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留給老馬的青草越來越少
留給老馬的咀嚼越來越少
它快要進入黑暗的羈棚
我最后一次去看它,在青黃不接的時候
它用脖頸摩擦著鋼制的圈欄
懶得看我一眼。它像一臺攪拌機
輸出混凝土灌注生活
灌注凄風苦雨。我沒見過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可能已不再訓練馬術
這是三匹,兩匹,一匹
完全廢棄的馬,馬的機器
我招呼它時,它沒搭理
當我轉身離去時,我聽到那臺機器啟動
啟動,轟鳴:老朋友
帶我離開這里,我已享盡寂寞
這首詩借助對某個事物冷峻耐心的描述,在馬術和寫作之間構成某種隱喻的關聯,來講述自己對于生活乃至寫作的嚴酷認知。但它幾乎被兩個詞語給限制了,一個是“凄風苦雨”,一個是“享盡寂寞”。首先,從“灌注生活”到“灌注凄風苦雨”,或許作者寫的時候覺得這種過渡特別順暢,但實際上,這種過渡沒有帶給我們任何新的東西,反而是將生活迅速簡化了。類似“凄風苦雨”這樣的詞,原則上是不宜再入現代詩的,除非基于某種反諷的需要,因為這個詞已經被掏空了,變成一種陳詞濫調。而“享盡寂寞”也一樣,生活當然是寂寞的,尤其對于一匹老馬,但老馬的一生并不單單只有寂寞,同時這種寂寞準確來講并不是一種享受,雖然作者用“享盡寂寞”可能是表達某種反諷的憤怒,但也只是滿足于這種簡單的反諷與憤怒。在一首詩中,每個詞語都是重要的,它被安放在某處,就要經受前后文字的檢驗與壓力,而只有準確的詞語能夠像堅硬的鉆石一樣,經受起這種壓力,并支撐住一首詩。這首詩的問題其實也是現在大多數詩歌寫作者的問題所在,他們也許能寫出詩的句子,卻總是距離完成一首好詩有著各種各樣的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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