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香《羅成叫關》
關于小生的念白
——兼及姜妙香先生
何時希
小生扮演的人物, 絕大多數是青少年(昆劇掛髯口的冠生, 如唐明皇、建文帝、李白、韓信等是例外)。由于其正在發(fā)育、成長、變音的時期, 所以小生的唱用假嗓子, 念白則真嗓(通常所謂陽調、低寬音)、假嗓(通常所謂陰調、高光音)合用。真嗓與假嗓之間,有時相差要八度, 有些象昆曲唱法中的“喧頭”(喧字或寫作渲, 有撐一下之意, 但由于是音調方面的名詞, 故一般寫成口傍, 讀去聲xu an ), 即使文小生念白可以軟一些, 真、假嗓之間也要相差四、五度。這高而尖和低而寬的二種嗓音, 摻合在一起, 要念得協(xié)調, 動聽, 至少要不刺耳, 實是一種高度的藝術。
姜妙香先生的唱工, 無疑是數十年來最有名的一位, 他的念白剛健動聽, 鏗鏘有力, 京白戲如《得意緣》的盧昆杰等, 大太監(jiān)念白如《醉酒》的裴力士、《太真外傳》的高力士等, 尤可稱為獨樹一幟。但其晚年, 因假嗓的聲帶已變粗而低了(這是年齡所不能避免的自然規(guī)律), 但他生性負責, 仍努力拔尖; 真嗓部分也變寬而帶沙(接近老音), 于是高、低音兩極分化 , 有相差太明顯的現象(就是說“不協(xié)調”), 從而有時為人們所不理解。造成他這個問題, 是在他初由青衣改小生時, 江子誠(是二十年代上海由票友下海的青衣前輩, 藝名江夢苑, 內行尊稱他為江四爺)勸他念白多練“罕音”(罕字讀作陰平聲han, 北方俗語是粗寬之意)。這個音用久了, 能把聲帶撐寬, 特別是于小生的嗓子大大的不利, 可以使人提前出現“老音” , 這不能不說是姜先生“桑榆之失” , 我很引為可惜。
姜初改小生時, 老一輩的人曾譏他為“母小生” ,是說他念白太媚氣了, 當然也包括身段方面的批評,自跟茹萊卿學了《八大錘》、《雅觀樓>; 跟陸薇仙學了《借趙云》、《虹霓關》; 跟馮蕙林學了《鎮(zhèn)潭州》、《馬上緣》一類的武戲后, 身上就改善了。而念白仍嫌尖細, 所以江子誠作出勸告以糾正之, 這在當時是完全必要的。但我對那個稱號很表示不平, 姜先生卻泰然自若, 毫不介意地說: 譚老板唱得多么好, 人家還管他叫“母胡子刀呢; 龔云甫人稱“花老旦”;善用鼻音的黃三, 人家叫他“傷風花臉” ; 還有大嗓門的老生,人家損他, 叫為“三驢”(指雙處、韋久峰、許蔭堂)。當時我的確臺步邁不開, 剛音找不好, 為了生活, 還生、旦兩門演, 有時前唱青衣, 后唱小生, 一個不留神, 出臺時真有點心中恍惚呢。姜先生還告訴我: 十九歲拜鮑福山(為徐小香之徒、宋素云之師)學《射戟》, 找不到假嗓, 一點也不感興趣; 二十歲拜陸薇仙(小芬), 也不學唱工戲。這真是“邯鄲學步, 未能忘其故步” , 人家題我外號, 正中我的毛病, 指出我的缺點,讓我改好, 我怎么會記恨呢。這一事可見姜先生的雅量。
蕭長華先生曾和我談到童年變嗓而不復, 對科班是一個最大的問題。茹富蘭由武生改小生, 曾經很紅, 但用大嗓子唱念小生, 終久不能持久, 引為非??上АH~盛蘭由旦角改小生, 有真、假嗓, 而且到老年不變成沙音、老音??梢栽O想, 過多的使用“罕音” , 會造成小生晚年嗓音的不利, 當然也須把勞逸結合, 避免煙酒刺激, 有規(guī)律的生活等種種問題考慮在內。嗓音隨年齡而變化, 本是一種規(guī)律, 但應當設法防止, 也有可能防止的。唱小生者對防止“老音”的出現, 應視為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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