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誥
康誥，是周公告誡年輕的康叔如何治理殷民的誥詞。周公東征，殺了武庚和參與叛亂的管叔，放逐了蔡叔，將原武庚統(tǒng)治的殷民封給武王的幼弟康叔，并立封國為衛(wèi)。史官記錄了周公對康叔的誥詞，稱為《康誥》。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侯、甸、男邦、采、衛(wèi)百工、播民，和見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誥治。
文章開頭說，在成王四年（公元前1059年）三月的月初，周公開始謀劃在東方的洛水旁邊建造一個新的大城市。四方民眾紛紛前來會合，侯服、甸服、男服的邦君，采服、衛(wèi)服的百官（相傳古代天子所住之地稱為王畿，方千里；京畿之外每隔五百里為一服，依次為侯服、甸服、男服、采服、衛(wèi)服、蠻服、夷服、鎮(zhèn)服、藩服共九服），遷移的殷民都來會見，事奉于周王朝。周公都慰勞他們，并代替成王誥誡康叔治理殷民的方法。
周公如此說：“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惟乃丕顯考文王，克明德慎罰，不敢侮鰥寡。庸庸，祗祗，威威，顯民，用肇造我區(qū)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時怙冒，聞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誕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時敘，乃寡兄勖。肆汝小子封在茲東土。”意思是說，“諸侯之長，我的弟弟，你這個年輕人封（康叔名封）。你的偉大光明的父親文王，能夠宏揚美德，謹慎用刑，不敢輕蔑無依無靠的人，任用該任用之人，尊敬該尊敬之人，威嚇該威嚇之人，以此顯示于民，因而開創(chuàng)了我們的國家，與我們的幾個友邦一起治理我們的西土。這些重大的努力，聞于上帝，上帝十分高興，授大命于文王，消滅無道的龐大殷國，接受了上天的大命和殷國殷民，而繼承文王大業(yè)的，是你的大兄長武王。所以現(xiàn)在你這位小子能被分封在這東土?！敝芄@段誥詞，贊美了文王的功德，說明了康叔得以分封東土的緣由。
周公說：“嗚呼！封，汝念哉！今民將在（觀察）祗（恭敬）遹（遵循）乃文考，紹聞衣德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遠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訓。別求聞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廢在（完成）王命！”意思是說，“唉！封，你要考慮??！如今民眾將要觀察你恭敬地效法文王，努力地聽取殷商遺留的有德之言。前去廣泛求取殷先哲王用以護養(yǎng)民眾的方法，你要著力深遠考慮商老成人安定人心的明智訓誡，另外還要聽取古先哲王的良言用以安定民眾。你的事業(yè)比天還要宏大，你要用這些德行指導自己，不要廢棄繼承和宏揚王命之事?！敝芄倪@段話，告誡康叔，到東土后，既要繼承文王德行，又要聽取殷先人的良言，只有這樣，才能安定民眾，完成王命。
周公說：“嗚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見可，小人難保，往盡乃心，無康好逸豫，乃其乂民。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應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意思是說，“唉！年輕人封，擔當責任如同病痛在身，要謹慎?。√旃o助誠信之人；民情大致可見，百姓難以安定。你前去要盡心盡力，不要貪圖安樂，這樣才能治理好百姓。我聽說，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只是在于獎勵不該獎勵的人，親近不該親近的人而已。你這個年輕人，職責為弘揚先王美德，安定殷商遺民，也是輔助王庭穩(wěn)定天命，革新民眾品德?！敝芄倪@段話，旨在希望康叔以精誠之心，去安定殷民，且決不可“惠不惠，懋不懋”，以消除民怨。因為民怨不論大小，都出于此。
