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tǒng)十四年(1449)八月十五日，“土木之變”發(fā)生后，明太皇太后張氏下令，讓英宗的異母弟弟郕王朱祁鈺監(jiān)國，總理國政，立英宗長子朱見深為皇太子，正位東宮。這一年，朱見深只有兩歲，他生于正統(tǒng)十二年 (1447) 十月二日，立儲的時候，名字不叫見深，叫見浚。
一
朱見深在東宮居住的時間沒有太久，不到三年的時間，太子的地位就被伯父拿掉，變成了沂王。景泰元年 (1450)，受盡屈辱的英宗大難不死，被也先送回北京，這時朱祁鈺已經(jīng)在朝臣們的擁戴之下，做了快一年的皇帝，年號也改作景泰。朱祁鈺珍惜到手的權(quán)力，不肯拱手讓出，把英宗送入南宮加以幽禁，禁止朝臣們?nèi)ヒ娒?。為了名正言順地坐穩(wěn)寶座，朱祁鈺動了 “易儲” 的念頭。景泰三年(1452)，廣西有個叫黃??的都指揮上疏請更太子，朱祁鈺看后大喜過望，連連擊掌稱贊：“想不到萬里之外，還有這樣的忠臣!”隨即讓大臣們討論廢立太子之事。參加討論的大臣在太監(jiān)的當面威脅下，十分勉強地提出了“父有天下，必傳于子”的意見。五月二日，易儲付諸實施，朱見深的太子地位被廢掉，代之以朱見濟，也就是朱祁鈺的獨子。
朱見深小小的年紀，每日只會玩樂游戲，對當不當太子，也就視同兒戲一般。他雖然不是太子了，但還蒙伯父開恩，不加以傷害，得到了沂王的封號，照舊過著優(yōu)裕的生活，衣食無愁。在后宮里，他親近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母親周貴妃，另一個是被朱祁鈺廢掉的皇后汪氏。汪后與周貴妃脾氣相投，關(guān)系一直很好。汪氏對朱見深十分喜愛，經(jīng)常不避人前地與周貴妃往來走動，因此，朱見深對她十分尊敬。景泰四年(1453)十一月，朱見濟意外地生了一場重病，沒幾天就死了，朱祁鈺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再也沒人可以繼立為太子，太子的地位就被空起來。本來，在廢朱見深的時候，有許多朝臣出于維護禮儀綱常的原因，對這件事情就持不同意見，朱見濟一死，便紛紛上疏，說： “父親的天下，當然是要傳給兒子，不過太子已經(jīng)去世，這也是天意難違。上皇的兒子，也就是陛下的兒子，并且他天資聰穎，本性厚重，將來的社稷完全可以托付與他，請陛下恢復見深的太子地位”。疏入后，朱祁鈺不悅，勉強發(fā)交禮部，令討論如何處理，自己并不表態(tài)。禮部尚書胡??揣測到他的本意， 加以迎合， 提出 “緩議”， 結(jié)果照準。事情本有正有反， 朱見深在后宮里消遣光陰，盡管并不妨礙別人，但有些極力迎合帝意的人，還是給他帶來了很大危險，刑部主事徐正就曾上過一疏，讓朱祁鈺把他驅(qū)出宮門，發(fā)送到封地，以免將來惹出麻煩。只不過由于朱祁鈺沒有同意，才沒帶來嚴重后果。
光陰荏苒，幾易寒署，命運的轉(zhuǎn)機終于自天而降。景泰八年(1457)正月十六日夜里，發(fā)生了富有戲劇色彩的“奪門之變”。朱祁鎮(zhèn)重新登上了皇帝玉座。隨著父親的復辟，朱見深也有了出頭之日，很快恢復了太子的地位。復立之時，是代以景泰八年的天順元年三月，與奪門之變，只相隔二個多月。朱見深這時已經(jīng)10歲，改掉了帶來霉氣的見俊這個名字。在父親的庇佑下，他生活得舒適而又愜意，粗具知識，在講官的執(zhí)教下，開始了系統(tǒng)的學習。朱見深年紀不大，但也開始通曉世事，朦朧培養(yǎng)起的良知，使汪后避開了一場災禍。英宗復辟后，朱祁鈺很快就病死了，報復心極強的英宗下令嬪妃為其殉葬，其太監(jiān)擬出的名單上也包括汪氏。朱見深聽說后，馬上找到父親，重新提起了汪氏當初遭貶的事因，英宗遂于寬宥。朱見深還奏告父親，允許汪氏出宮安居舊邸，并將私蓄一并帶去。這以后，朱見深時常陪母親去看顧汪氏，并邀請汪氏進宮敘談家常，感情一如當初。
