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文化與文學(xué) 之
漢賦形象代言人——司馬相如
（下）
文 杜悅竹
文君當壚 相如滌器
1
首富女兒與窮酸才子私奔，這在當時一定又是轟動的頭條新聞。
卓文君跟著相如跑到成都，才發(fā)現(xiàn)司馬相如窮得要死，“家徒四壁立”，家里就只有四面墻壁。理想的豐滿遭遇到現(xiàn)實的骨感。
卓王孫惱羞成怒，別人看來的“故事”，對他而言卻是一個重大“事故”，深感恥辱。他放出話來：“我的女兒居然跟人私奔，太不出息了，把我們卓家的臉都丟光了！我不忍心殺她，但是一分錢也不給她！”
眼見得謀取卓家的錢財似乎無望，但是司馬相如不急，他在靜靜等待。
卓文君從小錦衣玉食，哪里過得慣這種窮苦日子，沒多久就受不了了，對相如說：“我們還是回臨邛去吧，即使向兄弟借貸，也足以為生，何至于在成都過這種苦日子！”
司馬相如在等著她開這個口。
于是兩口子回到臨邛。
然而，他們在成都，也留下琴臺路的地名，這是他們對地方記憶的一個貢獻。
2
相如變賣家當，在臨邛盤了一個酒館下來，也許就在卓家附近。在酒館里，卓文君作女招待，當壚賣酒。相如自己帶著一群小廝，穿上露出腿毛的大褲衩（這在當時可是新鮮玩意兒，有身份的人是不屑于穿的），在集市中熱火朝天地洗滌器皿。
大才子開了家酒館，首富的女兒當女招待，“鳳求凰”的男女主角又回到了臨邛，這在當時肯定又是一個頭條新聞。酒館的生意絕對不會差。
卓王孫覺得太丟人了，杜門不出。
卓王孫的弟兄們都來勸他，也許這中間還有臨邛縣令王吉的身影，他們說：“現(xiàn)在文君已經(jīng)失身于司馬長卿了，無法挽回。而且人家長卿又不是什么下等人物，人家是大文豪喲，一表人才，你女兒足以托付終身的。而且他又是縣令的貴客。他無非就是現(xiàn)在窮一點，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何必跟他們把關(guān)系搞得這么僵。他們窮得去開酒吧，你不也丟臉嗎？”
卓王孫不得已，只好分給文君“僮仆百人、錢百萬”，連未辦置的嫁妝都一并補齊了。
大功告成。于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收拾行囊，回到成都，買田宅，成為富人。
只是不知道，參與策劃、一手導(dǎo)演的臨邛縣令王吉，是否從司馬相如獲得的巨額財富中，收取20%的提成呢？
3
在臨邛，文君當壚、相如滌器，這個行為成為后世著名的典故。這算是司馬相如給中國文化的又一個影響。
比如，李商隱的詩《杜工部蜀中離席》：
人生何處不離群，世路干戈惜暫分。
雪嶺未歸天外使，松州猶駐殿前軍。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雜雨云。
美酒成都堪送老，當壚仍是卓文君。
末聯(lián)也是名句。
杜甫的詩：《醉時歌》:“相如逸才親滌器,子云識字終投閣。”洗碗刷盆的司馬相如，成為后世落魄文人的夫子自道。
四川邛崍文君井有一聯(lián)：
君不見豪富王孫，貨殖傳中添得幾行香史；停車弄故跡，問何處美人芳草，空留斷井斜陽；天崖知已本難逢；最堪憐，綠綺傳情，白頭興怨。
我亦是倦游司馬，臨邛道上惹來多少閑愁；把酒倚欄桿，嘆當年名士風(fēng)流，消盡茂林秋雨；從古文章憎命達；再休說長門賣賦，封禪遺書。
后來，相如竊玉，與韓壽偷香、張敞畫眉、沈約瘦腰，合稱古代四大風(fēng)流韻事。
4
依靠充滿創(chuàng)意的策劃，完美的演技，過硬的音樂才能，司馬相如抱得美人歸，實現(xiàn)人生的逆襲。
《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中記錄了整個事件：
會梁孝王卒，相如歸，而家貧，無以自業(yè)。素與臨邛令王吉相善，吉曰：“長卿久宦游不遂，而來過我?！庇谑窍嗳缤?a target='_blank'>都亭。臨邛令繆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見之，后稱病，使從者謝吉，吉愈益謹肅。臨邛中多富人，而卓王孫家僮八百人，程鄭亦數(shù)百人，二人乃相謂曰：“令有貴客，為具召之?！辈⒄倭?。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數(shù)。至日中，謁司馬長卿，長卿謝病不能往，臨邛令不敢嘗食，自往迎相如。相如不得已，彊往，一坐盡傾。