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年的冬天連下了幾場雪，一進(jìn)臘月，這天就冷的歷害。男家的聘禮己送來了，表姐給帶的話，男家沒有公婆，可人家叔叔說的算，人家要過個團(tuán)圓年，年前就要把親結(jié)了。
過了小年第二天，還沒雞叫呢，一輛馬車就出了河西縣城，送親的只有家里人和遠(yuǎn)支的表姐，鈴鐺只是做了身新棉襖，其余的聘禮都留給了哥，夜晚給鈴鐺包包袱時，大姐偷偷的塞了幾塊銀元，二姐塞了一雙早就做好的繡花鞋，哥塞了幾塊銀元轉(zhuǎn)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又回來，手里拿著一串鈴鐺：“幺妹打小就稀罕這鈴鐺，讓她帶著吧。”就把鈴鐺掖到了一只繡花鞋里。姊妹三人這一夜就沒合眼，說一陣話兒，掉一陣眼淚。
盡管車上鋪了谷草和被子，可天太冷了，跑一陣，人就下車跟著走一陣，暖和暖和腳，厚厚的圍巾冒著汽兒，在臉上掛著白花花的冰茬?？焐挝鐣r馬車終于拐進(jìn)一個叫陳家窩棚的小村，百十來戶人家，順著正街往西走快出屯子了，道邊兩間土坯草房，窗戶上粘著囍字，大門口兩截楊木樁子上貼著對聯(lián)。門旁的榆樹杈子上掛著早就準(zhǔn)備好的鞭炮，房門半開著，呼呼的熱汽往外竄，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有綽袖的，有捂耳朵的，有端著方盤的。離著老遠(yuǎn)，表姐就大聲喊著：“到了，到了，就這兒。”馬車還沒站穩(wěn)，一個吸著鼻涕的半大孩子就點(diǎn)著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響了一陣后，大伙下了馬車，鈴鐺坐在車上沒有動，頭上蓋著紅紅的蓋頭。
“新郎呢！快讓新郎出來接媳婦！”有人大聲喊著，草房的門大開了，一個喜娘端著一個瓦盆出來，里面放著五谷糧、斧子、干蔥。后邊閃出一個清瘦的半大孩子，身上披了塊紅布，清秀的臉上略顯羞澀。頭上戴著氈帽，穿一件有點(diǎn)肥大的半新不舊的袍子。在大人們哄笑著蔟擁下擠到了馬車前，喜娘又高聲的說了一套吉利話，然后就攙扶著鈴鐺下車，小新郎和鈴鐺并排往前走，院子里跑出一群孩子，手里抓著高梁粒子住新娘身上扔，邊扔邊喊“打新娘子嘍！”然后哄笑著跑開了。
外屋炕上擺著一桌子，旁邊坐著一對中年夫婦。也就是新郎的叔嬸。男孩父母沒的早，叔叔和嬸自然就是主婚的長輩。喜娘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叔叔滿臉堆笑，嬸嬸自始至終面無表情。二姐看著鈴鐺被人扶著進(jìn)了里屋上炕，娘家人不能跟著過去，想著和妹妹不知道啥時能再見，覺著心一下子就空了，鼻子一酸，險些哭出聲來，大姐拽著她出了房門。旁邊的鄰居家騰出兩間屋子，專門幫助招待娘家人。家里人誰也吃不下，只是強(qiáng)顏吃了幾口菜，還沒等暖和過來呢，就撤了席。在一些也不知是什么親戚的熱情相送下上了馬車，雇的車把式倒是酒足飯飽，揚(yáng)起大鞭子，馬車在雪地上吱嘎一聲就向來路沖去……
西北風(fēng)吹著窗紙呼呼響，屋里的油燈明滅不定，兩人坐在炕上，互相看了一眼，都低下了頭，又都同時抬起頭，竟同聲說：“你叫啥名？”
“葉鈴鐺，你呢？”
“陳二小兒……”新郎子開始時有些囁嚅著，看著俊俏的新娘子，心下有些歡喜。“聽說你十五，那以后我就管你叫姐了！”一咧嘴，這個陳二小兒露出一顆小虎牙，很是好看。鈴鐺有些吃驚：哪有男人管老婆叫姐的？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的丈夫，不禁為未來的日子暗暗擔(dān)憂。當(dāng)初是一門心思離開家，為的是讓哥早點(diǎn)兒娶上媳婦兒，也為了躲開左鄰右舍的閑言碎語。可真的走到了這一步，還得想往后的日子。“你叔叔呢？”鈴鐺問道。“嘁！早走了。”二小兒道。鈴鐺感到疑惑：“你們不是住在一起嗎？不是說要一起過個團(tuán)圓年嗎？”
