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龍生九子,各有神通,赑屃就是龍的第六個兒子,樣子有點像烏龜,喜歡負重,是長壽和吉祥的象征。
清代,無錫龍陽村有個男子,姓李,名永生,別人也叫他李永,前年父母感染疾病雙雙去世,家里也沒什么財產,如今只剩他一個人靠挑腳送東西為生。
在外人眼里,李永生已經沒前途可言,余生茍延殘喘,甚至連個媳婦都娶不到。好在李永生雖然平凡,但心地善良,為人誠懇,并沒有人刻意刁難他。
一年夏天,李永生剛干完活回家,累得滿頭大汗,就在離家不遠的橋上休息,盤算著接下來的工作。
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李永生才回過神,慢慢走下石橋,一抬頭迎面走來一女子,身材豐滿婀娜,臉盤稍顯臃腫,眼睛很大,櫻桃小嘴,看得他楞在原地。
女子只是笑笑,也不說話,從李永生的身邊走過。過了一會兒,他才定了定神,頗有些心動,再回頭,女子已經消失不見,李永無奈地笑了笑:“我這個樣子,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span>
次日,李永生依然在橋上乘涼,期待能再見一面那位女子,可是等來等去都沒見到。雖然他很明白,自己不可能得到那位女子的青睞,但總是想再看幾眼。
過了一會兒,李永生料定她不會來了,便挑著家伙回家。誰知剛走到家門前,他就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家門敞開著。
李永生走進一看,居然是昨天那位女子,擺好了飯菜,坐在桌前,微笑看著李永,手里玩弄著頭發(fā)。
李永生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磕磕巴巴說:“請問姑娘來我家有什么事情嗎?”
女子的聲音非常悅耳,說:“我與你有緣,如果你不嫌棄,我以后就是你的妻子?!?/span>
聽到這話,李永生的心砰砰直跳,好像要從身體里跳出來。但他努力使自己變得平靜,疑惑地問:“小姐說笑了,我家境貧窮,又無才華,長相也一般,你為什么要成為我的妻子呢?”
女子也十分鎮(zhèn)定,一臉嚴肅地說:“我跟你有緣,不需要什么理由,你愿意嗎?”
李永生沒有回答,女子便介紹了自己的來歷。原來,她叫玉環(huán),是一只赑屃,在人間已將近百年,到處尋找自己中意的人,如今終于等到。
玉環(huán)說完,李永生低頭想了一陣,沒有絲毫的害怕,哈哈大笑說:“沒想到我貧苦一生,如今卻能得到姑娘的愛慕,我怎會拒絕。”當晚,李永與玉環(huán)就把房間打掃干凈,拜了夫妻。
從這以后,李永生的生活開始變得好起來,玉環(huán)拿了些錢財,開了一家賣布的鋪子,整日養(yǎng)蠶繅絲,生意雖然不夠紅火,也養(yǎng)家糊口。李永偶爾也做些挑腳的活兒,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幫忙店鋪,與玉環(huán)的生活十分幸福。
沒過多久,李永生娶了一個赑屃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論焦點。有的人說李永傻人有傻福,能娶到這么得力的妻子,以后生活有了著落。還有的人說,李永窮得叮當響,根本配不上玉環(huán)。
人見不得別人好,更不能比自己好。這些話當然也傳進李永生跟玉環(huán)的耳朵里,但夫妻兩個人卻十分默契,彼此相信著對方,都沒放在心上。
次年,天降大旱,村民顆粒無收,井里一滴水也打不上來。村子上下哀聲遍野,都因為沒有吃喝而發(fā)愁,凡是能吃的東西都被搶得精光,有的人甚至開始啃食樹皮。
李永生二人見到村民如此,心生憐惜,李永生對玉環(huán)說:“娘子,你不是常人,有什么有什么辦法救救這些人?”
玉環(huán)說:“夫君不要憂愁,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明天一定會下雨,不過我要離開幾天?!?/span>
李永生本來想問為何要離開幾天,但見玉環(huán)不愿細說,就沒追問。等到第二天早上,李永起來后卻沒見到玉環(huán),正在屋子里尋找,只見桌子上有一張紙條,是玉環(huán)留的話:“問題已經解決,夫君不要掛念!”