酒酣，臨邛令前奏琴曰：“竊聞長卿好之，愿以自娛?！毕嗳甾o謝，為鼓一再行。是時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繆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之臨邛，從車騎，雍容閑雅甚都；及飲卓氏，弄琴，文君竊從戶窺之，心悅而好之，恐不得當也。既罷，相如乃使人重賜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與馳歸成都。家居徒四壁立。卓王孫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殺，不分一錢也。”人或謂王孫，王孫終不聽。文君久之不樂，曰：“長卿第俱如臨邛，從昆弟假貸猶足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與俱之臨邛，盡賣其車騎，買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當壚。相如身自著犢鼻裈，與保庸雜作，滌器于市中。卓王孫聞而恥之，為杜門不出。昆弟諸公更謂王孫曰：“有一男兩女，所不足者非財也。今文君已失身于司馬長卿，長卿故倦游，雖貧，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獨柰何相辱如此！”卓王孫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文君乃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為富人。
“臨邛令繆為恭敬”，“相如繆與令相重”，司馬遷使用了兩個“繆”字。“繆”在這里念miù，作動詞，就是佯裝、詐偽的意思。
但話又說回來，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沒有卓文君的大膽、熱烈、決絕，這“鳳求凰”的故事也是成不了的。
第二次入長安
1
現(xiàn)在司馬相如有錢了，他終于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
司馬相如重新使用他的策劃大師才能，聯(lián)系了他以前的老關(guān)系，讓狗監(jiān)楊得意向信皇帝推薦《子虛賦》。
不喜歡辭賦的漢景帝在公元前141年去世。
即位的是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即位時，他只有16歲。毛澤東的詞《沁園春 雪》中臧否古代帝王，說“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fēng)騷”。
漢武帝軍功卓著，得“武”字謚號，其實，在歷代帝王中比較，漢武帝算是文采出眾的一位，有《秋風(fēng)辭》等著名的文學(xué)作品。
可以推測的是，狗監(jiān)楊得意大字不識，或文化程度不高，他不大可能讀懂什么《子虛賦》。但是，司馬相如賄賂狗監(jiān)楊得意，讓楊得意在漢武帝游獵休息之余，把《子虛賦》放置在皇帝讀書的案頭。
果然，漢武帝在案頭讀到了《子虛賦》，皇帝正處于求知欲旺盛的年紀，以為是古人寫的，感嘆道：“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
在一旁觀摩的楊得意趕緊出來，說：“這篇文章是我的老鄉(xiāng)司馬相如寫的。”
漢武帝大驚，于是召見相如。
后來，王勃在《滕王閣序》中寫到：“楊意不逢，賦凌云而自惜?！睏钜?，就是指楊得意。司馬相如又創(chuàng)造了一則典故。
2
司馬相如終于第二次進長安了，并沒有帶家屬。
司馬相如抓住機會，對漢武帝說：“《子虛賦》寫的諸侯的事，請讓我寫‘天子游獵賦’?！焙髞砭蛯懗闪恕渡狭仲x》。
皇帝看后非常高興，司馬相如被封為郎官。
漢賦基本都很難讀，《上林賦》尤其難讀，賦講究鋪采摛文，講究鋪陳，比如寫到山的時候，堆砌一堆帶山字旁的字，寫到水的時候，堆砌一堆帶水字旁的字。漢代辭賦家往往就是文字學(xué)家，那是缺少字典之類的工具書，就是靠個人之力慢慢收集，有些人辭賦寫的慢，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平定西南夷
1
司馬相如也是有政治功績的。
