！不負言?！?/span>
十一月，里克在朝堂上殺死了悼子，荀息為此也自殺了。君子說：“《詩經(jīng)》所說的'白珪有了斑點，還可以磨亮，話要是說錯，就不能挽救了。’這就是說的荀息呀！荀息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span>
初，獻公將伐驪戎，卜曰“齒牙為禍”。及破驪戎，獲驪姬，愛之，竟以亂晉。
當初，獻公將要討伐驪戎時，龜卜說過“讒言為害”。等到打敗了驪戎，得到了驪姬，獻公十分寵愛她，竟因此搞亂了晉國。
里克等已殺奚齊、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于翟，欲立之。重耳謝曰：“負父之命出奔，父死不得修人子之禮侍喪，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span>
里克等人已殺死了奚齊、悼子，派人到翟國迎接公子重耳，打算擁立他。重耳辭謝道：“違背父親的命令逃出晉國，父親逝世后又不能按兒子的禮儀侍候喪事，我怎么敢回國即位，請大夫還是改立別人吧。”
還報里克，里克使迎夷吾于梁。夷吾欲往，呂省、郤芮曰：“內猶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難信。計非之秦，輔強國之威以入，恐危?！?/span>
派去的人回來報告里克，里克讓人到梁國去迎接夷吾。夷吾想回晉，呂省、郤芮說：“國內還有公子可以即位卻到國外來找，難以讓人相信。估計不去秦國，以便借強國的威力回晉國，恐怕很危險。”
乃使郤芮厚賂秦【乃使郤芮厚賂秦：《左傳·僖公九年》作“晉郤芮使夷吾重賂秦以求之”?！?/span>，約曰：“即得入，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奔斑z里克書曰【遺（ｗèｉ，未）：送給?！?/span>：“誠得立，請遂封子于汾陽之邑?！鼻乜姽税l(fā)兵送夷吾于晉。
于是，夷吾讓郤芮用厚禮賄賂秦國，并約定：“假使我能回到晉國，愿把晉國河西奉獻給秦國?！币奈徇€給里克一封信說：“假使我真能即位，愿把汾陽之城封給您?！鼻乜姽团绍婈犠o送夷吾回晉國了。
齊桓公聞晉內亂，亦率諸侯如晉。秦兵與夷吾亦至晉，齊乃使隰朋會秦俱入夷吾，立為晉君，是為惠公。齊桓公至晉之高梁而還歸。
齊桓公聽說晉國內亂，也率領諸侯到達晉國。秦軍和夷吾這時也到達了晉國，齊國就讓（ｘí，席）朋會同秦國一起把夷吾送回晉國，立他為晉君，這就是惠公。齊桓公到了晉國的高梁就返回齊國了。
【段意】：以夷吾為線索，先寫其被伐奔梁，后寫獻公卒后，里克連殺奚齊及奚齊弟而迎夷吾入晉。寫夷吾入晉，曾厚賂于秦，為后文夷吾背信棄義伏筆。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鄭謝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爭之弗能得，故謝秦。”亦不與里克汾陽邑，而奪之權。
惠公夷吾于元年（前650），派邳鄭向秦君道歉說：“當初我把河西地許給您，今有幸回國立為國君。大臣說：'土地是先君留下來的，你逃亡在外，憑什么擅自許給秦國呢？’我力爭也無用，所以向秦道歉。”同時，夷吾也不把汾陽城封給里克，反而奪了他的大權。
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會齊、秦大夫共禮晉惠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里克為變，賜里克死。謂曰：“微里子寡人不得立【微：無?！?/span>。雖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二君一大夫：《集解》曰：“奚齊、悼子、荀息也?！薄?/span>，為子君者不亦難乎【為子君：作你的國君。】？”
四月，周襄王派周公忌父與齊、秦大夫相會共同拜訪晉惠公?；莨蛑囟油鲈谕?，怕里克發(fā)動政變，便賜里克死，并對他說：“沒有你里克我不能即位。雖然如此，你也殺死了兩位國君和一位大夫，作你的國君不也太難了嗎？”
里克對曰：“不有所廢，君何以興？欲誅之，其無辭乎？乃言為此！臣聞命矣?！彼旆鼊Χ?。于是邳鄭使謝秦未還，故不及難。
里克回答說：“不廢掉前邊的，你怎么能興起呢？想殺死我，難道還找不到借口嗎？你竟說這種話！我遵命就是了?！闭f完，里克就伏劍自殺了。而邳鄭卻由于去秦國道歉沒回來，才免于此難。
晉君改葬恭太子申生。秋，狐突之下國【下國：即新城，指曲沃?！都狻吩唬?/span>“曲沃有宗廟，故謂之國；在絳下，故曰下國也?！薄?/span>，遇申生，申生與載而告之曰【與載：讓他上車?！?/span>：“夷吾無禮，余得請于帝【帝：天帝?！?/span>，將以晉與秦，秦將祀余。”