四年過去了，朱見深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叫萬貞兒的女人。萬貞兒是孫太后宮中的使女，青州諸城人，四歲的時候因父親坐法戍邊，被收入宮掖使役，若干年后，出落成了頗具姿色的女子。孫太后愛她伶俐勤快，召入仁壽宮，讓她掌管衣服、首飾。朱見深常去孫太后那里，萬貞兒與他逐漸地熟悉起來，繼而發(fā)展到親昵。孫太后崩逝之后，朱見深向母親請求，讓這個年長自己17歲的萬貞兒入事東宮，服侍自己，結(jié)果如愿以償，兩人很快就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快樂的日子使人迷醉，然而也并非都是艷陽高照，有時也撲來沉重的陰影。朱見深的太子脾氣太大，動輒責罵周圍的太監(jiān)，這很引起一些人的不滿。于是就有人利用接近英宗的機會，講他的種種不是，說他學習時敷衍了事，不是繼承宗社的材料，與萬貞兒的曖昧的關(guān)系，也被抖落出來。這些怨忿之語十分厲害，差點使他失去了父親的信任，在他即將繼承皇位之時，引發(fā)了一次嚴重的危機。幫助朱見深逢兇呈祥的，是內(nèi)閣大臣李賢。天順八年 (1464) 正月，朱祁鎮(zhèn)染上重病，康復的希望越來越小。這天他秘密地將李賢召進文華殿，把聽到的流言告訴這位大臣，表示對太子放心不下。李賢聽后大驚，連忙伏地叩頭道： “太子一貫表現(xiàn)極好，并無過失，陛下聽到的這些，都是謠言，萬萬不可輕信”。朱祁鎮(zhèn)將信將疑，說： “依照你的意見，一定要把位子傳給他嗎?”李賢回答“正是。”然后又說了朱見深不少好話。朱祁鎮(zhèn)這才打消疑慮，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宣太子入殿聽候遺囑。朱見深聞聽父親病危，火急趕到，從殿門一直跪行到父親面前，抱著朱祁鎮(zhèn)的雙腿，放聲痛哭。朱祁鎮(zhèn)也掉下眼淚，半晌沒能開口。遺囑交待之后，父子倆欷歔良久，方執(zhí)手告別。
文華殿一幕過去沒幾天，朱祁鎮(zhèn)就去世了。按照他臨終前的安排，朱見深接過了父親手中的權(quán)力，丹墀臨朝，開始了長達23年的統(tǒng)治生涯，年僅18歲。
二
天順八年 (1464) 正月二十六日，朱見深即位，以第二年為成化元年 (1465)。在治理朝政方面，他給人的最初印象，是一個有朝氣的青年。為了保持安定，朱見深繼續(xù)任用了一大批父親信任過的老臣，將李賢視為得力的輔臣，基本做到了言聽計從，并且又陸續(xù)在內(nèi)閣中添進了許多忠直之士，使朝事稍有起色。遺撼的是，這種狀況，時間不長。
朱見深知道，新君臨朝給人印象最深的，是能否割舍私愛。他把這利刀首先揮向了典璽太監(jiān)王綸。王綸是朱見深做太子時最喜愛的一個內(nèi)官，朱見深即位之前，朝官中有人預料王綸日后必有大用，就極盡巴結(jié)，王綸也直言不諱，在朝中造成了很壞的影響。朱見深即位后，依照李賢的建議，立即將王綸逮捕下獄，發(fā)配到南京服苦役。接下來，皇太后過生日，禮部尚書按舊例設(shè)立了齋醮，讓文武百官赴壇炷香。給事中張寧向他進言，說：“文武大臣的使命，是效忠陛下，各司其職，如今撇下正事不做，還說燒香是為朝廷祀福祝壽，必為后人恥笑?！敝煲娚钫J為言之有理，迅即下旨： “此說甚好，今后設(shè)醮，不許百官行香?！鼻氨可袝谥t曾在土木之敗后力撐危局，挫敗了兵臨京城之下的瓦刺大軍，后被人陷害，被英宗砍了腦袋。朱見深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聞知這是冤案，為了平息朝野的怨怒，他不為父諱，下令為于謙平反昭雪，善結(jié)了此事。
朱見深以朝事為重，不過做了一個姿態(tài)，卻給了大臣們以極大的鼓舞。他的閣臣，開初時有三位，按級別排列分別為李賢、陳文、彭時。李賢的長處，是頗有宰相風度，身為大學士兼吏部尚書，為政識得大體，在用人方面，進賢而退不肖。在朱見深的支持下，李賢經(jīng)手提拔了一批忠于朝廷的官吏，同時革斥了4000多名冒 “奪門”之功而膺爵位的投機者。李賢的臂膀彭時，也是朱見深的忠臣，初為吏部右侍郎，后升任兵部尚書，值閣。大臣們憑借豐富的經(jīng)驗，盡心輔佐，朱見深對此深懷感激之心，特賜給厚祿，以示嘉許。當然，朱見深對大臣們的意見，并不是全部都能接受，所謂言聽計從，也是有條件的。這在他登極之初后宮發(fā)生的風波中，表現(xiàn)得尤其突出。
