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德里，很平常的一天，
軟件工程專業(yè)畢業(yè)生Abhishek Singh像往常一樣在辦公室努力工作。
電話鈴響，他接起電話，一口正宗的美國腔。
“您好，這里是××電腦維護中心，請描述一下您所遇到的問題。
什么，您瀏覽網(wǎng)頁時電腦彈出窗口說中毒了？
哦，沒關(guān)系的，請讓我遠程控制你的電腦，幫你找出病毒。”
隨后，Singh取得客戶電腦的控制權(quán)，他在文件夾里隨手找出兩個看不順眼的文檔，告訴客戶，這就是病毒。
要想讓電腦恢復正常，客戶必須購買他們公司的安全軟件，299美金一年，399美金兩年。
絕大部分客戶都會乖乖掏錢購買這款所謂的安全軟件，
他們不敢吭聲，不敢向身邊懂電腦的人求助，
因為他們的電腦都是在瀏覽黃色網(wǎng)站或是非法下載時彈出窗口，提示電腦已中毒。
同時彈出來的，還有Singh所在的電腦維護中心的客服電話。
可Singh賣出去的也并不是什么正規(guī)殺毒軟件。一切都是圈套，客戶的電腦根本沒有中毒。
Singh也并非普通的技術(shù)人員，而是一名電信詐騙犯。
在印度，像他一樣擁有大學文憑，對未來擁有無限憧憬和滿腔抱負，卻在從事常人不恥的電信詐騙的年輕人，還有很多……
眾所周知，印度人口稠密，就業(yè)競爭非常激烈。
2016年，印度某市招聘114名員工，一共有1.9萬人報名。
其中一個街道清潔工的崗位，竟然引來幾千名大學畢業(yè)生為此擠破頭，當中很多人都還擁有工程學和MBA學位。
同一年，印度一家國有銀行公布1500個崗位，報名人數(shù)超過150萬。
鐵路部門招聘10萬人，報名參加考試的人數(shù)超過900萬。
因為就業(yè)問題，印度青年甚至曾進行過抗議，爆發(fā)過騷亂。
但…抗議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解決眼前急需工作糊口的危機，
很多年輕人因此病急亂投醫(yī)，看見招聘廣告就會滿懷期待地試一試。
Pradeep Saluja就是其中之一。
那天，他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招聘信息：
“國際業(yè)務外包公司，要求懂英語，無需經(jīng)驗，短暫培訓即可上崗?！?/strong>
他投了簡歷，參加了面試，得到一份“亞馬遜客服中心”的工作。
但開始工作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了。
（示意圖，并非文中提到的詐騙公司）
所謂的客服中心位于古爾岡一個很偏僻的地方，辦公室很小，但除他之外，還擠進了另外50名員工。
入職第一天，“上司”拿了一份劇本給他，記熟之后，他就按著“上司”給的名單，挨個兒給美國的“客戶”打電話：
“你好，我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Charles，您涉嫌偷稅漏稅，請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strong>
簡簡單單幾句話，大部分人一聽就知道這是騙子，馬上掛斷。
但依舊有10%的人，對此深信不疑。
他們顫抖著聲音表示懺悔，得手的Saluja則不動聲色，
“現(xiàn)在我要把電話轉(zhuǎn)給其他部門的同事，請您配合?！?/strong>
接下來，剛?cè)胄械某跫夠_子Saluja撤退，公司里經(jīng)驗豐富的高級騙子上場。
在他們的哄騙之下，絕大部分受害者都會老老實實通過在線轉(zhuǎn)賬等方式，把自己卡上的錢轉(zhuǎn)給他們。
工作了3個星期，Saluja實在無法忍受良心的譴責，辭職回家了。
電信詐騙犯當中，有很多人和Saulja一樣，都是被中介或詐騙公司，通過招聘客服的幌子哄騙而來。
但也有人，是明明白白趟了這趟渾水。
19歲的Pawan Poorjary就是其中之一。
大學讀到一半就退學的他一心想要發(fā)大財，成為眾人艷羨的百萬富翁，但現(xiàn)實卻讓他屢屢碰壁。
找不到工作吃不上飯，走投無路之際，他接到一個HR打來的電話，
說是在網(wǎng)上看到他的求職簡歷，覺得他能完美勝任該司的工作。
Poorjary懵懵懂懂地參加入職培訓，培訓師隱晦地講了講工作內(nèi)容。
耿直的他大膽舉手提問，“這不就是詐騙嗎？”
沒想到，培訓師大方地點頭承認了，
但他也“開明”地表示，如果有人不愿意做，可以馬上離開。
10個參加培訓的人當中，只有2人離開。
