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歸來處,曲不終天?！比涨?，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在其官方微博發(fā)布消息，動畫片《黑貓警長》的主題歌詞曲作者蔡璐，于當?shù)貢r間6月19日晚在美國西雅圖去世，享年70歲。她還曾為《兩只小孔雀》《抬驢》《好貓咪咪》《我的朋友小海豚》等多部動畫作曲，為不止一代人留下了美好的童年記憶。
上海電影節(jié)上，《黑貓警長》系列大電影《黑貓警長翡翠之星》已確定8月7日為正式上映時間，導演于勝軍發(fā)布了一張黑貓警長脫帽致哀的特別海報。蔡璐當年音樂組的同事、著名作曲家金復載教授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回憶了當年這位熱心、開朗的“小學妹”的工作點滴，而談到動畫片音樂時，金復載感嘆，當年的配樂模式已經(jīng)幾乎被完全摒棄，“至于效果，還是讓觀眾評判吧?！?/p>
當年稿費150元 手稿捐獻
吳應炬與蔡璐
“蔡璐是我的學妹，我是上海音樂學院67屆畢業(yè)生，她比我晚兩年畢業(yè)，卻在1975年才進廠。”金復載告訴記者，根據(jù)當時政策，金復載剛進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學習就已經(jīng)被定下進美影廠擔任作曲，于是，金復載的工齡是從1961年開始的。蔡璐非但沒有趕上這樣的政策，還趕上那個年代青年人所經(jīng)歷的蹉跎歲月。其實在當時，被分配去美影廠遠不及去電影廠令人“滿意”，因為當時學生中有一個想法就是，電影比動畫片高一級，但比起有的同學被分配去了一些邊遠的地方，倒也能讓人心里平衡一些。美影廠的音樂組一共有六個人，三位老同志，比如吳應炬，三個年輕人，金復載、蔡璐還有一位也是上海音樂學院的大學生，蔡璐是組里唯一的女性。1980年，蔡璐為《我的朋友小海豚》作曲，將女性細膩的情感展露無遺，旋律流暢，樂器色彩豐富，隨著劇情時而悲傷、歡快，時而低沉、高昂。金復載說，為片子作曲一般都是廠里分配，領導從藝術角度出發(fā)根據(jù)各位的特長分配，“蔡璐在作曲上思想比較活躍，所以給《好貓咪咪》等一大批美術片留下了令人印象深刻的配樂作品?！痹诮o《黑貓警長》作曲時，朗朗上口的詞曲又是現(xiàn)代感十足，當時戴鐵郎導演最初對《黑貓警長》的定位，這一部科普動畫片，蔡璐是首選。有意思的是，當年蔡璐選擇了后來因演唱《請到天涯海角來》走紅的沈小岑演唱了這首至今仍膾炙人口的《啊哈，黑貓警長》。據(jù)說，當年在棚里第一次試唱，蔡璐覺得已眼淚汪汪的沈小岑感情不充沛，連唱好幾遍才滿意。1984年，隨著動畫片在電影院公映，“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迅速流傳在了大街小巷，也成了沈小岑的代表作之一。
包括《黑貓警長》在內(nèi)，作曲者拿到手的稿費只有150元，金復載說，當時大家的工資才60多元錢，“這150元基本是工資的兩倍多了，大家也釋然了。”蔡璐后來離開美影廠,輾轉(zhuǎn)到了美國，曾以58歲高齡考取華盛頓大學。由于體弱，一直飽受病痛，她最終因長期罹患帕金森癥引發(fā)心臟病而不治。在生前，她還考慮過將在上海的住宅捐獻出去，并在去年將黑貓警長主題曲樂譜手稿捐贈給了上海圖書館?！霸谖覀兊摹笥讶Α?，對蔡璐的離世唏噓不已?！苯饛洼d說，相隔30多年，很多記憶都很模糊，但蔡璐那聰明、盡責的印象一直很深刻。
動畫片配樂從“求異”變“求同”
