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天臺茶,論的是三井瀑、三井潭、三井寺,話題似乎遠了,暫且打住。
但是,我們能夠注意到,從文化傳播的層面上來說,的確,商業(yè)往來同樣促進文化的交流,只不過方式來得更為直接一些,商業(yè)的興盛對文化的傳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圓珍又名智證大師。他登臨天臺山,學佛,品茶,感悟天臺茶禪的精神,是乘著中日交流的商船而來的,他要回國,乘著渤海國李延孝的商船離去。
天臺山中的冰雪山水是泡茶的上上之品
中日韓商船的來往,自然地將天臺宗天臺茶傳向海外異域。
一些日韓人認為,圓珍大師離開天臺山,在海上遇險的時候,保佑他海途風平浪靜的神明不是中國龍,而是韓國神,他的名字叫做張保皋。在韓國,張被尊為新羅明神;因為他拯救了圓珍的性命,所以日本的三井寺供奉的就是張保皋的坐像。據(jù)說,這尊坐像是日本的國寶,秘不示人。著有小說《商道》的韓國作家崔仁浩,在他的《王道——一個巨商的宦海沉浮》中,就記述張保皋的一生事跡,作家到了日本三井寺拜見新羅明神,瞻仰了他的神容。
崔仁浩在一本題名《圓城寺龍華會緣記》的小冊子上讀到如下的文字,如電影一般有聲有色:“據(jù)《緣記》記載,若不是那位守護神,智證大師搭乘的商船必將沉入海底,眾人也將葬身大海。當然,智證大師所攜帶的411卷天臺宗經(jīng)書也將消失于滾滾浪濤之中?!薄靶铝_明神,是智證大師危難之際護持佛法,并指點大師建造三井寺的守護神!”
歷史上的張保皋,在唐朝時是韓國的武士商人??梢韵胂?,他經(jīng)商的時候,多多少少地把天臺茶帶到了朝鮮半島去,在《王道》一書里,崔仁浩說,韓國《史記》言張保皋因為自己的女兒沒有被選為王妃而謀反,命送黃泉,其實不然,他因為自己經(jīng)商飛黃騰達,損害到以金陽等人為代表的上層貴族的利益,而遭到暗殺,死得很冤。他說,在中國、日本,張保皋是仁德義重的人,是一位真正的英雄。至少唐代詩人杜牧對他的評價非常高,甚至超過大唐功臣郭子儀。
20世紀90年代,韓國中央博物館館長尹乃鉉教授率領的韓國張保皋研究會代表團一行6人,到天臺山國清寺進行參拜活動。天臺山在韓國人心目中的位置非同一般,在文化交流以及茶葉傳播的歷史上,無論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都要感激張保皋那樣的商人,他們在經(jīng)營生意的時候,也起到了傳播文化的作用。
天臺茶向日韓擴散,是隨著佛教天臺宗的傳播而進行的。
韓國智異山雙溪寺。韓國使者金大廉將天臺茶的種子種植于此地,附近的茶園為韓國的名茶產(chǎn)地。
相比起來,韓國傳入中國茶的歷史比日本要早許多。
韓國傳入天臺茶最早有文字的記載,可以追溯到南陳時期。在很大程度上,茶葉的傳入還是圍繞著佛教天臺宗這個中心而進行的。當時新羅僧人緣光,到中國后,曾經(jīng)與佛教天臺山創(chuàng)始人智者大師一起,師從慧思學佛,深得法華要義,后來回到了韓國,在他的故鄉(xiāng)熊州翁山建造寺院,弘揚佛法,并且將智者大師所提倡的以茶驅(qū)困的理念和飲茶方式得以大力的弘揚,開創(chuàng)了韓國佛茶之風。韓國佛茶,與中國佛寺茶禮一樣,率先在方外僧人群體中傳播,漸漸地,來自中國的飲茶方式被推廣到韓國民眾之間,受到民眾的喜愛和熱衷。