“哼，早成親不過是想把我早打發(fā)出來，我也在他們家呆夠了，出來了更好，我不信能餓死。”這個大男孩恨恨的道。鈴鐺沒有再問下去，她看出來，提起叔叔時，他心情不是很好，今天必竟是剛?cè)攵捶?，要說些高興的話，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些啥，“不早了，睡吧！”鈴鐺低著頭想了半天，說出這么一句。“??！你困了？那行，睡吧，你睡炕頭吧，熱烀，我在外邊。”鈴鐺臉紅的像火燒云，心跳的好快，想到大姐偷偷告訴她的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羞的不敢抬頭。等了半天沒有動靜，側(cè)過身一看，二小兒不知啥時候鉆到了被窩里。“姐，你也脫了睡吧”二小兒看著鈴鐺道。鈴鐺看他那清徹的眼睛，稚嫩的臉，還有嘴唇上邊淡淡的一層絨毛，這分明是個孩子，還啥都不懂呢！“你還是過來睡吧，哪有女人睡炕頭的？我睡那邊，你是男人，要睡炕頭。”鈴鐺說著，也開始解棉襖。“為啥男人就要睡炕頭，你是我媳婦，也是我姐，我要照顧你，姐，以后我養(yǎng)你。”二小兒話嘮似的說著，邊說還用手臂在枕頭上支起腦袋，露出胸前的紅肚兜，瞪著眼睛看著鈴鐺，鈴鐺也怔怔地看著他，心里有些感動：這個小男人長的挺秀氣，竟還知疼知熱。除了小了點(diǎn)，倒也可心。“既然你叫我聲姐，那就聽姐的，男人是一家之主，過日子全靠男人，你看誰家不是老爺們睡炕頭，聽話，快過來吧。”
“咯咯，還有這么多說道，那行，我過去。”二小兒一邊說著一邊掀起被子竄出來，又嗖的下鉆進(jìn)炕頭的被窩。鈴鐺吹滅了油燈，脫了棉衣蓋在被子上面，摸索著躺進(jìn)旁邊的被窩里。
盡管前一夜沒怎么睡，可今兒這是洞房之夜啊，鈴鐺還是睡不著，緊拽著被子，也不敢動。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著旁邊的小男人如果忽然鉆到自己被窩里該咋辦？可是等了一會，竟傳來細(xì)細(xì)的均勻的鼾聲，鈐鐺放下了心，卻也有點(diǎn)淡淡的失望。不知啥時候，鈴鐺終于睡著了，再睜開眼睛時，外面有點(diǎn)放亮了，轉(zhuǎn)過頭一看，炕頭被子掀開了，沒有人，鈴鐺慌忙起來，穿上棉褲，披上棉襖就下了地兒，邊往外走，邊把棉襖大襟上的蒜末圪塔系上，推開房門，就看到二小兒在拿著掃帚頭在掃院里的一層輕雪和鞭炮的碎屑。
“姐，你咋起了，天還早，再去睡會兒吧！”二小兒一抬頭，咧開嘴，露出一顆小虎牙，沖著鈴鐺說道。“啊！醒了躺不住了，我這就做飯去。”鈴鐺說著就關(guān)上門，回了屋，把兩床被子疊起來，方方正正的碼在炕稍，又用一塊被單子苫上，有棱有角的。把昨天席上剩的飯菜熱了些，兩人就盤著腿坐在了一個矮小的炕桌兩邊。“姐，我都尋思好了，過完年我就和屯東頭八叔他們出去找活干，等掙了錢，咱買幾畝地，種點(diǎn)苞米，高梁啥的，再抓兩個豬羔子，摸點(diǎn)小雞崽，姐你說行不？”二小兒一邊往嘴里扒了小米飯，一邊又話嘮似的絮叨著。鈴鐺看著二小兒輕聲的說道：“你是家里的男人，這日子咋過，你說了算。”二小兒又接著說：“姐，我是男人，以后我養(yǎng)你，不會讓你餓著。”鈴鐺沒有接他的話茬，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試探著說：“今兒是咱成親第二天，按理兒……是不是該去叔叔家問個安？”二小兒半天沒有說話兒，把剩下的半碗飯吃完，一抬屁股就下了地兒。終于說道：“那就去吧，有些話早晚也得說。”
四
早晨的煙霧一絲一縷的，或濃或淡，或隱或現(xiàn)的罩著這個幽靜而又逐漸喧囂起來的小村莊。日頭剛剛升起，在亂糟糟的霧氣中鉆出來，就像在雪坷中玩耍的娃娃臉，紅通通的。打小就從縣城里長大的鈴鐺對這一切都感到新奇，炊煙裊裊，雞鳴犬吠的。今后就要在這里過日子了，要和這個小男人在這兒過一輩子了，鈴鐺胡亂想著。命運(yùn)是琢磨不定的，鈴鐺哪里想得到，她在這里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為后來的回憶憑添一段美麗的風(fēng)景，更是一段錐心的傷痛。