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相如擔(dān)任郎官數(shù)年，正逢唐蒙受命掠取和開通夜郎及其西面的僰中，征發(fā)巴、蜀二郡的官吏士卒上千人，西郡又多為他征調(diào)陸路及水上的運輸人員一萬多人。他又用戰(zhàn)時法規(guī)殺了大帥，巴、蜀百姓大為震驚恐懼?；噬下牭竭@種情況，就派相如去責(zé)備唐蒙，趁機告知巴、蜀百姓，唐蒙所為并非皇上的本意。他發(fā)布了一張《諭巴蜀檄》的公告，并采取恩威并施的手段，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2
司馬相如出使完畢，回京向漢武帝匯報。唐蒙已掠取并開通了夜郎，趁機要開通西南夷的道路，征發(fā)巴、蜀、廣漢的士卒，參加筑路的有數(shù)萬人。修路二年，沒有修成，士卒多死亡，耗費的錢財要用億來計算。蜀地民眾和漢朝當權(quán)者多有反對者。這時，邛、笮的君長聽說南夷已與漢朝交往，得到很多賞賜，因而多半都想做漢朝的臣仆，希望比照南夷的待遇，請求漢朝委任他們以官職。
皇帝向司馬相如詢問此事，相如說：“邛、笮、冉、駹等都離蜀很近，道路容易開通。秦朝時就已設(shè)置郡縣，到漢朝建國時才廢除。如今真要重新開通，設(shè)置為郡縣，其價值超過南夷。”邛、笮、冉、駹等地就是今天的西昌、雅安一帶。
皇帝以為司馬相如說得對，就任命司馬相如為中郎將，令持節(jié)出使。副使王然于、壺充國、呂越人等，乘坐四匹馬駕馭的傳車向前奔馳，憑借巴、蜀的官吏和財物去攏絡(luò)西南夷。
“不乘高車駟馬，不過汝下！”夢想一定是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3
司馬相如等人到達蜀郡，蜀郡太守及其屬官都到郊界上迎接相如，縣令背負著弓箭在前面開路，蜀人都以此為榮。于是卓王孫、臨邛諸位父老都憑借關(guān)系來到司馬相如門下，獻上牛和酒，與相如暢敘歡樂之情。
卓王孫喟然感嘆，自以為把女兒嫁給司馬相如的時間太晚，便把一份豐厚的財物給了卓文君，使與兒子所分均等。
司馬相如平定了西南夷。邛、笮、冉、駹、斯榆的君長都請求成為漢王朝的臣子。于是拆除了舊有的關(guān)隘，使邊關(guān)擴大，西邊到達沫水和若水，南邊到達牂柯，以此為邊界，開通了靈關(guān)道，在孫水上建橋，直通邛、笮。
司馬相如還京報告皇帝，皇帝特別高興。
司馬相如還寫了一篇《難蜀父老》，以解答問題的形式，闡明了和少數(shù)民族相處的道理，其文蒼勁優(yōu)美，說理透徹，成功地說服了眾人，使少數(shù)民族與漢廷合作，為開發(fā)西南邊疆作出了貢獻。
文章中有著名的一句話：“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
這也算是司馬相如的夫子自道。
晚年時光
1
司馬相如是想作“非常之人”的，因此不矜細行。以致有人告發(fā)他接受賄賂，遂遭免官。一年后，被重新啟用，仍為郎官。
不過司馬相如并不喜歡辦公，擔(dān)任官職，不太愿意同公卿們一起商討國家大事。后來由于身患消渴病，常借病在家閑呆著，不追慕官爵。
消渴病，就是糖尿病，這個病第一次被記錄就是在《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中，司馬相如是史書所載第一個得這種病的人。消即消瘦，渴即口渴多飲。后來即用“相如渴”作患消渴病的典故。
杜甫晚年也得了這個病，他在《過南岳入洞庭湖》詩中寫到：“病渴身何去，春生力更無?！?/span>
李商隱《漢宮詞》：“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賜金莖露一杯?！备邌ⅰ顿涐t(yī)師王立方》詩：“詩人亦有相如渴，愿乞丹砂舊井泉?！?/span>
這也是司馬相如帶來的文化影響吧。
2
司馬相如也曾跟隨漢武帝到長楊宮去打獵。司馬相如上書加以勸諫，皇帝認為他說的對。
相如還曾經(jīng)向劉徹獻賦，哀悼秦二世行事的過失，以勸誡劉徹。
司馬相如被授官為漢文帝的陵園令。
有一次，漢武帝又向相如表示喜歡《子虛賦》，司馬相如善于迎合，看出了皇上喜愛仙道，趁機說：“上林之事算不得最美好，還有更美麗的。臣曾經(jīng)寫過《大人賦》，未完稿，請允許我寫完后獻給皇上?！?/span>
司馬相如認為傳說中的眾仙人居住在山林沼澤間，形體容貌特別清瘦，這不是帝王心意中的仙人，于是就寫成《大人賦》。