崔仁浩《王道》一書也提到一個與張保皋同時的人物,那就是金大廉。金大廉是首先將天臺茶帶到韓國的朝廷使者。據(jù)韓國《三國史記》和著于高麗仁宗二十三年(公元1145年)的《新羅本紀》記載,唐朝文宗年間,即新羅德興王三年(公元828年),天臺茶的種子率先被大唐皇帝賜予來自高麗的由新羅興德王派來的遣唐使金大廉,因此,天臺茶被他帶到了韓國,播種在智異山上,現(xiàn)在人們可以在智異山的碑文中看到詳細的記述。金大廉被人稱為韓國的“茶葉之父”。
金大廉所攜的茶種為來自中國浙江的天臺茶,該史實被韓國慶尚大學林業(yè)系金在生教授得以翔實細致的考證,1982年,他在論文《關(guān)于韓國傳統(tǒng)文化民俗植物學的研究》中,對此進行了全面的研究,認為,新羅興德王遣唐使金大廉“在麟德殿參見文宗皇帝的時候,被賜予天臺山地方種子四斛,遵循興德王之命,種植于南智異山雙溪寺附近?!?/p>
曾經(jīng)創(chuàng)建雙溪寺的著名僧人真鑒法師(公元755~850)曾經(jīng)在碑文中這樣寫道:如再次收到中國的茶葉,可以把茶放在石鍋中,用柴火燒煮,說,“吾不分其味就飲”,“守真忤俗都如此。”從此天臺茶逐漸蔓延到現(xiàn)在的韓國全羅南道、全羅北道和慶尚南道交界的整個智異山地區(qū),由此帶動了韓國的茶葉種植業(yè)的發(fā)展。
金大廉攜帶天臺茶到韓國栽植,這是韓國茶史上最重要的開創(chuàng)性事件,也是韓國茶葉歷史的最早記載。現(xiàn)在人們普遍認為,天臺茶種植于韓國慶尚南道的雙溪寺和全羅南道的華嚴寺后,并由此演變而成的花開茶、云上茶、竹露茶等茶葉名品,在韓國周邊享有盛譽,聞名遐邇,成為珍品。這些地方所產(chǎn)的茶葉品種,主要有日本煎茶、抹茶,以及中國古代的錢團茶等等,另外還有一些炒青和雀舌等。因此智異山及其附近一帶也自然而然地發(fā)展成為韓國優(yōu)質(zhì)名牌茶葉的重要產(chǎn)地。
無獨有偶,金大廉帶去天臺茶的這個時期前后,來自中國的茶藝與“詩、文、書、武”一起,被韓國的朝廷列為學生考核的必修課。與日本茶道一樣,韓國的茶道也是在宋代時期傳人當?shù)氐?,并形成別具一格的茶禮。與日本茶道所不同的,韓國茶道提倡“和”、“敬”、“儉”、“真”的宗旨。所謂的“和”,就是善良平和,“敬”,就是禮敬?!皟€”就是儉樸,“真”,就是真誠本真,“儉”、“真”兩字完全與日本茶道的“清”、“寂”精神區(qū)分開來。但是,不管怎樣,歸根結(jié)底,日韓的茶道還是與天臺山佛茶茶禮有著密切關(guān)系的。隨后,韓國李奎報(1168~1235)在所著的《南行日記》中寫道,本想煮茶貢奉,但是沒有泉水,突然巖隙中涌泉,其味甘如奶,故試點茶。可見在當時,他已經(jīng)熟練掌握了宋代的點茶之法。
韓國茶道與日本茶道不同。它講究一種親和力,在其中體觀歡快和儀禮,是很有大眾性的;而日本的茶道程式繁復,非常難學,講究苦寂和清修內(nèi)省。日本的茶道是小眾的,甚至有些貴族化的傾向。韓國茶道顯得更隨和一些,更生活化一些。它們雖然很大程度上受到中國儒、佛、道家的影響,但是實質(zhì)上還是大相徑庭。
葛玄茶園一角,云霧茗茶伴高山杜鵑,相互映襯,別有一番生趣。
就讀于浙江農(nóng)業(yè)大學農(nóng)學系的韓國女碩士生李恩京,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看到韓國茶來自天臺茶的文獻記載,立即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在他的導師童啟慶和天臺林特局許廉明先生的幫助下,1997年,她登上天臺的華頂山,在西茅蓬和歸云洞附近的茶圃里,采集了茶樹上層留著春梢的中部真葉二十來片,帶到杭州進行顯微分析。