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趙佶(1082-1135)自幼喜好筆墨丹青,未及帝位時便常與當時的書畫名家交游,如趙令穰、王詵、吳元瑜等。南宋鄧椿《畫繼》中記載,趙佶即位不久,曾在一次宴會上對近臣說:“朕萬機余暇,別無他好,惟好畫耳”。趙佶本無意于政事,這種對丹青藝事的癡迷在他當上皇帝后,便由個人喜好上升成為國家意志,而他在書畫上傾注的精力遠大于國政。他廣收天下書畫名跡于內府,授意編撰了《宣和畫譜》、《宣和書譜》、《宣和睿覽集》等。其中,僅《宣和畫譜》一部所收集魏晉以來名家畫作就達6千余件。此外,他還改革內府畫院,興辦畫學,甚至參與其中親自教授繪畫,一時間名家能手匯聚,蔚為大觀。 宋徽宗之所以在藝術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一方面是由于他以皇帝的身份不遺余力的推動藝術的發(fā)展,另一方面還因他本身就是一位開宗立派的藝術大師。趙佶在藝術發(fā)展上非常全面,人物、山水、花鳥、諸體皆精,尤以花鳥畫成就最高;在書法上自創(chuàng)“瘦金書體”俊逸挺拔氣度非凡。宋徽宗還開創(chuàng)性的將詩、書、畫、印融匯于畫作之上。這種新的形式前所未見,對后世的繪畫創(chuàng)作開拓了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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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名下流傳至今的書畫作品約有三十余件,其中書法風格較為一致,以“瘦金書體”為主,而繪畫大體呈現(xiàn)樸拙和工致兩種面貌。關于宋徽宗的書畫源流,宋蔡絛在《鐵圍山叢談》中寫到:“……時亦就‘端邸’(即端王府)內知客吳元瑜弄丹青。元瑜者,畫學崔白,書學薛稷,而青出于藍者也。后人不知,往往謂祐陵(趙佶)畫本崔白,書學薛稷。凡斯失其愿派矣”。蔡絛是權臣蔡京之子,徽宗一朝所得見聞多是親歷,因此他對徽宗書畫源流應有相當?shù)恼J識。從這段記載中可以看出,蔡絛認為吳元瑜的師承對宋徽宗早期書畫的發(fā)展有較大影響。
宋徽宗書法早年學薛稷、褚遂良兩家,結體筆勢得褚遂良之舒展秀雅,用筆瘦挺則得于薛稷,不同的是他將二者的特征更加強化,變化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他的書法成熟較早,從他二十三歲時所寫的《楷書千字文卷》可以看出其“瘦金體”楷書風貌已初具形態(tài),自成規(guī)模,已然顯露出超凡脫俗的藝術才華。此卷書法體勢瘦直挺拓,用筆勁挺,點畫重提按而少使轉;橫豎皆以露鋒起筆,以點頓收筆,撇捺舒展開張,豎鉤細長,筆畫映帶多以游絲相連。由于是徽宗早歲所作,用筆較之成熟時期書作更為收斂,點畫風貌學習褚遂良的痕跡也十分明顯。
《楷書千字文》局部
宋代院體畫傳承了五代花鳥大家黃荃的精工典雅風格,對于物像的描繪力求逼真,四時草木、飛禽走獸觀察細致入微,再作于筆下。南宋鄧椿《畫繼》中說:“宣和殿前植荔枝,既結實,喜動天顏。偶孔雀在其下,亟召畫院眾史令各圖之;各極其思,華采爛然。但孔雀欲升墩,先舉右腳,上曰:‘未也’。眾史愕然莫測。后數(shù)日,再呼問之,不知所對。則降旨曰:‘孔雀升高必先選左?!娛否敺薄闹锌梢钥闯鲎鳛橐怀熳拥乃位兆谮w佶對于畫院畫師寫生事物的要求近乎嚴苛,同時本人的觀察能力也十分了得。趙佶在繪畫上非常注重寫生,《祥龍石圖》就是很好的例證。從此畫中的題贊上可以看出祥龍石確有實物,它所處的“環(huán)碧池”在蔡京的《太清樓特宴記》中也有記載。圖中所繪湖石靜穆典雅,氣勢雄渾,其表面的鱗狀石凹肌理給人一種觸摸式的真實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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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龍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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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從黃荃那里繼承下來的極致“寫生”傳統(tǒng)成為宋代院體畫百年來的主流。而黃荃所使用的技法正是傳之久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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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錦雞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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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到蔡絛記述宋徽宗書畫的源流時,談到吳元瑜對徽宗的影響非常關鍵。吳元瑜是繪畫大師崔白的弟子。崔白是元豐時畫院待詔,繪事諸體無不精絕,尤長于寫生,故所畫之物逸趣生動。而在繪畫的技法上創(chuàng)造性的將工致與粗放的筆墨并存,傳神的筆致打破了當時內府畫院盛行百年之久的“黃家富貴”的局面,全新的面貌引領了一代新風。而宋徽宗正是透過吳元瑜而深受崔白畫風的影響,其樸拙一路風格主要源于此。根據(jù)《宣和畫譜》記載內府所藏崔白畫作竟然多達241幅之多,足見徽宗之重視。此外,宋代畫壇興起的“仕人畫”,以追求蕭散古雅的審美意趣,重視筆墨境界的表達。而當時引領此風潮的諸如王詵、米芾、李公麟等與宋徽宗都有密切的關系,這對其的影響不言而喻。受此影響宋徽宗融合了黃荃的工致畫法與當時文人墨戲畫法,形成了一種用筆古勁拙厚,迥異于當時院體花鳥畫的獨特風格。如《柳鴉蘆雁圖》、《竹禽圖》、《枇杷山鳥圖》便是宋徽宗這種樸拙風格的代表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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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鴉蘆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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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所周知,徽宗以花鳥畫名于畫史,山水畫古來罕見?!堆┙瓪w棹圖》是宋徽宗極為少見的山水作品,所描繪的是寒林意境幽遠,雪景用筆娟細松動,所畫山水樓閣以意為之,無院體界畫之工致,點畫勾勒常有意到筆不到之處。點景人物著筆不多,身形動態(tài)躍然紙上。畫中山石皴法與王詵似有淵源但更為蕭散,此種意境董其昌認為或受王維山水畫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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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宗的人物畫也不多見,傳世的《聽琴圖》、《文會圖》工整清麗,用筆纖巧遒勁,同樣表現(xiàn)出了精深的繪畫功力。徽宗的這種人物畫的表達不同與前代吳道子描繪的厚重樸實,呈現(xiàn)出一種清雅雍容之態(tài)。這種明麗的畫風被后世宮廷人物繪畫所繼承。
在中國書畫史上,宋代是一個絢爛光輝的時代,畫法、理論齊備,更因宋徽宗趙佶的全力推動將繪畫提升到一個空前的文化高度。宋徽宗對中國書畫發(fā)展的貢獻非簡單的探討可以講清,其豐富的內涵還有待人們進一步深入發(fā)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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