雖然沒有縣城里熱鬧，可是也沒了一些無聊的人整天介扯老婆舌，想到縣城，鈴鐺就想到了哥和二姐，長這么大頭一次跟哥和二姐分開，不知他們現(xiàn)在咋樣，想著就眼圈紅了。鈴鐺系著一個圍巾，把臉都遮住了，二小兒還戴著氈帽，把兩只手插在襖袖子里，兩人往叔叔家走，天還早，快過年了，正是農(nóng)閑，人們也起的沒那么早，街上也沒幾個人，倆人踩著雪地嘎吱嘎吱地順著道邊往東走。走到屯中間往左轉(zhuǎn)，來到后趟街一戶院門口，大門樓青石院墻，二小兒也沒停腳，推開虛掩的大門，一拽鈴鐺胳膊，邁步就進(jìn)了院子。
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四間正房，東西兩側(cè)廂房，靠東廂房邊上一個馬棚，兩個人正在馬棚門口鍘草，抬頭看了一眼二小兒，沒有吱聲，低下頭繼續(xù)咔嚓咔嚓的鍘草。院中間偏西有一副碾子，上面落了一層輕雪還沒打掃，墻角閃出一只土狗，抬頭看看二小兒，哼哼兩聲就回窩了。來到正房門口，二小兒拉開房門，倆人進(jìn)了屋子，一陣熱氣就撲了過來?？簧戏乓粡埛阶溃蛱炜吹降氖鍕饍扇苏诔燥?，叔叔看是二小兒來了，放下飯碗。說道：“噢，二小兒來了，吃了嗎？沒吃你倆就在這吃吧！”還沒等說完呢，嬸把飯碗啪的往桌上一墩：“吆吆！這也說上了也娶上了，姆們能養(yǎng)你小不能養(yǎng)你老吧？這誰不是都托家?guī)Э诘?，還想吃誰一輩子咋的？”
“咳咳！跟孩子說這些干啥。二小兒呀！你也長大成人了，也有家有業(yè)了，我呢，也算對得起死去的哥嫂了。”叔叔說著，還抬起襖袖子在兩邊眼角上擦了擦。二小兒抿著嘴唇，瞪著眼睛看了二人一會兒，終于張開了嘴：“我和我媳婦吃完飯了，你家的飯就不吃了，打今往后也不吃了。咱兩家各過各的日子，誰也不欠誰的了。”二小兒一轉(zhuǎn)身，拽了下鈴鐺的胳膊：“走，咱回家！”
嬸沖著叔叔把嘴一撇：“你聽著沒，這就是你這些年養(yǎng)的白眼狼，你倒撈著一句‘好兒’??！”說著一拍大腿狼狼哇哇的大哭起來：“我這些年哪，在你們家受的氣呀……”二小兒猛的回過身，紅著眼睛，伸出手指著嬸，嘶啞著嗓子喊：“誰是白眼狼，誰用你養(yǎng)了，我吃的是我爹娘給我留下的，這個房子是誰的？北樹趟子后面兩坰地是誰的？我穿著什么了，就連我娶媳婦，你給我做過一件衣裳嗎？還不是我哥穿剩的？不許你再說我欠你的！”鈴鐺有些嚇蒙了，從進(jìn)屋她還一句話沒說呢。嬸也有些不自在，不敢看二小兒憤怒的樣子，把臉一扭：“不稀的和你們一樣的。”叔早就把屁股委到了炕邊上，裝上一袋煙，眼皮一搭拉，就像眼前的事兒他壓根就沒看見一樣。二小兒轉(zhuǎn)過身拉起鈴鐺的手再沒停留，走出屋把房門狠狠的一摔，穿過院子邁步跨出大門，朝著自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鈴鐺被他拽著手，看著他怒極的樣子，也沒敢把手抽回，只好跟著他帶著小跑往家趕。一進(jìn)家門，這個倔犟的男孩，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噼里啪拉的往下掉，嘴角一撇，嗚嗚的大哭起來。鈴鐺不知道該怎么勸慰，可看到他委屈的樣子，就有了一種莫名的心痛，不知為啥，眼淚也涮涮的流下來。過了一陣子，二小兒于止住了哭聲，抽抽搭搭的跟鈴鐺講起了他和叔叔家的事兒：原來二小兒的父母早年在外闖蕩賺了些錢，后來兵荒馬亂的，整日提心吊膽的也不安生，兩口子一合計(jì)就回了老家，用攢的錢建了一座大宅子，又買了兩坰地。在這偏僻的山村里過的倒也安逸，只是兩口子成親多年一直沒生養(yǎng)，直到二小兒娘三十多歲了才生下慶龍，兩人歡喜的不得了，而二小兒叔叔家的孩子都十歲了，按家族的排法，就排行老二。