晉君重新按禮儀改葬太子申生。秋季，狐突到了曲沃，遇到申生的鬼魂，申生讓他一起乘車并告訴他說：“夷吾無禮，我要向天帝請求，將把整個晉送給秦國，秦國將祭祀我。”
狐突對曰：“臣聞神不食非其宗【神不食非其宗：神靈不接受不是他宗族的祭祀?！?/span>，君其祀毋乃絕乎？君其圖之【圖之：再考慮一下?！?/span>。”申生曰：“諾，吾將復請帝。
狐突回答說：“我聽說神是不享用不是自己宗族祭祀的，如此，您的祭祀不是斷絕了嗎？您仔細考慮考慮吧！”申生說：“好吧，我要再一次向天帝請求。
后十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新城西”句：是說在新城西邊，將有一個巫者，他就是我的化身?！?/span>”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往，復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罰有罪矣，斃于韓【斃：失敗。】。”兒乃謠曰：“恭太子更葬矣，后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在兄【昌乃在兄：指重耳將昌。】。”
十天后，在新城西邊將有巫者顯現(xiàn)我。”狐突答應了申生，申生就不見了。等到狐突按期前往新城西，果然見到了申生，申生告訴他說：“天帝已答應懲罰罪人了，他將在韓原大敗?！庇谑莾和鹆烁柚{：“恭太子改葬了，以后十四年，晉國不會繁榮昌盛了，昌盛是他兄長?！?/span>
邳鄭使秦，聞里克誅，乃說秦繆公曰：“呂省、郤稱、冀芮實為不從【不從：不順從秦國?！?/span>。若重賂與謀【與謀：合謀?！?/span>，出晉君，入重耳，事必就。”
邳鄭出使秦國，聽說里克被殺，就對秦繆公說：“呂省、郤稱、冀芮確實不愿意以河西賄賂秦國。如果能夠賄賂他們一些財物，與他們商量，趕走晉君，送重耳回晉，事情就一定成功。”
秦繆公許之，使人與歸報晉，厚賂三子。三子曰：“幣厚言甘【幣厚言甘：賄品豐厚，言辭悅耳。】，此必邳鄭賣我于秦。”遂殺邳鄭及里克、邳鄭之黨七輿大夫【七輿大夫：指申生所統(tǒng)率的下軍的大夫們，當時申生有副車七乘，每車有一大夫主管，故稱七輿大夫?！?/span>。邳鄭子豹奔秦，言伐晉，繆公弗聽。
秦繆公答應了他，派人和邳鄭一起歸報晉國，用厚財賄賂了三人。三人說：“財多話甜，一定是邳鄭向秦國出賣了我們?！庇谑侨藲⑺懒粟嵓袄锟?、邳鄭的黨徒七輿大夫。邳鄭的兒子豹逃到秦，要求秦攻打晉國，繆公沒有聽從。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倍：通“背”?！?/span>，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過禮晉惠公【禮晉惠公：以諸侯之禮會見晉惠公。等于承認其地位。】，惠公禮倨【倨：傲慢?！?/span>，召公譏之。
惠公即位后，違背了給秦土地及封里克的約定，又殺死了七輿大夫，晉國人都不順服。二年（前649），周派召公過拜訪晉惠公，惠公禮節(jié)傲慢，召公譏笑了他。
四年，晉饑，乞糴于晉【糴：買進糧食?！?/span>?？姽珕柊倮镛桑倮镛稍唬?/span>“天災流行，國家代有【代有：經(jīng)常有?！?/span>，救災恤鄰，國之道也。與之。”
四年（前647），晉國發(fā)生饑荒，向秦乞求購買糧食。繆公問百里奚，百里奚說：“天災流行，各國都可能發(fā)生，救災助鄰是國家的道義。應該幫助晉國?！?/span>
邳鄭子豹曰：“伐之?！笨姽唬骸捌渚菒?，其民何罪！”卒與粟，自雍屬絳【屬：接連。】。
邳鄭的兒子豹卻說：“攻打晉國。”繆公說：“晉君確實有罪，晉國百姓有什么罪！”秦國終于賣給晉糧食，自雍源源不斷運到絳。
五年，秦饑，請糴于晉。晉君謀之，慶鄭曰：“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約。晉饑而秦貸我，今秦饑請糴【糴(di)：買米。】，與之何疑？而謀之【而謀之：還商量什么!】！”
五年（前646），秦又發(fā)生饑荒，請求買晉國糧食。晉君與大臣們商量這件事，慶鄭說：“君王憑借秦國力量才即位，后來我們又違背給秦地的約定。晉國發(fā)生饑荒，秦國賣給了我們糧食，今天，秦國饑荒，請求買晉國的糧食，我們給他們，還有什么疑問的呢？何必還商量呢？”
[1] 虢射曰：“往年天以晉賜秦，秦弗知取而貸我。今天以秦賜晉，晉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遂伐之：借機攻伐它。】。”惠公用虢射謀，不與秦粟，而發(fā)兵且伐秦。秦大怒，亦發(fā)兵伐晉。
虢射說：“去年上天把晉國賜給了秦國，秦國竟不知道奪取晉國反而賣給了我們糧食。今天，上天把秦國賜給了晉國，晉難道應該違背天意嗎？應該攻打秦國。”惠公便采納了虢射的計謀，未給秦國糧食，反而派軍攻打秦國。秦國非常生氣，也派軍攻打晉國。
