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被華氏的決定搞得措手不及,楚懷鏡感覺家里的空氣壓抑得叫人喘不過氣來,便尋了個空溜上大街去了。
漫無目的地走著,腳踏古色古香的青石板路,入目的皆是飛檐畫棟,偶有幾座洋房,鳥語花香??上н@樣的美景也不能驅(qū)散楚懷鏡心底的陰霾。
在小巷間穿行,她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跟了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哦!”伴隨著一聲陰陽怪氣的呼喝,一枚西紅柿打著旋兒擊向楚懷鏡。
她眼明手快,側(cè)身仰面,躲避了這次襲擊,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臭雞蛋和爛菜葉。楚懷鏡心情不好,語氣也很是不耐煩:“白夜麟!你給我出來,我已經(jīng)看到你了!”
穿一襲休閑襯衣的白夜麟從墻角閃出,怒氣騰騰的:“楚少,我不管你是耍了什么手段讓我爹同意了這門親事,但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我妹妹嫁給你這種人渣的!”
“我是人渣?”楚懷鏡忽地笑了,一步步逼近白夜麟,直將他逼至墻邊,雙手撐在他頸側(cè)。面前這張臉,完美得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她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伸手抓住了他的下巴,“你妹妹不能嫁給我,那是你自己想要嫁給我嗎?”
雙方呼吸急促,都看得見對方的毛孔,白夜麟忽地反守為攻,壓制住楚懷鏡,肆意地蹂躪著那該死的惹人心慌意亂的紅唇。
楚懷鏡呆了??谇坏淖茻岣凶屗龁适Я艘回炓詾榘恋乃伎寄芰?。
許久之后,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分開,白夜麟以手撐墻,惡聲惡氣地掩飾自己的狼狽:“渾蛋!你是想這樣嗎?如你所愿,別以為小爺我玩不起!”
楚懷鏡的紅唇因啃咬而腫脹了起來,顯得豐厚潤澤,就像一個誘人采摘的成熟蜜桃。此時,白夜麟口干舌燥。
啪的一聲,纖手輕揚,白夜麟臉上頓時多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
兩人面對面地站立著,空氣中噼里啪啦地閃過一串火花。
“哼,走著瞧!”同樣的話語出自兩人之口,楚白二人同時轉(zhuǎn)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一定不會讓妹妹嫁給你的,我要讓你成為全城最大的笑話!白夜麟在心底發(fā)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的那一吻,他的心跳亂了節(jié)拍,他甚至被路邊的竹筐絆倒,摔了個大跟頭。
Part 4
“頭好疼……”不只頭疼,還有胳膊、腰、腿,全身沒有一處不疼的??墒菬o論怎么努力,眼睛都睜不開。該死,一定是昨晚在服裝發(fā)布會的慶功宴上喝得太多了!在心底咒罵一聲,楚懷鏡踢了踢腿。
這一踢,冰涼的腳底感到一陣溫?zé)?,她頓時睡意全無,擁被坐了起來。
眼睛微瞇,適應(yīng)了一下光線,她清楚地看到自己身邊躺著一個擁有俊美容顏的人。他還在熟睡,睫毛又長又密,就像兩把刷子似的。
“怎么這么眼熟?”因為宿醉,反應(yīng)慢了半拍。楚懷鏡撐住自己的額頭,看著這張毫無防備的睡顏,不自覺地伸出食指描摹著他的唇線。她在心底贊嘆,真是好看!
天青色的幔帳在眼前飛舞,一絲涼風(fēng)從沒有關(guān)緊的窗縫間吹來,楚懷鏡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睡美男的眼皮動了動,咕噥一聲睜開眼來。她恍惚覺得漫天星河倒映在這雙黑眸中,芳心亂跳。
“啊,楚懷鏡你好毒!”當(dāng)看清面前的景象后,睡美男手忙腳亂抓起地上散亂的衣物遮在胸前,臉色慘白,聲音顫抖著控訴面無表情的被中人,“人渣,你居然對我,對我……”說到一半,他突然腦中一片空白,沒了聲響。
“想起來了嗎?”楚懷鏡嘲諷地望著他,“白夜麟,白二少,上花轎的人是你,在洞房花燭夜提議拼酒的也是你?!?/p>
滿眼喜慶的紅色,白夜麟捧住頭痛欲裂的腦袋,喃喃自語說:“對了,我想起來了,我不想讓妹妹誤入狼窟,所以安排她乘船走了……我男扮女裝代替她上了花轎,本想著灌醉你,讓你出糗,被全蘇州的人笑話……可是怎么會,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呢?”
