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濟慈，1795-1821，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濟慈年紀輕輕就患有肺病，肺癆擴散到心臟，所以他有“我的心臟持續(xù)地疼痛著”的詩句。這位年輕的詩人，最有名的詩作有《夜鶯頌》、《希臘古甕頌》等名篇，在英國詩歌史上，占有他不可動搖的地位。有詩云：
There laied a man
Whoes name was written on water.
這是約翰-濟慈的墓志銘，中文翻譯也很傳聲，不記得是哪位前輩翻譯的了：
此地長眠者，
聲名水上書。
濟慈的一生，仿若一只夜鶯，雖然短暫，卻熱烈奔放，留下了不朽的聲名。濟慈因為年紀輕輕就身體不好，所以他的詩歌，難免會有頹廢的成份。但作為窮苦人的代表，濟慈的表現(xiàn)，恰如其分。他為弱者、貧窮者、衰弱者和失去希望的人代言。
《夜鶯頌歌》的一般翻譯，都是《夜鶯頌》。其實，這首詩也可以譯為《夜鶯賦》，賦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題材。我將之翻譯成《夜鶯頌歌》，因為我覺得所有的詩，都應該能被唱出來。歌頌夜鶯，就是在為夜鶯唱頌歌。夜鶯雖然脆弱，生命也短暫，但它長的歌，誰也不能忽視，這也是詩人約翰-濟慈給自己畫的自畫像——用詩歌的形式。
詩人約翰-濟慈患了肺癆，在那個年代里，知道這是絕癥，沒法醫(yī)治，所以他不但是為了窮人、弱小者、衰弱者和失去希望的人，寫了這首《夜鶯頌歌》，還是為他自己寫了這首《夜鶯頌歌》。
現(xiàn)在，我們都生活在新時代里，生活充滿著希望。我為什么還要翻譯這首詩呢？因為，我想到，一個人如果身體衰弱，想法多半是悲觀的。詩人約翰-濟慈就是這樣的。
道理很簡單：當我們饑餓時，身體缺乏葡萄糖，意志力會衰退，自然會悲觀，也會做出很糟糕的決定。當我們吃飽了，能力充足，自然會信心滿滿，不畏懼任何艱難險阻。
我因為經(jīng)歷了相當漫長的悲觀年月，一度頹廢消沉，現(xiàn)在想來，真的是驚濤駭浪，不知道怎么就扛過來了。用“后怕”二字來形容，完全不為過。
那話說，“少年強，則中國強”。我衷心祝愿我的祖國，越來越強大，繁榮昌盛。而這一切，有賴于我們的年輕一代的自信——這自信，首先要身體強壯，不要沉迷于想法，首先要將身體鍛煉得棒棒地，因為，“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個人若是身體衰弱，意志力也會衰退，這就會失去斗志，害怕犯錯誤，說出話，這樣一來，就不太可能有什么大的成就。
到最后，濟慈所描述的境界，“歌聲遠去了，我是睡著了，還是清醒著”，是莊周夢蝶的境界。是我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我？換個講法，是蝴蝶在我的夢中，還是我在蝴蝶的夢中？
廢話少說，下面是這首詩的翻譯。
《夜鶯頌歌》
【英國】約翰-濟慈
我的心臟持續(xù)疼地痛著，接著
一陣令人昏睡的麻木，刺入感官，
仿若誤飲了毒芹的汁液，又好似
將使人遲鈍的鴉片一飲而盡，
一分鐘后，已在遺忘之河中沉沒；
并非嫉妒你的幸福好命運，
卻因你的幸福而大感快樂——
你啊，有著輕盈翅膀的森林精靈，
在山毛櫸的翠綠和連綿的樹影下，
放開喉嚨，歌唱夏天。
哦，飲一口葡萄美酒吧！
是那冷藏地底多年的珍藏，
嘗起來味如花神和鄉(xiāng)村的翠綠，
舞蹈，普羅旺斯的歌謠，和曬黑的歡笑，
哦， 飲一杯滿是南方的溫暖，
滿是真理和令人臉紅的靈感之泉，
杯沿閃爍著串珠狀的泡沫，
還有那沾染了紫色的緊張的嘴唇；
若是那樣，我愿一飲而不見于塵世，
與你一同消失在森林的深處；
漸行漸遠，隱退，徹底忘記，
樹葉間的你從來不知道，
疲勞和厭倦，感冒發(fā)燒，煩躁不安，
在這里，人們坐下來，聽著彼此的呻吟；
在這里，中風者悲傷地晃動著
僅剩的幾縷的灰色頭發(fā)，
在這里，年輕人變得蒼白，怪異地消瘦，
接著，一個接一個死去；
在這里，只要想一想就滿心都是悲傷
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的眼神，絕望著，
美人無力保有她的明媚皓齒，
新的戀情，也持續(xù)不到明天以后。
去吧，去吧，我將飛向你，
無需酒神巴克斯和他的隨從駕馭戰(zhàn)車，
卻乘著詩歌的無形之翼，
雖然麻木的大腦因遲鈍而減速：
我已與你同在！今晚的夜色如此溫柔，
月亮女王在她的寶座上，是如此歡快，
所有的星星，都只為了繞在她的周圍；
可是啊，這里卻沒有光，
穿過生機勃勃的幽暗和長滿青苔的道路，
挽回被風吹散的天堂。
我看不清腳底下的花朵兒，也看不清
樹枝上掛著的是什么溫柔的熏香，
然而，在香氣宜人的黑暗中，你猜一猜
在合乎時令的年月里，大自然賦予了
青青草地，灌木叢，和野生的果樹林；
以及白色山楂花朵兒，和田園里的薔薇；
樹葉掩蓋著正在迅速凋謝的紫羅蘭；
還有五月中旬首出的花骨朵兒，
麝香玫瑰在盛開的路上，帶著露水釀的酒，
盛夏時分，蒼蠅們嗡嗡嚶嚶出沒個沒完。
夜晚深沉，我在聆聽；很多次
我差不多迷上了安逸死去的感覺，
多次用沉思后的韻律，喊著他溫柔的名字，
將我平靜的呼吸，帶入到氣流中；
現(xiàn)在，沒有比這更令人覺得富有的赴死了，
生命終止于午夜，無聲無息，毫無痛苦，
在這樣的狂喜之中，
是在將你的藝術之魂，盡情傾瀉于外！
你仍然愿意賣力唱歌，但我再也聽不見了——
致敬你那高亢的安魂曲，只能輕拂著草地。
永生的鳥兒啊，你不是為了死亡而出生！
再沒有饑餓的時代，能將你踐踏于腳底下；
正在過去的這個夜晚里，我所聽到的呼喊，
也被已逝去時代里的皇帝和小丑們聽到過；
或許是這同一首夜鶯的頌歌，找到了
通往內心悲傷的同情之路，那時，思念家鄉(xiāng)，
她站在異鄉(xiāng)的玉米地里，淚流滿面；
這樣的事，時有發(fā)生，仿若魔法般迷住了
家鄉(xiāng)的門和窗簾，在危險海洋的泡沫中舒展，
卻在仙人的國度里被遺棄。
被遺棄的！這詞語，仿若一聲鐘響
將我從你身邊來回來，仿若大夢初醒！
永別了！幻想再也無法欺騙你，
正如她以欺騙精靈而舉世聞名。