周公說：“嗚呼！封，敬明乃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意思是說，“唉！封，你要認真地弄明白這些刑法。如果人有小罪，不是過失，而是一直這樣，且故意違法，像這種情況，雖然其罪小，但不可不殺。如果人有大罪，但不是一直這樣，而是過失犯罪，偶而這樣，且已徹底坦白了他的罪行，這樣的人，可以不殺?！敝芄谶@里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刑罰主張，如果不是過失犯罪，且是經(jīng)常的，是故意犯罪，對這樣的人要嚴懲；如果是過失犯罪，是偶然的，交待態(tài)度也較好，對待這樣的人，可以從寬處理。這種主張，稱為“殺終赦眚，”即嚴懲故意的慣犯，寬恕偶然的過失犯。
周公說：“嗚呼！封，有敘時，乃大明服，惟民其敕懋和。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非汝封刑人殺人，無或刑人殺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無或劓刵人。”意思是說，“唉！封，如果能按殺終赦眚的方法去做，人們就會心服口服，民眾就會互相告誡，努力和睦相處。如果像看待自己身上的疾病那樣著待民眾的過錯，民眾就會全部屏棄自己的罪行；如果像保護孩子那樣保護民眾，民眾就會康樂安定。如果不是你封要處罰人殺戮人就沒有說要處罰人殺戮人；如果不是你封下令要給犯人割鼻子割耳朵，就無人敢將囚犯割鼻子割耳朵。”周公的這段誥詞，要求康叔封要謹慎用刑，要存有受民之心，且發(fā)號令之權不可隨便給人，自己要牢牢抓住。
周公說：“外事，汝陳時臬司師，茲殷罰有倫。”又說，“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時，丕蔽要囚。”意思是說，“處理刑獄之事，你必須陳列這些法則來管理獄官，這樣，殷人的刑罰處置才有條理?！庇终f，“囚禁犯人，必須考慮五、六天以至十天，才能予以判斷定案?！敝芄倪@些訓誥之詞，旨在希望康叔要以法治獄，且要慎重考慮，不可輕易下結論。
周公說：“汝陳時臬事罰。蔽殷彝，用其義刑義殺，勿庸以次汝封。乃汝盡遜曰時敘，惟曰未有遜事。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殺越人于貨，暋不畏死，罔弗憝。”意思是說，“你要展示這些法則來處理獄訟之事。判斷案件，要運用殷人的常法，要采用其合理的法則來從事刑罰工作，不要全隨從你封的心愿來判斷案子，如果全隨從你的心愿來斷定案子稱之為順利，那就不會有順利的事，唉！你還年輕，不要處處隨從你的心愿，我的心，我的德，你要理解。凡是民眾自己犯罪，有偷盜、搶奪、內(nèi)外作亂，殺人奪貨，強橫不怕死，這些都令人怨恨?！敝芄@段訓誡之詞，主要是叫康叔應按法辦事，不要順自己的心，如果全順自己的心，就不會有順利的事，同時還列舉了民間犯罪的類型。作為兄長且攝政的周公，教育幼弟的懇切之心，溢然言表。
周公又說：“封，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傷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茲，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與我民彝大泯亂。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刑茲無赦。”意思是說，“封啊，十分惡劣使人極其痛恨的，還有不孝不友。做兒子的不肯認真做父親的事，大傷父親的心；父親不能慈愛自己的兒子，甚至厭惡兒子；做弟弟的不念天倫之情，不能恭敬自己的哥哥；做哥哥的不想到幼弟的痛苦，很不友善自己的弟弟。對于這種情況，如果不由我們的官員去處罰他們，天給我們的民眾常法就會大混亂。我說，趕快用文王制定的刑法，嚴懲這類罪行，不可饒恕。”從這段誥詞中可看出，周公十分重視家庭內(nèi)部的孝友之德，若不孝不友，那是大惡，必須嚴懲不貸。
周公又說：“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訓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諸節(jié)。乃別播敷造民，大譽弗念弗庸，瘝厥君；時乃引惡，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茲義率殺。”意思是說，“不遵守大法的，還有諸侯國的庶子、訓人、正人、小臣、諸節(jié)（上述都是官名），他們竟然另外發(fā)播政令，告喻民眾，還極力稱譽違反政令之人，嚴重傷害邦君，這是在助長罪惡，我十分痛恨，你趕快按照法令捕捉他們?！敝芄谶@里告訴康叔，還有不少邦君的官吏，他們知法違法，危害性極大，必須捉拿嚴懲。