入職之后，公司發(fā)現(xiàn)他天賦秉異，很快就讓Poorjary擔任“Closer”的職位。
所謂的closer，其實就相當于高級騙子。
初級騙子被稱為opener，他們廣撒網(wǎng)找到可能上當?shù)哪繕?，之后會把電話轉(zhuǎn)給closer，由他們巧舌如簧,實施詐騙的核心過程。確保受害人最終上當。 給他們打錢。
接到opener轉(zhuǎn)來的電話，Poorjary用熟練而嚴肅的英語表示，
“我的名字叫Paul Edward，編號IRD7613，是美國財政部負責法律事宜的員工。
國稅局報上來的一樁案件當中，你被列為頭號嫌疑人?，F(xiàn)在請準備好紙和筆，記下你的案件編號，IRC7647?！?/strong>
接下來，Poorjary會給受害者念一份法律文書，用高深枯燥的專業(yè)詞匯向他們描述案件的復雜性和重要性。
受害者聽得云里霧里，但卻膽戰(zhàn)心驚，很多人甚至嚇得在電話里失聲痛哭。
很快，他們的心理防線全線崩潰，對Poorjary幾乎言聽計從。
這時，Poorjary會要求他們?nèi)プ罱纳虉觯I一張價值數(shù)百美元甚至更多的蘋果禮品卡。
然后，為了避嫌，Prrojary會把電話轉(zhuǎn)給“另一個部門的同事”。
那位同事會讓受害者“登記”禮品卡的卡號和密碼。
如此一來，這場騙局就大功告成，負責詐騙的員工也能從中獲得一筆收益。
據(jù)Poorjary介紹，他每個月的基本工資1.5萬盧比（約人民幣1500元）。
每成功騙取一筆美金，他就能得到相同數(shù)目兩倍的盧比，
舉個例子，如果他騙到100美金，那這筆單子他就能拿到200盧比（人民幣20塊零5毛）的提成。
而且，公司也很“人性化”，
Poorjary生日的時候，公司還給他發(fā)了5萬盧比（人民幣5100元）的獎金。
Poorjary很喜歡也很擅長這份工作，短短2個月當中，他就為公司騙到2.4萬美元。
經(jīng)濟上收入不菲，精神上他也得意洋洋。
“美國佬不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嗎？不還是被我騙了?！?/strong>
公司里的同事都是一群年輕人，大家躊躇滿志，都希望成為電信詐騙界的大佬。
開豪車，住別墅，坐著商務艙周游世界，跟漂亮性感的女人約會。
但很快，Poorjary的成就感很快就被愧疚所取代。
那天，他負責詐騙的是一個來自美國的年輕媽媽。
聽Poorjary念完文書后，她在電話那頭悲傷地啜泣。
她告訴Poorjary，自己沒有錢，兒子吃的食物都是她從救濟窮人的食物銀行免費領(lǐng)取的。
現(xiàn)在又惹上了官司，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心存不忍的Poorjary中斷電話，告訴上司要不這一單就算了吧？
但上司強硬地奪過電話，代替Poorjary繼續(xù)實施詐騙。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Poorjary對這份工作產(chǎn)生了懷疑和厭倦。
“我老是在想，如果被騙的人是我的媽媽該怎么辦……”
幾個月前，他思來想去，終于撥打了舉報電話，
他所在的詐騙公司被警方一鍋端掉。
Poorjary迷途知返，但更多的人，在詐騙行業(yè)越陷越深。
他們也曾經(jīng)試圖洗手不干，
但…除了詐騙公司的HR，不會再有其他公司打來電話說他“完美符合本司的需要?！?/strong>
離開一家詐騙公司，最后往往也只能進入另一家詐騙公司。
于是，在金錢的誘惑之下，是非對錯的界限也就漸漸模糊了。
一位從業(yè)5年的資深電信詐騙犯表示，他們也曾在道德和利益之間掙扎搖擺。
后來，他們這樣說服自己：
“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騙局，
一個毫無出路的年輕人，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受害者。”
自己都是受害者，那…也不妨傷害一下這個世界了…
抱著這種心態(tài)，他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有的人從詐騙獲利，
還有的人，以給詐騙公司介紹員工為生。
8年前，18歲的Sunil Kumar從印度北方邦的一座小村莊來到繁華的德里。
幾經(jīng)周折之后，頭腦敏捷的他瞅準了電信詐騙這個潛力無限的“商機”，開始做起中介的生意，為詐騙公司介紹員工。
到如今，生意做大做強，他雇了8名員工，每個月純收入15萬盧比（人民幣1.5萬+）。
