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草神蹤手自持,心潛模范識前規(guī)。惜哉法書垂世久,妙帖堂堂或見遺?!篱g無論有晉魏,幾人解得真唐隋。
這是薛紹彭對當時流行書風的感慨,也是他從思想深處追求魏晉書風的表征。
薛紹彭以翰墨名聞天下,與米芾齊名,人稱“米薛”。米芾嘗言:“薛紹彭與余,以書畫情好相同,嘗見有問,余戲答以詩日,世言米薛或薛米,猶如兄弟或弟兄?!?/span>
對于其他宋三家,米芾也是頗有微詞。比如,他稱蘇東坡為“畫字”,稱黃庭堅為“描字” ,稱蔡襄為“勒字”。但對于薛紹彭,米顛可謂是高看一眼,厚愛三分。
《大年帖》趙構心中的四大家之一
薛紹彭,宋神宗時長安人,字道祖,號翠微居士,恭敏公薛向之子,于元符二年以承議郎出為梓州路提舉常平官,宋官制凡官一任三年,在三年后的崇寧元年解任東歸。自謂“河東三鳳后人”。
作為尚意派的代表人物,北宋書法蘇、黃、米、蔡“四大家”盡人皆知。然而,宋高宗趙構卻有著自己心目中的“四大家”。他是第一個將薛紹彭與蘇、黃、米并稱的人,同時也是宋四家說之雛形。
趙構在《翰墨志》云:
李建中字形瘦健,姑得時譽,猶恨絕無秀異。至熙豐以后,蔡襄、李時雍體制方如格律,欲度驊騮,終以駁駁,不為絕賞。繼蘇、黃、米、薛筆勢瀾翻,各有趣向。
文中很明確地指出,北宋諸家中,李建中、蔡襄、李時雍之流姑得時譽,皆不足稱,惟蘇,黃、米、薛于書法甚得筆勢,能得異趣。
由于趙構生活年代與北宋諸家較接近,內府收藏了很多北宋諸家書法作品,加上他一直浸淫書法,而《翰墨志》又是在蘇、黃、米、薛等去世數年后所寫的,因此,對北宋諸家書法能作出公正的品評。以他的個人看法,薛紹彭恪守傳統(tǒng),深得二王筆意,當與蘇、黃、米并稱。
但后世書壇多認為北宋四家是蘇軾、黃庭堅、米芾和蔡襄,這與當時的評價有了出入。原因何在?
一是因五代更替,兵燹之災不斷等諸多原因,導致流傳于世的魏、晉、唐法帖稀缺,書法傳承斷裂。加之統(tǒng)治者不再以書取士。在崇虛的禪宗思想影響下,追求“無法之法”、“不工之工”,令多數文人趨而從之,形成“尚意”書風流行大勢。相對于當時主流,薛紹彭恪守傳統(tǒng)、宗法魏晉,雖有翰墨之名,但在崇尚詩文、不以書取仕的北宋,其書法及書學思想影響未免顯得勢單力薄。
二是薛紹彭的作品流失嚴重,與蘇、黃、米、蔡相比少了太多,存世墨跡僅《晴和帖》、《云頂山詩帖》、《左綿帖》、《乍履危途帖》、《通泉帖》、《上清連年帖》、《得告帖》、《昨日帖》、《元章召飯?zhí)芳啊峨S事吟帖》等。
三是官運不顯,雖然政治地位的高低不是身后揚名的決定因素,但是,就同一層次藝術水平而言,與官職高低不無關聯(lián)。元代的趙子昂就是一個很好的事例。雖然薛紹彭祖上世代為官,可謂望族,但其只是以父蔭做了承事郎、秘閣修撰、梓潼路轉運使等小吏。由于“人微言輕”,其書法與書學思想在當時并沒有引起重視,產生很大的影響。
《昨日帖》《定武蘭亭》的五字損本與未損本是由來