周公還說：“亦惟君惟長，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意思是說，“也有那些作君作長的人，不能教育好自己的家人及內(nèi)外臣子，他們仗勢欺人，橫行不法，對這些人不能用德義去治理?！?/span>
周公又說：“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 ：'我惟有及?！瘎t予一人以懌。”就是說，“你也不要不能夠敬重法典，教育民眾，必須要依文王的賞善罰惡法則。你應該告訴民眾說：'我繼承文王的法則?！@樣，我就高興了?！敝芄谏鲜龅膸锥握a詞中，講了不少罪惡的類型。在這段誥詞里，周公婉轉地講到康叔本身可能產(chǎn)生的錯誤，即不敬法典，不按文王的遺志辦事。從中可以看出，周公考慮問題，十分全面。
周公說：“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時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適；不迪，則罔政在厥邦。”意思是說，“封，民眾只有加以教育才能變得善良安康，我時時想到殷先哲王的美德，用這些美德來安定治理民眾，并將它作為法則。況且如今民眾不加教導，就不善；不加教導，你的封國里就沒有良好的政治?！痹谶@里，周公告誡康叔，要加強對民眾的教導，并要運用殷先哲王的美德來教導，這樣教導殷民容易接受。
周公又說：“封，予惟不可不監(jiān)，告汝德之說于罰之行。今惟民不靜，未戾厥心，迪屢未同，爽惟天其罰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無在大，亦無在多，矧曰其尚顯聞于天。”意思是說，“封，我不可不監(jiān)護你，告訴你建德的意見和刑罰的方法。今天民眾還不安靜，沒有安定他們的心，屢次教育尚未見效，上天將要責罰我們，我們不能怨恨，民眾的過錯不能讓其擴大，也不能讓其增多，何況已經(jīng)明顯地傳聞到天上?！敝芄倪@段誥詞，分析了當前民眾的思想狀態(tài)，還不安靜，而責任還在執(zhí)政者自己，所以受上天責罰，也不可怨恨。
周公說：“嗚呼！封，敬哉！無作怨，勿用非謀非彝蔽時忱。丕則敏德，用康乃心，顧乃德，遠乃猷，裕乃以；民寧，不汝瑕殄。”意思是說，“唉，封，要謹慎??！不要造作怨恨，不可用錯誤的謀劃和方法閉塞你的誠心。要勉力行德，用以安定民心，顧念他們的品德，寬免他們的徭役，富裕他們的衣食；民眾安寧了，上天就不會責罰和拋棄我們。”周公的誥詞告訴康叔，施政的目的還是讓民眾安定康樂，只有這樣，才會受到上天的愛護。
周公說：“嗚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無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聽，用康乂民。”意思是說，“唉！努力啊，你這個年輕人封！上天不會只保佑一家，要看你是否有德行。你要牢記??！不要自我斷絕祿命。要明確你的責職，恭敬地對待聽聞，用以安定民眾。”周公的這段誥詞，告訴康叔一個重要觀點，即天命不常，上天不會一直保佑一家，要看你是否有德行。如沒有德行，就會將你拋棄，誥誡康叔要安定好民眾，否則就會自我斷絕祿命。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聽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span>
經(jīng)過多方面的諄諄教導，周公最后說：“去吧，封，不要放棄恭敬，要經(jīng)常聽取我的教導，治理好殷民，這樣，你就可以世代擁有封國，永遠受后人祭享?！?/span>
綜觀周公的這篇誥詞，旨在勸導康叔明確使命，慎用刑罰，安定民眾，永保祿命，后人賦詩道：
康叔受命尹東土，攝政周公洪囑咐。
祗遹先王勤乂民，敬明刑律畢除辜。
敏德迪屢終康心，謹命高聽輕斂賦。
念誥守常無作怨，世居封邑作王輔。
End
執(zhí)行編輯：唐曉玲
凡對金山歷史、國學經(jīng)典、傳統(tǒng)文化感興趣，對上海市金山區(qū)康城文史研究會感興趣的朋友，均歡迎加入我會。大家一起研究探討，不僅能夠為社會留下寶貴的精神財富，更能共同為社會作出貢獻。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