許廉明受其所托,將華頂茶葉片放進飯盒里,周圍六面以浸水的泡沫材料封密,保鮮效果竟特別的好。李恩京對華頂茶進行了一一細致的拍攝,照片非常清晰,由此獲得十分準確的數(shù)據(jù)。隨后,李恩京在1998年再次登上了天臺山,到華頂茶圃采摘30朵茶花,照許廉明先生的方式,裝在飯盒里帶到杭州,同時結(jié)合許廉明所提供的天臺山氣候、溫度、濕度等環(huán)境數(shù)據(jù),并參考《天臺山方外志》、《天臺縣志》等地方文獻中的文字記載,利用形態(tài)比較和顯微攝影等多種現(xiàn)代科學技術(shù),將天臺華頂茶葉與韓國智異山雙溪寺及華嚴寺附近等五處茶樹的葉子和花朵進行細致認真的比較和分析,通過L、S、R數(shù)理統(tǒng)計,測定各項目的平均值數(shù)據(jù),對茶葉中所含的酶和生物化學等各方面進行系統(tǒng)論證,并從現(xiàn)代科學的角度上全面的加以闡述,得出如下的結(jié)論:
天臺茶和龍井茶、韓國茶都是一致和相似的,不但在茶樹的外表形態(tài)包括性狀結(jié)構(gòu)、葉片形狀和對生數(shù)等方面,而且對于茶籽和花粉的顯微結(jié)構(gòu)及遺傳性狀而言,它們之間沒有什么顯著的差異,由此,韓國智異山就是天臺茶真正的傳播地。
結(jié)論甫出,舉世矚目,一嗚驚人。
李恩京所寫的論文題目是《中國天臺山和韓國智異山茶樹比較形態(tài)學和研究》,歷時三年。這一篇碩士畢業(yè)論文,得到了專家的肯定,并給予很高的分數(shù)。李恩京決定繼續(xù)在浙江大學茶學系攻讀博士學位。李恩京這個韓國女子,與她的茶葉論文一起,令人矚目。
韓國茶起源于浙江天臺山,從而也吸引了真正的韓國茶人到天臺山開創(chuàng)茶業(yè)。天臺山山林茂密,云霧繚繞,此間云霧茶得其自然精氣,當之無愧成為草木中的精華。韓國茶人趙基元先生,今年50歲.在家排行第五,他們兄妹九人創(chuàng)辦了韓國最大的茶葉銷售企業(yè)——綠茶世上株式會社,專門從事有機茶的種植和生產(chǎn),其中韓國的80%的有機茶都是他們生產(chǎn)的。在浙江大學天臺籍教授王岳飛先生的推薦下,趙壽元來到了天臺。他把目光投向了海拔1000多米的蒼山頂,簽訂了為期30年的合同,承包2400畝茶園,投資并創(chuàng)辦茶業(yè)有限公司,還引進自動生產(chǎn)線,進行天臺有機茶的生產(chǎn)經(jīng)營。
盡管身在山頂,信息不靈,飲食粗糲,生活單調(diào),但蒼山頂優(yōu)美寧靜,空氣清新,風清云涼,讓他深愛不已。這里確實是修身養(yǎng)性的好地方,也適合于頤養(yǎng)天年。他曾經(jīng)這樣說,天臺山是他的第二個故鄉(xiāng)。他要在天臺山扎根,在保證有機茶生產(chǎn)不受影響的前提下,發(fā)展觀光旅游,并把自己的侄子和侄女送到浙江大學茶學系深造。他的希望就是要讓天臺的有機茶揚名韓國,揚名全世界。對于趙壽元來說,對于熱愛天臺山的韓國茶人來說,來自茶祖故鄉(xiāng)的天臺茶,更能贏得他們的喜愛,也引起他們對生養(yǎng)天臺茶這方神奇土地的向往。
蒼山頂茶園
由于韓國等外資的注入和推動,天臺山茶業(yè)出現(xiàn)了良好的發(fā)展契機。目前,由城關(guān)到華頂、萬年山、蒼山頂三條茶文化旅游線正在規(guī)劃開發(fā)中。在天臺山森林觀光旅游項目中,茶文化旅游別具野趣,別有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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