楚懷鏡似笑非笑地道:“這還不顯而易見嗎?你灌醉了我,可是你自己也醉了,于是就像戲文里說的那樣,顛鸞倒鳳,被翻紅浪。白二少,你想看看你昨晚做了什么嗎?如此激烈,想必是對我的美色垂涎已久了吧?!弊鲃萦崎_錦被,她語聲低沉,雌雄莫辯。接受過現(xiàn)代教育,發(fā)生這樣的事對她來說尚算不上什么打擊。
“你、你、你……”白夜麟緊張無比,連人帶被緊緊地抱住了她,臉上閃過懊惱、迷茫等一系列的情緒。
“松開你的爪子?!背宴R垂下眼瞼,淡淡地道。語氣承襲了華氏那種唯我獨尊的霸氣,白夜麟不自覺地照做做了。
低下頭,不敢看對方,白夜麟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空氣中依稀還殘留著激情過后的余味,他一陣忙翻,突然在一片鮮紅中看到了一抹黑色。撿起來一看,但見是一件硬質(zhì)馬夾,他像觸了電一般地縮回手指。有什么回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回頭看著我?!背嗦阒碥|,楚懷鏡半撐在鴛鴦繡枕上,指尖流連于遍布“紅草莓”的胸間。
“你……”白夜麟喉結(jié)滾動,艱難地發(fā)出聲音,一寸寸地轉(zhuǎn)過頭去。
“你回頭看看我啊。”纖細的雙手捧住了他的面頰,迫使他轉(zhuǎn)過臉來。
大片春色映入他的眼簾。白夜麟腦子一片空白,呼吸困難。難怪她一直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fēng),還穿高領(lǐng);難怪她生了那樣一張禍水臉;難怪自己看見她總會心跳加速……
“對你所看到的感到滿意嗎?”楚懷鏡搖著頭嘆氣道,“你說想讓我出糗,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只有新娘子的服飾,楚家守衛(wèi)森嚴,你想跑也跑不了。白二少,若是有人撞破現(xiàn)在的景象,你又怎么善后呢?只怕大家都會說你白二少迷戀我到了瘋狂的地步,不惜代妹出嫁來引誘我吧?”
那樣欠揍的嘴臉,怎么會出現(xiàn)在一個女人身上呢?那么可惡的楚少,又怎么可能是個女人呢?可是眼前的景象叫他不容置疑。白夜麟舔了舔唇:“我該怎么做?”
“你說過,白夜之與你長相很是相似,而且她向來不出閨門,見過她的人少之又少,是不是?”楚懷鏡很是滿意白二少此刻局促不安的表情。
Part 5
“夫人,這是上好的燕窩,來,嘗嘗?!?/p>
楚家后院涼亭,楚懷鏡伸出胳膊,將調(diào)羹遞到“少奶奶”嘴邊。
一旁侍立的丫頭忍不住掩嘴輕笑:“少爺待少奶奶真是體貼啊?!?/p>
楚懷鏡眨了眨眼,細心吹涼勺中的燕窩:“來,小心燙著?!?/p>
“嘻嘻,少爺可疼少奶奶了??瓷倌棠贪杨^發(fā)剪成這樣,還愛穿什么中性衣服,少爺都聽之任之,為了這事,少爺可沒少和老夫人頂嘴呢?!?/p>
白夜麟神色有些變化,他忽地站了起來,拍了下石桌:“楚懷鏡,你不要太過分了!”他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怎么就鉆入了這樣的套子里。還記得那天,他向她坦白,說給妹妹買了船票,讓妹妹裝成自己的樣子與心上人遠走高飛去南洋了,自己的爹娘因為都以為白二少又出國進修了,然后……那可惡的女人就說:“這樣啊,那現(xiàn)在就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我們繼續(xù)扮演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婦,放心吧,我不會嫌棄夫人你的平胸的。我知道你爹身體一向不好,你也不希望這樁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害你爹心臟病發(fā)一命嗚呼吧?”
