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山前)
三十年前的春天,我的姑姑愁眉苦臉的來到我家,問我父母要借一樣?xùn)|西。
“錢,糧”?
父母挨個(gè)問姑姑一遍,我姑姑搖搖了頭。姑姑張了張口,很難為情的小聲說:“樹,是南園的那棵大椿樹”。
我家前是塊有一畝多的樹林子,里面有三棵椿樹,一大兩小,大的三十公分粗,小的有蒜臼粗細(xì)。每年一到夏天,收麥的時(shí)候,椿樹就開花了,小小的,青黃黃的,有點(diǎn)怪怪的香味,不大招人喜歡聞。
當(dāng)那叫起來“走也走不動(dòng),走也走不動(dòng)”的小鳥,在開滿椿樹花的枝頭跳躍時(shí),椿樹像下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青黃雨,瞬間就鋪滿樹下,那好看的花大姐在椿樹上翻飛,惹得我們小孩去撲逮。
姑姑要借的是那棵大椿樹。二表哥過罷麥口要結(jié)婚,沒有喜床。我們農(nóng)村有說法,結(jié)婚用的床,最好用椿樹的木頭來打造,那樣婚后幸福的日子如春天。姑姑家小孩多,日子緊巴巴的,本來椿樹又少又貴,不好買,所以姑姑,沒辦法才來娘家找父親借。
父親頂著被母親的抱怨,同意了,第二天,姑父帶著人來,就把那棵大椿樹給伐走了。母親在一旁心疼的落淚,那可是打算留給我結(jié)婚用的。
在我家東邊,是崔洪亮的樹園子,他那園子里面有棵“大眼毛” ,挺抓人眼的。
那是棵很粗,又筆直的大榆樹。每到春天,那棵樹上掛滿了一串串的綠色榆錢子時(shí),也掛滿了小孩,我們小孩都爬到上面吃個(gè)夠。
由于這樹長的太好了,掛念它的人很多,都想擁為己有,用它來做蓋瓦屋的大梁。
‘’ 榆梁,余糧”,多好的寓意和口彩!
記得我家翻蓋房屋時(shí),父親托人拿了兩條紅旗煙,到洪亮家想買那棵大榆樹,被婉拒了。
后來,那棵大榆樹,被樹販子高價(jià)買走了,多少錢不知道,就知道,洪亮結(jié)婚時(shí)用的傳啟錢,喜事用的鋪底錢,都是這棵大榆樹換來的。
我家往西三百米的地方,有一棵大杏樹,從我記事時(shí)就有很粗了。它是春天的使者,每年的花香,花艷,都是先從它開始。當(dāng)其他的樹還在開花放葉時(shí),這棵老杏樹,早已青杏疙瘩掛滿了枝頭。
這棵杏樹它是我本家王寶駿的,由于樹老了,又不注意保護(hù),那棵老杏樹,招了很多蛀蟲,一年到頭從樹桿上,淌出很多粘膠一樣的東西。終于有一年它不開花,不放葉,也沒結(jié)果,它被蟲子給縫空了,咬死了。大杏樹都枯干了,在那里好幾年,王寶駿都沒舍得伐掉。
以前,村莊里沒有那么多的房屋,家家的門前屋后都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樹園子,什么樹都有。
有洋槐樹、楝樹、楊樹、梧桐樹、桑樹。還有很多果樹,桃樹,棗樹、梨樹、蘋果樹、柿子樹、櫻桃樹、核桃樹等等。
春來聞花香,夏來乘蔭濃,秋來品果香,冬來盼綠葉。
可,可。。。。。。。
當(dāng)時(shí)間來到1995年前后,不知從哪里刮了一陣風(fēng),說栽銀杏樹好,銀杏果能賣錢,銀杏葉能賣錢。鎮(zhèn)里下命令,村里要樹命,村干部帶頭去雜樹,所有的樹種,全部伐光。家前院后,全部換成銀杏樹。
政策就是政策,就是法規(guī),沒幾年,農(nóng)村的大樹,雜樹,基本滅絕,一律都是銀杏樹了。
剛開始那幾年,銀杏果,銀杏葉還值錢,到后來也都不值錢了,任由銀杏果,成熟自落沒人撿,任由銀杏葉,掛在枝頭從青變黃沒人要。
都說銀杏葉黃時(shí)最好看,但那短短幾天有啥用,不能管吃,不能管喝,到頭來犯愁的還是老百姓。
過去,村里有棵銀杏樹,都拿寶貝一樣看待?,F(xiàn)在,村里有棵別樣的樹,也能招來稀罕的眼光。
越是稀罕的東西,越少。越少的東西越讓人想念,就像我們村里過去那些樹一樣,怎么也忘不掉,讓我經(jīng)常想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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