【段意】：寫惠公歸晉即位后一系列倒行逆施、背信棄義的行為。先對外負秦約，不與地;對內負里克約，殺里克。后又恩將仇報，在秦遇災荒時反起兵攻伐。中間夾一段申生托魂的描寫，正暗示惠公已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六年春，秦繆公將兵伐晉。晉惠公謂慶鄭曰：“秦師深矣【深：深入。】，奈何？”鄭曰：“秦內君，君倍其賂【倍：同“背”。下“倍”同?！?/span>；晉饑秦輸粟！秦饑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饑伐之：其深不亦宜乎！”晉卜御右，慶鄭皆吉【皆吉：指為御戎及右都吉利?！?/span>。
六年（前645）的春天，秦繆公率領軍隊討伐晉國。晉惠公對慶鄭說：“秦軍深入到我國境內，該怎么辦呢？”慶鄭說：“秦國護送您回國，您卻違背約定不給秦地；晉國鬧饑荒時，秦國立即運來糧食援助我們，秦國鬧饑荒，晉國不僅不給予援助，反而想借機攻打人家，今天秦軍深入國境不也應該嗎？”晉國對駕車和擔任護衛(wèi)的人進行了占卜，二者都是慶鄭吉。
公曰：“鄭不孫【孫：通“遜”。恭順?！?/span>。”乃更令步陽御戎，家仆徒為右，進兵。九月壬戍，秦繆公、晉惠公合戰(zhàn)韓原?；莨R■不行【■：馬難起步貌?！?/span>，秦兵至，公窘，召慶鄭為御。
惠公說：“慶鄭不馴服?！本透淖尣疥栺{車，家仆徒做護衛(wèi)進軍秦。九月壬戌日，秦繆公、晉惠公在韓原交戰(zhàn)。惠公的重馬深陷在泥里跑不動了，秦軍趕來，惠公十分窘迫，叫慶鄭駕車。
鄭曰：“不用卜，敗不亦當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虢射為右，輅秦繆公【輅（ｙà亞）：通“迓”。迎上前去?！?/span>。
慶鄭說：“不照占卜的去做，不也應該失敗嗎？”說完，慶鄭就走了。惠公改讓梁繇靡駕車，虢射擔任護衛(wèi)迎擊秦繆公。
繆公壯士冒敗晉軍【冒?。好八罁魯 ！?/span>，晉軍敗，遂失秦繆公，反獲晉公以歸。秦將以祀上帝。晉君姊為繆公夫人，衰绖涕泣【衰（ｃｕī，崔）绖（ｄｉé迭）：喪服?！?/span>。
繆公的勇武士兵打敗了晉軍，晉軍敗退，讓秦繆公跑走了，秦軍反而俘獲了晉君帶回秦國。秦國將要殺死他祭祀上帝。晉君的姐姐是繆公夫人，她身穿喪服哭泣不止。
公曰：“得晉侯將以為樂，今乃如此【今乃如此：指沒想到讓穆公夫人如此傷心。】。且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曰'其后必當大矣’，晉庸可滅乎【庸：豈，難道?！?/span>！”乃與晉侯盟王城而許之歸。
繆公說：“俘獲了晉侯應該慶賀高興啊，現(xiàn)在你竟悲痛起來。況且我聽說箕子看到唐叔剛剛被分封時說過'他的后代一定繁榮昌盛’，晉怎么能滅亡呢？”于是，秦繆公就和晉侯在王城結盟并允許他返回晉國。
晉侯亦使呂省等報國人曰：“孤雖得歸，毋面目見社稷，卜日立子圉【卜日：擇一吉日?！?/span>。”晉人聞之，皆哭。
晉侯也派呂省等人回報國人說：“我雖然能回晉，但也沒有臉面見社稷，選個吉日讓子圉即位吧！”晉人聽到這話都傷心地哭了。
秦繆公問呂?。?/span>“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懼失君亡親，不憚立子圉【不憚：不怕。】，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寧事戎狄：寧肯事戎狄，也不事秦?！?/span>。’
秦繆公問呂?。?/span>“晉國人和睦嗎？”呂省回答說：“不和睦。老百性怕失去國君出現(xiàn)內亂、犧牲父母，不怕子圉即位，都說：'一定報此仇，寧可侍奉戎、狄?！?/span>
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此二故，不和。”于是秦繆公更舍晉惠公【更舍：改館。為惠公換好房子住?！?/span>，餽之七牢【牢：祭祀犧牲名。一牛一羊一豕為太牢?！?/span>。
可是那些貴族們卻很愛護自己的國君，知道有罪，他們正等待秦送回國君的命令，他們說：'一定報答秦國對晉國的恩惠’。因為這兩種情況，所以晉國不和睦?！庇谑乔乜姽膿Q晉惠公的住處，饋贈晉惠公七牢犧牲。
十一月，歸晉侯。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都。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內之【利內：謀其利而接納?！?/span>。”欲使人殺重耳于狄。重耳聞之，如齊。
十一月，秦送回晉公。晉侯返回晉國后，殺了慶鄭，重新修整政務。與大臣們商議說：“重耳在外，諸侯大多認為他有利而接待他。”晉君想派人到狄殺死重耳。重耳聽到風聲，跑到齊國去了。
