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薩》 (橫41cm 縱153cm)布畫 2014年
《地藏王菩薩 》局部
如紅蓮如沙華,絹素敦煌的魂兮歸來
文/林元亨
藝術(shù)家楊春蕾給朋友們打電話,一般口頭禪是,“你又不理我了哇!”事實上,其實是他經(jīng)常三五年地跟大家“玩失蹤”?!笆й櫋笔且驗樗陂]關(guān)畫畫,冒出來給你打電話,是因為他從畫里又跑出來了,然后抱著一大堆畫作打開在你面前,就像為你又分享了一次他的遠行。
《蓮花觀音》 (縱165cm 橫55cm) 紙本 2015年
《蓮花觀音》局部就像他可以用三年臨摹長卷《八十七神仙卷》、一年畫《大千世界》、兩年畫《黑太陽》一樣,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楊春蕾,又用了三年,臨摹了一批楊春蕾版的大英博物館藏《敦煌絹畫》。“這是沒人干過的”,“估計還得畫上個三五年?!彼?,像一個打坐的羅漢,一臉的投入與真誠。是的,你不得不跟著他的目光,跟著他布面上的一次叫魂,又重新回到那個曾經(jīng)美輪美奐又橫遭劫難的敦煌、王道士、藏經(jīng)洞、素絹與碎片……
《廣目天王》 布本(橫40cm 縱135cm)2014年
《廣目天王》局部季羨林說:“世界上影響深遠的文明體系有中國、印度、伊斯蘭和希臘四個,這四大文明唯一的一個交匯點,就是敦煌和新疆地區(qū)。敦煌及西域的文書文物的發(fā)掘整理,復(fù)活了中國及世界許多被忘懷的往事。”正是這個“交匯點”,引來了一批又一批打著考古和拯救名義的強盜,以致一位叫王圓箓的道士,會站在風(fēng)中目送一箱箱他拱手送上的寶貝遠行。那時候,他不知道他的一個偶然發(fā)現(xiàn),“沙出壁裂一孔,仿佛有光,破壁,則有小洞,豁然開朗,內(nèi)藏唐經(jīng)萬卷,古物多名,見者多為奇觀,聞?wù)邆鳛樯裎铮ā短鍖m大方丈道會司王師法真墓志》)”,會成為教科書中的“敦煌石窟的罪人”,一個“太卑微,太渺小,太愚昧”的“骯臟的土道士”。
《南無觀世音菩薩》 布本
(橫56cm 縱151cm)2015年
《南無觀世音菩薩》 局部
“道士之敬奉玄奘……我用我那很有限的中國話向王道士述說我自己之崇奉玄奘,以及我如何循著他的足跡,從印度橫越峻嶺荒漠,以至于此的經(jīng)過,他顯然是為我所感動了?!?907年,斯坦因到來,他通過編排自己是受了玄奘的感召而將王道士俘虜了,當(dāng)然,還有他送上的可以滿足王道士振興佛窟愿望的馬蹄銀?!八麑⑷康男闹嵌纪度氲竭@個已經(jīng)傾頹的廟宇的修復(fù)工程中,力圖使它恢復(fù)他心目中這個大殿的輝煌……他將全部募捐所得全都用在了修繕廟宇之上,個人從未花費過這里面的一分一銀?!?/span>
《菩薩像》 布本(橫56cm 縱 151)2014年
那一天,一個叫王圓箓的道士從此就站在了歷史的十字路口。他為斯坦因舉著一盞昏暗的油燈,打開了一個通往藏經(jīng)洞的入口?!爱?dāng)我們打開一個深顏色帆布包裹著的大包裹時,我不禁為這種特殊的保存方式而動容。包裹里滿是各種各樣的圖畫,有畫在薄如細紗的絲綢上的,有畫在亞麻織品上的,還有的畫在各種各樣為了還愿的絲綢和織錦上,還有大量的染了色的布料和紙片?!@些圖畫所用的絲綢幾乎全部是精美的透明薄紗。當(dāng)這些經(jīng)幡在空中飄揚時,它們可以讓許多光線穿透……”