最后,事情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受不了丫頭們古怪的目光,白夜麟奔出涼亭。
“我去追,免得他又惹出什么事來。”楚懷鏡和丫頭交待一聲,追了出去。
也許是這些日子憋了太多的怨氣,白二少走得飛快,。越走越偏僻,楚懷鏡也一直追到了蘇州郊外的小山坳。
“楚懷鏡,你聽著,我不干了!你穿著墊高的鞋子不嫌累,但我憋嗓子憋得很慌!我這就回家跟我爹坦白,你愛玩就繼續(xù)玩下去,我不奉陪了!”站定在一棵大樹底下,白夜麟憤怒地指著楚懷鏡的鼻子說。
“是嗎?”楚懷鏡鳳眼一挑,“可是,假如我說,我真的喜歡你呢?”
晴天霹靂,白夜麟再度被她的一句話給嚇到變成了石化狀態(tài)。
“咦,老大,快來看,這里有兩只肥羊??!”一聲粗豪的呼喊,兩記悶棍,兩人陷入了黑暗中。
“楚懷鏡!”昏迷前,她聽到白夜麟一聲驚慌的呼喊聲。
Part 6
醒來時,楚懷鏡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間破敗的石屋中,屋里空空蕩蕩一目了然,光線昏暗,唯一的一扇鐵門緊閉。白夜麟就躺在自己身邊,還沒醒過來。
起身將屋子摸了個遍,沒有找到出路,她陷入了沉思。這事有蹊蹺。她知道自己身后一直有母親安排的護衛(wèi)在暗處跟著,所以根本不應(yīng)該這樣輕易地被山賊得了手。
“老大,我們好像抓錯人了啊,那人和相片上的不一樣?!?/p>
屋外傳來細小的說話聲,楚懷鏡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到門上。
“唉,都差不多啦,那人叫我們抓白大少,這兩個一個是楚記的少東,一個是白家的三小姐,也一樣是大魚嘛。”
“哦,我明白了,老大,你想……”
“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兄弟出手,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呢?既然這兩人不是買主的目標(biāo),那我們不妨先撈它一票,再……”
她聽到木頭斷裂的聲音。
“殺人滅口,毀尸滅跡,嘿嘿——”奸笑聲四起。
有人買兇綁架白大少?楚懷鏡摸了摸額頭。
“懷鏡,懷鏡你不能有事??!”驚叫著坐起來,白夜麟滿頭冷汗。
“我沒事?!背宴R鎮(zhèn)定地拉他起來。
“很快就有事了?!遍T被一腳踹開,刺眼的光線叫楚懷鏡瞇了瞇眼。
放出狂妄話語的,是手執(zhí)大砍刀的幾個虎背熊腰的蒙面男人。
白夜麟一手按著后腦勺兒,不假思索地就把楚懷鏡護在了自己身后:“你們有本事沖我來,別為難女人!”
蒙面人面面相覷,有人納悶地道:“老大,他們倆到底哪個是夫哪個是妻???”
“這些都是小事?!泵骰位蔚目车兑粨P,老大喝道,“我不管你們誰是誰,我想問你們借一樣?xùn)|西,你們肯借不肯借?”
“什么東西?”白夜麟強裝鎮(zhèn)定。
“手指?!崩洗笱壑虚W過一抹狠意。
“砍我的!”白夜麟叫了起來,舉起手,“不要傷害她?!?/p>
楚懷鏡低著頭,心中涌起一股感動,右手卻偷偷地探入了襟懷。
“哈哈,好啊,有種?!庇腥死×税滓棍?。
他閉上雙眼,神情決絕:“砍吧!”