這場風波是由萬貴妃引起的。嗣主新立，照例要冊立皇后。正宮皇太后錢氏和皇太后周氏選中了吳氏，于是朱見深遂于天順八年七月成婚。成婚之后，還要選妃。朱見深沒有忘記萬貞兒，向母親提及此人，太后同意封為貴妃。萬貞兒出于對吳后的嫉妒，對其語言多有不恭。吳后的忍耐極有限度，兩人鬧到語言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吳后于是令宮女執(zhí)杖大打出手。朱見深知道后，次日就入稟兩太后，說吳氏脾氣太壞，舉止輕佻，定要廢易。太后們開初不同意，閣臣力勸他放棄此念，他堅決不聽。于是，吳后被繳還寶冊，貶入冷宮，另選了王妃做皇后。這時，吳后正位正宮，只不過才32天。在后、妃之爭中偏袒萬氏，是朱見深出于感情用事，也是萬貴妃挑唆的結(jié)果。萬貴妃在風波中的表現(xiàn)，沒有引起閣臣們的警惕。他們沒有料到，這個半老徐娘的能量遠沒有釋放出來。此后，萬氏妄誕非為，威行宮掖，以令人不可思議的本領(lǐng)，掌握了朱見深整整23年，把成化年間的朝事，弄得亂七八糟。
安定后宮后，朱見深的目光暫且從宮里移開，投向京師之外。成化元年 (1465)，南方大旱，湖廣、河南、陜西、四川交界處的荊襄地區(qū)，流民不堪賦稅徭役之苦，造起反來。朱見深接到奏報，令湖廣總督李震為總兵官，由工部尚書白圭提督軍務(wù)，率軍征討。官軍裝備精良，人多勢眾，打了一年，流民潰散，朱見深如愿以償?shù)芈牭搅藙倮南ⅰＷ鰹榈菢O之初的新君，朱見深對荊襄戰(zhàn)事比較看重，他欽點軍事將領(lǐng)，批閱拜表奏聞，派心腹太監(jiān)去前線監(jiān)軍，頗費心機。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興，正值宮中張筵慶賀，朝臣喜形于色之際，西南又傳來警號。這次是廣西境內(nèi)大藤峽的瑤民起事。內(nèi)閣大臣火速急議，李賢主張征討，朱見深對此表示同意。圣旨傳出后，右僉都御史韓雍點起16萬軍馬，向廣西殺去。大戰(zhàn)于十二月初開始，大藤峽一帶，叢山盤曲，巖洞極多，韓雍分進合擊，瑤民殊死抵抗，雙方死傷慘重。大約有一個月左右，瑤民戰(zhàn)敗，大藤峽一帶逐告陷落。事后，韓雍令士兵把大峽中的青藤砍斷，把大藤峽改名 “斷藤峽”，并磨崖勒石，立了紀功碑。捷報馳抵京師這天，正值大雪初降，朱見深踏雪賞玩歸來，興致未消，又添喜悅，格外興奮。他傳旨嘉獎、提拔韓雍，讓其擔任右副都御史，提督廣西軍務(wù)。
閣臣們對朱見深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基本上還是持贊賞態(tài)度。李賢曾與彭時交換過意見，認為新君年紀尚輕，能做到這些，也很不容易了。因此，李賢對朱見深的一些缺點，包括廢立皇后的輕率舉動，沒有多加嚴厲批評，而是寄希望于將來。成化二年(1466)十二月，李賢病故。臨終之前，李賢仍念念不忘英宗之托，特意叮囑彭時等同僚，盡力輔佐好新君，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朱見深治理朝政的銳氣沒有保持太久。他本來就不具備吃苦耐勞的素質(zhì)，對繼位以后如何勵精圖治，也沒有深思長考。盡管他在少年時期稍有磨難，父親復辟后報復仇敵的殺罰無情，又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并不妨礙他仍然養(yǎng)就了一副懦弱性格。種種缺陷加在一起，并且繼續(xù)發(fā)展，從而使得他在即位之初的形象變得模糊起來。