漢武帝讀后特別高興，飄飄然有凌駕云天的氣概，心情好似遨游天地之間那樣爽快。
因此，“飄飄然有凌云之氣”，相如又貢獻出了一個成語。
3
這個時期，漢武帝“金屋藏嬌”故事的女主角皇后陳阿嬌失寵，被貶至長門宮，終日以淚洗面，輾轉(zhuǎn)想出個辦法，命一個心腹內(nèi)監(jiān)，攜了黃金百斤，向大文士司馬相如求得代做一篇賦，請他寫自己深居長門的閨怨，希望能挽回皇帝的心意。
司馬相如遂作《長門賦》。
據(jù)《長門賦》序，武帝讀此賦后，大為感動，陳皇后遂復(fù)得寵。但由于序言提及武帝的謚號，司馬相如不可能知道，而且史書上也沒有記載漢武帝對陳皇后復(fù)幸之事。此賦在藝術(shù)風(fēng)格上與相如《上林賦》等風(fēng)格不類，因此，有人認為不可能是相如所作，而是后人所擬。
我認為，序言有可能是后人為了說明文章寫作背景而加上去的，文章是司馬相如寫的可能性極大。風(fēng)格之類云云，哪里靠得??？就是現(xiàn)在確定為司馬相如所作的《上林賦》與《哀秦二世賦》都不是一個風(fēng)格。你能看出李白的《蜀道難》與“床上明月光”是一個人的手筆嗎？
《長門賦》號稱拿了歷史上最高稿費。這篇文章開創(chuàng)了古代詩歌中以男女之艷情寫個人情志的一體，對后世文學(xué)的影響同樣是不可低估的。
辛棄疾有詞《摸魚兒》：“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這里用的是《長門賦》的典故。
可以說，司馬相如又開辟了一個文化傳統(tǒng)。
4
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司馬相如已因病免官，家住茂陵。
但也有說法，司馬相如是在成都度過了晚年，死后葬在都江堰市。
漢武帝想起了司馬相如，對他手下人說：“司馬相如病得很厲害，可派人去把他的書全部取回來；如果不這樣做，以后就散失了。”
使者前往茂陵，而司馬相如已經(jīng)死去，家中沒有書。詢問卓文君，她回答說：“司馬相如本來不曾有書。他時時寫書，別人就時時取走，因而家中總是空空的。他還沒死的時候，寫過一卷書，他說如有使者來取書，就把它獻上。再沒有別的書了?！边@書便是《封禪書》。
司馬相如再一次迎合漢武帝。因為漢武帝此時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封禪，就等一個人來說破。
5
司馬相如活了61歲。
按照葛洪《西京雜記》的說法，司馬相如死于縱欲：“長卿素有消渴疾，及還成都，悅文君之色，遂以發(fā)痼疾……卒以此疾至死?！?/span>
不過這個說法也禁不起推敲。第一，司馬相如本身患有重病，死時61歲，在古代也稱得上是壽終正寢。第二，司馬相如大約年長卓文君20歲，到司馬相如晚年，卓文君也有40歲左右。第三，葛洪本來就是東晉道士，精研房中術(shù)，“房中之術(shù)能殺人”，所以對這方面特別關(guān)注，難免有此意淫式的推測。
當然，就算縱欲而死，也并非壞事。作家李敖不就認為這種死法挺理想的嗎？
八卦故事
1
據(jù)《西京雜記》記載，司馬相如晚年，想納一位茂陵女子為小妾，卓文君知道后，寫了一首《白頭吟》給他。（“司馬相如將聘茂陵人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不過，考證家們言此詩是民間作品。
《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蛟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凄凄復(fù)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徙徙。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边@在今天都是被很多人作為QQ簽名的名句。
這首《白頭吟》使司馬相如回心轉(zhuǎn)意，也傳為千古佳話。此后不久相如回歸故里，兩人安居林泉。從這可以看出，卓文君是古代一夫一妻制的忠實捍衛(wèi)者。
這也算是他們留下了一個非常大的文化影響。
2
當然還有一些故事，則明顯是后人附會。
