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崔顥的《黃鶴樓》詩,號稱“唐人七律第一”,歷代以來都被詩評家們評崇備至,還入選《唐詩三百首》,可謂中國人最耳熟能詳?shù)奶迫似呗擅髦弧?/p>
《黃鶴樓》
(唐)崔顥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黃鶴樓
與這首詩相關(guān)的一個傳說也流傳甚廣。說的是崔顥詩成后的某天,李白登臨黃鶴樓,有人請李白也賦詩一首,詩仙謙遜推辭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那么李白真的是謙虛嗎?從他后來的行為表現(xiàn)來看,似乎并非如此。
最為世人熟知的證據(jù)是李白后來去金陵(南京)后,寫下了著名的《登金陵鳳凰臺》一詩,而這首詩,明顯摹學了崔顥的《黃鶴樓》詩。詩云:
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持平而論,李白的這首《登金陵鳳凰臺》無論是思想內(nèi)容還是藝術(shù)技巧,都要略勝崔顥《黃鶴樓》詩一籌,至少也是不相上下。但或許是因為模仿痕跡太重,歷來的詩評家們對其評價并不太高,比如金圣嘆就曾大肆冷嘲熱諷:“然則先生當日,定宜割愛,竟讓崔家獨步。何必如后世細瑣文人,必欲沾沾不舍,而甘于出此哉?!币馑际钦f李白當時就應該藏拙到底,不必后來再寫這首詩來出丑。
李白
金圣嘆的評論未免太過刻薄,但他的一個基本判斷大致不錯,就是李白確實“沾沾不舍”,心有不甘。這種心有不甘除了體現(xiàn)在《登金陵鳳凰臺》上外,還體現(xiàn)在臨到晚年(唐肅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李白又寫下了另一首更像《黃鶴樓》的詩作來對飆崔顥。詩作名叫《鸚鵡洲》。全文如下:
鸚鵡來過吳江水,江上洲傳鸚鵡名。
鸚鵡西飛隴山去,芳洲之樹何青青。
煙開蘭葉香風暖,岸夾桃花錦浪生。
遷客此時徒極目,長洲孤月向誰明。
很明顯,這首《鸚鵡洲》詩更稱得上是《黃鶴樓》詩的改名仿作,無論是意境還是詞章,實在像得不能再像了! 當然,結(jié)果也更悲催——后世壓根沒人注意;如果我不說,您恐怕也沒聽說過吧。
鸚鵡洲
所以,現(xiàn)在想來,李白當時的“謙遜”也許更多只是一時間寫不出太出彩的詩作來,暫且敷衍推托——并非在內(nèi)心真正服膺崔顥?;厝ズ谜韵揪臉?gòu)思后,終究還是想一決高下。只不過,一來律詩本非李白所擅長,二來崔詩畢竟創(chuàng)作在先,先入為主,李白即便先后仿作了兩首“佳作”,仍舊不能夠完勝崔顥。其實要我說,李白先生也是太過于執(zhí)念了,便讓崔顥一步又何妨?畢竟你才是唐詩的翹楚和魁首,是全能總冠軍,而崔顥他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單項冠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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