每天，員工們在求職網(wǎng)上篩選合適的簡歷，然后將這群求職心切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送到詐騙公司。
每輸送一名員工，他就能從詐騙公司獲取2000盧比的介紹費（人民幣204元）。
每個月，他至少能做成50多筆生意。
這些根本不知道自己將要從事什么工作的年輕人，被送到詐騙公司后有的默默接受，
有的會氣憤地打電話給Kumar，譴責他。
這時，Kumar往往會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無辜模樣，跟他一起唾罵詐騙公司。
然后假裝替他考慮，
“來都來了，干脆做完這個月，拿到薪水再跳槽吧？要不可惜了……”
等工作完1個月，很多人的心態(tài)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簡單就能賺到錢，讓他們難以自拔。
辭職的那群人當中，很多也會再次找到Kumar，請他幫忙介紹新的工作。
然而下一個，會不會依然是詐騙團伙呢？
只有Kumar自己心知肚明。
近年來，電信詐騙行業(yè)越發(fā)紅火，Kumar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
光是2017年6月份，各家詐騙公司加起來就有2500-3000個工作缺口，Kumar也借此大賺了一筆。
據(jù)他介紹，被騙或是心甘情愿從事電信詐騙行業(yè)的年輕人，很多都來自偏遠地區(qū)，接受過一定程度的教育，其中不乏大學畢業(yè)生。
而詐騙公司也特別喜歡用這一類人。
他們第一次來到大城市，喜歡這里的繁華，對成功無限渴望，
還會講英語，短暫培訓即可上崗。
雖然很多人擁有大學文憑，但他們畢業(yè)的院校籍籍無名，在競爭激烈的就業(yè)環(huán)境下，想要找到工作很難很難。
給美國人打電話騙錢，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和外國人打交道。
他們既緊張又興奮，經(jīng)常聚在一起揣摩美式英語的發(fā)音，交流對美國人的看法。
“美國有很多老年人，遇到事情沒有求助對象?！?/strong>
“美國人不喜歡自己動手解決問題，碰到任何事情都喜歡打電話找客服，依賴是他們最大的毛病?！?/strong>
“美國人很注重隱私和安全?！?/strong>
“美國人很好騙，他們非常容易輕信他人。”
2016年，微軟公布了一項全球調(diào)查的結(jié)果：
過去12個月當中，全世界有2/3的人都接到過電信詐騙電話。
每年，美國人都會因為電信詐騙損失15億美元，其中，86%的詐騙都源自印度。
常見的詐騙手段包括，電腦中毒賣安全軟件，冒充國稅局or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員工，以受害者涉嫌偷稅漏稅等為借口要求轉(zhuǎn)錢。
就業(yè)大環(huán)境不佳，很多年輕人找不到可以養(yǎng)家糊口的工作。
精神和物質(zhì)的雙重壓力之下，迷茫的他們被外界誘惑，走上電信詐騙的犯罪道路。
但是，就業(yè)環(huán)境嚴峻并非犯罪的借口和擋箭牌，
他們依舊應該為自己的行為受到法律和道德的譴責……
Ref：
https://www.theguardian.com/news/2018/jan/02/the-scammers-gaming-indias-overcrowded-job-mark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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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捷思Jas：咖喱味的英語裝fbi打給美國佬居然都有人信，就跟我們福建口音裝東北和社會一樣…………
七零醬汁：emmmmmmm感覺印度電腦病毒詐騙犯跟我們臺灣省電信詐騙犯有異曲同工之妙呀
xpkt_：孟買之狼
flyandsailbest：一個好的體制是把惡人變成好人，一個惡的體制，是把好人逼成惡人。
你說你要走了我說不行：那個不忍心欺騙母親舉報了公司的感覺還算有點良知
布魯斯盧瑟：這種提示中毒的彈窗我收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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