朱見深最為寵信的人當中，萬貴妃排在第一位。吳后被廢掉后，萬貴妃更加有恃無恐，皇后王氏秉性恬淡，凡事退讓，只是名義上的皇后而已。朱見深雖然對萬貴妃十分喜愛，但漂亮的女子對他同樣有吸引力，臨幸其他的侍妃、宮女，也是常事。對此，萬貴妃妒火十足。為了保住專寵的地位，萬貴妃非常留意朱見深的蹤跡，六宮所到之處，必加人窺查。她在成化二年(1466)正月生過一個兒子，不到一年就死了，此后不曾再孕。陰暗的心理驅(qū)使她尋找種種借口懲罰朱見深臨幸過的女子，特別是把已懷孕的害死，或者逼迫其流產(chǎn)。成化四年 (1468) 正月，朱見深上來玩興，令元夕張燈，意欲攜萬貴妃游覽。翰林院編修章懋、黃仲昭等上疏諫阻，朱見深感到十分掃興，指責他們蓄意妄言，給了他們降職的處分。朱見深對萬貴妃的寵愛，使宮中的太監(jiān)有了立身的行為標準，內(nèi)侍梁芳、韋興、陳喜、鄭直等人，紛紛投靠在萬貴妃門下，挖空心思地為她進獻美珠珍寶，并且假托圣上的旨意，到民間搜刮采辦，苛擾百姓。作為回報，萬貴妃對這些太監(jiān)有求必應，使他們得以青云直上，有機會干預朝政，形成了很大的勢力。一些在各省的 “鎮(zhèn)守中官”，也都因朝中有人，頤指氣使，位居總督和總兵官之上。朱見深對此時有所聞，卻毫無辦法，為了使萬貴妃合意，無論什么事情，都可聽她所為。
出于享樂心理，朱見深對朝事的興致大減，初臨丹墀時的朝氣，在萬貴妃影響下，很快就消磨掉了。在萬貴妃的影響下，他一擲千金地大肆揮霍，極肯花錢買珍寶、圖畫，召集了許多番僧羽流，建造了大量祠廟宮觀，小心翼翼地陪萬貴妃拜佛煉丹，盡情地欣賞歌舞，做種種消磨時光的游戲。早朝已經(jīng)成為負擔，動輒就被取消，即便升朝，也是擺擺樣子，禮成而退，疏奏大都扔給太監(jiān)去批復。大臣們耳聞目睹朱見深的變化，痛心疾首，一些人紛紛上疏，勸他勵精圖治。彭時一針見血地說：“萬貴妃已過生育之期，毛病甚多，不可專寵。希望陛下分恩寵于眾妃。”朱見深對此不加理睬，極其充分地表現(xiàn)了君王一意孤行的意志。
三
盡管朝綱松弛，憑借太祖成祖的基業(yè)，仁宗宣宗的恩澤，朝廷尚有足夠的潛力支撐局面，使朱見深感到不盡人意的是，內(nèi)亂外患接蹱而至，給皇宮中帶來了揣揣不安的氣氛，對此，他有時也有清醒的時候，重用了一些軍事將領(lǐng)和有能力的大臣，沒有把江山斷送掉。
成化六年(1470)荊襄山區(qū)的流民再度起事反抗朝廷，人數(shù)約有百萬人，襄陽告急。朱見深接到奏報，立即命都御史項忠總督軍務(wù)，與湖廣總兵官李震一道率軍征剿。項忠湊足了25萬兵馬，分8路展開攻擊，在竹山 (湖北今縣) 進行決戰(zhàn)。流民幾近赤手空拳，自然無法抵御屠殺，勝負很快見出分曉。項忠取勝后，在流民的累累白骨上，豎起一塊“平荊襄碑”紀功。朱見深對項忠大為賞識，自荊襄之戰(zhàn)后，不斷地加以提拔，直到升任兵部尚書。
幾乎就在流民起事的同時，塞上烽煙兀起。蒙古韃靼部的癿加思蘭、孛羅忽、滿都魯，率軍入據(jù)河套，向內(nèi)陸頻頻出擊，收獲頗豐。朱見深在此之前，已經(jīng)下詔命右都御史王越西行延緩，抵御 “寇患”，成效甚微。河套失守后，邊軍元氣大傷，王越向節(jié)制陜西、寧夏、延綏的平虜將軍趙輔建議，采取守勢，于是韃靼騎兵遂在河套安營扎寨，儼然一副新主人的模樣。
河套出現(xiàn)的這種局面，是朱見深不能容忍的，特別是看到那些紀錄 “套寇”屢屢犯邊的奏報，令他感到大失臉面。于是，他下令邊軍加緊備戰(zhàn)，怯戰(zhàn)者一律嚴懲。成化九年(1473)，王越會同新上任的平虜將軍劉聚，小勝廣漫天嶺，取得了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當時，滿都魯、孛羅忽等人把眷屬牲口留在鄂爾多斯右翼的紅鹽池一帶，率領(lǐng)精銳西行，深入甘肅中部的定西與東南部的天水。王越當機立斷，率領(lǐng)5000騎兵，由榆林北上，深入沙漠，在兩晝夜之間奔馳了800里，到達紅鹽池，搗毀了滿都魯?shù)睦铣?，斬殺活捉?50余人。就人數(shù)而論，這不是一次了不起的大戰(zhàn)，但在心理作戰(zhàn)上，卻是一次很大的成功。滿都魯?shù)热藳]想到明軍能發(fā)動攻勢，從而感到河套并不安全，于是相繼渡過黃河北徒，使得河套終于歸于安寧。