李永生正看著紙條疑惑,突然聽到外面雷雨交加,轟隆作響,不一會兒就下起傾盆暴雨,村民大喊著:“下雨啦,下雨啦!”每家都拿著木盆出來接雨,有人跪下向天直拜。
見此,李永生頓時眉開眼笑,拿出家里儲備的食物分發(fā)給村民,并告訴了人們是自己妻子求的雨水。村民聽后沒有絲毫懷疑,畢竟誰都知道李永生妻子不是凡人,慌忙跪地拜謝,有的人為自己以前的胡言亂語道歉。
夜晚,李永生獨自一人回到家中,卻看到門前突然出現(xiàn)一個石赑屃,樣子十分靈巧,靜靜地立在那里,上下透著靈氣。李永上下端詳一番,認定是玉環(huán)弄來賑災的,便高興地回到屋里,等著玉環(huán)回來。
就這樣過了兩天,李永生早上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邊躺著玉環(huán),面容憔悴,像是剛剛經歷一場大病。李永趕忙要出去請大夫,被玉環(huán)攔住,說:“夫君不必緊張,我休息幾天就好?!?/span>
李永生愛妻心切,忙問她這幾日都去了哪里,但玉環(huán)并沒有回答,只說:“我去求雨,但每次施展法術都會精疲力盡,需要好好調理幾日?!?/span>
見玉環(huán)付出了這么多,李永生也是默默流下淚來,獨自去為玉環(huán)準備飯菜去了。奇怪的是,門前的石赑屃不見了,李永楞了一會兒,想必是妻子又給弄走了,便沒有多問,過幾日便忘了。
經過這事之后,村民們便把李永和玉環(huán)當做村里的活菩薩,經常送來雞鴨魚肉,或者送一些生活用品。
當然,村民更多的目的,是希望玉環(huán)能幫助他們解決問題,比如王婆家的媳婦總是懷不上孩子、李家的兒子腿腳不好、張家的牛不耕田等等。玉蘭跟李永也十分和善,兩個人一商量,決定盡自己所能提供幫助,到時候不僅村民高興,自己也快樂。
半年后,龍陽村在玉蘭和李永的努力下,已經初步繁榮起來,村民的生活雖然艱苦,但已經比以前好了不少,不論是何種困難,都被玉蘭完美解決。
然而,當龍陽村的人們安心過日子的時候,卻突然發(fā)生了一場變故。人們一夜之間生了怪病,不論忙了多久都不會困,到了夜晚也根本睡不著覺。
這突如其來的疾病,起初并沒有讓村民們覺得可怕,甚至認為不用睡覺是件好事,可以用來做更多的事。這種新鮮感充斥著龍陽村,人們并不知道這疾病的可怕之處將會讓他們陷入地獄。
李永也得了這個怪病,奇怪的是自從出現(xiàn)這個病之后,玉環(huán)就經常沉睡,有時睡個幾天也不清醒。夜晚,李永輾轉難眠,幾次想入睡都以失敗告終,第二天疲勞盡退,如往常一樣打理生意,人們也逐漸習慣了這種無眠的狀態(tài)。
過了兩個月,人們在這場清醒的夢幻中,就算睜著眼睛也會做夢,甚至能看到別人的夢。他們能看到自出生以來的生活和經歷,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幻境旋渦中。在這里,人的精神會逐漸被消耗掉,思想的疲憊逐漸累積,繼而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存活的意義。
到了夜晚,當村民們忙完所有的事,就一起圍坐在火堆前,剛開始的時候還有說有笑,但現(xiàn)在只剩下沉默,凡是能討論的事物都說完了,每個人只能直勾勾看著火把,等待天亮。
李永心中潛藏著一股不安,好像有一場陰謀在悄悄進行,但是他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他想叫醒玉環(huán),可是不論怎么搖晃她都沒有反應。
這天,李永生叫來郎中,研制了很多草藥,試圖找出破解疾病的藥方。可無論喝了多少碗湯藥,都沒有任何作用??膳碌氖?,此時的龍陽村已經如地獄一般,到處充滿村民的尖叫,那是精神瀕臨崩潰的樣子。有的人甚至開始分不清食物,趴在地上吃起土來。
李永的心疼痛不已,就在這時,玉環(huán)突然醒來過來,但她臉色慘白,異常憔悴。
玉環(huán)說:“夫君,一定是有人動了什么手腳,才導致了這場災難。我也受到了影響,馬上就要變回原型,幫不上什么忙,我給你一樣東西,你拿著它往南走兩百里,能看見一座天池,把東西拋入池中,我的姐姐就知道我有難了?!?/span>
說完,玉環(huán)就吐出一塊紅色玉石,轉身就變成了一個石 赑屃。原來,之前李永在家門口看見的,就是玉環(huán)。
第二天,李永打包好行囊,往南走了三天,才到了玉環(huán)說的天池,他拿出玉石盡力一拋,過了一會兒突然從河里出來一個姑娘。
李永見后慌忙跪地,請求她救救龍陽村和玉環(huán)。女子說:“你的事我已經知曉,你先回去,我準備一下就去。”李永聽后,淚流不止,便答謝后趕回龍陽村。
就在李永離開的時候,村里突然來了一位張道士,手持長劍,身穿黃衣。村民見了,都急忙圍了上去,倒頭跪拜,希望道士能救救他們,因為長時間的無眠,他們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有的人已經奄奄一息。
張道長掐指一算,說道:“你們村里有妖邪,是赑屃所變,這場災難就是他帶來的,如果不除,恐怕命不久矣!”