在美影廠，作曲和導演、美工的溝通也通過各種講座來進行，金復載說，蔡璐的講座好評度挺高，她準備得很充分也很積極，“她的人緣也特別好，那個時候，大家都是一種合作精神。”
金復載說，在當時計劃經(jīng)濟的背景下，大家都是以廠為家，以藝術為第一?！按蠹业南敕ㄊ?，廠里制作的都是藝術片，那自己作曲自然也是搞藝術?！碑敃r，對配樂重視程度很高，金復載說，音樂組工作有兩種：畫配音、音配畫。前者是有了劇本以后，導演和美工基本已經(jīng)完成整個片子，然后作曲介入按照要求配上適合的音樂，這適用于對白較多的動畫片。后者是導演、美工只做出幾個分鏡頭后作曲介入，做先期音樂，再根據(jù)音樂風格完成整個動畫片，“這是對白較少的動畫片，如《三個和尚》《牧笛》等。不管什么樣的音樂風格，當時大家工作有一個基本態(tài)度，就是藝術一定要求異——創(chuàng)新?！苯饛洼d回憶，音樂組尋找各種素材、通過各種表現(xiàn)形式為動畫配樂創(chuàng)造“新聲”。比如，去新疆采風，才有了后來《阿凡提》濃郁的民族風情；《三個和尚》中，能用板胡、墜胡、管子的樂音來表現(xiàn)小和尚、瘦和尚和胖和尚；《山水情》只用一把古琴，《狐貍打獵人》只用一架鋼琴，用鑼鼓點去表現(xiàn)《人參果》《葫蘆兄弟》中的魔幻色彩……“現(xiàn)在剛好相反，‘求同’成了市場基本態(tài)度?！苯饛洼d說，現(xiàn)在是大家看什么東西效果好，就都一窩蜂地模仿了。遺憾的是，當年那么多優(yōu)秀的動畫片配樂都沒有獲過獎勵，原因很簡單，因為金雞、百花都沒有單獨動畫配樂獎。同時，人才流失也讓人扼腕，“當年《山水情》獲獎后，大批人才離開了美影廠，我們開玩笑說，片子得獎是勝利，但結(jié)果是‘勝利大逃亡’?！?/p>
美影廠動畫大片《寶蓮燈》，起用了當時中文歌壇的巨星級人物劉歡、李玟和張信哲擔任片中主題歌及插曲的代言人，金復載是當時的音樂總監(jiān)。三首歌在電影未上映時已火遍各個音樂排行榜?！斑^去，動畫片的歌曲是否火和動畫片本身有著很大的關系。”而從《寶蓮燈》開始，中國的動畫片配樂開始和過去完全不一樣，“已經(jīng)很少有專門為配合劇情而創(chuàng)作了?！苯饛洼d說，李玟的《想你的365天》是一首情歌，但至少用在主人公想念母親上也還算契合，而后來很多動畫片的配樂都成了電視劇操作模式，“有片頭片尾曲插曲，音樂成了一種陪襯?！泵烙皬S早已沒有了音樂組，而現(xiàn)在幾乎所有的制作公司，都將動畫片的配樂推進市場做“外包”。金復載覺得，這種將動畫片商業(yè)化的模式無可厚非，但偏重商業(yè)了，多少會在藝術上差一些。
新《黑貓警長》大電影 延續(xù)手繪風和主題曲
新的《黑貓警長》大電影《翡翠之星》已經(jīng)定下了8月7日正式上映。31年后，大家對于“請看下集”的期待很高，同時也擔心新《黑貓警長》會不會“毀童年”。影片導演于勝軍在接受記者專訪時表示，還將延續(xù)唯美的二維手繪的繪畫風格，并“在影片高潮的時候一定會響起仍然由沈小岑老師演唱的那首主題曲?！?br>
沈小岑胡彥斌老歌新曲
在聽到蔡璐在美國離世的消息后，于勝軍和整個制作團隊都很悲痛，“在配樂過程中反反復復聽著老版的《黑貓警長》歌曲，覺得確實太難替代了，大家一致認為沿用老版的音樂，重新展示給觀眾，讓70后、80后的觀眾聽到熟悉的旋律響起的時候能記起童年看動畫片時的美好，重溫過去童真的快樂。”