預(yù)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砰的一聲巨響鎮(zhèn)住了所有人。白夜麟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正好看見對面墻上的彈孔。
捉住他的人被駭?shù)媚康煽诖?,白夜麟輕輕一掙,就掙脫了束縛,他轉(zhuǎn)過身,看到楚懷鏡手中好整以暇地握著一管小巧的手槍,槍口還冒著白煙。
“你們想不想試試,是你們的刀快,還是我的槍快?”身為穿越人士,她怎么可能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呢?
Part 7
半年之后。
“娘,那些綁匪是你雇的,對不對?”楚家祠堂,楚懷鏡與華氏對視,不再退讓。
華氏手拈一炷香,跪于蒲團之上,神色不變:“鏡兒,這次你能平安回來,都靠祖先庇佑,還不過來給祖宗上炷香?”
“娘,趙姨娘三歲夭折的兒子,孫姨娘七歲溺水而亡的兒子,甚至還有爹的病……這些都是你做的對不對?你早就覬覦白家的家產(chǎn),逼我娶了白三小姐,也早就作好打算,謀害了白大少和白二少的性命,讓我成為白家唯一的繼承人,對不對?”楚懷鏡揉了揉太陽穴,感覺很疲憊。在與白夜麟“成親”的這半年里,她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一部分財產(chǎn)。老實說,在華氏的眼皮底下做小動作并不容易,她甚至知道,白夜麟男扮女裝的事情也在華氏的掌控之中。
華氏不知道的是,她與白夜麟早就彼此袒露了心跡,在楚家的打打鬧鬧都是演給她看的。這半年里,白夜麟也幫了她很多,否則事情不會如此順利。穿越過來三年半了,她對華氏多少有些感情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綁架,也許她還下不了決心與她撕破臉。
華氏轉(zhuǎn)過身,面對女兒的質(zhì)問,毫無愧色:“鏡兒,無論娘做什么,都是為你好……那白二少如果對你死心塌地,愿意一輩子做我們楚家的‘媳婦’的話,也就算了。若是不然,娘還是勸你早做決斷,不要被兒女情長所累。楚家的生意,可以做得更大的?!闭f起自己的野心,華氏由平靜變得激動起來。
“娘,我知道了。孩兒明白。”見華氏沒有任何悔改的意思,楚懷鏡接過香,恭恭敬敬地給楚家祖先叩了三個響頭。
“好孩子?!比A氏滿意地笑了。
對不起,我要離開楚家了。楚懷鏡在心里暗道。做出決斷后,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石也終于落下了。
Part 8
“二少,放棄白家的財產(chǎn),你不會后悔嗎?”海輪甲板上,楚懷鏡短發(fā)飛揚,笑意盎然。她終于可以穿女裝了。
白夜麟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笑道:“有什么好遺憾的,我最喜歡的就是靠自己的雙手打拼得到一切,何況,大哥說了,會全力支持我的,還會找機會和爹解釋清楚。倒是你,丟下楚家那么大的爛攤子和商會會長的身份,會不會有些擔(dān)心呢?”
“我擔(dān)心什么,我娘那么能干,我走了,那些事她自然都會接手的。”想起華氏,楚懷鏡的背脊變得僵直。
“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到了香港,我們從頭再來,夫人,你有沒有想好,我們的店鋪叫什么名字?”
“楚白記啊?!背宴R輕笑道。
“為什么不是白楚記?”白夜麟鼓起了臉頰。
“怎么,你不滿意嗎?我不介意自立門戶的啊……”楚懷鏡朝雙手吹了口氣,伸向白夜麟的咯吱窩。
“不要啊……都依你都依你……”歡笑聲隨著海風(fēng)一路飄散。
End
民國十八年。
華氏謀害白大少不成,反被抓了個正著,人贓并獲。此后她的人生都要在監(jiān)牢中度過了。
與此同時,香港最繁華的大街上,鞭炮齊鳴張燈結(jié)彩,楚白記商號第十家分店開張大吉。
相機捕捉了這歡慶的場面,老板與老板娘的明媚笑容定格在黑白相片之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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