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唐代楷書,我們想到的便是歐、顏、柳。較之魏楷的欹側(cè)雄強(qiáng),刀筆隨意之特點,更顯平正清健、法度緊嚴(yán),形成書法史上楷書的又一座高峰。然而從近年大量出土的唐代楷書墓志分析,當(dāng)時并不是所有的楷書都以“歐、顏、柳”面目出現(xiàn)。尤其是民間墓志,大多并未受此三家束縛。有的全然不見他們的影子,卻直接魏晉。最近在山西汾陽出土的《唐故處士石君墓志銘》其書法布構(gòu)頗具特色,既有行、草、楷諸體運用,又有大小欹側(cè)上的錯落變化;有的開合明顯,極為夸張,有的中宮緊收,筆畫精微。
《唐故處士石君墓志銘》整拓本
該墓志高四十五厘米,寬四十五厘米。豎列十五行,字距偏大,行距略顯,通篇舒朗、明快。筆畫破石不深,粗細(xì)變化雖不大,但輕微的提按使筆畫波折張力凸顯。單字中多有行書連筆,也有幾處純?yōu)椴輹婺砍霈F(xiàn)。整篇運筆氣息連貫,節(jié)奏自然,稱之為一通行書墓志,亦不為過。
從該墓志的書法我們不難窺見,當(dāng)時民間書刻者捉筆操刀的狀態(tài)是何等的輕松自如。無論夸張的結(jié)體還是跳動著的筆畫,抑或激情之處的草書,讓人充分感覺到了談笑間的灑脫,不為法度拘局而怡然自得。雖沉睡千年,卻豪情猶在。
《唐故處士石君墓志銘》原石
再作仔細(xì)分析,大的特點可歸為“帖的運筆,碑的韻味”其運筆特點上承二王,飄逸莊潤。尤其連筆組合處,如“禮、若、掃、無、衰、為”等字,皆晉人風(fēng)格。象“潛、曾、升、歲、遘、既、馳、疾、痊、歿、窆、厝、賓、暗”等字,結(jié)體開張,呈扁橫勢,魏碑味很足。尤其該志中多處“曰”字符和“目”字符,中間短橫處理皆不與兩邊豎畫相連,這與魏碑中的處理方法一致。而且大多“曰”字符也是扁橫走勢。如此跨度的交溶,正是應(yīng)了“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主張。
該墓志破損不大,志文辨識基本清晰:
唐故處士石君墓志銘并序
君諱良升,字良升,晉侍中季倫之裔。從宦汾曲,因而家焉。曾祖德,祖招,并不仕。父景仙,鄉(xiāng)閭豪族,人倫龜鏡。君德行惟高,禮義惟廣。居南郭而待賓友,業(yè)東皋而養(yǎng)生涯。色無慍容,言不處發(fā)。識玄關(guān)而深入,知天命不憂。望之若秋月懸空,近之若寒□出澗。豈意流年不歇,壯志潛銷;急景相馳,衰容暗換。貞元四年四月,遘疾不痊,終于高良里之私第,春秋六十有九。元子無敵、次子少清,既失不天之蔭,長懷安厝之憂。遇以吉辰,為之棺槨。以其年十月十一日,窆于州城西五里平原之舊塋,禮也。書文刻石,表封樹之歲年;植栢栽松,記子孫之禋?!蹉懺唬亨岛醴蜃樱瑲{而余美。松槚森森,丘陵壘壘。千秋萬古,空聞流水。掃拜哀之,我孫我子。
共計二百九十三字,刻于唐貞元四年(789)。墓主石良升在《汾陽市志》中并無記載,從志文第一行“晉侍中季倫之裔”可知為晉石崇(249—300)之后。石崇,字季倫,渤海南皮(今河北南皮東北)人。西晉時期文學(xué)家、官員、富豪,著有《金谷園》十卷等。在晉武帝時升遷至散騎常侍、侍中。房玄齡曾評價石崇:石崇學(xué)乃多聞,情乖寡悔,超四豪而取富,俞五侯而竟爽……。該墓主自稱名門之后,墓志書此一筆,也算為之增榮。
墓主身份不必深究,書法價值卻不可小覷。不僅字體本身值得研習(xí),作為對唐代書法特點的進(jìn)一步研究也有其積極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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