《庚子銷夏記》云:“宋人書能存晉法者,惟薛紹彭道祖。蓋彼時《定武蘭亭》妙石在其家,故所書詩稿五紙,筆筆右軍法,無論不肯帶唐人格調,即大令亦略不涉及?!?/span>
薛紹彭書法的啟蒙,應是他的祖輩們。薛紹彭以“河東三鳳后人”自署,說明他以祖上的文學藝術成就及聲名為榮,在書學方面對其影響最大的是被稱為初唐書法四家之一的薛稷。薛紹彭曾一心追摹薛稷字法,在他留傳至今的墨跡《通泉帖》中可見一斑,他在詩中明確認為薛稷字法來源于王羲之《官奴帖》,他自己則為得薛稷字法而日日臨池。
《定武蘭亭》傳為歐陽詢所摹刻,五代耶律德光滅后晉,搶走此石,后又于定州復得,唐時曾在定州治武軍,因稱《定武蘭亭》,宋熙寧間,薛師正向為帥,其子薛紹彭翻刻一石留在定州,自己則攜古刻本歸長安。薛氏父子以新刊易舊石,并將舊石刻損“湍”、“流”、“帶”、“右”、“天”五字以作記據為己有。世遂有《定武蘭亭》的五字損本與五字未損本之別。
薛氏能得王逸少《蘭亭》之最善本,定然從中汲取神理妙韻,日日臨摹把賞,下筆自然如有神助,皆是王法。薛紹彭對二王尤其是王羲之,甚為崇拜,王羲之的哲學思想對他的影響也是很大的,因此崇尚自然、虛靜無為的審美追求就直接反映在他的作品中了,那就是自然天真,清靜高雅,連則流動而不浮急,斷則清朗而不呆滯。
元代虞集《道園學古錄》云:“米元章、薛紹彭、黃長睿諸公方知古法,長睿所書不逮所言,唯紹彭最佳?!庇衷疲骸?strong>南渡后言墨帖多米氏手筆,而薛尤雅正,《禊帖》臨帖最多,出其手必佳物,然世亦鮮矣?!?/span>
元代趙孟云:“道祖書如王謝家子弟,有風流之習?!蔽覀兘裉焖娧B彭書法,如《云頂山詩》、《左綿帖》等,全然《定武蘭亭》風貌,筆筆中鋒,字字斷開,韻高千古,清雅風流,流而不浮。
當然,薛紹彭也是一位古玩鑒定大家,也有收藏之癖好,薛紹彭書法的雍容古雅也有賴于此。米芾《書史》云,“道祖所蓄晉唐法書甚富,至二王帖則不惜傾囊購取”,曾收右軍《裹鲊》等帖。除此之外,歐陽詢《孝經》,張旭少時所作絹本草書,李邕《改少傅帖》,唐開元摹本王羲之《異熱帖》,唐曹霸《九馬圖》,懷素、禇遂良、楊凝式等人的作品也多有收藏。他又與收藏大家米芾、劉涇、趙令穰等相好,整日品評欣賞晉唐真跡,長時間地旋看諦玩、經目著心,自然就有悟到之處了。
《致伯充太尉札》薛紹彭宗法二王并自成一家,卻未能名列宋四家。而日后師法二王的趙子昂卻成了元代書壇領袖人物。并影響了明清,乃至當代書壇。這兩種不同的命運應歸結于薛紹彭生不逢時。
相對于蘇、黃而言,其詩文不能領挈一代,其書法不能因文而顯,又因書作散佚太多,以致流傳不廣而。加上官運不顯、缺少談資等等,大大影響了其書法史的地位。
然而,由于薛紹彭擁有《定武蘭亭》及二王諸帖等得天獨厚的條件,且具有高度的理解與鑒賞能力。使得其心無旁驁,一心專研二王法帖。因此,薛紹彭對二王法書的真諦也深窺得最為透徹。其書法古雅秀逸,雍容不迫,精嚴緊密,委婉遒美,深備二王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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