王越取得的勝利，使朱見深大為高興，同時，也促使他痛快地接受了巡視延綏的右副都御史余子俊的建議，建筑了“邊墻”(明長城)。余子俊曾經(jīng)替他開列了一張帳單，以延綏駐軍成化八年(1472)一年的開支而論，要花154萬兩銀子，并加糧草運費825萬兩。朱見深認為，建筑邊墻之后，保障了邊墻內(nèi)的軍屯與農(nóng)戶，可以增加當?shù)氐募Z食，免掉了不少運費，且不論邊墻的軍事價值，僅此一項，就為朝廷卸下了經(jīng)濟包袱，因此加以照準，并催促余子俊在邊境暫無戰(zhàn)事的時間里，立即動工。成化十年 (1474)，邊墻順利完工(今萬里長城的中段)，東起綏遠的清水縣，西抵寧夏綏遠間的花馬池(鹽池縣)，全長1770里，沿了邊墻，有11個城堡，15個邊墩，800余個崖砦。這段邊墻，以后又加以延長，西起黃河，東達延慶縣，增加了1300余里，不過，那是12年以后的事情了。
朱見深對朝政不感興致，不過聽到各處叛寇依次蕩平的捷報，心下還是非常喜慰，每遇捷報，動輒在宮中張筵慶賀。他論功行賞，把在歷次作戰(zhàn)中有功的項忠、王越、馬文升等人，依次提拔為兵部尚書、“三邊統(tǒng)制”、兵部右侍郎，加以重賞。另外，由于李賢病逝后內(nèi)閣的力量顯得單薄，他又陸續(xù)在內(nèi)閣中添進了一些大臣，先后入閣的，有劉定之、商輅、萬安等。成化十一年(1475)三月，在內(nèi)閣中起舉足輕重作用的彭時病故，支撐朝廷的重任，便落在商輅的身上。
朱見深對商輅還是比較器重的，這是一個外柔內(nèi)剛的大臣，待人和氣而固守原則，他對商輅的信任達到頂峰之日，是由于商輅在立太子的事情上令人滿意的表現(xiàn)。由于萬貴妃橫行六宮，朱見深日思暮想的皇子一直沒有出生。成化七年(1470)柏賢妃曾經(jīng)生下一個兒子，取名朱祐極，被立為皇太子，但不到一年時間，就被萬貴妃害死。直到成化十一年，才有太監(jiān)張敏告訴他，一個來自廣西的宮女紀氏，已經(jīng)替他生了一個兒子，藏在后宮的安樂堂內(nèi)。事情挑明后，商輅為了使皇子逃過萬貴妃的毒手，建議交給皇太后周氏撫養(yǎng)，并建議立即冊立為太子。這是一個非常正確的建議，朱見深照辦之后，不僅保住了皇子的性命，而且使萬貴妃感到固寵的手段已被識破，遂不再濫行墮胎、毒殺的手法，索性讓各個妃嬪多生幾個皇子，以與太子爭寵。于是，朱見深又增添了11個兒子。商輅在朱見深的眼中，自然也就不比尋常，對他的一些意見，多有采納。然而，商輅的這種地位并沒有保持長久，在太監(jiān)的排擠下，退出了仕途，從而使內(nèi)閣中的事情，變得毫無生氣。
四
敢于向內(nèi)閣大臣發(fā)難的，是太監(jiān)汪直。汪直是萬貴妃的內(nèi)侍，由于他奸詐異常，能曲意迎合貴妃心意，尤其會斂財討她的歡心，被萬貴妃推薦給朱見深，執(zhí)掌御馬監(jiān)。朱見深對汪直，開始時印象還不深，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竟覺得這是一個須臾不可離開的人物了。
成化十二年 (1476) 宮中發(fā)生了一起令朱見深極為不安的事情，有個叫李子龍的人被太監(jiān)私放進宮，圖謀不軌。事后朱見深為安全起見，就命令汪直易服化妝，經(jīng)常帶校尉不斷外出打探消息。汪直對此非常盡心，街頭巷尾的事情，無所不報。朱見深一時高興，下令成立西廠，由汪直提督，其勢力大大超過原有的東廠和錦衣衛(wèi)。汪直上任后，利用覃力朋事件做了一篇釣名沽譽的文章，加深了朱見深的信任。
覃力朋為南京鎮(zhèn)監(jiān)，在一次進京貢朝之后，用百艘官船私運食鹽。這在當時是違法的。此人一路上依仗權(quán)勢，無人敢問，但船隊到達武城縣時，偏偏有個典史不肯買帳，攔住查問。覃力朋舉手便把這膽大包天的典史的門牙打斷，隨手又射死一人。朱見深聞此大怒，下令汪直查處。汪直秉旨而行，逮捕了覃力朋，主張堅決處死。朱見深雖然沒有同意，但對汪直的忠心耿耿，評價頗高，認為他能秉公辦事。