【段意】：寫秦晉韓原之戰(zhàn)以及晉之大敗，惠公之被俘，以應前申生托魂之語?；莨當。砻鏋椴宦牪费?，實際上乃是屢次背信棄義所致。幸賴穆公夫人求情及呂省的巧妙回答，才得以被釋。
八年，使太子圉質秦。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伯卜之，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為圉，女為妾。
八年（前643），晉惠公讓太子圉到秦當人質。當初，惠公逃到梁國時，梁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惠公，生下一男一女。梁伯為他們占卜，男孩是做臣的，女孩是做妾的，所以男孩取名為圉，女孩取名為妾。
十年，秦滅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溝，民力罷怨【罷：通“?！薄！?/span>，其眾數(shù)相驚，曰“秦寇至”，民恐惑，秦竟滅之。
十年（前641），秦國滅亡了梁國。梁伯喜好大興土木、修筑城池溝塹，百姓疲憊不堪怨聲載道，多次互相驚嚇道“秦軍來了”，百姓過分恐懼，秦終于滅亡了梁。
十三年，晉惠公病，內有數(shù)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滅之，我外輕于秦而內無援于國。君即不起，病大夫輕【?。簯n慮?！?/span>，更立他公子。”乃謀與其妻俱亡歸。
十三年（前638），晉惠公生病了，他有幾個兒子。太子圉說：“我母親家在梁國，今天梁被秦國滅亡，我在國外被秦輕視，在國內又無援助。我的父親病重臥床不起，我擔心晉國大夫看不起我，請改立其他公子為太子。”于是太子圉與妻子商量一起逃回去。
秦女曰：“子一國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從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歸晉。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為懷公。
秦國的女子說：“您是一國的太子，在此受辱。秦國讓我服侍您，為的是穩(wěn)住您的心。您逃跑吧，我不拖累你，也不敢聲張出去?！碧余鲇谑桥芑貢x國。十四年（前637）九月，晉惠公去世，太子圉即位，這就是懷公。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內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肯召。
太子圉逃走，秦國十分生氣，就找公子重耳，想送他回去。太子圉即位后，擔憂秦國來攻打，于是下令晉國跟從重耳逃亡在外的人必須按期歸晉，逾期未歸者殺死整個家族。狐突的兒子毛和偃都跟從重耳在秦國，狐突不肯叫他們回來。懷
懷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數(shù)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何以教之？懷公卒殺狐突。
公很不高興，囚禁了狐突。狐突說：“我的兒子侍奉重耳也已經(jīng)很多年了，今天您下令叫回他，這是讓他們反對自己的君主，我用什么教育他們呢？”懷公終于殺死狐突。
秦繆公乃發(fā)兵送內重耳，使人告欒、郤之黨為內應，殺懷公于高梁，入重耳。重耳立，是為文公。
秦繆公將派軍隊護送重耳回晉國，派人先通知欒枝、郤穀（ｈú，壺）的黨徒作內應，在高梁殺死懷公，送回了重耳。重耳即位，這就是文公。
【段意】：寫惠公之死，懷公及文公之立。懷公因外無強援，內無忠臣，故速敗，這反而成全了文公。
是歲也，晉復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宮之奇諫虞君曰：“晉不可假道也，是且滅虞?！庇菥唬骸皶x我同姓，不宜伐我。”宮之奇曰：“太伯、虞仲，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為文王卿士，其記勛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于虞？且虞之親能親於桓、莊之族乎？桓、莊之族何罪，盡滅之。虞之與虢，脣之與齒，脣亡則齒寒?！庇莨宦?，遂許晉。宮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晉滅虢，虢公丑奔周。還，襲滅虞，虜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荀息牽曩所遺虞屈產(chǎn)之乘馬奉之獻公，獻公笑曰：“馬則吾馬，齒亦老矣！”
