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春天的回憶
淚水打濕夢境
夢里一片桃林
有風(fēng)吹過
滿地的紛紛
那吹落的不是花瓣
是兒時遠(yuǎn)去的記憶
三月桃花開。然而,在小縣城,或是周邊的鄉(xiāng)村,很難找著成片的桃林了,只是偶爾在路邊見到的一兩株,孤零零地,淺淺的白,淡淡的粉,更沒有緋紅成一朵云,盛開得終究有些失落。我總是會想起兒時屋前屋后的那幾株桃樹。
我家屋后的右側(cè),大約從記事的時候起,就一直有兩棵桃樹,一棵大的,蜜桃樹;一株小的,毛桃樹,屋的正后面,是五棵白桃樹。濕潤的春天,桃樹還沒來得及抽出新芽,花苞便迫不及待地綻放了。繁茂似火,絢爛如霞。每天放學(xué)后,我喜歡拿一條長凳和一方矮凳,移到屋后的桃樹下,在滿園的花香中做作業(yè)。風(fēng)吹來,滿天的紛紛,是花瓣雨。后來聽過一首《紅雨》的歌,我總在想,詞作者是否也像我一樣,也曾聞著花香,看過桃花片片墜落?三月天里,雨是常客。綿綿的,柔柔的。落在花上,像美人臉上含著的淚,地上一層零落的花瓣,我見猶憐,不忍多看。
繁花落盡,青果漸露。小小的,藏在葉間。我每天早上看一次,這小小的桃子是不是比昨天又長大一些,放學(xué)后,又去看,巴不得第二天全長得大大的,紅紅的。到了五月份,桃子由青漸漸變紅,我的等待終于有了回報(bào)。物質(zhì)貧乏年代里,農(nóng)戶人家的果木是比較看重的。我上學(xué)去了,是奶奶時不時地照看著,怕有人惦記呢,或者是那幫調(diào)皮的中學(xué)生,或者是路人甲乙;或者是沒有上學(xué)的頑童,他們不僅有著大把的時間,還有著最饞的小嘴。
桃子終于熟了?;氐眉襾?,看桃子是我非常樂意做的“課外作業(yè)”,雖說是看桃子,其實(shí)更大的快樂是可以一邊寫作業(yè),一邊享受果腹之歡。還是一條長凳,和一方矮凳,閑時眼睛在桃樹上搜尋著最大最紅的桃,我能夠得著的,就自己摘下來,夠不著的,就叫母親來幫忙,母親那時多年輕呀,她總是笑呵呵的,她拿來長長的竹竿.問我看中哪一個大的,然后找準(zhǔn)目標(biāo),狠狠地敲打,在我和姐弟的歡呼聲中,桃子便掉落在地上了!
毛桃樹的果是不吃的,毛多,酸澀,但花開時節(jié)數(shù)它最艷;蜜桃樹的果偶爾嘗嘗,雖然大,但不好看,熟到極致,也不大紅的,引不起吃下去的欲望。只有白桃樹上的果是我的最愛。不管大小,一律會紅透,而且外面的皮極薄,能剝下來,里面的果肉是甜津津的;姐沒這口福,不管吃什么桃,吃一個就腹瀉;弟也不太愛吃這東西的;只有我,吃再多也沒事的。吃不完的桃,奶奶就提了一個竹籃,裝滿,拿到屋后不遠(yuǎn)的中學(xué)里去賣。放學(xué)路上,我總能見著奶奶隔著學(xué)校的鐵門同里面的學(xué)生作著生意,駝著背,佝僂著身子,滿頭的銀發(fā),心竟有點(diǎn)疼。
夏去秋來,葉落枝枯。那時的我喜歡提了籃子,有時也空手去撿拾,將地上的枯枝撿回來放在奶奶的柴火堆邊,每每看到奶奶慈祥的笑臉如盛開的菊花,便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花謝花又開,春去春又來。時隔經(jīng)年,人世幾度變幻.想著奶奶和母親長眠在百里之外寂寂的山坡,世事榮枯,都與她們無關(guān)。想著奶奶曾牽我的小手,走遍村莊的角角落落,想著母親的叮嚀嘮叨,如同昨日,不禁悲從中來。而桃林,早在多年前,剛上初中那會,父親為著生計(jì)的艱難,不得不狠下心來,將所有桃樹全砍去,把地空出來做了磚場,坑坑洼洼,滿目瘡痍。雖然時隔數(shù)年,又將坑洼填平,種上了數(shù)株梨樹,但早已不復(fù)是我的樂園了----物非,人亦非.徒留滿懷的傷悲。
回不去的,不僅是童年,還有記憶中的故鄉(xiāng),逝去的親人,也永遠(yuǎn)回不來了。只有那片桃林,那或粉白或緋紅的色彩,牽牽絆絆,纏纏綿綿,永遠(yuǎn)縈繞在心頭,揮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