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故鄉(xiāng)的感情總是難以割斷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懷鄉(xiāng)戀土的情結就愈發(fā)濃重起來。前些時候，晚上就常做這樣的夢，夢到小時候的那個老家，那條胡同，那個小院，還有那座煙熏火燎的老屋，夢中的情節(jié)大都和這些熟悉的場景、人物，關聯(lián)開來。夢醒時分，舒口氣，翻個身，鎮(zhèn)靜下來，我知道我還在現(xiàn)在的家中，躺在舒適的床上，頓時睡意全無，對于夢中的情景還會刻意回味一番。
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著急地把尚存記憶的殘夢說給妻子聽，妻說：“夢由心聲，大概是年齡愈大愈容易懷舊所致吧”。
妻說的倒是實在話，大凡人皆如此。我是十六歲離開老家到縣城上學的，參加工作后又在縣城工作生活，這樣算來，到現(xiàn)在也將近四十年了。剛出來時，母親尚在家，節(jié)假日我還回去，老家依然是我固定的窠巢，游子的歸宿。后來在縣城工作的父親分了房，母親也搬了出去，這樣在縣城就又安了一個家，以后我就很少再回鄉(xiāng)下的那個老家了。
直到現(xiàn)在，我還清晰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們往縣城搬家時的情景。當聽到父親說要到縣城生活的消息后全家人可高興了，想著從此就要脫離農村，再不用住這陰暗的土坯房了，著實讓我興奮了好幾天，我們早早就開始著手搬家的準備了，要說家里也沒有多少物品可帶，只是挑了幾件自認為還算過得去的家什和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
走的那天，叔伯家還有左鄰右舍聽到消息后都趕過來幫忙往車上搬運東西，也有一些村上的老人孩子圍著看熱鬧，還有幾個鄉(xiāng)鄰在一旁竊竊私語，說這家人再不會回來了之類的話語。當汽車載著我們一家人告別眾鄉(xiāng)親離開這個山村時，對這個生活了十多年的故土老宅，我卻沒有流露出一絲的眷戀，而是懷著對新生活的憧憬踏上了遠去的行程。
老屋就這樣孤零零的佇立在那里，曾經喧鬧的小院漸漸沉寂下來。但父親偶爾還會回去，鏟除院落的雜草，修繕倒塌的墻頭，老屋雖沒有了煙火味道，但在父親的經營下老家還維系著原來家的模樣。
再后來，父母親相繼離我們而去，這個家就再沒人經營了，加上工作家庭瑣事纏身，我也很少回去了，只有一年當中僅有的幾次回去祭拜父母后，我才重回老家看一看。
每一次，當我打開銹跡斑斑的門鎖，但見破敗不堪的老屋，衰草遍地的院落，心中頓生無限的惆悵，越發(fā)讓我思念起父母來。我知道昔日這座小院里曾經飛蕩著的兄弟姐妹追逐打鬧的歡聲笑語，還有炊煙下正在勞作的主人再也難以尋見了，留下的只有難以忘懷的刻骨銘心的記憶，我好像忽然明白了父親生前總是隔三差五的回來經營這個老家的緣由了，父親不僅僅是在傳承給子女祖上的遺產，更是留給我們彌足珍貴的念想，無論身在何方，走的再遠，老家就像無法移植深埋于地下的根，把游子與故土深深地牽掛在一起。
現(xiàn)在，不知怎么我卻愈加思念起故鄉(xiāng)來。常常想起村子西邊那條清澈的小河，留下童年歡樂的碧綠山坡，還有老家院子里那棵散發(fā)著芳香的歪脖子棗樹，那一方石磨盤，那個燒火做飯的灶膛，想起這些熟悉的場景就像回到了小時候那美好的時光，勾起我對故鄉(xiāng)綿綿無盡的鄉(xiāng)愁。
人往往是這樣 ，年輕時意氣奮發(fā)立志要跳出農舍，大有四海為家之鴻鵠志向，當人之暮年抑或生活疲倦時又常常會思念起故鄉(xiāng)來，慢慢人生路，故鄉(xiāng)既是人生的原點又是接納生命的終點，無論何時，故土永遠是游子的安身之處。這樣想著，不覺萌生出了修繕老宅的念頭，再則家鄉(xiāng)這幾年變化也很大，現(xiàn)在村上早已是樓房林立，我的老宅就顯得相形見絀，與周圍環(huán)境太不協(xié)調了。于是休了幾天假，請了幾個鄉(xiāng)鄰，動手維修老宅，但我還是喜歡老屋的模樣，那青磚漢瓦，厚重的土墻，木格的窗欞，總是有著親切的味道，我好像要從這熟悉的舊物上尋找回縈繞于心間的難以忘懷的記憶，是緬懷，是鄉(xiāng)愁，或是兼而有之。
每一次貼近這靜謐的小院，就會想起曾經的過往。院子的東南角那是小時候和母親一起種菜的地方，長長的絲瓜秧扯著藤架瘋長，遮蔽了夏日炙熱的陽光。在這片濃蔭下，我看著那開著喇叭狀的小黃花招蜂引蝶的模樣；簡陋的廚房里那個燒火的土灶還立在原來的地方，我似乎又聞到了幫母親燒火后灰燼里的烤紅薯飄散出的芳香；屋內冰涼的土炕上鋪著的毛氈雖已蟲跡斑斑，輕輕地撫摸卻依然能感覺到它的熱量，腦海里又一次浮現(xiàn)一輪明月透過窗欞映照下偎依在母親身旁享受輕搖蒲扇的清涼；土墻四周曾經裱著的報紙早已脫落發(fā)黃，那張舊日歷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滄?！?/span>
這里的每一物，甚至墻上的每一道劃痕都深深刻在我的心上，我的故鄉(xiāng)，我的老宅啊，四十年的風風雨雨也許會淡化許多事物，但又怎么能沖刷掉深埋于心中的對你的念想。
在鄉(xiāng)鄰們的匠心獨運下，幾天的緊張勞作，老宅修葺一新，換發(fā)出了勃勃生機，看上去依然是原來的風貌，稍有不同的是在舊物的基礎上添加了新的元素，古典的質樸與現(xiàn)代的時尚組合在一起更加相得益彰，讓老宅更具溫潤感、時代感。
在院子的東南角，那個小時候和母親一起種菜的地方，我又重新辟出了小菜園子，黃瓜、豆角一片蔥綠，小小的院落又充滿了詩情畫意。我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院子那方石磨盤前，品一杯茗茶，清涼又略帶一絲苦澀，環(huán)顧著靜靜的空蕩蕩的院落，往事氤氳，禁不住又想起母親來，我突然覺得我與母親深深的眷戀已經永恒地融化在這老宅的每一個角落里了。
太陽的光輝依舊灑在這寧靜的小院內，多么溫煦和暖的陽光?。?/span>
【作者簡介】：宋瑞生，林州人，市直機關干部，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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