在朱見深的支持下，汪直的地位更加鞏固，結(jié)黨營私，屢屢制造駭人聽聞的冤獄，甚至民間斗雞罵狗的小事，也會受到處罰。朝中公卿大臣，一遇到他都象避瘟神似地改道而行，沒人敢招惹是非。一次，兵部尚書項忠，因為在路上沒有讓道給汪直，便受到了汪直的當面凌辱。汪直的作為，搞得政治空氣極為緊張，引起了一些大臣的反對，導致了兩廠于成化十三年 (1477) 五月一度被罷。
帶頭向朱見深揭發(fā)汪直的，是大學士商輅。朱見深見到疏章，心里極為不滿，說：“我用了個太監(jiān)，怎么能危害天下?”竟讓司禮太監(jiān)懷恩去找商輅責問。朱見深的公開袒護，激起了商輅的極大義憤，他流著眼淚對懷恩說：“朝臣無論大小，有罪皆請圣上下旨收問。汪直不僅自己就敢逮捕三品以上京官，連大同、宣府這些邊防重鎮(zhèn)的將領(lǐng)，也動輒被他逮捕。留著汪直，國家還能不危險嗎?”懷恩將這些話如實地向朱見深做了匯報。第二天，兵部尚書項忠又聯(lián)合六部九卿起來控告汪直。朱見深見此情景，不能不相信汪直的確是在胡作非為，于是下詔撤銷西廠。朱見深對汪直的處理十分寬大，僅僅是令他回御馬監(jiān)再操舊業(yè)，使群臣大失所望。
朱見深雖然被迫取消了西廠，但仍念念不忘汪直，而汪直對商輅等人的報復，也來得十分迅速。沒過多久，朱見深就接到了汪直對商輅加以誹謗的奏報，說他在朝中任用了壞人，接著，又有御史戴縉因商輅沒有及時加以提拔，對商輅加以攻擊，并吹捧汪直公正無私，建議恢復西廠。朱見深一見有人提出恢復西廠，正中下懷，便順水推舟，再開西廠，讓汪直官復原職。商輅見西廠又被恢復，知事不可為，于是上疏要求致仕。朱見深也樂得他離開，在恢復西廠的當月批準了他的辭呈。汪直復職后，立即指使東廠誣告項忠有不法之事。朱見深依從汪直的建議，下令三司法和錦衣衛(wèi)對其進行會審。參加會審的官員對朱見深的意思非常清楚，雖然抓不到什么證據(jù)，還是定了頂忠的罪，把項忠削職為民。株連所及，一時九卿等官被撤職者達數(shù)十人之多。
西廠一事過后，朱見深對汪直更加信任，他聽從汪直的建議，把統(tǒng)制三邊的王越提升為兵部尚書，把邊將陳鉞提升為右副都御史、巡撫遼東。王越是一名立過戰(zhàn)功的邊將，但為人品格卻不太高，與汪直過從太密，以后終于因此而倒了霉。陳鉞也是如此，在跟著汪直做了許多壞事以后，沒有得到好的下場
對朱見深縱容汪直橫行宮掖的行為，大臣們一直沒有放棄勸諫，許多人以對汪直的不恭行為，從側(cè)面對朱見深加以提示，使朱見深漸漸地明白過來。
成化十五年(1479)秋天，朱見深出于對邊事的關(guān)心，下令汪直巡視邊疆。邊臣得知汪直巡邊，害怕受責，極力加以討好，沿途數(shù)百里，陳設(shè)供應，奢侈鋪張到了驚人的地步。兵部侍郎馬文升受命鎮(zhèn)守遼東，他對汪直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滿，對汪直沒有恭敬。結(jié)果汪直就給馬文升加上了擾邊的罪名，把他貶戍邊城。河南巡撫秦綋對此十分不平，向朱見深密奏了這一罪行，朱見深雖然不太相信，但對汪直也有了看法。
汪直年輕入宮，常苦無戰(zhàn)功。邊將陳鉞、王越揣摸其心意，投其所好，慫恿他出邊征戰(zhàn)，乘機假報戰(zhàn)功，鞏固自己的地位。汪直便幾次向朱見深奏報敵人擾邊。朱見深不明個中原因，也就胡里胡涂地下令陳鉞、王越等人出戰(zhàn)，命汪直監(jiān)軍。勞師出征只不過是在邊境轉(zhuǎn)了一圈，其結(jié)果只能是殺民冒功，并且也給邊墻外的真正敵人，授以向內(nèi)陸進攻殺掠的口實，使得本已平靜的邊境，又變得氣氛緊張起來，邊警頻生。宮中有個小太監(jiān)，名叫阿丑，善于演戲。一天，朱見深觀其演戲，阿丑扮作醉人的模樣，叫喊不止，另有一小太監(jiān)扮作行人，告訴他說：“圣上來了!”阿丑仍然叫喊不止。小太監(jiān)又說：“汪太監(jiān)到了?！卑⒊舐牶蠊首骰艔?，拔腿就逃。別人故意問他： “皇帝都不怕，難道怕太監(jiān)嗎?”他答到：“當今人們只知道有汪太監(jiān)，不知道有他人?！庇钟幸惶?，阿丑再出演劇，竟仿效汪直的衣冠，拿起兩柄鉞挺胸而行。當走到朱見深面前時，有人問他為什么要持鉞，回答說：“我自典兵以來，全是依靠這兩鉞，就是王越、陳鉞啊?！敝煲娚顚@些表演，報以哈哈大笑，心里卻對汪直的看法越來越壞。