《廣目天王》 (橫44cm 縱156cm)
布畫 2014年
藏經(jīng)洞穿透千年的美麗讓斯坦因心跳加速。“我渴望將它們?nèi)窟\走,因為即使是在一些碎片當(dāng)中也有美麗的圖畫,每一小片絲綢都有著較高的收藏盒美學(xué)價值?!?907年,1913-1916年,斯坦因先后兩次盜走敦煌藏經(jīng)洞最為珍貴的絹畫、寫經(jīng)、織品等文物。接著是伯希和、橘瑞超和吉川小一郎、奧登堡、華尓納,敦煌和藏經(jīng)洞遭受了史無前例的掠奪和浩劫。尤其是臭名昭著的華尓納,在1924年率領(lǐng)的哈佛考古隊,見藏經(jīng)洞已經(jīng)空無一物,不甘心的他們竟用涂有粘著劑的膠布剝離莫高窟唐代壁畫精品10余幅,并盜走第328窟彩塑供養(yǎng)菩薩像……從此,大部分敦煌文物流失海外,僅遺書就達3萬多卷,大英博物館一家就藏15000余卷,而且多不示人,難見真容?!岸鼗驮谥袊?,而敦煌研究在國外”,所以,當(dāng)年陳寅恪才要在莫高窟前的一座石碑上奮筆疾書,“敦煌者吾國學(xué)術(shù)之傷心地也”。
《力士》(橫43 縱144)2014年
藝術(shù)家楊春蕾認為,敦煌絹畫的流失是中國畫家的恥辱,好的都在國外了,尤其是大英博物館的斯坦因密室。所以,在畫了《黑太陽》,或許是想重新回到傳統(tǒng)中去,就像一個游子渴望重新回到原點,他經(jīng)歷了一個短暫的困惑之后,選擇用大千的畫法臨摹敦煌的那批失散了的絹畫——他想讓他們回家。
《二觀音》 白描 紙本(橫65cm 65cm)2015年
《二觀音》局部
當(dāng)然,作為一個大風(fēng)堂的傳人,他還繞不過祖師爺張大千臨摹因而毀壞敦煌壁畫的那樁公案:
“張大千先生欲遍摹各朝代人之手跡,故先繪最上一層,繪后將其剝?nèi)?,然后又繪再下一層,漸繪漸剝,冀得各代之畫法。馮、鄭二君認為張先生此舉,對于古物之保存方法,未能計及。蓋壁畫剝?nèi)ヒ粚?,即毀壞一層,對于張先生個人在藝術(shù)上之進展甚大,而對于整個之文化,則為一種無法補償之損失。”(1942年12月5日傅斯年、李濟給于右任信函)
“張大千以一江湖畫家,盤踞此間,已歷年余,組合十余人,作臨摹工作,任意勾勒原畫,以便描摹,損壞畫面,毫不顧惜。且以洞窟作為臥室,鎮(zhèn)日關(guān)鎖,游人裹足。尤其令人憤慨者,為擅自剝離壁畫。張氏崇拜北魏、隋、唐,遂以為宋以下無一可取,凡屬北魏、隋、唐原開而經(jīng)宋元重修者,輒大刀闊斧,將宋元壁畫砍去,以求發(fā)見隋、唐作品年號、題識,唯日孜孜,若恐不及。似此更二三年,千佛洞遭罹浩劫,將不知伊于胡底矣!”(1942年11月5日向達致傅斯年信函)
楊春蕾線描作品
“莫高窟重遭兵火,宋壁殘缺,甬道兩旁壁畫幾不可辨認。剝落處,見內(nèi)層隱約尚有畫,因破敗壁,遂復(fù)舊觀,畫雖已殘損,而敷彩行筆,精英未失,因知為盛唐名手也。東壁左,宋畫殘缺處,內(nèi)層有唐咸通七載題字,尤是第二層壁畫,兼可知自唐咸通至宋,已兩次重修矣。”在《臨摹敦煌畫展覽目次》中,張大千談及此事,他沒有正面去回應(yīng)指責(zé)。