二十三年，獻公遂發(fā)賈華等伐屈，屈潰。夷吾將奔翟。冀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彊，吾君百歲後可以求入焉?！彼毂剂?。二十五年，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擊晉於齧桑，晉兵解而去。
當此時，晉彊，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邊翟，東至河內。
驪姬弟生悼子。
二十六年夏，齊桓公大會諸侯於葵丘。晉獻公病，行後，未至，逢周之宰孔。宰孔曰：“齊桓公益驕，不務德而務遠略，諸侯弗平。君弟毋會，毋如晉何?！鲍I公亦病，復還歸。病甚，乃謂荀息曰：“吾以奚齊為後，年少，諸大臣不服，恐亂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獻公曰：“何以為驗？”對曰：“使死者復生，生者不慚，為之驗?！膘妒撬鞂俎升R於荀息。荀息為相，主國政。秋九月，獻公卒。里克、邳鄭欲內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亂，謂荀息曰：“三怨將起，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負先君言?！笔?，里克殺奚齊于喪次，獻公未葬也。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齊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葬獻公。十一月，里克弒悼子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玷，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荀息之謂乎！不負其言?！背酰I公將伐驪戎，卜曰“齒牙為禍”。及破驪戎，獲驪姬，愛之，竟以亂晉。
里克等已殺奚齊、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欲立之。重耳謝曰：“負父之命出奔，父死不得脩人子之禮侍喪，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還報里克，里克使迎夷吾於梁。夷吾欲往，呂省、郤芮曰：“內猶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難信。計非之秦，輔彊國之威以入，恐危?！蹦耸灌S芮厚賂秦，約曰：“即得入，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奔斑z里克書曰：“誠得立，請遂封子於汾陽之邑?！鼻乜姽税l(fā)兵送夷吾於晉。齊桓公聞晉內亂，亦率諸侯如晉。秦兵與夷吾亦至晉，齊乃使隰朋會秦俱入夷吾，立為晉君，是為惠公。齊桓公至晉之高梁而還歸。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鄭謝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爭之弗能得，故謝秦?！币嗖慌c里克汾陽邑，而奪之權。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會齊、秦大夫共禮晉惠公?；莨灾囟谕?，畏里克為變，賜里克死。謂曰：“微里子寡人不得立。雖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為子君者不亦難乎？”里克對曰：“不有所廢，君何以興？欲誅之，其無辭乎？乃言為此！臣聞命矣?！彼旆鼊Χ?。於是邳鄭使謝秦未還，故不及難。
晉君改葬恭太子申生。秋，狐突之下國，遇申生，申生與載而告之曰：“夷吾無禮，余得請於帝，將以晉與秦，秦將祀余?！焙粚υ唬骸俺悸勆癫皇撤瞧渥?，君其祀毋乃絕乎？君其圖之?！鄙晟唬骸爸Z，吾將復請帝。後十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痹S之，遂不見。及期而往，復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罰有罪矣，弊於韓。”兒乃謠曰：“恭太子更葬矣，後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在兄?！?/span>
邳鄭使秦，聞里克誅，乃說秦繆公曰：“呂省、郤稱、冀芮實為不從。若重賂與謀，出晉君，入重耳，事必就。”秦繆公許之，使人與歸報晉，厚賂三子。三子曰：“幣厚言甘，此必邳鄭賣我於秦?！彼鞖②嵓袄锟恕②嵵h七輿大夫。邳鄭子豹奔秦，言伐晉，繆公弗聽。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過禮晉惠公，惠公禮倨，召公譏之。