隨著御史們劾奏汪直的疏奏不斷增加，朱見深下了貶斥汪直的決心。成化十七年(1481) 秋天，汪直奉詔巡邊已有整整兩個年頭。就在汪直巴望回京的時候，朱見深卻屢屢不準其請，只召還了跟隨他的官吏。這是一個疏遠汪直的信號。給事中、御史們一見這種情況，乘機紛紛上疏，把汪直泄露宮中丑事，以及勾結(jié)外臣的許多不法行為，一一揭發(fā)出來，請求撤銷西廠，內(nèi)閣大臣萬安也上書支持這些言論，大同巡撫郭鏜千里之外又上了一疏，揭發(fā)汪直和總兵許寧不和，恐貽誤邊事。朱見深于是下令將汪直召還，不過沒有讓他進京，而是發(fā)落到南京御馬監(jiān)，隨后，又撤銷了西廠。不久，朱見深又根據(jù)萬安的建議，罷了汪直的官，驅(qū)逐了汪直的親信王越、陳鉞等人，召還前兵部侍郎馬文升，令為左都御史，巡撫遼東。朱見深的這一舉動，令文武百官感到十分鼓舞，認為圣上終于被感化了，從而對朝政充滿了信心。
五
朱見深能夠順利地把汪直貶嫡出去，與萬貴妃沒有進行干涉有很大關(guān)系。這時的萬貴妃雖已年近50歲，但并不因此人老珠黃，相反，看去還顯得很有韻致。朱見深在她面前，保持了一種復雜的感情，早年的喜愛之心，逐漸地為一種畏懼感替代。懲辦貴妃的紅人，朱見深不是沒有考慮，但在最初的舉動過后，萬貴妃似乎無動于衷，他這才做出了最后的處分決定。
朱見深解開這個謎，沒用很長時間。原來，由于汪直出宮的時間比較長，他的位置被人趁虛替代，萬貴妃有了新寵，這就是內(nèi)閣大學士萬安。萬安與太監(jiān)們的關(guān)系，有疏有密，他與梁芳、韋興關(guān)糸甚好，卻不大把汪直放在眼中，經(jīng)常在萬貴妃面前說汪直的壞話，并且以實際行為替萬貴妃謀取了不少私利，包括把萬貴妃的弟弟提拔成錦衣衛(wèi)指揮，深得萬貴妃歡心。謎底盡管解開，但也僅此而已，朱見深對萬安本來也不太反感，況且這還是萬貴妃的新寵。萬安曾為巴結(jié)萬貴妃，硬拉關(guān)系，說自己是貴妃的本家侄子，萬貴妃對此沒加否認，朱見深還能再說什么呢?
本來在打擊了汪直一派的勢力之后，朱見深有一個重新整頓朝綱的機會，但這又是一件談何容易的事情。朱見深的內(nèi)閣中，有三位閣臣，除了心底齷齪的萬安之外，還有劉吉、劉兩人。劉吉是一個極其滑頭的大臣。他曾在成化十八年(1482)時因家中有喪事，必須離職盡孝。朱見深因內(nèi)閣中人手不夠，令劉吉出來復職，他一面再三懇辭，做出一副淡于名利的孝子面孔，一面卻暗托萬貴妃的娘家人萬喜，影響朱見深不叫他辭。此外，朱見深有時決定重用的人，劉吉聽說后，就趕忙上本加以推薦。劉也是一個依違取容的官僚，于政事上一無建樹。這三位閣臣根本就不會給朱見深出治國良策，對國家大事也不放在心上。京城內(nèi)外，稱他們?nèi)藶椤凹埡w老”。內(nèi)閣如此，六部的尚書也多是平庸之輩，除余子俊、馬文升之外，基本上都不稱職，老百姓稱其為 “泥塑尚書”。在這樣的群臣包圍之中，朱見深怎能有所作為。
深居在宮中的生活雖然沉悶，但有著比理朝更大樂趣。朱見深已經(jīng)到了40歲的年齡，他這時的興趣，完全集中在兩件事情上。首先他感到要解決壽命的問題，本來宮中已經(jīng)有一些祀求仙道的齋壇，他對此仍不滿足，經(jīng)常令人加蓋翻新。煉丹也到了著迷的地步，寧肯為此廢寢忘食。再就是妃嬪耳鬢廝磨，終日沉溺于房事。太監(jiān)梁芳見朱見深如此這般，就向他推薦了一個僧人，名叫繼曉。繼曉對房中之術(shù)很有研究，不斷地對朱見深加以指導，并自制了一些春藥，供其使用。朱見深按照繼曉所囑，很有成效，于是就將繼曉留在京城，在西市建了大永昌寺，耗費了白銀數(shù)十萬兩。從這往后，六部尚書和九卿科道大臣基本就見不到他的面了，就連內(nèi)閣大學士，一年當中被召見也是有數(shù)的幾次。