村民聽后,一個老太說到:“就是李永家的那個妖怪,我早就說她不是個好東西,這都是她害得,我們找她去!”
聽老太一說,其他村民也憤怒起來,紛紛趕到李永家中,卻不見人影,只看見院子里的石赑屃。一個男子拿起木棍,幾下就砸碎了石赑屃的腦袋,發(fā)現(xiàn)碎石塊上有血跡,赑屃的肚子里有一塊小石頭,如同雞蛋一樣。
此時李永才趕回家來,見此情景趕忙上前阻止??拊V到:“我們家待你們不薄,不僅沒有害過你們,還解決了你們的問題,如今為何害我娘子?”
帶頭的老頭說到:“誰知道你們安了什么好心!如今村里人感染怪病,都是你們的錯!”說著便把李永和碎了的石赑屃扔到大山里去了。
李永抱著碎石塊,臉上的淚止不住地流。這時,玉環(huán)的姐姐終于到了,她從嘴里吐出李永扔的那顆玉石,石赑屃頓時完好無損,玉環(huán)活了過來。
姐姐說:“我剛才已經去解決了村民的疾病,有人把一只長傀放在井中,施了妖法,村民們喝了井水就會染病,而且還會抑制我們一族的法力?!?/span>
玉環(huán)聽后,好像已經知道一二,說:“謝謝姐姐前來救我,日后我一定和李永前去拜謝,現(xiàn)在我要去找那個人算賬!”
姐姐聽后讓她多加小心,便轉身離開了。見李永擔心的樣子,玉環(huán)上前安慰,說:“夫君放心,我已經沒事了,你先待在這里,等我去討回公道?!?/span>
說完,玉環(huán)一轉身就不見了,來到離村子不遠處的一個小木屋內。玉環(huán)推門進去,里面正是張道士,看見玉環(huán)后頗感吃驚,又馬上冷靜下來。
玉環(huán)說:“果然是你,沒想到這么多年你還是不放棄,如今為何來害我?”
張道士說:“已經二十年了,我每天都不能忘記你,到處尋找你的行蹤。如今你既然已經嫁給他人為妻,那我就要徹底毀掉你們!”
玉環(huán)說:“我與你無緣,并沒有什么理由。既然你心中有恨,找我便是,為何要禍害村民?”
道士說:“他們都是貪婪的,我是讓你看清他們的嘴臉,即使受了你們這么多恩惠,只要給點好處,就能為我所用?!?/span>
原來,這張道士本名叫張安,二十年前他還是跟著師父四處奔走的小道童。有一天,張安獨自出門修行,在山上遇一虎精,頓時嚇得腿軟,險些被吃掉。
就在他以為要命喪的時候,正是住在附近的玉環(huán)救了他,收了虎精。自從見到玉環(huán)的第一面,張安就深深愛上了她,此后每天都到山里求見玉環(huán),卻始終被拒絕,即使得知了玉環(huán)的身份也絲毫不怕。
接下來的二十年里,玉環(huán)走到哪里張安就跟到哪里,憑借從師父那學到的法術,張安總能找到她的所在。就在一年復一年的愛而不得中,張安的愛慕已經發(fā)展成一種執(zhí)念,甚至于產生得不到就毀掉的想法。
如今,玉環(huán)毫發(fā)未損,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張安知道自己失敗了,便不做反抗,筆直端坐在椅子上。
玉環(huán)說:“都是因為我,讓你活在痛苦之中,但我不能原諒你做的一切。”說完,就走到張安跟前,施了一個法術,抹掉了他關于自己的所有記憶。
玉環(huán)找到永生,見他正焦急地坐在一個大石頭上,眼里滿是不安。見玉環(huán)回來,竟激動地流出淚來,久久說不出話。
玉環(huán)說:“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李永生回:“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此后,兩個人再也沒有回到龍陽村。幾年之后,龍陽村遭遇了一場颶風,把整個村子連根拔起,一點痕跡也沒留下。有人說,那是上天的懲罰,颶風把它抹去,但人心依然會無止境地重復下去。
寫在最后:
相比于張安,李永生是幸運的,他沒有付出什么就娶到了一位美人妻。
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你付出了一切,卻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這就是人生,我們所能做的不是埋怨,而是接受。
此外,這個故事更多的講了一個“背叛”的故事,人要善良,但也要為自身考慮。不然,等到被人埋怨的時候,曾經你付出的一切都會不值一提,人一旦產生了偏見,便很難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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