在二小兒五歲的時候，父母竟先后病故。叔嬸一直覬覦著哥哥的家產(chǎn)，就以撫養(yǎng)侄子的名義搬到了哥哥家，自家的兩間草房一直就租賃了出去，直到今年入冬張羅給二小兒娶親才收回來，給二小兒分家后單住。沒兩年功夫，叔嬸就把哥嫂的家產(chǎn)據(jù)為了己有，成為了村里的財(cái)主，還雇了兩個長工。對二小兒卻毫無體恤關(guān)照之情，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縣里的學(xué)堂讀書，二小兒從六七歲時就開始干家里的活，八九歲時就得去地里打柴，給牲口割草，稍有不對，就要挨打罵，更是一天私孰都沒念過。不過也養(yǎng)成了二小兒勤快、能吃苦的性格。隨著二小兒一年年長大，叛逆倔犟的性格也讓叔嬸擔(dān)心，這孩子長大后會不會把家產(chǎn)要回去？兩口子一商量就想出這么個主意：趕緊給他成親，把他攆出去，再不讓他登門。另外兒子在縣城一家商號里營生，別人給介紹了一個城里人家的小姐，要成了親，二小兒還呆在這個家，算怎么回事！因此叔嬸寧可花了一大筆聘禮，分家時又多給了二小兒幾斗米，著急忙慌的給他成親。
鈴鐺看著二小兒，伸出手為他擦去臉上殘留的淚痕。她沒想到這個小男人的命比她還要苦?？稍倏啵@日子還得過。終究是孩子的性格，二小兒看著鈴鐺：“姐，你咋也哭了？”說著就抓起鈴鐺為他擦淚的手，牽到鼻子跟前嗅了嗅：“姐，你手咋這么香，真好聞。”鈴鐺騰地羞紅了臉，一下子把手撤回來：“凈胡說八道，還不去看看昨天辦席時借鄰居的家什兒還了沒有。”說完轉(zhuǎn)過身去。
鈴鐺沒成親時，在家是三個孩子過日子，成親后是兩個孩子過日子，所不同的前者是兄妹，后者是以夫妻的名義。雖然倆人都還是半大孩子，但都是從小就挑起生活的重?fù)?dān)，屋里屋外的，這個小家竟被倆人兒治理的井井有條。大門口本來只有兩根楊樹樁子，兩人去村外河溝邊砍了些柳條，背回家編了一扇籬笆門，這樣院里就嚴(yán)實(shí)多了，一些貓啊，狗啊就進(jìn)不來了。園子里還有一垛柴禾，夠燒一年的了，可兩人閑不住，又到山上揀些干枯的樹枝，整齊的碼到園子邊上。轉(zhuǎn)眼就過年了，在二十九那天，鈴鐺拿出一塊銀元，讓二小兒去買了二斤肉，到了三十，兩人包了餃子，把炕燒的滾熱，等著晚上守歲。叔叔家己經(jīng)不來往了，表姐家必竟是支了好幾竿子的遠(yuǎn)親，大過年的也不好登門。除此之外倆人都沒什么親戚，二人也習(xí)慣了天一擦黑就呆在家里，坐在炕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講些各自的趣事，說到高興處，兩人咯咯笑著，說到傷心處又流淚抽泣。讓鈴鐺有一點(diǎn)點(diǎn)苦惱的是，這個看似活潑精明的小男人，對夫妻的事一竅不通。鈴鐺又不知道該咋說，好在倆人都是孩子，更多的是在精神上相互依賴，與其說是緣份讓他們聚在一起，倒不如說是生活的苦難將這兩個孩子的命運(yùn)緊緊拴在了一起。
這一年頭兒年就打春了，剛過了破五。向陽地兒的積雪就開始融化，順著房檐往下淌，在窗戶上面形成一排排冰溜。二小兒頭晌就出去了，鈴鐺在家閑的悶，打些糨糊，找出些碎布片，規(guī)規(guī)整整的，一層又一層的粘在一起。放到炕上烘干，按照畫好的鞋樣切下來，然后就納起了鞋底。鈴鐺打小就聰明，心靈手巧的，針線活看別人做兩遍，自己就會照樣做出來，自打娘去世后，家里幾口人的衣裳啊，鞋啊，單的，棉的，縫縫補(bǔ)補(bǔ)的活計(jì)都姐倆自己做。幾天的功夫，就做好了一雙新鞋，當(dāng)二小兒穿上新鞋時，歡喜得什么似的，更是姐長姐短的叫個不停。
【作者簡介】
于同，哈爾濱市作協(xié)會員，冰城布衣，理工男混跡于文學(xué)圈，噬詩成癖，略工七律，亦作小說。詩左書右，堪慰蹉跎。 隨緣聚散，若得二三清水知己，風(fēng)雅同流，誠可樂也。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