四年，晉饑，乞糴於秦?？姽珕柊倮镛?，”百里奚曰：“天菑流行，國家代有，救菑恤鄰，國之道也。與之。”邳鄭子豹曰：“伐之。”繆公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卒與粟，自雍屬絳。
五年，秦饑，請糴於晉。晉君謀之，慶鄭曰：“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約。晉饑而秦貸我，今秦饑請糴，與之何疑？而謀之！”虢射曰：“往年天以晉賜秦，秦弗知取而貸我。今天以秦賜晉，晉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被莨秒缴渲\，不與秦粟，而發(fā)兵且伐秦。秦大怒，亦發(fā)兵伐晉。
六年春，秦繆公將兵伐晉。晉惠公謂慶鄭曰：“秦師深矣，柰何？”鄭曰：“秦內君，君倍其賂；晉饑秦輸粟，秦饑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饑伐之：其深不亦宜乎！”晉卜御右，慶鄭皆吉。公曰：“鄭不孫?！蹦烁畈疥栍?，家仆徒為右，進兵。九月壬戌，秦繆公、晉惠公合戰(zhàn)韓原?；莨R
不行，秦兵至，公窘，召慶鄭為御。鄭曰：“不用卜，敗不亦當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虢射為右，輅秦繆公。繆公壯士冒敗晉軍，晉軍敗，遂失秦繆公，反獲晉公以歸。秦將以祀上帝。晉君姊為繆公夫人，衰绖涕泣。公曰：“得晉侯將以為樂，今乃如此。且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曰'其後必當大矣’，晉庸可滅乎！”乃與晉侯盟王城而許之歸。晉侯亦使呂省等報國人曰：“孤雖得歸，毋面目見社稷，卜日立子圉?！睍x人聞之，皆哭。秦繆公問呂?。骸皶x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懼失君亡親，不憚立子圉，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此二故，不和。”於是秦繆公更舍晉惠公，餽之七牢。十一月，歸晉侯。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教。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內之。”欲使人殺重耳於狄。重耳聞之，如齊。
八年，使太子圉質秦。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伯卜之，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為圉，女為妾。
十年，秦滅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溝，”民力罷怨，其眾數(shù)相驚，曰“秦寇至”，民恐惑，秦竟滅之。
十三年，晉惠公病，內有數(shù)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滅之，我外輕於秦而內無援於國。君即不起，病大夫輕，更立他公子。”乃謀與其妻俱亡歸。秦女曰：“子一國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從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歸晉。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為懷公。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內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肯召。懷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數(shù)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何以教之？”懷公卒殺狐突。秦繆公乃發(fā)兵送內重耳，使人告欒、郤之黨為內應，殺懷公於高梁，入重耳。重耳立，是為文公。
這年，晉國又向虞借路討伐虢。虞國大夫宮之奇勸諫虞君說：“不能把路借給晉國，否則晉國會滅亡虞國?！庇菥f：“晉國與我同姓，它不應該攻打我國。”宮之奇說：“太伯、虞仲都是太王的兒子，太伯逃走，因而未能繼承王位。虢仲、虢叔都是王季的兒子，是文王的卿士，他們的功勛都在王室中有記載，收藏在掌管盟約的官員手中。定要將虢國滅掉，又怎么會愛惜虞國？況且，晉親近虞國能勝過親近桓叔、莊伯家族嗎？桓叔、莊伯家族有何罪過，晉君竟然全部殺死了他們。虞國與虢國關系，就如同唇與齒的關系，唇亡齒寒?！庇菥宦爩m之奇的勸告，便答應了晉國。宮之奇帶著整個家族離開了虞國。這年冬天，晉國滅亡了虢國，虢公丑逃到周京。晉軍返回時，襲擊滅亡了虞國，俘虜了虞公及他的大夫井伯、百里奚作為獻公女兒秦穆姬的陪嫁人，并派人辦理虞國的祭祀。荀息把獻公過去送給虞君的屈產(chǎn)的名馬又獻給了獻公，獻公笑道：“馬還是我的馬，可惜也老了！”