別了，永別了！你的哀傷圣歌
越過附近的草地，和平靜的小溪，消失于
山坡的一側；然后，它將被深埋在
下一個山谷的空曠之地。
眼前的一切，是我的幻覺，還是白日夢？
歌聲遠去了——我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原文如下：
Ode To A Nightingale
by John Keats
My heart aches, and a drowsy numbness pains
My sense, as though of hemlock I had drunk,
Or emptied some dull opiate to the drains
One minute past, and Lethe-wards, had sunk;
'Tis not through envy of thy happy lot,
But being too happy in thine happiness ---
That thou, light-winged Dryad of the trees,
In some melodious plot
Of beechen green and shadows numberless,
Singest of summer in full-throated ease.
O, for a draught of vintage! that hath been
Cooled a long age in the deep-delved earth,
Tasting of Flora and the country green,
Dance, and Provencal song, and sunburnt mirth!
O for a beaker full of the warm South,
Full of the true, the blushful Hippocrene,
With beaded bubbles winking at the brim,
And purple-strained mouth;
That I might drink, and leave the world unseen,
And with thee fade away into the forest dim;
Fade far away, dissolve, and quite forget
What thou among the leaves hast never known,
The weariness, the fever, and the fret
Here, where men sit and hear each other groan;
Where palsy shakes a few, sad, last gray hairs,
Where youth grows pale, and specter-thin, and dies;
Where but to think is to be full of sorrow
And leaden-eyed despairs,
Where Beauty cannot keep her lustrous eyes,
Or new Love pine at them beyond tomorrow.
Away! away! for I will fly to thee,
Not charioted by Bacchus and his pards,
But on the viewless wings of Poesy,
Though the dull brain perplexes and retards:
Already with thee! Tender is the night,
And haply the Queen Moon is on her throne,
Clustered around by all her starry fays;
But here there is no light,
Save what from heaven is with the breezes blown
Through verdurous glooms and winding mossy ways.
I cannot see what flowers are at my feet,
Nor what soft incense hangs upon the boughs,
But, in embalmed darkness, guess each sweet
Wherewith the seasonable month endows
The grass, the thicket, and the fruit tree wild;
White hawthorn, and the pastoral eglantine;
Fast-fading violets covered up in leaves;
And mid-May's eldest child,
The coming musk rose, full of dewy wine,
The murmurous haunt of flies on summer eves.
Darkling I listen; and, for many a time
I have been half in love with easeful Death,
Called him soft names in many a mused rhyme,
To take into the air my quiet breath;
Now more than ever seems it rich to die,
To cease upon the midnight with no pain,
While thou art pouring forth thy soul abroad
In such an ecstasy!
Still wouldst thou sing, and I have ears in vain ---
To thy high requiem become a sod.