比如卓文君《白頭吟》，還有《訣別書》：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還有一則故事是說，有一天卓文君收到司馬相如的信，拆開后看，只有寥寥數(shù)語：“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甭斆鞯淖课木埔娫凇叭f”字之后，少了一個“億”字，當下心如刀割、淚眼婆娑。因為“無億”即“無意”也，是丈夫?qū)ψ约阂讶弧盁o意”的暗示！
于是，她強忍著悲痛，回了一封“倒順書”《怨郎詩》給司馬相如：
一別之后，兩地相思，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撫彈，八行書無信可傳，九連環(huán)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相思、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言千語說不完，百無聊賴十依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稟燭問蒼天，六月三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三月桃花隨水轉(zhuǎn)，二月風(fēng)箏線兒斷，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
這些當時野史演繹，或者小說家言。
文學(xué)意義
1
一代有一代之文學(xué)，漢代的文學(xué)主要就是漢賦。漢賦是一種有韻的散文，它的特點是散韻結(jié)合，專事鋪敘。從賦的形式上看，在于“鋪采摛文”；從賦的內(nèi)容上說，側(cè)重“體物寫志”。
司馬相如的文學(xué)成就主要表現(xiàn)在辭賦上，他是公認的漢賦代表作家?！稘h書·藝文志》著錄“司馬相如賦二十九篇”，現(xiàn)存《子虛賦》《天子游獵賦》《大人賦》《長門賦》《美人賦》《哀秦二世賦》6篇。
他是漢賦的奠基人，揚雄欣賞他的賦作，贊嘆說：“長卿賦不似從人間來，其神化所至邪！”
他被班固、劉勰稱為“辭宗”，被林文軒、王應(yīng)麟、王世貞等學(xué)者稱為“賦圣”。
魯迅在《漢文學(xué)史綱要》指出：“武帝時文人，賦莫若司馬相如，文莫若司馬遷?！?/span>
兩千多年來，司馬相如在文學(xué)史上一直享有崇高的聲望，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單單看這篇文章我列出部分典故，就可以見其文化影響。
2
但是司馬相如真正文學(xué)意義論述最精當?shù)模€是李澤厚、劉綱紀著的《中國美學(xué)史》。
他們認為，中國歷史上開始明確地單獨討論一種“純粹意義上的文藝”，是從漢代司馬相如的漢賦和他關(guān)于作賦的言論開始的。
他們認為，司馬相如的賦區(qū)別于“詩”和楚辭的地方，在于它處處講求文辭的華美富麗，以窮極文辭之美為重要特征。雖然它也有歌功頌德和所謂“諷喻”的政治作用，但構(gòu)成漢賦最根本的特征的東西，卻在于它能給人充分的藝術(shù)享受，并以給人們這種享受為自覺追求的重要目的。
他們認為，漢賦的產(chǎn)生標志著中國文學(xué)開始了強調(diào)文學(xué)的審美價值，不再只強調(diào)它作為政教倫理宣傳工具的價值了。這使文藝性的“文”從古代那種廣義的“文”明確分化出來的重要的第一步。
可以說，司馬相如是中國文學(xué)精神得以確立的豐碑式的人物。
3
漢景帝末年，文翁在成都興學(xué)。到漢武帝時，全國的郡縣都設(shè)立學(xué)宮。
文翁影響當然很大。不過對巴蜀地區(qū)而言，后世把教育的功績基本都算到文翁的頭上，卻有些片面。
《漢書·地理志》記載，“景、武間，文翁為蜀守，教民讀書法令，未能篤信道德，反以好文刺譏，貴慕權(quán)勢?！边@說明，對于蜀地的教化，文翁興學(xué)似乎沒有起到正面的作用。“及司馬相如游宦京師諸侯，以文辭顯于世。鄉(xiāng)黨慕循其跡。后有王褒、嚴遵、揚雄之徒，文章冠天下?！?/span>
可以看出，巴蜀的文教勃興，是司馬相如帶來影響的結(jié)果。所謂言傳身教，文翁可算言傳，相如可謂身教。
所以說，巴蜀的文化傳統(tǒng)，“文翁償其教，相如為之師”，才是實際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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