二十三年（前655），獻公派賈華等人攻打屈城，屈城的百姓都逃跑了。夷吾打算逃奔到翟。冀芮說：“不行，重耳已經(jīng)在那里了，今天你如果也去，晉國肯定會調軍攻打翟，翟害怕晉，災禍就要危及你了。你不如逃到梁國，梁國靠近秦國，秦國強大，我們國君去世后，你就可以請求秦送你回國了。”于是，夷吾跑到了梁國。二十五年（前653），晉國攻打翟國，翟國為重耳的緣故，也從■桑攻打晉國，結果晉國退了兵。
就在這個時期，晉國強大了起來，西占有河西，與秦國接壤，北到翟國，東到河內。
驪姬的妹妹生下悼子。
二十六年（前652）夏天，齊桓公在葵丘與諸侯舉行盛大盟會。晉獻公因病去的晚，還沒到達葵丘，就遇見周朝的宰孔。宰孔說：“齊桓公越發(fā)驕橫了，不盡力修行德政而想方設法向遠方侵略，諸侯們不滿意。您還是不去的好，齊桓公不能對晉國怎么樣。”加之獻公有病，就返回晉國了。不久，獻公病重，就對荀息說：“我讓奚齊繼承王位，可是他還年幼，大臣們都不服，恐怕要起亂子，你能立他嗎？”荀息說：“能?！鲍I公說：“拿什么做憑證？”荀息回答說：“假使您死后再生還，活著的我仍然不感到慚愧，這就是憑證?！庇谑牵I公把奚齊托付給荀息。荀息做國相，主持國家政務。秋季九月時，獻公逝世。里克、邳鄭想接回重耳，利用三位公子的黨徒作亂，便對荀息說：“三個怨家將要起來，外有秦、內有晉國百姓幫助他們，你打算怎么辦？”荀息說：“我不能違背對先君的承諾?！笔?，里克在守喪的地方殺死奚齊，當時，獻公還未被安葬。荀息打算一死了之，有人建議不如立奚齊的弟弟悼子并輔佐他。荀息便立了悼子安葬了獻公。十一月，里克在朝堂上殺死了悼子，荀息為此也自殺了。君子說：“《詩經(jīng)》所說的'白珪有了斑點，還可以磨亮，話要是說錯，就不能挽救了?！@就是說的荀息呀！荀息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碑敵酰I公將要討伐驪戎時，龜卜說過“讒言為害”。等到打敗了驪戎，得到了驪姬，獻公十分寵愛她，竟因此搞亂了晉國。
里克等人已殺死了奚齊、悼子，派人到翟國迎接公子重耳，打算擁立他。重耳辭謝道：“違背父親的命令逃出晉國，父親逝世后又不能按兒子的禮儀侍候喪事，我怎么敢回國即位，請大夫還是改立別人吧?！迸扇サ娜嘶貋韴蟾胬锟?，里克讓人到梁國去迎接夷吾。夷吾想回晉，呂省、郤芮說：“國內還有公子可以即位卻到國外來找，難以讓人相信。估計不去秦國，以便借強國的威力回晉國，恐怕很危險?！庇谑?，夷吾讓郤芮用厚禮賄賂秦國，并約定：“假使我能回到晉國，愿把晉國河西奉獻給秦國?！币奈徇€給里克一封信說：“假使我真能即位，愿把汾陽之城封給您。”秦繆公就派軍隊護送夷吾回晉國了。齊桓公聽說晉國內亂，也率領諸侯到達晉國。秦軍和夷吾這時也到達了晉國，齊國就讓（ｘí，席）朋會同秦國一起把夷吾送回晉國，立他為晉君，這就是惠公。齊桓公到了晉國的高梁就返回齊國了。
惠公夷吾于元年（前650），派邳鄭向秦君道歉說：“當初我把河西地許給您，今有幸回國立為國君。大臣說：'土地是先君留下來的，你逃亡在外，憑什么擅自許給秦國呢？’我力爭也無用，所以向秦道歉?！蓖瑫r，夷吾也不把汾陽城封給里克，反而奪了他的大權。四月，周襄王派周公忌父與齊、秦大夫相會共同拜訪晉惠公?；莨蛑囟油鲈谕猓吕锟税l(fā)動政變，便賜里克死，并對他說：“沒有你里克我不能即位。雖然如此，你也殺死了兩位國君和一位大夫，作你的國君不也太難了嗎？”里克回答說：“不廢掉前邊的，你怎么能興起呢？想殺死我，難道還找不到借口嗎？你竟說這種話！我遵命就是了。”說完，里克就伏劍自殺了。而邳鄭卻由于去秦國道歉沒回來，才免于此難。
晉君重新按禮儀改葬太子申生。秋季，狐突到了曲沃，遇到申生的鬼魂，申生讓他一起乘車并告訴他說：“夷吾無禮，我要向天帝請求，將把整個晉送給秦國，秦國將祭祀我。”狐突回答說：“我聽說神是不享用不是自己宗族祭祀的，如此，您的祭祀不是斷絕了嗎？您仔細考慮考慮吧！”申生說：“好吧，我要再一次向天帝請求。十天后，在新城西邊將有巫者顯現(xiàn)我?！焙淮饝松晟?，申生就不見了。等到狐突按期前往新城西，果然見到了申生，申生告訴他說：“天帝已答應懲罰罪人了，他將在韓原大敗。”于是兒童唱起了歌謠：“恭太子改葬了，以后十四年，晉國不會繁榮昌盛了，昌盛是他兄長?！?/span>
邳鄭出使秦國，聽說里克被殺，就對秦繆公說：“呂省、郤稱、冀芮確實不愿意以河西賄賂秦國。如果能夠賄賂他們一些財物，與他們商量，趕走晉君，送重耳回晉，事情就一定成功。”秦繆公答應了他，派人和邳鄭一起歸報晉國，用厚財賄賂了三人。三人說：“財多話甜，一定是邳鄭向秦國出賣了我們?！庇谑侨藲⑺懒粟嵓袄锟?、邳鄭的黨徒七輿大夫。邳鄭的兒子豹逃到秦，要求秦攻打晉國，繆公沒有聽從。