同時，歌曲原唱者沈小岑，聽到于勝軍在做《黑貓警長》的大電影，就決定一定要唱這首主題曲，在于勝軍看來，老一輩藝術家為中國動畫創(chuàng)造了特別優(yōu)秀的動畫作品，包括音樂、畫面，都是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們要了解我們的經(jīng)典。讓我們的小觀眾有這種榮耀感，不要覺得只有國外的動畫片才是好的動畫片，曾經(jīng)我們也有特別優(yōu)秀的作品?！毙码娪爸校松蛐♂蠋煶脑嬉魳?，還有一版胡彥斌重新編曲的版本，于勝軍說，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向老藝術家們致敬，希望小朋友們也能喜歡。在談到新大電影的情節(jié)時，于勝軍透露，《翡翠之星》選擇了老版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點就是將黑貓警長和一只耳的關系作為電影中最基礎的線索。并對整個世界觀進行了擴充，森林變成森林城市，派出所民警變成超級英雄。在細節(jié)上，對黑貓警長的服裝、道具、摩托車、手槍、辦公室，以及藍貓的警服都做了一些微調(diào)，包括做了一些反派的設計：他是個博士，他們有宇航員，最后的危機發(fā)生在宇宙中。對于新出現(xiàn)的牟三嘟，于勝軍說，開始選擇的是一只兔子，曾設計了一批動畫形象給小朋友，發(fā)現(xiàn)他們對小豬的喜愛度最高，“我們希望在黑貓警長身邊創(chuàng)造這樣一個小角色，有一些小缺點，但在和黑貓警長一起拯救城市的過程中慢慢長大了。”
舊瓶裝新酒并非炒冷飯
“事實上，二維動畫比三維立體造價更高。”在先期的市場調(diào)研中，于勝軍發(fā)現(xiàn)很多觀眾還是愿意看到原汁原味的《黑貓警長》，希望重溫小時候唯美的二維手繪的繪畫風格。此外，于勝軍覺得現(xiàn)在3D觀影還不成熟，不管是技術門檻還是人性化設施，都不太適合兒童，“我6歲的女兒去看3D電影，全程摘掉眼鏡觀影，很難受?！?/p>
在兩次分別針對成人和一年級學生的試映中，效果非常不錯，看完了后，很多學生都能說出黑貓警長、一只耳、牟三嘟……每一個角色的名字了。之前，對于中國動漫形象市場估價高達17億元，其中有黑貓警長以及孫悟空、阿凡提、葫蘆兄弟、三個和尚、九色鹿等。而對于老動畫形象的新制作，也一直有舊瓶裝新酒與炒冷飯的爭議。于勝軍的觀點則是，舊瓶裝新酒是一個非常大的趨勢，并不是炒冷飯?！霸谌巳硕伎梢詣?chuàng)作自己IP的大時代背景下，一個新的IP存活率是非常低的，反而大家比較期待耳熟能詳?shù)腎P能創(chuàng)造出什么花樣。這是一個大時代的問題。目前我反而感覺舊瓶裝新酒這件事情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庇趧佘姵姓J，動畫片確實存在商業(yè)動畫、藝術動畫，但“動畫出生的那一天注定是多人行為，不是個人行為，他需要有資金的投入，要有回報的。”這并不矛盾。對于整個動畫的周邊開發(fā)，于勝軍說，現(xiàn)在美影廠已經(jīng)做了很多周邊產(chǎn)品授權(quán)方面的準備工作，與市場接軌得非常完善?！遏浯渲恰返氖钟我呀?jīng)推出，“給正版更好的生存空間，就會有更好的作品創(chuàng)作出來?！睂τ凇盀槭裁吹鲜磕嵊兄黝}公園，中國為什么沒有相應的動畫主題公園”的熱議，于勝軍覺得這是一個偽命題，“我們在文化里面有一個很大的誤區(qū)：我們一定要想成為誰！我一直說當我想要成為誰的時候，我們就成為不了誰?！痹谒磥?，美國有迪士尼，中國有美影廠，日本有吉卜力，“大家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我們要成為自己，而不是要成為誰的那個人?！?/p>
來源：每日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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