Thou wast not bonr for death, immortal Bird!
No hungry generations tread thee down;
The voice I hear this passing night was heard
In ancient days by emperors and clown;
Perhaps the selfsame song that found a path
Through the sad heart of Ruth, when, sick for home,
She stood in tears amid the alien corn;
The same that ofttimes hath
Charmed magic casements, opening on the foam
Of perilous seas, in faery lands forlorn.
Forlorn! the very word is like a bell
To toll me back from thee to my sole self!
Adieu! the fancy cannot cheat so well
As she is famed to do, deceiving elf.
Adieu! adieu! thy plaintive anthem fades
Past the near meadows, over the still stream,
Up the hilside; and now 'tis buried deep
In the next valley glades.
Was it a vision, or a waking dream?
Fled is that music --- Do I wake or sleep?
下面是2009年6月翻譯的版本。這個版本的翻譯，耗費了我一個月做筆記和思考。不像這次的翻譯，只耗費了2天。
夜鶯頌（英譯漢）
（2009-6-21譯作）
作者：約翰·濟慈（John Keats，1795年-1821年）
我的心臟持續(xù)地疼痛，接著
一陣令人昏昏欲睡的麻木刺入感官，
猶如誤飲了毒芹的汁液，又似
將令人生厭的鴉片傾倒一空，
一分鐘后，已在忘川中沉沒。
并非嫉妒你快樂的命運，
而是因你的快樂而大感快樂——
你，樹林里的輕翅精靈，
在山毛櫸青綠的優(yōu)美小塊地方，
在無盡的憂愁中，
放開歌喉，歌唱夏季。
哦，飲一口葡萄酒，
那已冷藏地下多年，
味如花神、鄉(xiāng)村的綠土、
舞蹈、普羅旺斯的戀歌般灼熱的歡樂！
哦，滿滿一杯南方的溫暖，
充滿真實，和鮮紅的靈感之泉，
杯沿閃爍著珍珠般的泡沫，
將嘴唇染成紫色，
我想要一飲以不見塵世，
隨你一同漸漸消失在森林深處，
走遠，消失無影蹤，然后徹底被忘記。
在樹林葉子中的你從來不曾知道，
什么是疲憊，感冒發(fā)燒，急躁，
這兒，人們坐著，聽到彼此的呻吟，
癱瘓者帶著悲傷，稍稍抖動了最后幾縷白發(fā)，
青年變得蒼白，古怪地消瘦下去，后來死了。
這兒，只要一想到就內心滿是憂傷，
鉛一樣沉重的眼睛里充滿絕望，
這兒，美人不能保有明亮的眼睛，
新的戀情也過不完明天。
一次次地，我將不斷地飛向你，
無需酒神和他的隨從駕馭馬車，
只需乘著詩歌的無形之翼，
雖然麻木的大腦已因你而困惑減速。
夜色溫柔，或許月后已登上了寶座，
閃閃發(fā)光的仙女們繞在周圍。
但這里沒有光，
天堂的微風吹過綠葉的幽暗處，
迂回穿過苔蘚覆蓋的路徑。
我無法看清腳下的花群，
也看不清柔和的香煙纏繞在大樹的枝杈上，
在充滿香氣的黑暗中，猜測時令
賦予青草地、灌木叢、野果樹的每種香氣，
白山楂，鄉(xiāng)村的多花薔薇，
很快凋謝的紫羅蘭掩藏在枝葉中，
五月中旬的首出
麝香玫瑰綻放，充滿似露的酒香，
竊竊私語的蒼蠅們在夏夜前夕出沒其中。
我在黑暗中聆聽，多少次
我?guī)缀跻呀?jīng)愛上了安逸的死亡，
在眾多的沉思之韻中，呼喚他溫柔的名字，
與我輕聲的呼吸一同帶入空氣中。
如今遠遠不像富足得要死去，
在午夜里毫無痛苦地安息。
在如此出神入迷的時刻，
你的藝術已將靈魂訴說，
你仍然在歌唱，而我卻聽而不見——
你高昂的挽歌成了一曲詛咒。
永生的鳥啊，你并非為了死亡才出生！
饑餓的時代無法將你蹂躪！
在這逝去的夜晚里，我聽到的聲音，
在遠古的日子里，也曾被帝王和小丑們聽到，
或許同一首歌已經(jīng)找到了
通往露絲悲傷內心的路徑，
當她思念故鄉(xiāng)，她正站在異國他鄉(xiāng)的麥地里落淚。
同一種聲音常常打動魔力之窗扉，
在洶涌波浪的泡沫上展開， 在夢幻中陷入絕望。
絕望啊，正是這字眼，像一聲鐘響，
將我從你那兒帶回孤獨的自我。
別了，別了，幻想再也不能將我欺騙，
就像你不能再欺騙頑皮的小孩。
別了，別了，你哀傷的圣歌漸漸消失于
近處的草地，穿越寧靜的溪流，爬上山坡，
而現(xiàn)在，它已深埋于下一個山谷中的林間空地。
是眼前所見，還是幻覺？
歌聲遠去了，我是醒是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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