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張進宮后在南府戲班學(xué)戲，專工武生?，F(xiàn)有資料大多提供了小德張會練武術(shù)、武生功底深厚，幾乎未曾提及他的唱功。他唱得究竟如何，現(xiàn)在誰也沒聽過，但一定是博得了慈禧太后的賞識。南府戲班出身被提拔為頂級太監(jiān)的只有他一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慈禧太后聽了一輩子戲，是真正的內(nèi)行，肯定不會因為武把式練得到家這一點，就對他大加贊賞。
所以小德張一定唱功了得。這不僅僅是因為他自身的天賦和努力，更有一層不為人熟知的原因——身為太監(jiān)，他實際上具有了“閹伶歌手”的客觀條件。
（小德張）
閹伶歌手最早出現(xiàn)在16世紀歐洲文藝復(fù)興時期。當時歐洲的歌劇院選擇嗓音洪亮清澈的男童，通過殘忍的閹割手術(shù)改變他們發(fā)育后的嗓音，使他們聲道變窄，音域具有女聲的高度，而氣息則有男聲的強度。
歷史上最著名的閹伶歌手叫法里內(nèi)利。他在西班牙宮廷中，每天為有怪癖的國王菲立普五世唱四首相同的詠嘆調(diào)，連續(xù)唱了十年。18世紀英國音樂史學(xué)家查爾斯·帕尼這樣描述1734年法里內(nèi)利在倫敦演唱時的情景：“他把前面的曲調(diào)處理得非常精細，樂音一點一點地逐漸增強，慢慢升到高音，爾后以同樣方式緩緩減弱，下滑至低音，令人驚奇不已?！边@樣的描述讓人想到維塔斯，以及最近通過“歌手”走紅的進口小哥哥迪瑪希。
（迪瑪希）
早期京劇中的旦角也只能由男演員扮演。男旦與閹伶的歌唱藝術(shù)不同，男旦更注重唱腔的修飾性，而并非像閹伶那樣熱衷于飆高音，而且男旦的身體機能并未改變，大多數(shù)男旦是正常的男人。不過，小德張恰恰唱的不是男旦，而是武生。
滿清宮廷戲曲流行于康熙年間?？滴趸实巯陆希瑤Щ貋硪慌ɡデ坏臉穾?，擅長表演的藝人，甚至包括制作道具布景的師傅、化妝師、前后臺管事。宮廷內(nèi)務(wù)府籌建演戲機構(gòu)“學(xué)藝處”，選址“南花園”，稱“南府”，后改名為“升平署”，俗稱“南府戲班”。
慈禧太后癡迷京劇到了入魔的程度。逢年過節(jié)自不必說，每月初一和十五也都是慈禧看戲的日子。京城梨園藝人常入宮演戲，譚鑫培、楊小樓、王鳳卿、孫菊仙、余三勝、劉趕三、王瑤卿等名角都給慈禧唱過戲。慈禧還從寧壽宮抽調(diào)太監(jiān)組成“普天同慶戲班”，稱“本家班”，隨時隨地唱戲。她自己也喜歡扮上戲妝，拍了很多照片。
（慈禧戲妝照）
小德張本名張?zhí)m德，12歲入宮不久，16歲被派到南府戲班學(xué)京劇。初入戲班，小德張學(xué)會了翻跟斗，不久就能湊合著配戲跑龍?zhí)住Ｓ幸淮螒虬嘌荨侗I仙草》，演白蛇的小太監(jiān)踩著高蹺打出手，踢槍踢過了勁兒，眼看著槍奔著臺下去了，小德張飾演的鹿童一個跟斗翻過去，用兩只腳把槍給接了回來。臺下的慈禧太后看在眼里，大為喜歡，夸獎今天差當?shù)煤茫p了戲班500兩銀子。
這出《盜仙草》是外請教師楊隆壽教的，他就和管戲班的大太監(jiān)說：“小德張夠個戲料子，好好地栽培他，錯不了?！边@么一來，小德張練功的勁頭兒更大了，每日只睡三四個小時，起大早吊嗓子，披星戴月練基本功。就這樣苦練了三年，他學(xué)會了武生的全套跟斗、朝天鐙，腿練得跟面條一樣，穿上厚底靴也能翻旋子，會唱三十多出戲。他的嗓音清亮高亢，咬字清，發(fā)音準，音色圓潤，有極強的穿透力。
（慈禧太后）
19歲時，小德張正式登臺為慈禧老佛爺演出，在《岳家莊》中飾岳云。為了討慈禧歡心，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確實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慈禧看過小德張的演出，果然覺得他不同凡響，為他賜名“恒泰”，提拔他到后宮當差。
小德張為慈禧唱了三年戲，他曾與京劇名家楊小朵合演《破洪州》，在戲中扮演薛丁山，還留下一張照片。他的戲越演越好，一次錯也沒出過，很快被升為御前首領(lǐng)，從此平步青云。
世界上最后一位閹伶歌手叫亞歷山德羅·莫雷斯奇，死于1922年，而此時小德張剛剛離開皇宮寓居天津不久。當年清宮大內(nèi)與西方世界多有交流，小德張可能知道“閹伶歌手”，也可能由此聯(lián)想到自己的身世。
（小德張在天津住過的房子）
1913年隆裕皇太后去世，小德張移居天津。他在重慶道建了一所中西合璧的宅邸，主樓外面是花園，另有書房和外客廳各三間，外客廳是他練劍撫琴的地方，名為“伴琴齋”，他在天津作寓公后也一直自稱為“伴琴齋主人”。
搬入重慶道新居不久，小德張為給母親唐氏祝賀75歲大壽，約來程永龍、李吉瑞、小竺英等名角大唱堂會。
后來慶親王載振買下了小德張的這所宅院，小德張又在鄭州道和湖北路交口建了一座中西合璧的城堡。城堡的主樓有四層高，二層是一座劇場，可容納400人看戲。由此可見，唱戲聽戲，確實是小德張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文：何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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