楊春蕾線描作品
不管是故意還是無意,從文物保護的角度,張大千的確是毀壞了許多敦煌的壁畫,并且同樣帶走了一些珍貴的文物,2014年,嘉德就曾經(jīng)拍賣過一幅張大千從敦煌帶出來的五代絹本菩薩像。因為這個前提,楊春蕾認為,作為一名大風(fēng)堂的再傳弟子,他更應(yīng)該去做一件事,用大千筆法,去臨摹那些不再能歸家的敦煌絹畫。他希望為那些孤魂在夜夜歸家的路上,畫上一彎冷冷的淡月,可以照見敦煌、敦煌的那些官員、王道士、斯坦因、華尓納、張大千……照見那纖纖佛手上的紅蓮與四野燃燒著的曼殊沙華……
楊春蕾說,敦煌絹畫大都創(chuàng)作于中國繪畫史的前期,即公元3世紀至10世紀,這也是現(xiàn)存繪畫作品較少的時期,可以說彌補了中國繪畫史上唐代卷軸畫真跡的稀缺,作為絹本作品,那么久遠能夠留存下來,殊為難得。而在題材和構(gòu)圖形式上,敦煌絹畫和敦煌壁畫是相輔相成的,當(dāng)時的僧侶兼畫師們除了在洞窟石壁上作畫外,還將他們的虔誠和信仰一一描繪、刻畫在了素絹布匹之上,這個傳統(tǒng)從隋唐一直持續(xù)到了宋初。由于尺幅小,易于繪制,所以敦煌的這些絹畫大多由畫師們在專門的畫室完成,在用筆設(shè)色上,也較之壁畫更為用心和自由。同時,在以蘇東坡為代表的北宋文人畫興起之前,其實中國的繪畫是被職業(yè)的畫師和畫匠壟斷著,其神秘的技法,燦爛色彩的運用,從宋以后就逐漸消失,今人更不可知一二,但相信可以在敦煌絹畫上去探究和尋找,至少有了一種破譯的可能。
楊春蕾線描作品
楊春蕾說,“這么多年,我一直在用大千先生的方法在走。父親楊詩云是張大千研究專家,終身研究張大千。1995年,拜張大千的關(guān)門弟子孫家勤為師,從此成為大風(fēng)堂的入室弟子。說起與敦煌的淵源,也頗為深厚。”事實上,從學(xué)院深造出來之后,他畫的題材一直都是佛教繪畫。第一個畫展是佛教畫展。1999年為紀念張大千誕辰100周年在四川省美術(shù)館舉辦《楊詩云、楊春蕾父子補成張大千臨摹敦煌壁畫未完稿畫展》。這次能夠臨摹敦煌絹畫,也可謂再續(xù)前緣,和義不容辭?!爸匦屡R摹一張畫,也是一個學(xué)習(xí)的過程,促使我做一個學(xué)術(shù)性的系統(tǒng)性研究?!睂τ诨貧w傳統(tǒng),楊春蕾樂此不疲。
楊春蕾線描作品
藝術(shù)就是一種面壁,一種修行。楊春蕾說。學(xué)它最好的東西,不對的要修正。他不是簡單的臨摹,許多殘缺的地方,他都做了完善,頭上戴的寶冠,后面的頭光,身上披的紗帛,以及項飾瓔珞,足下的蓮花,畫布殘缺的題字,以及色彩、尺寸,他都做了調(diào)整。他要的是楊春蕾的版本。這一次,他選擇的材質(zhì)是布面。他說他除了臨摹一個布本,還要畫另外兩個版本,一個臨摹的紙本,一個創(chuàng)作本。對于這批敦煌絹畫,他激情滿滿。他說他經(jīng)常夢見自己在畫一張透明的畫,光從那上面一絲絲灑下來,神圣無比。
楊春蕾線描作品
對于這種無用功似的臨摹,很多人是不解的,但楊春蕾喜歡玩“失蹤”。他說,生命個體是孤獨的,我用畫來告白和訴說這種遭遇。
楊春蕾線描作品
