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服的記憶
趙國春
春天不知穿啥衣服合適,我突然想起了年輕時穿過的工作服。讓兒子拿回來一件他的工作服,試了試挺合身,我就一直穿著。
這件工作服是藍色棉布料的夾克,翻領處是橘黃色的,兩個衣袖上帶著一條熒光帶。衣服的左胸前,繡有企業(yè)標識“九三糧油”幾個紅色的字。
老伴怕我穿不習慣,讓我穿從家?guī)淼拿咨L衣。有啥不習慣的,我本來就是個工人出身,原來也是個穿工作服的學徒工。退休幾年來,來到一個新的城市,誰知道你退休前是什么崗位什么職務,也沒有人關心你穿什么。我第一天穿著出去,在大院外走了一圈,鄰居沒有啥反映。當然,這個新小區(qū)也沒有住進來多少人,也沒有幾個人認識我。
穿時間長了,這件工作服也給我?guī)淼纳罨ㄐ?。有一次,我?27路公交車站等車,從車一下來一對夫婦,看著我衣服上的幾個字,問我:“你是九三的嗎?”我回答:“原來是九三的,這件衣服是我孩子的”。這個人后來說,他有個好朋友是九三的,我問他叫啥,他也記不得了。我心想,看來衣服也不能亂穿。還有一次在我家附近的超市里,有個買東西的人問我酸奶在哪買?原來是我工作服上的橘黃色的翻領惹的禍,這個超市工作人員的工作服,翻領也是橘黃色的。昨天,我去我家樓下臨街蔬菜店買菜,路過一個洗車行,一個女的從車上下來,問我洗車多少錢?給我造了一臉懵。原來洗車行的工人穿的工作服,也是橘黃色的翻領。
穿著這件工作服,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穿工作服的一些情節(jié)。
上個世紀的七十年中期,我從躍進農(nóng)場借調(diào)回九三加工廠工作。在貯運車間當上糧工,因為工作關系沒在加工廠,工作服沒有我們的,秋天只發(fā)給我一件羊皮大衣??吹饺思颐娣圮囬g和榨油車間的年輕工人,身穿藍色的工作服上班的時候,很是羨慕。我常?;孟胫幸惶?,我也能穿著公家發(fā)的衣服,每天大模大樣地走在廠區(qū)里。
兩年后,我調(diào)到了九三修造廠一車間鑄鋼車間,這回給我們不僅發(fā)了一套工作服,還發(fā)了牛皮的翻毛皮鞋。因為我們車間每天要和上千度的鋼水打交道,穿普通鞋作業(yè)是違法安全制度的。第一年只發(fā)了一套工作服,每次洗衣服的時候都得趕上廠里休息日。第二年,又發(fā)了一套就可以輪換著穿了。在廠里見到穿著洗的發(fā)白工作服的人,不是師傅也是老工人。自己有工作服了,平時也舍不得穿,只有上班的時候才穿。當時的經(jīng)濟條件,每個人可人輪換著的穿的衣服也沒有幾件??偸谴┡f的,留著新的,到頭來到機關了,新的也不愿意穿了。一時間虛榮心作怪,還怕別人知道自己是從工作崗位調(diào)上來的。
調(diào)到九三管理局工交黨委辦的第二年,我由宣傳干事又兼職武裝干事。每年局武裝部也給我們發(fā)服裝和解放鞋,我從來沒穿過。也不是不愿意穿,是基本上都不能穿。部隊淘汰的服裝,型號也不全。
九十年代初,我從九三局又調(diào)到了總局黨委宣傳部。后來在文化科負責文化市場管理,省里爭取了若干年稽查人員統(tǒng)一著裝,最后終于弄成了。有一天,我們單位請來一位定制工作服的師傅,來給我們每一個人量尺寸。我進屋一看,是南方一個來東北賣牌匾的人,我很詫異地問他會量尺嗎?他說沒有問題,給大家放點尺就有了。結果棉襖定制回來我一穿,肥肥大大,里面可以穿兩個絨衣。面襖是羊絨的,冬天暖和,我也穿了好幾年。女同志為了美觀,有的改了好幾次也不合適。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我的工作崗位變換,原來時尚的工作服,也被筆挺的職業(yè)裝替代。到了北大荒博物館當館長后,我們給財務部門寫報告,申請給講解人員買服裝。財務部門負責人打電話問我,你們單位還用公款給大家搞福利嗎?我說這是工作需要,不是福利。文工團演員上臺演出穿的衣服,他們能穿回家嗎?后來財務部門讓我們找依據(jù),我說“根據(jù)本行業(yè)工作需要,參照同行業(yè)的作法”,最后,同意我們每年買一套職業(yè)裝。后來,有其他部門想買職業(yè)裝的,財務部門讓他們找我們,問申請是怎么寫的,我們的申請成了他們的范文。
博物館是一個地區(qū)和單位的窗口,工作人員的穿著打扮不僅代表著本人,更是一個地區(qū)和單位的臉面。我記得幾十年前,我在給尖山職業(yè)高中講新聞采訪課的時候,就講到一個新聞記者不管家庭條件多么不好,出去采訪一定要置辦一身像樣的行頭,那是采訪需要,工作需要你尊重采訪對象。博物館里得工作人員也是同理,你穿職業(yè)裝給觀眾講解,也是對觀眾的尊重。
當了幾年館長,在崗時發(fā)了好幾套西裝。退休后也沒有機會穿,平時我也真不喜歡穿西裝。還得扎領帶穿皮鞋,穿著很抬人,就是太板身子。
天暖和了,我喜歡穿運動服。天涼了,我還是愿意穿工作服。隨意舒服,沒有人看一個老頭穿什么,只要干干凈凈就行。
【此文已收錄到即將由正規(guī)出版社出版發(fā)行的《文化范兒》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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