惠公即位后，違背了給秦土地及封里克的約定，又殺死了七輿大夫，晉國人都不順服。二年（前649），周派召公過拜訪晉惠公，惠公禮節(jié)傲慢，召公譏笑了他。
四年（前647），晉國發(fā)生饑荒，向秦乞求購買糧食?？姽珕柊倮镛?，百里奚說：“天災流行，各國都可能發(fā)生，救災助鄰是國家的道義。應該幫助晉國?！壁嵉膬鹤颖獏s說：“攻打晉國?！笨姽f：“晉君確實有罪，晉國百姓有什么罪！”秦國終于賣給晉糧食，自雍源源不斷運到絳。
五年（前646），秦又發(fā)生饑荒，請求買晉國糧食。晉君與大臣們商量這件事，慶鄭說：“君王憑借秦國力量才即位，后來我們又違背給秦地的約定。晉國發(fā)生饑荒，秦國賣給了我們糧食，今天，秦國饑荒，請求買晉國的糧食，我們給他們，還有什么疑問的呢？何必還商量呢？”虢射說：“去年上天把晉國賜給了秦國，秦國竟不知道奪取晉國反而賣給了我們糧食。今天，上天把秦國賜給了晉國，晉難道應該違背天意嗎？應該攻打秦國?！被莨悴杉{了虢射的計謀，未給秦國糧食，反而派軍攻打秦國。秦國非常生氣，也派軍攻打晉國。
六年（前645）的春天，秦繆公率領軍隊討伐晉國。晉惠公對慶鄭說：“秦軍深入到我國境內，該怎么辦呢？”慶鄭說：“秦國護送您回國，您卻違背約定不給秦地；晉國鬧饑荒時，秦國立即運來糧食援助我們，秦國鬧饑荒，晉國不僅不給予援助，反而想借機攻打人家，今天秦軍深入國境不也應該嗎？”晉國對駕車和擔任護衛(wèi)的人進行了占卜，二者都是慶鄭吉。惠公說：“慶鄭不馴服?！本透淖尣疥栺{車，家仆徒做護衛(wèi)進軍秦。九月壬戌日，秦繆公、晉惠公在韓原交戰(zhàn)?；莨闹伛R深陷在泥里跑不動了，秦軍趕來，惠公十分窘迫，叫慶鄭駕車。慶鄭說：“不照占卜的去做，不也應該失敗嗎？”說完，慶鄭就走了。惠公改讓梁繇靡駕車，虢射擔任護衛(wèi)迎擊秦繆公?？姽挠挛涫勘驍×藭x軍，晉軍敗退，讓秦繆公跑走了，秦軍反而俘獲了晉君帶回秦國。秦國將要殺死他祭祀上帝。晉君的姐姐是繆公夫人，她身穿喪服哭泣不止。繆公說：“俘獲了晉侯應該慶賀高興啊，現(xiàn)在你竟悲痛起來。況且我聽說箕子看到唐叔剛剛被分封時說過'他的后代一定繁榮昌盛’，晉怎么能滅亡呢？”于是，秦繆公就和晉侯在王城結盟并允許他返回晉國。晉侯也派呂省等人回報國人說：“我雖然能回晉，但也沒有臉面見社稷，選個吉日讓子圉即位吧！”晉人聽到這話都傷心地哭了。秦繆公問呂?。骸皶x國人和睦嗎？”呂省回答說：“不和睦。老百性怕失去國君出現(xiàn)內亂、犧牲父母，不怕子圉即位，都說：'一定報此仇，寧可侍奉戎、狄?！墒悄切┵F族們卻很愛護自己的國君，知道有罪，他們正等待秦送回國君的命令，他們說：'一定報答秦國對晉國的恩惠’。因為這兩種情況，所以晉國不和睦?！庇谑乔乜姽膿Q晉惠公的住處，饋贈晉惠公七牢犧牲。十一月，秦送回晉公。晉侯返回晉國后，殺了慶鄭，重新修整政務。與大臣們商議說：“重耳在外，諸侯大多認為他有利而接待他?！睍x君想派人到狄殺死重耳。重耳聽到風聲，跑到齊國去了。
八年（前643），晉惠公讓太子圉到秦當人質。當初，惠公逃到梁國時，梁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惠公，生下一男一女。梁伯為他們占卜，男孩是做臣的，女孩是做妾的，所以男孩取名為圉，女孩取名為妾。
十年（前641），秦國滅亡了梁國。梁伯喜好大興土木、修筑城池溝塹，百姓疲憊不堪怨聲載道，多次互相驚嚇道“秦軍來了”，百姓過分恐懼，秦終于滅亡了梁。
十三年（前638），晉惠公生病了，他有幾個兒子。太子圉說：“我母親家在梁國，今天梁被秦國滅亡，我在國外被秦輕視，在國內又無援助。我的父親病重臥床不起，我擔心晉國大夫看不起我，請改立其他公子為太子?！庇谑翘余雠c妻子商量一起逃回去。秦國的女子說：“您是一國的太子，在此受辱。秦國讓我服侍您，為的是穩(wěn)住您的心。您逃跑吧，我不拖累你，也不敢聲張出去?！碧余鲇谑桥芑貢x國。十四年（前637）九月，晉惠公去世，太子圉即位，這就是懷公。
太子圉逃走，秦國十分生氣，就找公子重耳，想送他回去。太子圉即位后，擔憂秦國來攻打，于是下令晉國跟從重耳逃亡在外的人必須按期歸晉，逾期未歸者殺死整個家族。狐突的兒子毛和偃都跟從重耳在秦國，狐突不肯叫他們回來。懷公很不高興，囚禁了狐突。狐突說：“我的兒子侍奉重耳也已經(jīng)很多年了，今天您下令叫回他，這是讓他們反對自己的君主，我用什么教育他們呢？”懷公終于殺死狐突。秦繆公將派軍隊護送重耳回晉國，派人先通知欒枝、郤穀（ｈú，壺）的黨徒作內應，在高梁殺死懷公，送回了重耳。重耳即位，這就是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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