斯坦因在做《沿著古代中亞的道路》斯坦因哈佛大學(xué)主題講座的時候,提到這批他帶走的敦煌絹畫,不無驕傲地說:“每次展閱之時,肅穆和平之氣息撲面而來。畫面中,音樂輕快流動的景象似乎活了起來,仿佛可以親耳聆聽欣賞一般?!矣X得上天似乎格外地垂青于我,因為石窟寺藏經(jīng)洞中那些秘藏千年的珍貴畫作居然一直保存至今,直到我能夠到來并獲取它們。這實在是一樁可慶可賀的奇事。”
楊春蕾線描作品
或許,那一瞬間,得意忘形的他已經(jīng)忘了那個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懂的王道士:
“現(xiàn)在,那個善良的道士終于又可以自由地呼吸了,他幾乎也相信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出于西方學(xué)術(shù)的需要,是要挽救那古代佛教文學(xué)和藝術(shù)的遺跡,而這些古玩由于得不到當(dāng)?shù)氐闹匾曌罱K可能會損失和丟失。在我最終要跟千佛洞說再見的時候,他快活而消瘦的臉龐上露出害羞的表情,卻又滿足安詳,我們友好地分手了。我相信他的內(nèi)心真的非常平靜,因為在我回到‘安西’的4個月之后,我同意為遠在西方的“博學(xué)寺廟”再送來200捆中漢文和藏文寫卷。但我真正感到寬慰的,卻是在這從奇怪的貯藏之地拯救出來的24箱寫卷和5箱畫卷及別的藝術(shù)古玩被安全地運送到大英博物館的時候?!保ㄋ固挂颉端固挂蛑袊诫U手記》)
楊春蕾線描作品
傳說,這世上有一種花,叫曼殊沙華,又名彼岸花?!氨税痘?,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被蛟S,楊春蕾再次從他的畫中冒出來的時候,他會凈手焚香地寫上《法華經(jīng)》上的一段話:“爾時世尊,四眾圍繞,供養(yǎng)、恭敬、尊重、贊嘆。為諸菩薩說大乘經(jīng),名無量義、教菩薩法、佛所護念。佛說此經(jīng)已,結(jié)跏趺坐,入于無量義處三昧,身心不動,是時天雨曼陀羅華、摩訶曼陀羅華、曼珠沙華、摩訶曼珠沙華。而散佛上、及諸大眾?!?
楊春蕾線描作品
楊春蕾說,或許用斯文·赫定的一句話來描述敦煌的宿命與榮光是準確的,“昔日的壯景一幅幅沉入西方的地平線,而新的燦爛輝煌的景象每天都隨著初升的朝陽,一幕幕展現(xiàn)在東方的天際。”這句話使他一路前行。
藝術(shù)家簡介
楊春蕾創(chuàng)作照(楊春蕾與愛女小墨)
楊春蕾——中國現(xiàn)代漢傳佛學(xué)畫家。張大千藝術(shù)研究院秘書長。張大千再傳弟子,師從大風(fēng)堂關(guān)門弟子孫家勤先生。父親是著名的張大千藝術(shù)研究專家楊詩云。其出生于藝術(shù)世家,自幼隨父研習(xí)中國傳統(tǒng)繪畫。從事佛教畫創(chuàng)作二十余年,是大風(fēng)堂畫派重要傳承人。
《藝術(shù)圈網(wǎng)》編輯部
主編: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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