朱見深對朝事偶爾還有點興趣的，是任命官吏。祖制規(guī)定，皇帝任命大臣要經(jīng)過廷推，提升小官要經(jīng)過吏部銓選，而且各衙門有一定的員額。朱見深不管這些，隨意讓太監(jiān)傳旨，任命若干人為官，出身資格一概不拘。被任命者大多是江湖術(shù)士，和尚、道士、番僧、優(yōu)伶、工臣。這些官，全是不合格的額外人員，被稱為 “傳奉官”，總數(shù)多達3000余人。
成化二十年(1484)，為了使朱見深能擺梁芳、繼曉的控制，刑部員外郎林俊滿懷憤懣地上書，要求朱見深把梁芳、繼曉正法。朱見深十分惱怒，下令將林俊捕入詔獄。司禮太監(jiān)懷恩對林俊深表同情，面奏朱見深，請予釋放。朱見深大發(fā)雷霆，提起桌上的端硯，向懷恩用力擲去，隨后拍案大罵道： “你竟敢?guī)椭挚≌u謗我啊!”事后，由于懷恩對鎮(zhèn)撫司施加壓力，鎮(zhèn)撫司才沒敢對林俊治罪，只是將其降職使用。林俊敢于直言上疏的勇氣，極大地鼓舞了朝中的言官，于是，不久因此而引發(fā)了又一場上疏行動。
成化二十一年 (1485) 元旦，朱見深受賀退朝之后，剛剛吃罷午飯，突然晴空炸響霹靂，聽后不禁為之悚懼。在一宿心神不安之后，朱見深在早朝上向群臣詢問闕失。吏部給事中李俊立即陳言，數(shù)說了時敝的六個方面，語氣極為沉痛。朱見深聽后，不禁心有所動，下詔將已封為國師的繼曉革職為民，斥罷傳奉官500余人。一些給事中、御史見李俊入奏有效，喜出望外，也紛紛上疏。不料，朱見深能夠改正一些缺點，并非出于自愿，他對這些疏奏根本就不想披閱，反而對進諫者耿耿于懷，令吏部尚書尹旻將奏牘所署的名字，一一記錄下來，尋找機會遠調(diào)或者罷免。
六
成化二十三年 (1487)，朱見深終于脫離了萬貴妃的控制。這個女人在挾制了朱見深整整23年之后，死于肝疾。然而，按照命運的安排，一生甘心受萬貴妃擺布的朱見深，注定了要寸步不離地陪伴這個女人，即便是赴黃泉的路上，也只不過稍稍拉下了一步。
成化二十三年春天，朱見深偶然到太倉內(nèi)庫查視所貯，見累朝積累的金銀，七窖俱盡，不由氣上心頭。他將梁芳、韋興召來，怒沖沖詰責道： “如此揮霍無度，這是你們的過錯!”梁芳小心翼翼地說： “這些錢都建了寺廟，是為陛下默祈遐福，如此之用，并不是浪費吧?”朱見深冷冷一笑，說： “就算我饒了你們，但后人怕沒有這般寬洪大量，大概要跟你們算帳的”。說罷仍怒氣不休。
梁芳聽后，出了一身冷汗，謝罪趨出后，忙趕到安喜宮向萬貴妃報告。說： “陛上所說后人，明明是指東宮，倘若東宮得志，不但我等性命難保，娘娘也會有危險啊!”萬貴妃道：“這東宮原本就不是個好人，他幼小時，我勸他飲羹，他竟對我說，里邊是否有毒藥。幼年時就如此逞刁，將來必是禍害”。兩人經(jīng)過一番密謀，決定由萬貴妃勸皇上易儲，改立邵妃所生的祐杭。
對于萬貴妃提出的無理要求，朱見深開初沒有答應，但禁不住萬貴妃一再勸說，不覺心有所動。他把懷恩召到面前，跟懷恩談了這件事情。懷恩力言不可。朱見深不聽，開始做易儲準備。就在這一關(guān)鍵時刻，有奏報進宮，說泰山連日發(fā)生地震，為不祥之兆。于是御史們奏稱這應在易儲之事上。朱見深只好改變了主意，說： “這是天意，不敢有違”。萬貴妃其后多次催逼，朱見深都沒加理睬。萬貴妃對此郁郁不快，挾恨在心，漸漸地肝臟有了毛病。又過了一段時間，因與宮女生氣，導致發(fā)病，猝然而死。
萬貴妃死后，朱見深念及她的種種好處，特別是年幼時的一段情分，灑落下了眼淚。他命治喪告窆，一切按皇后的待遇辦理，并綴朝七日，給萬貴妃加了榮靖的封號。
這一年的八月，朱見深染上了重病。在他的左右，能夠親信的人，惟有一個太常寺丞李孜省。這個方士一貫以扶鸞術(shù)迷惑朱見深，到了此時，仍胡謅那些鴻都幻術(shù)，使他在病中得到了許些安慰。八月六日，朱見深結(jié)束了自己平庸的一生，死時41歲，葬于北京昌平縣天壽山下的茂陵，廟號憲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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